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子里, 淮王府的臣子们还在小声议论。
“他的封地比年前又大了三倍不止吧?”
“说真的,照他这样打下去, 我朝一统西北, 指日可待。”
“得了吧,你想得美,说不准人家自立为王了, 你还想沾光,不害臊。”
扶容乘着一叶小舟, 躲在藕花深处。
忽然这时,一片花瓣擦过他的双唇。
扶容没由来回想起一些古怪的感觉, 坐在船上整个人晃悠了一下。
哗啦一声, 扶容往边上一歪,手里的小木浆也砸进了水里,溅起一片水花。
“哎呀!”
扶容倾斜着,半边身子还坐在船里,半边身子已经倒在了花叶上, 压倒一片。
亭子里的众人听见动静,停下了议论的声音,连忙跑到栏杆边,扶着栏杆,抻着脖子往外看。
“谁在那儿?”
当着众人的面出了这样大的丑, 扶容羞愤欲死, 扯过一片荷叶, 把自己的脸给挡住。
扶容苦苦支撑,试图挥手:“没谁, 没谁, 散开……散开……”
淮王秦暄本来正在荷塘里, 和他比赛划船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偷偷上了岸,在亭子里和他们一起说话。
“我看看,谁……”秦暄拨开人群,一眼就认出他了,“哟,扶……”
他忍住笑,清了清嗓子,改了口:“监国使?哎哟,监国使怎么掉进泥塘里去了?快救人,快救人。”
“陆大人、陈大人,你们笑什么?还不快把监国使给救上来啊,别笑了!”
倾倒的船只慢慢进水,扶容举着荷叶,始终挡住自己的脸,小声道:“别嚎了,就你笑得最大声。”
扶容安详地躺在荷花从里,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湖水浸湿了,整个人正慢慢地往下陷。
没关系,等秦暄笑够了,就来救他了。
扶容顶着荷叶,抬起头,平静地望着碧蓝的天空。
不生气,一点也不生气。
果然,过了一会儿,秦暄笑完了,就亲自划着小船,把他从淤泥里□□,救上了岸。
扶容站在秦暄身边,朝他招了招手:“淮王殿下。”
秦暄不解,走近了:“怎么?知道要感谢我了?”
下一秒,扶容捞起湿漉漉的衣袖,使劲拧了一把。
哗啦一声,湖水滴答落在秦暄身上。
秦暄表情复杂:“扶容……”
扶容翘着小尾巴,得意洋洋:“我官大。”
“行,算你厉害。”
两个人回去换衣裳。
隔着一扇屏风,侍从们把热水和干净衣裳放下,便退出去了。
扶容把换下来的湿衣裳搭在衣桁上,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
磨蹭了一会儿,扶容披上干净衣裳,小声问:“你们方才在说谁啊?”
秦暄不疑有他,随口道:“还能有谁?就西北的摄政王呗。”
秦骛去了西北封地之后,虽也有了其他封号,但还有许多人喊他“摄政王”。
异族血脉,远走西北,强悍又神秘,很难不引人揣测。
据说,他有三头六臂。
据说,他长得好似阎王。
据说,他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
不过都只是据说。
秦暄继续道:“他嫌自己的封地太小,就带兵去打仗了,据说十日之内就打下了两个部落。”
“不过那些部落也是活该,他们没法种地,每到冬日里,总要来边境烧杀抢掠,这下好了,把他们都解决了。”
“从前在宫里看不出来,摄政王还挺厉害的。”
扶容附和着点了点头:“是。”
他确实很厉害。
扶容竟然有些许宽慰。
如今他在淮州,每日看看书,整理政务。
秦骛在西北,带兵打仗。
他们都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倘若当日他跟着秦骛去了西北,或是秦骛跟着他来了淮州,都不会这样圆满。
只是……
扶容顿了顿,低下头,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他总感觉还是有哪里不圆满呢?
这时,秦暄已经换好了衣裳,走过来了。
他趴在屏风外面,喊了一声:“扶容,快点出来,等一下我们要去丝织局看看。”
“噢。”扶容回过头,连忙应了一声,把衣裳系带系好,转身出去。
*
入了夜,草原上一片静谧。
只有风吹过草丛,发出的簌簌声,还有时不时忽然从草丛里传来的尖锐的虫鸣声。
不远处就是巴勒部落的驻扎营地。
如今正是夏季,草原上水草丰茂,按照惯例,皇室朝臣们都离开了行宫,在草原上安营扎寨。
帐篷错落排列,众星拱月,簇拥着最大的营帐,正中燃着篝火,时不时有年轻的士兵,扛着长矛,在外面巡逻。
最大的营帐里,巴勒部落的首领,正和大臣们商议事情。
巴勒首领一脸焦急:“附离和仓阳接连陷落,眼看着就要轮到我们了,这可怎么办?”
大臣们各说各的。
“大王,我等加强巡逻,绝不让秦骛有机可乘。”
“大王,属下以为,秦骛一下吞掉两个大部落,已经是极限了,短时间内,应当不会再有动作。”
“不错,秦骛不过两千兵马,现在一定元气大伤,等到年后才会有大动作,我等就在这期间休养生息。”
巴勒首领摸着胡子,微微颔首:“有道理,我们在这期间训练士兵,豢养马匹,来日未必不能与秦骛一战……”
他话音未落,忽然,外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帐篷外火光猛地跳跃了一下。
巴勒首领被吓得整个人哆嗦了一下,脸上的肥肉也跟着抖了一下:“怎么回事?”
外面的士兵慌里慌张地跑进来通报:“报!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首领猛地站起身,厉声问:“话说清楚,谁?谁杀进来了?”
“摄……摄政王……”
首领眼睛一瞪:“胡言乱语!部落里哪里来的摄政王?谁让你这样喊敌国的摄政王的?!”
“是……”
士兵一激灵,连忙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改口,只听见身后传来哗啦一声。
他回头看去,首先看见的却只是一匹毛色纯黑的战马。
那战马扬起前蹄,长吁一声,几乎直立在地上。
马背上的男人身形高大,却不披甲,只是一身玄色衣裳,也是中原样式。
他一手控着缰绳,一手抓着长戟,用长戟挑开了帐篷,举在空中,扬到身后去,所以是哗啦一声。
那士兵瘫倒在地,在阴影之下,失声尖叫。
其他人不都还在外面打仗吗?他怎么直接冲进来了?
巴勒部落虽说比不上齐国物产丰饶,但是大王这回出巡,也是带了近一万人的。
近一万人,连他一个都挡不住。
秦骛提着长戟,将帐篷门挑破,骑着马,直接进了帐篷。
士兵直接被吓得晕死过去,倒在马蹄之下。
巴勒首领反应倒快,立即转身去拿自己的武器,举起长刀,朝马背上的秦骛砍去。
秦骛反手用长戟挡了一下。
巴勒首领连连后退,还没来得及再出招,秦骛握着长戟,往前一送。
他神色漠然,目光淡淡,仿佛自己不是在杀人,而是在做一件无比平常的事情,和吃饭饮水一样平常。
长戟戳进肉里,戳进骨头里,□□的时候,鲜血四溅。
洒在秦骛眼前。
鲜血的颜色,却让秦骛更加烦躁。
*
一场大战很快就结束了。
秦骛把巴勒首领的头颅用长戟挑起来,拿出去,丢到士兵中央,他们就都不反抗了。
截止到现在,秦骛收拢了三个草原部落。
他的封地正在以近乎疯狂的速度往外扩张。
跟随他的死士们都很高兴,打胜仗,谁不高兴?
边境的百姓也都很高兴,草原部落别收服了,他们也就能过一个安稳的冬天,不用再担心游牧部落烧杀抢掠了。
只有秦骛没什么反应。
深夜收服巴勒,死士们忙着清点俘虏和财物。
只有秦骛坐在河边,抱着手出神。
游牧部落放牧,自然要把地方选在河边,巴勒部落的帐篷不远处就是一条冰川融化形成的河流。
秦骛就坐在乱石滩上,神色阴鸷。
死士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
主子这阵子只做两件事。
第一件,打仗杀人;第二件,出神想人。
死士们想,可能勇猛无敌的人,就是这样的。
他们之所以能每一次都打胜仗,完全是因为主子运筹帷幄,筹谋得当。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
秦骛没有在想该怎么打仗。
打仗是天底下最容易的事情,只要骑着马往前跑就行了,哪里人多往哪里去,武器一刺出去,一戳一个准。
天底下最难的事情,其实是——
扶容。
和扶容分开的第一天,秦骛还在回味和扶容的亲吻。
扶容被绑着双手,攀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和他唇齿相贴。
扶容身上淡淡的墨香,萦绕在他鼻尖。
和扶容分开的第二天,秦骛还在回味亲吻。
第三天也一样。
当时秦骛以为,他至少可以凭借这个亲吻,度过一年!
结果到了第三天夜里,他就不习惯了。
扶容不在身边,扶容的气味没有了,越往北走,离扶容越远,他就越难受。
他想像以前一样,给扶容焚香。
可是又想到,扶容不跟他走,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给扶容焚香祈福?
那他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至少也要坚持到五天以后。
秦骛拿出从扶容那里顺来的小衣,也是扶容留在他这里的唯一一件东西,就靠这个坚持。
后来到了西北,他实在是憋不住了。
他想见扶容!
现在就想见扶容!
他想亲扶容,想抱扶容,想把扶容紧紧地按在怀里,使劲作弄。
秦骛烦得要死,每天都跟夏天烤火炉似的烦躁,抓着扶容的小衣,又舍不得弄,怕把扶容的气味给弄没了。
再不把这把火泻出去,他整个人都要炸了。
正巧这时,附离部落派人来联络他。
附离部落就是他死去的母妃所在的部落,秦骛的手下也有一些是他们的人。
他们来劝秦骛归顺附离,附离和他的封地联手,正好扩大疆域。
这下好了,附离部落自己送上来了。
秦骛立即翻身上马,提上武器,直入附离部落。
趁着部落首领病重,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一刀砍了首领,率领死士,和附离部落打起来了。
温热的鲜血泼洒在秦骛身上,稍微能让他冷静一些。
至此,秦骛找到了新的发泄方式,虽然用处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所以他没想那么多,他没想过要杀敌,或是要安定百姓。
他就是想杀人而已。
都是杀人,也不能滥杀无辜,要是被扶容知道,他就完了,那就找几个该死的人来杀一杀好了。
而且,他杀的敌人越多,声名传得越广,扶容也就时常能听见他的名字,能想起他。
扶容还会亲他,说明扶容心底还是在意他的。
他的名字时常在扶容面前出现一下,扶容才不会忘了他。
他才不会被什么林公子、什么六皇子,抢了风头。
冲着这一点,秦骛也要努力杀人。
秦骛的初步计划是,平定草原十八部落,如果时间还来得及,那就继续往西。
听说大漠对面有一种小猫,通体纯白,只有眼睛是蓝绿色的,他准备抓来送给扶容。
蓝绿色的眼睛,和他多像啊。
扶容肯定喜欢小猫,绿色眼睛的小猫陪在扶容身边,四舍五入,不就是他秦骛陪在扶容身边了吗?
扶容还得给小猫抓痒洗澡,说不准还会把小猫抱在怀里,那再四舍五入一下……
秦骛喉结上下滚了滚,清了清嗓子。
不能再想了。
再想下去,刚杀了人平息下来的火,又要烧起来了。
秦骛回过神,脚踩进河水里,伸出手,把手上的血迹洗干净。
河水冰凉,能让他稍微冷静一些。
他又开始想扶容了。
秦骛把河水往身上浇,实在是冷静不下来,他干脆跪坐在乱石滩上,俯下身,让河水浸没口鼻。
此时月近中天,月光清冷地照在水面上,秦骛在水里睁开眼睛,水波流动,从他眼前划过。
没多久,熟悉的窒息感涌了上来。
秦骛探手摸向怀里,紧紧地攥住扶容的小衣。
几个喘息过后,秦骛直起腰,从水里起身,长舒了一口气。
他像狼一样,甩了甩自己的脑袋,甩掉头发上的水珠。
秦骛抹了把脸,从怀里拿出扶容的小衣,放在还在滴水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他很快就把小衣收起来了。
他还要靠这个过不知道几年呢,得小心点用。
秦骛架着脚,坐在乱石滩上,抬起头,像狼一样,望着天上一轮圆月。
月亮是白的,但是秦骛的眼睛在冒绿光。
*
秦骛提早实现了自己的计划。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入冬之前,收服西北十八个部落。
结果还没入秋,其他几个部落,看见附离、仓阳、巴勒几个部落,在短短几天内接连陷落,私底下合计了一下,还是直接投降比较快。
于是他们联合在一块儿,俯首系颈,双手将降书和代表统治的铜印奉到秦骛面前。
秦骛觉得很没烦躁。
全都投降了,那他杀谁去?
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秦骛无比烦躁,随便派了一个属下去接管他们,就懒得再管。
快入秋了,草原寒冬,从现在开始就得做准备。
秦骛收服了附离,附离行宫庄严巍峨,秦骛就住进了这里。
行宫是用石头垒成的,坚不可摧。
秦骛回了最大的宫殿。
他是这儿最大的人,自然住在最大的宫殿里。
殿中奢华,挂着异域风格的毯子,金器银器堆满宫殿。
秦骛却没有在殿中停留,而是径直走进殿中,推开一道石门。
石门打开,面前是一道狭窄的台阶,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再往里走,便是宽阔的地宫。
秦骛举着火把,轻车熟路地走进去。
那地宫空空如也,除了正中一座石台,再无其他。
可是下一刻,秦骛手里的火把照亮四周的石壁。
原来地宫之中不是什么都没有,四周的石壁上,雕刻着四尊凶神恶煞的神像。
这是草原上信奉的神明。
秦骛只瞧了一眼,便淡淡地收回目光。
他把火把插在墙上,在石台上躺下,枕着手,从怀里拿出扶容的小衣。
他在邪神的注视下,坦坦荡荡地抱着扶容的小衣,闭上眼睛。
*
此时,淮州郡还没出夏天,天气还热得很。
扶容下午又和秦暄出去划船了,趁着湖里还有荷叶荷花,多玩几回,玩尽兴了才好。
扶容拖着湿漉漉的衣袖,抱着满怀的荷叶荷花,回到家的时候,兰娘子早已经习惯了。
兰娘子看了他一眼,随口道:“你还要吃饭吗?在王府吃过了吗?”
扶容点点头:“吃过了,在湖上钓了两条大鲤鱼,做成鱼羹吃了,还煮了鱼汤。”
扶容往上抬了抬手,露出提着的瓦罐:“我给娘亲也带了一点。”
兰娘子接过瓦罐:“这还差不多。”
扶容笑了笑,抱着荷花跑进去。
他找了个大瓷盆,接了水,把荷叶荷花全都丢进去,用水养着。
这天夜里,扶容就在满室清香中入睡。
白天玩了一天的水,扶容梦里也在划船。
白日里,秦暄跟他说:“诶,你知道吗?摄政王又打下巴勒了。”
南北相隔千里,交通又不便。
草原上夏季的事情,传到淮州,已经快夏末了。
那时候,扶容划着船,小声道:“挺厉害的。”
扶容嘴上说着厉害,其实心里想的是——
秦骛杀疯了吗?
这都第几个了?他完全不用吃饭睡觉的吗?
下次再收到消息,不会是秦骛已经打到大漠对面去了吧?
听说大漠对面有一种小猫很可爱,雪白的皮毛,眼睛像琉璃珠子似的,等秦骛什么时候打到那边,他就可以问问秦骛。
扶容正出神,秦暄就泼了他一身的水:“发什么呆?你见他骁勇,你后悔跟我了,是不是?”
扶容用衣袖擦了擦脸:“没有。”
他划着船,往花叶深处去。
快跑,快跑!
秦暄要追上来了!
是夜,扶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还在划船。
快!冲!
扶容专门往最茂盛的地方藏,没一会儿,就把秦暄甩掉了。
扶容松了口气,忽然这时,他身后有人,一把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整个人往后带。
扶容连忙喊道:“松手!我不玩了!不玩了!”
抱着他的那个人,只用一条手臂就圈住了他的腰。
那人低声问:“你和谁玩呢?”
扶容一激灵,猛地回过头:“秦骛!”
秦骛就坐在他身后,和他一起坐在小船上,紧紧地抱着他。
“别乱动,船要翻了。”
扶容的小船本来就不大,秦骛再一上来,根本就是挤得很了。
扶容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秦骛搂着他,环顾四周,却低声问道:“扶容,你不怕水了?”
扶容落过水,所以一直很怕水。
从前秦骛带他去温泉,他连温水池子都怕。
可是现在,他竟然在湖上划船。
扶容小声道:“刚来的时候,还是有点怕的,后来他们帮我,我就不怕了。”
秦骛抿了抿唇角,微微颔首:“所以你要过来。”
秦骛低下头,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扶容,再亲我一下。”
扶容却低着头,捏着秦骛的手臂,不知道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
秦骛皱了皱眉,仔细听听。
扶容说:“做梦,做梦,我在做梦。”
确实是在做梦,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扶容也很厉害了。
秦骛捏住他的嘴,把他的嘴巴捏得扁扁的,再说了一遍:“扶容,再亲我一下。”
扶容推开他的手:“走开,我做梦呢。”
秦骛正色道:“亲我一下。”
他这样正经,扶容竟然也认真地回复他:“上次才亲过。”
秦骛却道:“上次亲的那个没用了,没感觉了,再亲一次。”
“不可以,我要醒了,我在做梦。”扶容挪着,转过身。
下一刻,秦骛把他按在小舟上。
木浆早已经掉进水里了,小舟顺水而流,隐入静默的深处。
房间里,扶容匆忙醒来,从床榻上坐起来,赶紧检查一下自己的衣裳。
还好,还穿得好好的。
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
他差点就……
扶容松了口气,倒了回去,继续睡觉。
与此同时,地宫里,秦骛攥着扶容的小衣,在四面神像的注视下,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站起身,下了高台,离开地宫。
秦骛关上石门,拿着扶容的小衣,回到床榻上去睡觉。
他还想回到那个梦中。
可是这回,他抱着小衣,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了。
他苦熬了一季,才得到这样一个梦境的奖励。
他还没有待够,也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亲吻,就被驱逐出来了,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个夜晚,再一次变得和草原上的任何一个夜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