另一边, 宋星幕花了好一番功夫处理完麻烦,就让一旁的易川回去带柳枕清过来。
宋星幕说完沉着脸往前迈步,易川却没走而是低着头跟着, 突然前面的人一停, 易川一头撞上去。
“啊哟,干嘛呢?”宋星幕诧异的回头看易川, 笑道:“投怀送抱?”
易川古铜色的皮肤却显得有些苍白, 也没理会宋星幕的调笑,只是低头道:“对不起。”
宋星幕眼眸微闪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意这种话?”
“我才不在意。”易川扭头道:“我是觉得拖累了你, 成了你的弱点, 要不……我以后还是在暗处……”
当年若不是宋星幕出手,他们全家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自己也永远是令人不齿的海寇,永远走着弯路, 是宋星幕把他们一家拉了回来, 他原本以为他在报恩,却不想回来这里以后, 却处处给宋星幕惹麻烦。
宋星幕点点头道:“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知道自己是我的软肋。”
虽然说是这么说, 但是被宋星幕这样直白的说,易川还是一股气上来, 瞪着宋星幕。
却见宋星幕一脸坏笑道:“不过, 我不爱听这类话, 以后这样的话少说, 小心我打你屁股。”
一句话瞬间把莽汉易川沉重的心情扭曲了, 想起年少时, 以师兄弟的名义,这人老是想要打他屁股,不仅打,还要掐,还要捏,根本就是一个死变态。
易川恶狠狠的瞪了宋星幕一眼,转身就走。
不一会儿就接过了柳枕清,当然,霍风冽在暗中跟着。
“怎么样?”柳枕清见到宋星幕还好的样子,就问道。
“宋靖送回去养伤,其他都稳住了,先去审问那三个犯人吧。”
“我们审问的内容不能让他们传出去。”
“放心,我们一次性审问完,勾结海寇本就是死罪,轮不到他们告密。”
两人虽然多年未见,仍旧配合默契,来到水牢,先是看到收集来的证据。
都是他们府中的账册和港口的记录,很快就对上了一些奇怪的出行记录。直接拿着这些去审问将领和王启。
但是两个人都嘴硬,问不出什么。不过他们知道,王启是最好突破的,于是单独关押审问,利用王启多疑和疲劳,直接骗他。
“他们都说你是主谋,都是听你的吩咐。而且已经交代了运输的物品。是私造兵器。”宋星幕直接诱骗道:“按照大周律,这可是叛国,需要诛九族。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果然这般一说,王启脸色就白了,心理防线直接破了。
“冤枉啊,小人……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是贪财,私自利用柳家的河运偷运货物罢了,因为全程都是雇主的人,小人根本不知道运输的是什么,怎么会是兵器呢?”
柳枕清在旁观察,突然觉得王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态不对。
“不是兵器,那是什么?你是不是看见过什么?”柳枕清问道。
王启果然浑身一颤。“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两年间,总共运输了二十五次,每次都不一样。我哪里敢看啊。”
宋星幕笑了,“你不敢看,却知道每次不一样?”
王启直接瘫软,因为害怕,出口的话都不及思考了,一下子说出了大破绽。
“小人……”
“说,不说你就是主犯了。”
王启被宋星幕这般一吓,终于扛不住道:“是……我是偷看过两次,一次是银两,一次是……硝石。那之后我就不敢看了。”
“硝石?”宋星幕脸色变了,“你知道硝石是干什么的吗?你竟然敢帮人往海外运输。”
“小人……小人当然知道是制作火药用的,但是那时候小人已经骑虎难下了,不做,就会被灭口,小人也是没办法,求宋将军饶我一命,绕我一命。”
“那你知道运输到哪里?”宋星幕问道。
“这个小人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按照船只离开和归还的时间算,应该……不至于到其他国家。”
那就是说两种可能,一个是海运去其他沿海郡县,按照距离都是临近的,二个是登陆了海域内的岛屿。
信息还是不全,只能继续审问别人,那个将领倒是一直坚定的说只是收钱开放出海通道。但是他们都知道这人在说谎,面对死亡,竟然也丝毫不肯透露信息,哪怕用上同样的诱骗连兵器和硝石的事情都提了,他也无动于衷,不知道是忠心,还是更加畏惧那幕后之人。
宋星幕没辙了,看向柳枕清。
柳枕清也只能破罐破摔上前,一把抓住将领的手腕,道:“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知道,其实你是反贼的人,你要跟着他们造反对嘛?不惜生灵涂炭,如今你都要死了,就算造反成功,荣华富贵也轮不到你,你到底图什么?”
到这里,将领诡异一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图什么,反正我家人都死了,我也不怕死。不必浪费时间审问我了,直接杀了我吧。”
柳枕清却站了起来道:“没关系,反正我也得到答案了。”
将领一愣,看着他。
柳枕清轻笑道:“说起反贼的时候,你脉搏尤其的快,可不是毫无理由的,至少你证明了,我们猜测的没错,这运输背后就是要造反的反贼。”
将领脸色一变,还想狡辩,却已经没人愿意听了。
他们走出关押将领的水牢,去往海寇的水牢。
“他刚刚说……家人都死了时,也挺激动。什么都不图,却还要帮反贼?”柳枕清突然道。
“他应该是在复仇。”易川突然开口。
柳枕清视线从易川脸上扫过,若是跟易川一样的情况,那就真是悲剧了。
“这一点最奇怪,他跟赵海程一样是小岛居民出生,家里人是海寇害死的,按理说也记恨不到大周头上。”宋星幕道。
“他是赵海程的人,所以赵海程也有问题。”柳枕清道。
“目前已经很明显了。”宋星幕道:“可惜了,一个水军将才。”
三人来到海寇面前,海寇似乎已经无所谓了,反正他这类海寇被抓住之后必然就是一个死,所以无论他们说什么,海寇都只会嘲讽他们。
但是对付海寇,宋星幕更有办法,“你不说可以,明日我们就全力捕杀附近海寇,然后留活口回去报信,说是你出卖了他们的航行路线。”
海寇瞬间脸色苍白,若是如此,自己的家人一定会被当海寇叛徒处置的。
最终海寇也还是屈服了,问什么答什么,他是被收买了,不准袭击柳家船只,不准登附近岛屿,其他无所谓。
柳枕清和宋星幕心中已经有了判断,是岛屿!
“你跟踪过。”柳枕清根据当时偷听的对话说道。
“没错,我跟踪过,记住了一个岛,故意找借口骚扰袭击,却发现已经变成了荒岛,似乎短期内直接转移了。”
如此小心谨慎,必然是反贼藏在岛上无疑了。
可是这一点就十分奇怪,因为小岛居民都是有户籍记录,每年都有人上岛核对,从未出过意外,就是防止多出内奸海寇混上岛,小岛居民又不多,不像陆地那么好隐藏,难道是被贿赂或者疏忽了。
不过这附近的有人居住和无人的小岛总共百余座,还担心打草惊蛇,跟海寇一样一上去变荒岛,真不好调查。
若是能缩短范围就好了。
宋星幕和柳枕清对视一眼,就算难,也得一一查。
这般想着,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
立马就有人冲了进来。
宋星幕见带头的赵海程笑道:“吓我一跳,这动静,我还以为赵副将要反我呢?”
赵海程目光闪了闪,行礼道:“将军,为何要杀那两个嫌犯。”
“什么?”宋星幕一愣。
赵海程急促道:“刚刚有人闯入水寨可能要救人,但是被人连同嫌犯一起杀死,现在尸体还在那边躺着呢。”说完,目光看向了易川。
显然他认为是易川动的手,毕竟这里只有易川可以以这么快的速度来去。
但是他们都知道应该是霍风冽。
宋星幕直接道:“哦,易川正跟我汇报呢,那些人不是他杀的,可能是他们的同伙怕我们问出什么,来杀人灭口,易川只能拼命救人,结果不小心下了狠手,也是情有可原,他正跟我谢罪了。”说着就看向了易川。
易川顺势跪下请罪。
不等赵海程说,宋星幕就道:“罢了,反正那些同伙估计也是海寇,那两人也没问出什么,杀了就杀了。起来吧。”
易川又站了起来。
两人演了赵海程一场。
赵海程也只能阴冷的看着他们,最后也只能说一句此举不妥,理应惩罚。
宋星幕想了想就道:“那这样吧,易川,你去海里游半个时辰,淹死不论。”
易川直接道是,转身就走。
赵海程顿时气短,就听到轻脆的一声笑,虽然很小声,但是赵海程还是听见了,仰头看了过去,就见一道完全不属于这里的风景线。
见赵海程看过来,柳枕清跟他对视一眼,赵海程愣了愣,就开口道:“水牢带旁人来不妥。”
“啊呀,赵副将没听说,这不是旁人,是我内人,第一次来这里,害怕,黏人的很,非要跟我形影不离。”宋星幕笑眯眯占便宜揽人。“还望赵副将宽容,他这样的文弱书生,万一落单碰到歹人多危险,毕竟咱们的水寨现在可是什么人都敢闯入了。”
赵海程眉头微皱,道:“属下会更改巡逻方式,加固防御。”
“行,我相信赵副将,对了,那个将领是你的老乡吧。”
“出自同一岛屿,不晓他竟然走了歪路。”
“对啊,赵副将都知道这是歪路,同一个岛屿出来的却不知道,人和人真是不同。”宋星幕嘲讽道。
赵海程点头附和,这才退下。
临走前,柳枕清特意注意了一下,那赵海程真的在看他。
这让柳枕清稍微有些不安。
随后跟宋星幕去查看尸体。
来者三人,没有海寇明显的标志,所以不是海寇,那就是反贼。
这时霍风冽落了下来。
“怎么不留个活口。”宋星幕埋怨道。
“我留了,他们嘴里有毒药。”霍风冽道。
“是来救人还是来杀人?”柳枕清问道。
“杀人。”霍风冽答。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三人回到了宋星幕的竹楼小院。将事情翻来覆去的盘算着,直到易川回来。
“哟,体力不错嘛,这次都不带喘气了?”宋星幕调侃道。
易川不搭理,就听柳枕清抱歉道:“连累你了抱歉。”说完主动斟茶。
刚要说话的霍风冽愣了一下,被柳枕清代替了。
易川崇拜读书人,以为柳枕清是才子,所以对他态度最好,摆手道:“我没事,平时也这么训练。”
一坐下就抱着茶牛饮,结果喝完还是口渴,就想要自己倒,出手太快,不小心蹭到宋星幕的手肘,让宋星幕的茶杯都晃洒了点出来。
宋星幕无语道:“慢点,没人跟你抢。”说完,就继续喝。
柳枕清面露奇怪的看着宋星幕,“你……手套湿了,不用摘下来吗?”
宋星幕什么时候有这么喜欢带手套了?刚才不论是看账册,还是严刑拷问,袖子都撸起来了,都不曾摘下手套,这让柳枕清觉得颇为怪异。
宋星幕笑道:“这才造型,不帅吗?”
柳枕清皱眉。
“手受伤?”霍风冽道:“伤了筋脉?”
宋星幕一愣,想起之前跟霍风冽用这只手对过掌。练武之人自然能感觉出来。
“嗯,受过伤。”
“让我看看,你知道我懂医术。”柳枕清立马道。
宋星幕赶紧抱住自己的手,“可别,本来是筋脉受损,给你看,那我得彻底残废,你当你是黎星若啊,就你那点医术,别害我。”
“我看看,我又不治。”柳枕清憋屈道:“而且这段时间,针灸什么的我都有帮风冽做,我做的可好了,不信你问他。”
“嗯。”霍风冽只能想到自己受折磨的画面。对医术不敢苟同,但也不敢说。
“柳公子怎么跟柳相爷一样还会医术?”不知道柳枕清身份的易川,惊讶道。
“咳咳,我们是亲戚嘛,学的差不多,而且我的医术比他好。”柳枕清忽悠道。
“哦,那你给他看看呗。”易川直肠子道。
宋星幕直接捏易川的耳朵道:“你哪头的,万一我手彻底废了,以后你帮我洗澡,喂我吃饭,替我脱衣?”
易川被说的恼怒,“你休想。”
两人闹得欢腾,笑声盈满了小院,但是柳枕清却突然沉默了下来。
霍风冽看着他,又看了看宋星幕。
宋星幕也注意到了安静的柳枕清,看过去,微微蹙眉,“喂,说正事啦。”
“你给我看一下你的伤,我判断一下还是可以的,若是能治疗,到时候请神医为你治疗。”柳枕清淡淡道。
“神医?!可以吗?!听说他不轻易给人医治的。而且也没有人知道他现在隐居何处。”易川一听瞬间激动了。
宋星幕却没有欣喜,只是看着柳枕清。
“怎么?不好说吗?”柳枕清道。“是陈年旧伤?”
宋星幕没有开口,就听易川积极配合道:“对,时间挺久了,快九年了,会不会耽误啊。”
宋星幕回头无奈的看了易川一眼。
“九年?”柳枕清慢慢咀嚼这两字。
九年,他死的时候。
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愿意让他看手伤,怎么可能想不到。
昔日舞动长短刀的风采还在眼前,如今长短刀赠他人,几乎不再出手。
“你做了什么?”柳枕清一边说着,一边摘下宋星幕的手套。
原本修长白皙却暗含劲道的手,如今却是从手指到手腕处都蔓延着纵横交错的凸起青筋,看着狰狞可怕,时不时手指还会抽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