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鸢说到做到,中午晚上两顿,卫瓒饭食就换作了全鹿宴,还亲自去督导厨房,添了好些药材,到了后来那一碗鹿血羹已吃不出原味儿来了,卫瓒喝之前皱了好半晌的眉,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沈鸢自抿着清粥小菜淡淡说:“益气补血的药膳,你多吃些。”
卫瓒便吃了。
沈鸢用茶盏盖子撇去了浮沫,抿了一口茶水,眼底含着几分笑意。
看得知雪心惊肉跳的,拉着照霜就去叽叽咕咕讲小话。
到了傍晚,还是按捺不下好奇心,找了个借口去叫林大夫熬了药,又在沈鸢房门外探头探脑。
结果叫沈鸢抓了个现行,屋里头淡淡喊:“进来,在门口弄什么鬼呢。”
知雪就端着一碗药汤进来了,眼珠子瞧瞧转了一圈,见屋里头只沈鸢一个人,便说:“怎么就公子一个人。”
沈鸢道:“叫他们都出去了。”
知雪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又小心翼翼问:“那小侯爷呢?也出去了?”
沈鸢说:“人累了,就先睡了。”
屋里头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见,知雪总觉着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把药汤放桌上,说:“那个,林大夫说,是清热败火的。”
沈鸢挑了挑眉。
知雪小声说:“不是我要送的啊,是林大夫说要送来的,说怕小侯爷补过了头。”
沈鸢笑了一声,温声说:“知道了,他若醒了,我就让他喝了。”
知雪总觉着不对劲儿,又说:“公子,你没什么事吧?”
沈鸢几分好笑说:“我能有什么事,出去吧。”
知雪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出去了,门刚刚关上,又忽得拉开,冒了个头来狐疑看他。
沈鸢笑说:“门关上。”
知雪“哦”了一声,把门关上了。
待知雪出去了,沈鸢慢悠悠将门落了锁,踱步到床边,抬手将那一层一层的帷幔勾起,便听见了呼吸声。
卫瓒手腕让绳子缠了好几圈、绑在头顶,眼睛、嘴巴让他锦带蒙上了。
绳子里头垫了一圈细布,倒不至于将人磨坏了,只是也怕这一道绳子捆不住人,额外加了一条锁链。
沈鸢俯下身来,慢慢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那单衣下肌肉便微微起伏,沁出一层薄汗来,将中衣都浸得半透,隐隐透出健康的肤色,虽只见半张面孔微红,几分煎熬之色。
沈鸢细致检查了一遍,见手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身上的也没崩开。
便知他还算得上老实。
这才心底生出几分满意来,才解了蒙眼堵唇的锦带,便对上一双让欲念浸染折磨许久的眸子。
沈鸢勾了勾唇角,说:“醒了?”
“早醒了,”卫瓒声音几分哑,说:“我还当你要熬死我。”
沈鸢却是眼神飘了飘,淡淡说:“你这劲儿倒比我那时大许多。”
卫瓒说:“你若不在这屋里,倒未必有这么大的劲儿。”
就是因为沈鸢与他只一帘之隔,慢悠悠在外头读书,时不时还要走到近前来,才叫他一个劲儿胡思乱想。
这几天他本就跟沈鸢打得火热,这会儿便是越近越折磨,越想越煎熬。
沈鸢没接他的荤话,问他说:“醒了多久了。”
卫瓒道:“一两个时辰了。”
他一醒过来,就晓得是沈鸢在折腾他了,这世上就没有比这小病秧子更记仇的人了。
稍微轻薄他一点儿,都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沈鸢伸手去碰卫瓒的肩,便见着卫瓒浑身都紧绷起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隐隐渴求着什么似的。
沈鸢却只是瞧了瞧他肩上的伤,见没伤着,便勾了勾唇:“你也有今天。”
这才觉着气已出得差不多了。
见他的确难受,才端起那碗清火的汤药来,用瓷匙搅了搅:“张嘴。”
卫瓒眯起眼睛说:“你喂我啊?”
沈鸢挑了挑眉:“不然呢。”
卫瓒哑声说:“你解了绳子,我自己喝。”
沈鸢看了他半天,说:“你当我真的傻么?”
就卫瓒这困不住的德行,一放了他,后头的事儿便说不准了。
卫瓒便立时低低笑了起来:“沈鸢,你懂啊。”
沈鸢纵一开始不晓得,教卫瓒这样缠着,也多少明白了那些人与人之间调弄风月的手段。
他自己低头抿了一口那清热解毒的汤药,惯常用舌尖儿先尝。
算不得很苦,甚至有一丝回甘。
不知想了什么,并没有给卫瓒,而是自己慢慢喝了两口,低着头随口说:“想都别想,我绑了你,今晚就没想过给你解开。”
卫瓒盯着他的唇和舌,瞧了半晌,低低笑了一声:“毒夫。”
沈鸢没恼,只是又细细地抿了两口,将那碗放下了,居高临下地审视卫瓒。
卫瓒原本傲慢的眉眼浸染上了几分贪婪,原本结实有力的身躯如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全无平日恣意随性的姿态。
——从这个角度看,也不过是个为欲望所困的凡人。
不是什么神勇无双的少年将军,也不是那纵横无忌的小侯爷。
也不过是个跟他一样的凡夫罢了。
这念头让他心里痛快起来。
他忽得改了主意,半晌,轻轻下床去,将烛火吹灭了,只留了一根。
卫瓒含着几分笑问他:“想做什么?”
想要更多。
想看对方更多神迷意乱、不断渴求,如寻常人一般沉湎的姿态。
沈鸢放下了床幔,迟疑了片刻,轻而慢地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只露出半截锁骨来,还有昨日里留下的隐隐红痕。
沈鸢随手用一根簪子挽了散落的发,他刚洗过澡,发上沾染着湿意。
卫瓒的呼吸声已是变得滚烫。
他像是受本能驱使一般,喃喃说:“卫瓒,要帮你么?”
卫瓒引诱似的低语:“你怎么帮我?”
沈鸢坐在床尾,垂眸慢慢解下自己的足衣。
他时而臣服于自己的悸动,时而又无力抵抗自己的扭曲。
他想拥抱他,亲吻他。
也想折磨他,贬低他,羞辱他。
想将他拉下神坛。
然后……
也许自己终有一日,能完全地接受自己。
他在夜中注视着卫瓒,像是在观赏自己曾经欣赏向往的什么,喉结动了动。
慢慢抬足踏了下去。
……
这一夜漫长又荒唐。
最后再三确认卫瓒应当没能力反击的时候,沈鸢才连灌卫瓒三碗清热的汤水,将人解开了。
然后自己累得倒头就睡。
让原本想稍加报复的卫瓒看了好半天,哭笑不得。
到底是把被子给盖上了,自己又将屋里的一片狼藉收拾干净,自己舒舒服服抱着沈鸢睡了一晚上。
次日沈鸢再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屋里没见着人,便洗漱吃饭。
待推开窗准备读书的时候,才发现窗下原本被扑坏的两只兔子又回来了,只是样子变了,脸对着脸,像是在亲嘴似的。
沈鸢一怔。
才见着卫瓒正在他窗底下晒太阳,笑着问他:“好看么?”
沈鸢隔着窗看了卫瓒一眼,不知怎的,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而沈鸢除了不好意思,还多了一层心虚,半晌才说:“好看。”
卫瓒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握着拳咳嗽了一声,竟难得说:“你……看书罢。”
沈鸢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坐在桌案边儿,这日阳光热辣辣的,晒得那些雪兔子都有些瘦了,卫瓒便捡了雪来拍拍打打修补。
沈鸢读着读着,便走了神,盯着卫瓒的动作看。
等卫瓒看过来,他又忍不住低下头。
卫瓒补完了兔子,果然闲不住,又问他:“看什么书呢?”
沈鸢说:“帮姨母看一看账,到了年底事情多,庄子要来送收成,人情往来也扎堆儿,年节置办的东西也要进出入账。”
“我见姨母忙不过来,便要了几件来帮忙。”
卫瓒说:“你不还得准备春闱么。”
沈鸢嘀咕说:“这点时间还是有的。”
“侯府这么大,总不能叫姨母一个人忙着,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有这闲情雅致捏雪玩儿呢。”
卫瓒不知怎的,很爱听沈鸢说这些家中琐事。
一句一句的,平白生出一股暖意来。
过了一会儿,卫瓒问他:“年后出去看花灯去么。”
沈鸢说:“你不是还装失踪呢么?”
卫瓒说:“我问着林大夫了,要只是一天,拿针灸改一改面容是可行的。再不行,我戴个面具出去也行。”
“咱俩都没怎么一起出门过。”
沈鸢低着头翻书道:“哪儿没一起过了,去国子学不都是一趟路么?”
卫瓒轻哼说:“那叫什么一起啊。”
沈鸢说:“那就去吧。”
他连自己都不知道,唇角已漾起一丝轻缓的笑意来。
卫瓒问他:“你那账册要不我帮你看看?”
沈鸢说:“不用,我看得快。”
卫瓒“哦”了一声,说:“那你抬头看看。”
沈鸢一抬头,发现卫瓒这人竟做了巴掌大小的小纸伞,给那一对儿亲嘴的兔子给插上了。
那纸伞插得有些歪,从外头只能瞧见伞,从沈鸢这屋里头往外看,才能看见这一对儿兔子在伞底下亲嘴儿呢。
沈鸢禁不住笑了一声。
站起身来看了看,伸出手去,不舍得摸小兔子,便摸了摸小纸伞。
——竟然还是能活动的,伞骨伞面都很是精巧。
眼底的喜欢都要溢出来了。
他不好意思直接夸卫瓒,只是嘀咕:“你这又是搁哪儿学的,往后若没仗打了,倒是能做个手艺人。”
说着,冷不防唇上一凉。
被一只雪兔子啄了一口。
卫瓒举着一只因为太胖而放不上窗沿的兔子,笑着看他:“出来玩雪么?”
“他们都不在院里,我偷偷带你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