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宫变

只要秦骛愿意, 他可以随时发动宫变,谋朝篡位。

一直以来,老皇帝和太子在明处, 他在暗处。

这些年,在老皇帝的刻意压制下, 太子一家独大, 满朝文武都是他的人。

太子的位置坐得很稳。

就算其他皇子要争, 六皇子乃中宫嫡出, 太子亲弟, 二皇子与三皇子各自也有母家坐镇,不论怎么看,都是他们的胜算比较大,比较值得防备。

秦骛不过是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异族皇子,母亲还是个早死的和亲公主, 毫无根基, 根本没有人把秦骛放在眼里,老皇帝也不忌惮他。

旁人都不知道, 秦骛才是最可怕的那个人。

早在七岁的时候,秦骛就联络上了附离安插在齐国都城里的暗线, 如今这些暗线全部都是他的人。

他有三千死士, 就隐匿在宫外。

他也已经拉拢住了西山大营的底层将领。西山大营是个庞然大物, 兵不识将,将不识兵, 反应极其迟钝,遇到事情只会留守原地, 等着皇帝的命令。

若是遇事, 底层将领一呼百应, 比老皇帝亲自任命的元帅有用得多。

在西山大营,他至少还能调动一千兵马。

宫中禁军,还没有完全拉拢完毕,但是几个小将也向他投诚了。

宫变无非两个诀窍,一个是快,一个是狠。

只要派兵把持住了宣政殿和武库,将权力中心和武器中心握在手中,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至于朝堂官员,那些都是事后洗白名声用的,秦骛又不在乎名声,不要也罢。

秦骛已经发动过一次宫变,倘若现在起事,他有把握,这次宫变,会比前世更顺利、更精彩。

秦骛对于这些事情早已烂熟于心,他犹豫的是——

扶容。

前世,秦骛发动宫变,主要是因为他在冷宫里呆腻了,想做皇帝了,听说皇帝的私库里有不少小玩意儿,想拿出来和扶容玩玩。

当然那时,扶容也很支持他,整天围着他打转,帮他做事。

可是现在……

扶容希望太子做皇帝,扶容不希望他来做皇帝。

要是他趁着扶容不在,宫变夺权,扶容肯定会生气,扶容会把他越推越远。

这阵子,他尽力让自己接受扶容和秦昭在一块儿的事情,竭力克制,绝不在扶容面前发疯,要发疯都是回了九华殿,关上门自己发疯。

他可以和扶容站在一起说话,也可以在扶容房间的窗户外面站着,守着扶容睡觉。

扶容离开的时候,他和扶容的关系已经缓和许多了。

若是现在宫变,他能大获全胜,却一定会在扶容面前一败涂地。

到时候,他登基做皇帝,就算留太子一命,把太子丢去封地,扶容也绝对会跟着太子走。

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要不……

秦骛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来宫变,让太子做皇帝,这样扶容就不会生气了。

真的好大胆。

秦骛回过神,熟练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他不是头一回有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了。

狗东西,你又开始犯贱了是不是?

你宫变,让太子做皇帝,你图什么?

图暴露自己的势力?图换一个软弱皇帝?图明明自己有本事造反,非要找一个皇帝挟制自己?

秦骛忽然又理直气壮起来,图扶容高兴,图扶容不生气,图扶容不会和他分开。

这样想想,确实很划算。

秦骛背着手,站在兴庆殿外,望着天边翻滚的阴云,暂时收敛了造反的心思。

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太子非要拒婚,老皇帝已经起了疑心,在四处搜查,究竟是谁勾引了太子,鼓动太子拒婚。

扶容会被查到的。

秦骛吩咐陆天师:“盯紧了,老皇帝有什么举动,随时禀报。”

陆天师颔首应道:“是。”

他转身要走,秦骛忽然又道:“把乌丸准备好。”

陆天师微微抬头,再应了一声:“是。”

陆天师炼制的丹药,总是先拿给秦骛看过,由秦骛挑拣,再拿给老皇帝服用。

乌丸,秦骛赐名的,吃了就一命呜呼的毒药,所以叫做乌丸。

陆天师缓缓退走,秦骛回了九华殿。

他径直走进里间,在铜盆前站好,洗了把手。

秦骛拽过巾子,擦了擦手,喊了一声:“来人。”

属下们在外间听候命令:“主子。”

秦骛擦着手,低声道:“加派人手,跟着扶容,确保扶容安全。”

“是。”

“告诉守宫门的禁军统领,这几日,老皇帝派人出宫,都要回禀。”

他害怕老皇帝查到扶容,派人对扶容不利。

“梧桐巷那里,也多派几个人盯着。”

“派人去给太子近臣透个消息,就说老皇帝在查太子身边的人,让他心里有数。”

“让宫外的死士随时准备好,西山大营那边也递个消息,全都准备好。”

他不谋反,但也要以防万一。

最好的结果,就是太子把扶容保护好了,老皇帝没查到扶容,扶容安然无恙地回来。

一旦老皇帝查到了扶容,要对扶容下手——

秦骛把擦手的巾子丢进铜盆里,溅起水花。

他马上动手。

属下们领命退下,秦骛坐回榻前,打开那本密密麻麻的经文,开始自己的每日晚课,温习一下自己总结出来的行为准则——

不许跟扶容大小声。

不许在扶容面前发疯。

不许强迫扶容做不愿意的事情。

……

他很认真地在学,每天都在温习,到现在倒背如流,每次见到扶容都有进步。

*

另一边。

扶容跟着太子去了六安山猎场,为今年的三月春猎做准备。

清晨出发,路上积雪未化,走走停停。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行宫,在行宫安顿下来。

扶容经常和太子出远门,对这些事情都十分熟练。

他和侍从们一起,抱着行李,走进殿中。

留守在行宫里的侍从早已经收拾好了宫殿,准备好了膳食。

秦昭温声道:“赶了一天的路,都先下去用饭罢。”他看了扶容一眼:“扶容,你留下就好。”

扶容点点头:“是。”

侍从们都退出去,秦昭在案前坐下,朝扶容招了招手:“来,坐吧。”

扶容在他身边坐下,捶了捶腿。

秦昭温声问:“骑马骑累了?”

“嗯,腿酸。”

扶容轻轻捶着腿,原本是跪坐着的,实在是太累了,他瞧了一眼秦昭。

秦昭会意,颔首道:“随意坐吧,别压着腿了,没人看见。”

扶容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姿态,盘腿坐好:“这样舒服多了。”

秦昭道:“快吃饭,吃完了早点休息。”

“好。”

扶容和秦昭正用着晚饭,忽然,外面传来了叩门声:“殿下,有要紧事。”

扶容连忙放下碗筷,重新跪坐好,把衣摆放好,拿起公筷,假装自己正在给太子殿下布菜。

秦昭等他整理好了,才对外面说了一声:“进来。”

“是。”侍从推门进来,低声道,“殿下,都城里送来的消息,陛下今日急召太子府的管事入宫,几位管事回府之后,正在暗中排查府里的侍从丫鬟,似乎是在查……与殿下关系密切的人。”

秦昭一惊,手里的竹筷按在桌上,一声轻响。

他和扶容对视一眼,秦昭定下心神,应了一声:“孤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侍从退走,把殿门也带上了。

扶容看向秦昭,小声道:“殿下,陛下知道您要拒婚了,还怀疑……是有人勾引您。”

秦昭沉吟道:“他毕竟是孤的父亲,老师和林意修都看不出来,父皇却一下子就明白了。”

扶容有些迟疑:“那……”

“太子府上没有几个年轻的小厮丫鬟,孤与他们走得并不近,父皇查不出什么。”秦昭担忧地看向他,“只是你。”

扶容认真地看着他:“现在该怎么办?”

“查完了太子府,父皇肯定还会再查与孤走得近的朝臣。孤近来得小心点,不能和你走太近了。今天晚上,你就不用过来守夜了。”

扶容点点头:“嗯,我知道的。”

“你也要留意些,发现什么不对劲,马上跟孤说。”

“好。”

秦昭担忧地看着他。

原本他来六安山,就是为了拒婚。

如今拒婚还没成功,反倒引起了父皇的注意。

他总是对不起扶容的。

扶容笑着朝他摇摇头,给他夹菜:“没事的,殿下,这是必须要面对的。”

接下来几日,秦昭和扶容都有意疏远对方。

秦昭再也没有单独召见过扶容,每次见面,都是一大群近臣在一起议事。

扶容也没有再给太子殿下守夜,如今守夜,都是侍从们轮流。

六安山猎场和行宫,在太子殿下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修缮着。

*

兴庆殿。

太子府的几个管事跪在殿中,禀报道:“回陛下,臣等排查太子府侍从,三百余人,未曾查出殿下与哪个侍从关系亲密。”

“不过也按照陛下的意思,将府上的侍从全部换了一波,原先的侍从都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老皇帝盘着腿,坐在上首,翻看着管事交上来的名册。

张天师与陆天师站在他身后,垂手侍立,偶尔偷偷瞄一眼老皇帝手里的名册。

老皇帝皱着眉,将名册全部翻了一遍。

或许是他多想了?

没有人勾引太子,太子也不是想拒婚。

他只是因为去年春猎出了岔子,急于在今年证明自己?

可是老皇帝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他温吞、仁慈,若是无事,绝不会撇下三个世家,跑去六安山。

一定有问题。

老皇帝重重地合上名册,皱着眉头,沉声道:“叫吏部把和太子走得近的朝臣的名册整理一份,这几年,太子举荐入朝为官的名册也拿过来,再去查查他们家的女眷。”

“让太子府的管事跟着看看,看太子见过哪家的女眷,去哪个朝臣家里去得最多。”

既然太子府查不到,老皇帝就怀疑是哪个朝臣家里的女眷勾引了太子。

“是。”

又过了几日,吏部便将名册整理好,递上来了。

太子仁厚,广纳贤才,同他走得近的朝臣、由他举荐的臣子,没有上千,也有几百。

老皇帝皱着眉,随手翻看着名册。

他习惯于掌控太子,生杀荣辱,都是君恩,他要太子处理朝政、交好朝臣,但他也要做主太子的一切,太子府的管事为他所用,太子要迎娶的太子妃也必须是他亲自挑选的。

这是他亲手打造的好儿子、好储君,他绝不能让太子有任何超出掌控的地方。

只是,太子一向洁身自好,去朝臣家中赴宴,也绝不会去见什么女眷。

甚至有臣子想给太子献什么人,太子也拒绝了。

老皇帝万分不解,他这个儿子,分明就是按照他期望的样子长起来的。

可他怎么就是觉得不对呢?

忽然,老皇帝看到了名册上的什么名字,翻页的动作顿了一下。

——扶容。

他出现在太子举荐的朝臣名册上,现在是诩兰台的侍墨郎。

老皇帝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

老皇帝皱了皱眉,忽然想起来了。

是他,六皇子身边的那个小伴读。

去年春猎,他就知道了太子和这个伴读走得很近,原本是要发落了他的,后来是因为什么事情没有发落了他?

对了,因为这个小伴读护驾有功,救了六皇子,也不居功自傲,反倒给自己的母亲求了恩典。

后来,他怎么就当上了侍墨郎?

又是因为护驾。

他跟着太子去淮州,淮州郡守意图对太子不利,他又护驾了。

太子回来禀报说,淮州郡守给他下了药,想给他塞人,是这个小伴读拼死护驾,还给他求了恩典。

老皇帝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既然是太子求恩典,也就随他去了。

该不会……

在太子南下的时候,在太子被下药的时候,这个小伴读就和太子有了什么罢?

老皇帝眉心一跳,目光阴冷,看向跪在地下的太子府管事:“这个扶容,是怎么回事?”

管事诚惶诚恐地答道:“扶容原本是六殿下的伴读,后来做了侍墨郎,从前就时常出入太子府,殿下受伤是他照料的。前阵子,扶容病了一场,殿下还……”

“还什么?”

“殿下十分紧张他,还让人拿着牌子,进宫请了太医。”

老皇帝听到这里,基本上能够确定了:“他跟着太子去六安山了?”

“是。”

“再去查……”老皇帝顿了一下,语气忽然冷淡下来,“算了,不用查了。”

就算扶容是冤枉的,那又怎么样?

一个小小的侍墨郎,直接杀了就行了,还要费什么心思去查?

就算是错杀,那又有什么关系?

老皇帝朝管事摆了摆手:“下去罢。”

他回过头,朝两个天师也摆摆手:“下去。”

张天师与陆天师对视一眼,退出正殿。

陆天师低声道:“天师留守此处,我马上去禀报五殿下。”

张天师颔首:“好。”

陆天师一路小跑,去了九华殿。

秦骛正在进行自己的每日焚香作业。

陆天师低声道:“五殿下,不好了,陛下已经开始怀疑扶公子了。”

秦骛抬起头,冷冷地应了一声:“继续盯着他,有任何事情,再来禀报。”

“是。”

秦骛喊了一声:“来人。”

属下们上前:“主子。”

“告诉守宫门的眼线,要是老皇帝派人出宫,马上回禀,记清这些人的模样和穿着打扮。这些人一旦离宫,马上截杀,一个不留。”

老皇帝若是要杀扶容,秦骛的人马上就能拦住。

确保扶容安全。

果然,这天中午,老皇帝就根据那份名册,借口发落了几个平日和太子走得近的年轻朝臣,还派人离宫,要去六安山弄死扶容。

这些臣子都有嫌疑,扶容嫌疑最大。

老皇帝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然而,秦骛的人就守在城门外,在前往六安山的必经之路上,把老皇帝派去的人用绊马索弄了个人仰马翻,一麻袋就给套走了。

秦骛听着属下的禀报,稍微放下心来。

他安排好了一切,扶容不会有事,也不会惊动他。

只是,一次不成,老皇帝总会再派第二次、第三次。

扶容已经被查到了,他必须斩草除根,才能确保扶容彻底安全。

秦骛盯着香炉,香炉里最后一点香料燃尽,升起淡淡的白烟,弥散在空中。

秦骛猛地抬起头,语气冷厉:“传令下去,今晚——”

“起事。”

*

傍晚时分,都城里飘起了小雪。

阴云翻滚,急急压城。

不一会儿,雪势便越来越大。

兴庆殿里,门窗大开,一片寂静,连雪花落到地上的声音都无比清晰。

和往常一样,老皇帝正在打坐,两个天师在他身后护法。

秦骛坐在下首,安安静静地焚香。

老皇帝似乎在等待什么,今日修行并不用心,时不时睁开眼睛,朝外面望一眼。

秦骛仿佛没有看见,垂着眼睛,眼观鼻,鼻观心,专心焚香。

虽然过了年节,但还没出冬季,天气还冷,天也黑得早。

不一会儿,天就全黑了。

方士们点起蜡烛,将兴庆殿照得灯火通明。

老皇帝第六次睁开眼睛,朝门外望去。

忽然,远处仿佛传来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老皇帝眼睛一亮,摆了摆手,对秦骛道:“老五,你先回去罢。”

他以为是自己派去六安山的杀手,提着扶容的脑袋回来复命了。

秦骛没有应声,仍旧摆弄着面前的香炉。

老皇帝皱了皱眉,再说了一遍:“老五,下去罢。”

秦骛还是没有回答。

老皇帝提高音量:“老五!”

秦骛猛地抬起头,眼中的冷厉一闪而过,他起身行礼:“是。”

秦骛转身离开,在烛火照不见的地方,目光慢慢变得阴鸷。

他拢着双手,走出兴庆殿,走下台阶。

一个禁军士兵迎面跑来,一面跑,一面大声喊道:“我有要事禀报陛下!”

秦骛没有伸手,只用一个眼神就拦住了他,低声道:“陛下在打坐。”

士兵连忙停下脚步,向他行礼,急急道:“五殿下,一群黑衣死士忽然逼近宫门,来势汹汹,恐怕是逼宫,却不知道是谁的人马。统领让我前来请示陛下,还请五殿下……”

他话音未落,忽然觉得腰腹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士兵下意识低头看去,秦骛握着一把匕首,面无表情地将匕首送进他的命门。

士兵倒吸一口凉气,吐出血来,恍然大悟:“五殿下……是你要逼宫……”

秦骛没有回答,猛地收回手,抽出匕首。

士兵直挺挺地往后倒去,秦骛的属下立即上前,在尸体倒地之前,把尸体给抬走,又把雪地上的血迹掩盖。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秦骛将匕首收入袖中,把上面的血迹擦干净,若无其事地朝着宫门的方向大步走去:“走。”

两个属下留下,守在兴庆殿前,不让任何人靠近,剩下的跟着秦骛走。

宫门城楼上,弓箭手严阵以待,禁军统领焦急地等待着陛下的旨意。

到底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都城,怎么会凭空冒出这么多黑衣死士来?

究竟是谁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养了这么多死士?

难不成这些就是皇帝的人?

没有皇帝的旨意,他也不好轻举妄动。

所有将领,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禀报陛下,等待旨意。

这是所有上位者对他们的要求,听话。

禁军统领急得手心冒汗,终于,有人朝着宫门这边来了。

“五殿下。”

“嗯。”秦骛登上城楼,瞧了一眼底下,淡淡地应了一声。

“这些人一入夜就来了,究竟是谁的人?可有陛下的旨意……”

下一刻,秦骛刚杀过人的匕首,又一次被送进禁军统领的心口。

“五殿下,你……”

秦骛目光阴鸷,按着禁军统领,在瞬息之间,抽出他腰间的佩刀,然后把他推下城楼,动作一气呵成,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嘭”的一声巨响,禁军统领直接摔死在城楼下,一滩黑血从他身下开始蔓延。

秦骛厉声道:“起事!”

下一刻,城楼上下的人全都惊醒过来。

秦骛身后的属下猛扑上前,将城楼上的弓箭手统统制住,城楼上一箭也没有发出去。

城楼下的死士迅速开始破门,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用血肉之躯撞开城门。

有条不紊,乱中有序。

不费一兵一卒,也不见血。

“开城门!”

“降者不杀!”

秦骛并不恋战,径直穿过战场,下了城楼。

或许是因为他周身气势太过强盛,竟也没有人敢靠近他,更别提制止他。

属下给他牵来战马:“主子。”

秦骛翻身上马,率领一队死士,径直朝兴庆殿去。

宫变事宜,他的命令早就传下去了,把好宫门,看好城门,看守武库,无需多言。

*

兴庆殿里,老皇帝分明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人来见他。

他觉得古怪。

就杀一个小小的侍墨郎,有什么难办的?

陆天师趁机拿出丹药:“陛下这是怎么了?吃颗静心丸……”

老皇帝心下烦躁,破天荒地推开了他的手:“你们也下去罢。”

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震天动地的铁蹄声,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全部跪下!降者不杀!”

宫中一片安静,和平安的往日一模一样,连一点儿哭声都没有,是秦骛的人控制住了他们。

只有战鼓一般的铁蹄声,显示这个夜晚不同寻常。

殿中烛火猛地一跳,老皇帝终于察觉到不对劲,从软垫上跳起来:“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

门外,秦骛身骑战马,手握长刀,直接迈上了兴庆殿的台阶。

老皇帝猛地后退几步,跌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指着秦骛,厉声道:“秦骛,你要干什么?你要造反吗?!”

秦骛还没来得及翻身下马。

这时,老皇帝的传话太监冲进殿中:“不好了!不好了!陛下,派去的人给扶容……”

那太监看见骑在马上的秦骛,又看见跌坐在马前的老皇帝,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也倒在了地上。

秦骛听见扶容的名字,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扶容怎么了?”

“扶……扶……”

秦骛迅速翻身下马,用长刀挑起他的衣领:“说话!”

“陛下派去杀扶容的人,给扶容的马下了药,那马在山上发了狂,带着扶容冲下山崖,太子殿下扑出去救,两个人都摔下山去了!”

老太监一口气说完,连忙补道:“五殿下,都是……都是陛下让人干的!老奴只是个传话的……不关老奴的事啊……五殿下饶命!五殿下饶命!”

老皇帝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回不过神来。

他只想杀扶容,太子……太子怎么死了?

秦骛丢开老太监,一个箭步上前,掐着老皇帝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拽起来,像是拎起一摊烂肉。

秦骛厉声吼道:“你又派人去杀他了?!”

老皇帝缓缓回过神,目光茫然:“朕只让他们杀扶容,朕吩咐他们瞒着太子,太子怎么样了?太子怎么样了?!”

传话太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身下一滩水渍:“太子殿下与扶容一起摔下山崖,还没找到……”

老皇帝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因为他正被秦骛掐着脖子,慢慢地提起来。

秦骛掐着他,手掌慢慢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目光狠戾,是存了死心,下了死手的。

老皇帝被提起来,肥胖的身躯在空中晃荡,两条腿不断地抽动,一张脸憋成酱紫色。

“嘭”的一声巨响,秦骛狠狠地把老皇帝掼在地上。

老皇帝的额头猛地磕在黑砖地上,见了血。

秦骛双目赤红,掐着他的脖子,发了狠,狠狠地把他的脑袋磕在地上,一下又一下,老皇帝满脸血污。

秦骛怒吼:“谁他妈让你动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