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枕清猛然间惊醒, 梦里都是霍风冽血红的双目,以及吐血昏迷的场景。
他满心惶恐不安,赶紧下床, 一推门就看到守卫的小厮, 不待人出声,柳枕清就赶紧道:“跟我一起来的人呢?”
“在隔壁房间。”
柳枕清立马顺着小厮的指引冲入隔壁房间。
只见房间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老头, 一个就是越煦浅。
越煦浅见柳枕清闯了进来,有些惊讶于此人的失态。
正要说话,就看到柳枕清越过他, 直接扑到了床边。
等到确实看见霍风冽好好的躺着时, 柳枕清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他本能的伸手去摸霍风冽的脉搏,情况似乎有所好转,但还是很复杂。
“公子?”越煦浅出声道。
柳枕清这才转头看向两人。
越煦浅见刚刚柳枕清对着霍风冽的神态,微微挑眉, 道:“我正让这位名医给风冽看病, 不如一起听听。”
柳枕清赶紧对着老大夫道:“麻烦您了,多谢。”
越煦浅眉眼闪过好奇, 按理说自己救霍风冽合情合理, 怎么轮到这位公子替霍风冽谢大夫了, 搞得好像他们更亲近一般。
“不用谢我,因为我压根治不了。”老大夫直言不讳道:“这位病人似乎早些年就走火入魔过, 按理说这么重的病情, 我说一句难听的, 早该没命了, 能撑到现在, 完全是有医术高的人为他想办法续命压制病情, 平时应该不能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或是战斗时内力比拼,受内伤一类的都会引发旧患,导致病情爆发,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我看他除了旧患还有新的内伤,似乎才跟人生死相搏过,对吗?”
越煦浅看向柳枕清,见他脸色一片苍白,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越煦浅没想到霍风冽的情况这么糟糕,但是他记得霍家大嫂就是神医的弟子,眼前的老大夫虽然也是名医还是不及霍大嫂的,听闻此言,暂时也不那么急躁。
“那现在……”
“内伤好养,很快也会醒来,但是旧患已经恶化,这瓶药效果也在降低,老夫是不行的,得找更厉害的医者,当今世上能救他的不过两三人,各位还是早些带他去治病的好,否则再爆发几次,他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老大夫交代完就要给霍风冽施针,然后准备药浴。
越煦浅给了重金,让老大夫留下亲自照看直到霍风冽康复。
随即带着沉默的柳枕清出门。
“还没请教公子是何人?跟风冽是何关系?”越煦浅主动开口询问。
柳枕清回过神来道:“在下柳萧竹,京城皇商柳家,跟霍兄一起南下调查案件。”
越煦浅瞬间惊讶道:“柳?”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柳枕清知道越煦浅不讨厌自己,所以大大方方承认。
但是越煦浅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呢,追了自己好兄弟许久,闹得京城沸沸扬扬的柳家后人,当时吃瓜可是吃的乐死了。
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好兄弟就跟疯狂爱慕他的人一起上路,这太匪夷所思了。
柳枕清没有看见越煦浅多变的神色。只是道:“我们是在这过程被人追杀,霍兄才受伤。”
越煦浅还在惊叹柳枕清的身份,听到此话,就道:“对了,你们另外两个同伴也寻来了,正在隔壁院子修养。你可放宽心。”
“多谢,他们是霍兄的好兄弟。”柳枕清简单介绍了一下两人身份。
越煦浅虽然没有见过他们,但是与霍风冽往来信件中的确有提到过。见柳枕清说完话就是一脸凝重的表情,知道他心系霍风冽的病情,就道:“柳公子不必担忧,实在不行,快马加鞭送往京城,还有霍大嫂呢。”
柳枕清的眉头却无法松开,若是黎星若能治疗,怎么只会用药物缓解呢,肯定还是得去找师父才行。师父在南边,霍风冽此次南下临走前,黎星若似乎交代了什么,也许就是让霍风冽顺便看病去,所以霍风冽应该知道师父在哪里,就算不知道,等霍风冽醒来,给黎星若去一封信就行了。
想到这里,柳枕清不免有些生气,都相认这么久,这么重要的事情,霍风冽竟然提都没有提。
柳枕清之前就觉得霍风冽的脉搏奇怪,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般严重,听到他可能命不久矣,柳枕清感觉心都要裂开了。
柳枕清真的是第一次这么责备自己学艺不精,不能清楚的知道霍风冽的病情,现在只能祈求他人。这般滋味真的是十分难受。
“对了,你的伤势如何?”越煦浅问道。
柳枕清一愣,这一会儿才摸了摸包扎过的肩膀,还是有些疼的。“我没事,我先去看看其他两人,待会回来照看霍兄。”
越煦浅劝说道:“去看看他们倒是没什么,但是之后还是多休息一下吧,风冽这边我一定安排好人照顾。”
柳枕清却无奈一笑道:“不行的,我得守着他。他醒来看不到我会着急。”
说完,柳枕清就走了,留下越煦浅一人摸不着头脑,什么情况,说得这么自信?不是柳枕清在追求霍风冽吗?怎么说的好像霍风冽离不开柳枕清一样,难道已经两情相悦了?
越煦浅感叹自己消息的滞后,随即转身进屋,见药童已经准备好药浴,扶着霍风冽坐进浴桶中,
因为只穿着里衣,衣领还有些散开,能清楚的看见里面的纹身因为身体的热度而蔓延。
越煦浅很聪明,一看就明白了什么,无奈的摇头轻笑,突然坐在浴桶中的人眉头紧皱。
越煦浅正要上前看看,就听到一声低低的「清哥」。
越煦浅脚步一顿,无奈挑眉,这……幸好那位柳公子没听见,否则该怎么想呢?
此时,柳枕清已经来到了隔壁院子,一进去就看到贺阑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阶梯上,用手撑着下巴,一副茫然的样子。
“贺兄?”
直到柳枕清走近才惊醒了贺阑。
“哦,你醒了,没事了。”
“我是没事了,霍兄还在昏迷,倒是你们,怎么样了?”
柳枕清不过是简单的询问却让敏感的贺阑直接紧张道:“什么,我们能怎么?没怎么啊!”
柳枕清一脸的问号,道:“真的吗?我听越公子说,你们也受了伤,”
贺阑一呆,这才反应过来,道:“我本来就是轻伤,是老秦比较严重,现在还在昏睡。”
柳枕清点点头道:“也所幸那毒娘子的药只是那种效果,还有解毒丸在,否则你就不只是轻伤了。”
贺阑瞬间一脸的尴尬。
柳枕清说完就索要剩下的解毒丸。
贺阑只能硬着头皮道:“不小心被我弄丢到河里了。”
柳枕清也没多想,只当是贺阑吃过药之后出了意外。随即就说了杀手都被霍风冽干掉的事情,因为没有活口,自然也没法追踪,只能自认倒霉,日后小心。
两人正说着,突然屋内传来动静,贺阑瞬间闪身进去,柳枕清也关心秦予的情况,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去就看到秦予似乎是醒来起身下床,结果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好像四肢无力一般。
贺阑快速上前,似乎想要把人抱起来,但是却被秦予躲了一下。
秦予眼神不善的看着贺阑,冷声道:“我自己可以。”
贺阑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一副手脚都不知道如何安放的样子。
两人平日是如何相处的,柳枕清自然清楚,这一会儿倒是十分奇怪。
柳枕清看了一会儿,就看见秦予脖颈间的暧昧痕迹。突然想起,当时分别的时候,秦予就算是受了内伤,行动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怎么现在突然就变成了半残?
再看贺阑眉宇之间的尴尬,柳枕清顿时生出了一股怪异的猜测。
不会是没吃药就……把药弄丢了吧。
所以贺阑的解药变成了人?
柳枕清顿时被自己的猜测惊得天雷滚滚。
眼神不断的在两人身上徘徊,直到秦予坐下的一瞬间,脸色难看的仿佛中了一刀似的,柳枕清再也不敢多看了。
简单交代了一下情况,柳枕清赶紧离开这令人尴尬到窒息的环境。
看着柳枕清逃离,贺阑真的很想说把他也带走吧!他真的不敢面对清醒过来的秦予啊!
房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突然秦予开口道:“你……”
可是不等秦予说完,贺阑心里已经崩塌,直接道:“我去给你弄些吃的过来。”说完,就瞬间闪身不见了。
秦予微微蹙眉,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开始打坐。
等到房间再有动静时,不用睁开眼,秦予也是知道是谁来了。
秦予闭着眼继续打坐,嘴上却直言道:“你不必心有芥蒂,情势所逼罢了。”
熟悉的语调,意料中的话语,调整好心里状态的贺阑却听得难受,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是对方这么大气,他还能说什么,毕竟还是他占便宜。抓耳挠腮了一会儿,才上前一步道:“此事都怪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你气不过,要杀要剐悉听尊。”
秦予嗤笑一声睁开眼,冰冷的双目仿佛从未变过道:“你傻吗?现在要杀要剐你,我救你做什么?兄弟一场,不必如此矫情。”
秦予可是从未在嘴上承认过他们是兄弟,只是心里默认罢了,可是现在突然听秦予这么一说,贺阑顿时感觉这声兄弟极为刺耳。
是兄弟就可以这样吗?贺阑不由的想起当时的场景,心中憋着一股疑问,为什么没有反抗?虽然之后被自己欺负狠了,也曾反抗过,但是最初真的是一副献身的姿态,就算是为了救他吧,但是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接受了呢。
万一不是他呢,万一是战渊或者柳兄呢,万一……贺阑真的无法想象只有自己见过的秦子川以那样的姿态救别的兄弟。
贺阑心里不对劲,不由的问道:“老秦,你的心可真大,难道别的兄弟遇到这种情况,你也愿意这样救吗?”
问出口之后,贺阑就后悔了,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怨气,明明是被救的人,却哪哪都别扭。
秦予看着贺阑一副纠结的样子,自己救了他,他还出言讽刺,简直要被气笑道:“你是不是脑子磕坏了?心大?不心大是什么样?寻死腻活让你给我负责吗?你当我是什么?”
虽然已经习惯了秦予的冷言冷语,但是这一会儿贺阑却觉得内心堵得慌,好像他才是那个被人吃完就甩的人。
“你要是想让我负责,我负责啊!”贺阑忍不住还嘴道。
秦予瞬间被激怒,抬手就朝着贺阑丢东西,“滚出去,别让我后悔救你。”
贺阑轻松接下,尴尬的情绪好像被这么针锋相对了一下就散了。抬眼看去,秦予愤怒的样子却在贺阑的眼中变得十分生动,美人薄怒,那时候好像也这般怒气冲冲的瞪过他。
贺阑莫名心头撒欢,“我不出去,大夫交代了,要每天给你上药。”
一开始听到上药两个字,秦予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反应过来之后,眼中已经积攒了杀气。
救人当时自然是无怨无悔,也没打算事后吵闹追究报复,就当一般的解毒过程,结束了就结束了。
结果也不知道贺阑发什么疯,平时明明能说会道,不化解尴尬也就算了,现在却一而再的刺激人,还说这种话,这是他们两之间那种尴尬的关系可以说的吗?
秦予本就是积压着火气,这一会儿彻底被贺阑点燃,不得不说在气秦予这方面,贺阑拥有独一无二的天赋。
秦予不顾内伤,瞬间跃起,攻向贺阑。
以往惹怒秦予的贺阑都会夹着尾巴逃跑,但是这一次,贺阑却没有跑,而是迎面迎击,几乎不给秦予出手的机会,一把扣住手腕,道:“别动内力,还有内伤!”
“滚开!”秦予现在有点受不了贺阑的触碰,会让他想起那些画面。
可是贺阑才不滚,反而一脸无辜道:“我造成的伤,自然我来处理,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刚刚是谁说的不要心有芥蒂?好兄弟,别矫情嘛。”说完竟然还手贱的在秦予后面拍了一下。
秦予简直不敢置信的看着贺阑,只见贺阑凑近道:“那边伤口很严重,你别再乱动了,我来给你上药。”
秦予的脸色逐渐由青转黑,只听房间内乒乒乓乓一阵之后,贺阑被踹出了房间。
贺阑揉了揉被踹痛的腰,再度守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继续不停的叹气。
虽然死都不想承认,但是似乎秦予醒了之后,自己的情况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现在看秦予越冷傲,就越想起他在自己下面眼角含泪的样子,真是让他……兴奋不已。
为自己身体没节操的反应默哀,真的是太糟糕了。
另一边,柳枕清本想守着霍风冽的,但是越煦浅觉得柳枕清不适合看见霍风冽身上的纹身,所以就找借口拖延了时间,直到霍风冽重新回到了床上,越煦浅才离开。
柳枕清就守在床边一点点帮他把湿头发擦干,一边擦一边想着刚刚不小心得知的贺阑和秦予的情况,越想越觉得离谱。而且看着秦予的样子,估计是很疼的吧,柳枕清乱七八糟的想着,真的忍不住想要对霍风冽吐槽,但是一扫眼看过去,就看到霍风冽因为浸泡而显得特别红润的唇瓣。
蓦然就想起那次喂药。
柳枕清尴尬的抿了抿唇,越想脸越红,不知不觉间竟然伸出手,在那两片唇瓣上拨动了一下。
下一秒就听到低沉的声音响起。“清哥?”
柳枕清瞬间一惊,抬眸看过去,就见不知何时霍风冽竟然醒了,一双漆黑的眼眸如同黑曜石一般清澈的倒映着他的罪行。脸颊红润也不知道是生病导致还是尴尬的,因为此时柳枕清的食指还停留在霍风冽的唇缝间,随着霍风冽张口,一下子就戳了进去。
指头一热,吓得柳枕清赶紧缩了回来,不知所措的看着霍风冽。仿佛有一种做坏事被当场抓住的窘迫。
而霍风冽只是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猛然起身抓住柳枕清道:“清哥,你怎么样?受伤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