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
秦骛身形高大, 如今蜷着腿、弓着脊背,躲在扶容的小衣柜里,手里紧紧地拽着扶容不小心从外面塞进来的衣摆。
扶容听见太子来了, 着急忙慌地从床上爬起来, 把秦骛塞进衣柜,然后去给太子开门。
扶容连衣裳都没披,就穿了一件单衣。
如今,一小块雪白的衣摆从衣柜门缝里溜进来, 溜进了秦骛的手里。
秦骛紧紧地捏着衣摆, 手背上青筋暴起。
就着衣摆的走势, 透过细窄的门缝,秦骛几乎能想象出扶容现在是什么动作, 什么表情。
扶容还在生病,没什么力气, 站不稳, 只能靠着衣柜门站着。
他微微踮着脚,举起双手, 攀住秦昭的脖子,抬起头朝秦昭傻乐。
扶容傻乎乎的, 又无比乖巧。
秦骛怎么能想得这么清楚?
那当然是因为, 以前扶容在他面前就是这样的。
现在换人了, 现在扶容不喜欢他了,还要把他塞进衣柜里,让他亲眼看着、亲耳听着。
秦骛光是想到扶容此刻抱着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人, 就忍不住气血上涌, 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他紧紧地拽着扶容的衣摆, 强忍着翻涌的怒火,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从衣柜里冲出去。
他要冲出去,把太子打死,然后把扶容给抢走。
不行,他进来的时候,扶容说了,要是他发出声音,就不要他了。
没关系,秦骛想,他可以不发出声音,在太子反应过来之前,一拳就把他给打死。
不会有声音的,他会很小声地打死太子的。
很小声的。
秦骛默不作声,心里已经在计划杀人了。
秦骛嚇哧嚇哧地喘着粗气,紧紧地攥着拳头,骨节摩擦,嘎吱嘎吱地响。
他身体蓄势待发,脑子也飞快运转,想着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他冲出去,拳头朝着太子的太阳穴狠狠地砸下去,就算是猛虎,都得被他一拳砸死。
扶容……扶容靠着柜子,可能会被他撞倒,那就赶紧抱住扶容,扶容不会摔倒的。
好,就这样干……
秦骛刚准备起身,下一刻,门外传来轻轻一声响动。
哒哒——
扶容靠在门上,用脚碰了碰柜子。
像是提醒,又像是警告,还可能只是扶容不小心碰到的。
可是秦骛立即打消了出去的念头,坐回柜子里。
他发出声音了,扶容听见了,扶容不要他了。
秦骛抓着扶容的小衣,塞进嘴里撕咬,不敢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一双墨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柜门,生怕外面再传来声音。
过了一会儿,秦骛听见外面传来秦昭的声音。
“你还病着,手这么凉,快去床上捂着。”
秦骛咬牙切齿,知道扶容病着,还大晚上的过来;知道扶容病着,还搂着他亲。
太子也是真能装,亲完了才知道扶容手凉。
狗东西,烦死了。
扶容乖乖地应了一声:“好。”
扶容往前走了半步,才发现自己的中衣衣摆被门缝“卡”住了。
扶容停下了脚步,秦昭疑惑问:“怎么了?”
扶容摇摇头,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把卡在门缝里的衣摆扯回来。
秦骛坐在黑暗中,眼睁睁看着那一小片纯白的衣摆从自己手中溜走,他抓不住,也不敢抓住。
扶容抚了一下衣摆,感觉到上面被秦骛抓出来的痕迹。
秦骛抓得很用力,衣摆还温热,是从秦骛滚烫的手掌印上去的温度,衣料皱巴巴的,几乎快被扯坏了。
秦骛的手简直是狼爪子,扶容毫不怀疑,要是再让他抓一会儿,他的衣服上面能多上几个口子。
秦昭拍拍他的手臂,温声道:“快回床上去捂着。”
“好。”
扶容摸黑上了床,秦昭扶着他。
扶容在床榻上坐下,拿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腿。
秦昭帮扶容把被子往上扯,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样暖和。”
“多谢殿下。”
秦昭就坐在扶容面前,坐在刚才秦骛坐的地方。
房里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纸,照在扶容和秦昭之间。
秦昭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扶容的额头:“还是有点烫,你可要喝水?”
扶容摇摇头:“不用。”
躲在阴暗处的秦骛咬着扶容的小衣。
废话,扶容当然不用喝水,他刚才喂扶容喝过了!
扶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秦昭。
他面庞白皙,如玉一般,被月光笼罩着,如今却浮上一重可疑的红云,唇角又始终含着笑意,与平日光风霁月的模样比起来,多了几分烟火气。
扶容看着他,也忍不住笑了笑:“殿下,你能不能把事情再跟我说一下?”
秦昭温声道:“孤前日去了姜家,见了姜大人与姜夫人,也单独见了姜姑娘……”
“前日?”扶容忽然反应过来。
那不就是,他出去送东西,在大街上遇到太子殿下,以为太子殿下和姜姑娘单独出游的时候吗?
他还因为这件事情,回来就生病了。
秦昭不解,问道:“怎么了?”
扶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殿下继续说。”
秦昭道:“姜姑娘十分豁达,直说了,不愿意嫁给比自己年长一轮的老男人。”
扶容惊讶:“老男人?”
“是啊。”秦昭笑着叹了口气,“孤在旁人眼里,已经是老男人了。”
扶容连忙道:“姜姑娘才十二岁,小孩子心性,殿下不必同她计较。”
“孤自然不会同她计较什么,孤同她说定了,孤认她做义妹,封她做公主。安顿好了姜家,孤便入宫去见父皇。”
扶容不由地捏紧了被角,看向秦昭的目光也专注几分:“那……陛下是怎么说的?”
阴暗中的秦骛皱紧了眉头,扶容到底在紧张什么?凭着老皇帝对太子可宝贝了,太子根本就不会有什么事。
到底有什么好紧张的?
为什么要用那种目光看着太子?
秦昭轻描淡写,将此事一句话带过去:“孤同父皇把话说清楚了,父皇虽不悦,但最后还是遂了孤的愿。”
扶容担忧地看着他:“真的吗?”
秦昭颔首:“真的。”
扶容想了想,老皇帝平日里看起来并不和善的模样,他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吗?
秦昭瞧着他一脸担忧,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便道:“你不必担心,这几日,朝野上下对这桩婚事都多有非议,世家也频频进言,父皇原本就有所动摇,孤没有出什么力,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扶容再问了一遍:“真的吗?”
秦昭正色道:“真的。”
只有秦骛在黑暗中捏紧了拳头,废话,太子还以为朝野非议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他以为朝臣百姓都如他所愿,他想什么,他们就说什么吗?
那都是他秦骛在背后运作的结果。
真要命,扶容不担心他,跑去担心太子,太子到底有什么可担心的?
秦昭又道:“事情孤已经全部处置好了,过几日,父皇便会下旨,婚事作废。总归此事父皇还没有正式下旨,不过是在宫宴上随口一提,还来得及。”
“再过几日,姜家也会带着姜姑娘回范阳老家小住一阵子,就说是探亲,也好暂时避一避。”
扶容点点头:“嗯,很周全。”
没有人受委屈,此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秦昭笑了笑,却问:“那你呢?”
扶容不解:“我?我现在很好啊,殿下把事情都处理好了,又能和殿下在一块儿了,我很高兴。”
秦昭道:“你就不怕,孤去拒婚,不留神把你给暴露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谨慎,殿下不会的。再说了,倘若我露馅了,此刻我也不能在这儿同殿下说话,我应该被抓进宫去了。”
秦昭颔首:“孤没有泄露你与孤的关系,孤今晚来,也是让他们把马车赶回太子府,孤在途中悄悄下了马车,才来见你,不会有事。”
扶容笑着应道:“嗯,我知道。”
“此事凶险,孤也没有把握,原以为须得耗上一阵子,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孤先前总是担心,会连累你,所以……”
秦昭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所以那时,想着跟你暂时断了,就算事情不成,也不会连累你。”
秦昭定定地看着他:“孤那时话说得有点重,可曾惹你伤心了?”
扶容用力地摇摇头:“不重,殿下的话说得不重,已经很温柔了,我知道殿下的意思。”
秦昭又问:“那你可有伤心?”
“嗯……”扶容拖着长音,想了想,轻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也很轻,“有一点儿。”
秦昭笑了笑,隔着被子,摸摸扶容的脑袋:“孤错了。”
扶容笑得乖巧。
忽然,秦昭蹙了蹙眉,仿佛是明白了什么,不太确定地喊了一声:“扶容?”
扶容抬起头:“嗯?”
秦昭问:“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病倒的吗?”
扶容哽了一下,双颊渐渐地红了。
糟糕,被发现了。
扶容没有回答,拽着被子,盖过头顶,把自己整个儿包起来,然后倒在床榻上。
装死。
秦昭见他反应,便明白过来,轻轻拍拍榻上的“被褥小卷饼”,温声道:“那日与你在长街上相遇,孤是带着姜家姑娘出游,同她谈要怎么应付赐婚的事情,没想到被你撞见了,孤又不好下马同你解释,只好直接过去了。”
被子里传来扶容闷闷的声音:“我知道,我只是受凉了,才生病了。”
“你吃醋了?”
“没有。”
秦昭笑了一声,站起身来:“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孤就先回去了。”
听见这话,有两个人一激灵。
秦骛提起精神,在柜子里直起身子,却没能完全直起腰,仍旧是憋憋屈屈地坐着。
快滚吧,这柜子快把他给憋死了,要不是扶容让他待在里面,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秦骛已经想好自己出去要做什么了。
先给扶容洗把脸,把扶容的嘴巴擦一擦,擦干净,最后给扶容漱口,再擦一擦。
然后他和扶容就和刚才一样,扶容睡觉养病,他坐在旁边,和扶容挨在一起。
谁是多余的?
很明显,太子是多余的!
快滚!
扶容裹着被子,从床榻上坐起来,下意识便道:“啊?殿下这么快就走了?”
“是,消息都带到了,孤也占了便宜,不好耽误你睡觉养病,你快睡吧。”
“好吧。”
扶容原本想送他出去,可是秦昭不让。
“外面太冷了,你出去又要吹风,只怕不好养病。孤无妨,你忘了?你家的门房是孤安排的,他会帮孤开门的。只此一次,往后孤不会再不经你同意,偷偷过来了。”
扶容笑着道:“殿下可以偷偷过来。”
秦骛就不行。
“嗯。”秦昭帮他掖了掖被子,便转身准备离开。
秦骛紧紧地盯着扶容,仔细听着脚步声。
滚滚滚!快滚!
这时,秦昭刚走到门前,脚下就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秦昭俯下身,将那东西捡起来。
是之前,扶容过来给他开门的时候,手里端着的烛台。
后来他一把抱住扶容,扶容手里的烛台也就掉到了地上。
扶容也没管。
秦昭把东西捡起来,想了想,走了回去。
秦骛听见脚步声回来了,皱起眉头,整个人都散发着不悦的气息。
太子有毛病?走了又回来?
他到底走不走?
秦昭把烛台放到桌案上,轻声道:“扶容,孤把烛台放在桌上了,你起来的时候小心一些。”
“好。”
扶容缩在被窝里,眨巴着眼睛,乖乖地看着他。
秦昭终于又要走了。
秦骛两只手按在柜门上。
忽然,扶容喊了一声:“殿下?”
秦骛躲回柜子里。
秦昭回过头:“怎么了?”
扶容从床榻上坐起来,下了床,要走过去:“殿下怎么走路怪怪的?”
秦昭后退了半步,仿佛是在掩饰什么:“什么?”
扶容走到他面前,低下头,看看他的腿:“殿下?”
秦骛躲在柜子里撕咬空气。
扶容点起蜡烛,房间里顿时明亮起来。
只是烛光摇曳,映在秦骛面上,显得扭曲又阴鸷。
扶容让秦昭脱了鞋袜,坐到榻上。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扶容不容抗拒地挽起秦昭的衣摆和裤腿,秦昭还想按住他的手,扶容拍了他一下。
撩起裤腿,秦昭腿上膝盖上一片青紫,映入扶容眼中。
扶容恍惚地抬起头:“殿下?”
难怪他方才看秦昭走路不太对,怎么会这样?
秦昭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上看,温声道:“孤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没想到你还是发现了。”
扶容小声问:“怎么弄成这样的?”
“孤去找父皇拒婚,自然要跪着回话,没什么要紧的。”
“那……那也没有跪很久的,都跪成这样了,我做奴婢的时候都没跪成这样过。”
扶容比秦昭这个受伤的还难过,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可怜巴巴的。
他小声抱怨道:“哪有这样的?”
秦昭要把裤腿放下来:“好了,不要紧的,孤要回去了。”
扶容下了床:“我给殿下上药,我这里刚好有药酒,殿下上了药再走,否则这样走回去,腿岂不是要废了?”
“没那么娇气的。”
秦昭拦不住他,扶容跑到桌案前,拿起一瓶药酒。
他刚进诩兰台的时候,总是抄书抄到手疼,兰娘子就给他准备了药酒,疼的时候搓一搓手,消肿化瘀的。
还好他这里有。
扶容拿着药酒回到床榻上,秦昭道:“孤自己来。”
“嗯。”扶容打开药酒,倒在秦昭的掌心,“殿下先搓一搓,然后按在伤口上再搓,要搓热了,效果比较好。”
“好。”
秦昭搓着膝盖,扶容裹着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秦昭宽慰他:“好了,孤真的没事,你不用紧张。”
扶容看着他,小声道:“殿下,我就知道,要让陛下松口,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父皇毕竟是孤的父亲,他不会让孤跪太久的。”
扶容垂下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秦昭的腿。
肯定很疼。
秦昭上完药,放下裤脚:“好了,孤真的得走了。”
扶容点点头:“嗯。”
他裹着被子,坐在榻上,目送秦昭离开。
秦骛躲在衣柜里,怒目圆睁,同样目送秦昭离开。
滚啊!
秦昭洗了手,回过身,抱了一下榻上的扶容,笑着道:“别瘪着嘴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病了,孤也受伤了,孤与你就一样了。”
扶容把双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回抱他一下,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两个人又温存了一会儿,秦昭才终于站起身,准备离开。
扶容看着他走出房间,听见老门房带着他离开,外面的门一开一关,太子殿下离开了。
扶容坐在榻上,等了一会儿,确认外面没有动静了,才下了床。
扶容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秦骛。”
秦骛在阴暗中抬头看他,目光阴沉,表情却是刻意做出来的委屈。
秦骛整个人窝在他的衣裳里,身边堆满了他的衣裳,手里攥着两件,身上盖着三件,嘴里还……
扶容一激灵,连忙把他给拽出来:“秦骛,你是……”
扶容到底善良,问不出那句话——
你是狗吗?
随便拱别人的衣裳,还塞进嘴里咬。
扶容把他手里的衣裳抢过来,看了一眼。
好嘛,是他的小衣,还已经破破烂烂的了。
不知道是被秦骛扯的,还是被他用嘴……
扶容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不好了,把衣裳丢还给他。
秦骛道:“扶容,你说不要发出声音,否则你就不要我了。”
扶容气不打一处来:“那你就不要发出声音,干嘛弄我的衣服?”
秦骛正色道:“我忍不住,衣服塞着比较好。要是我不小心发出声音,你更不好和太子解释。”
扶容顿了一下。
算了,损失一两件衣裳,总比被太子殿下发现来得好。
虽说他早已经和秦骛说清楚了,他和秦骛也没做什么,可要是被发现了,也很麻烦。
秦骛又道:“扶容,我把衣柜收拾好,再赔你新的衣裳。”
扶容垂了垂眼睛,点了点头:“随便你吧,我要睡觉了。”
扶容转过身,忽然,秦骛从身后抱住了他。
扶容吓了一跳,秦骛的手臂箍得很紧,秦骛比他高大许多,从身后抱住他,简直像是天降牢笼,将他整个儿都罩起来,根本挣扎不开。
扶容拍了他一下,怕惊动家里人,说话也压低了声音:“松手。”
秦骛的声音更低:“不要。”
秦骛抱着他,带着他走回榻前,让他上了榻,帮他盖好被子。
秦骛转过身,拿起茶壶,给扶容倒了水:“扶容,喝水。”
扶容摇摇头:“不喝了,我不渴。”
秦骛不依不饶:“你喝吧,喝一点,漱漱口。”
扶容觉得古怪,皱了皱眉,问道:“你给我下迷药了?”
秦骛顿了一下:“没有,怎么又这样想我?”
扶容不解:“那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喝水?”
秦骛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他怎么说出口?扶容让他怎么说出口?
因为你和太子亲嘴了,所以……所以你要喝点水、漱漱口。
秦骛只是把茶杯递到他面前,低声道:“扶容,喝点水,好不好?”
仿佛这是他最后的防线。
只要扶容喝了水,他就可以假装忘掉刚才的事情。
他不介意的,他不介意扶容和太子怎么样。
只是扶容都和太子说了这么久的话,亲亲热热地温存了这么久,扶容还总是听太子的话。
现在轮到他了,他只要扶容听他的话就好了,亲热可以等以后,他只想让扶容现在喝点水。
这是唯一要求。
扶容抬起头,瞧着他晦暗的面庞,好像明白了什么。
“秦骛,我和太子殿下是在一块儿的,我们之间,做什么都可以,他可以随便进出我的房间,也可以……”
忽然,秦骛伸出手,拇指按在扶容的嘴唇上。
扶容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和你,我们已经不在一块儿了,你不能再进我的房间了,也不能再随便抱我了。”
秦骛明白,这是他给喜欢的人的特权,很明显,现在,秦骛已经被排除在外了。
他没有资格。
秦骛带着茧的拇指用力按了一下扶容的唇珠,往边上一撇,很明显是要擦掉什么。
扶容推开他的手,抿了抿双唇:“擦掉也没有用,我和太子殿下已经……”
秦骛没让他说完,猛地抬起头,按住扶容的脑袋,像狼一样扑上去,要撕咬他。
他听不下去了!他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也要亲扶容,他也要。
可是下一刻,在他露出獠牙之前,扶容说了一声——
“不许。”
秦骛的鼻尖已经碰到了扶容的,咫尺距离,秦骛因为这句话,硬生生咬着牙,停住了。
秦骛松了松手,回过神来,看着扶容,喉结上下滚了滚,再一次收紧了手,准备扑上去。
他从来都是这样,随心所欲,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扶容坐在榻上,认真地看着他,再说一遍:“我说不许。”
秦骛又一次停住了。
就像是扶容施了什么仙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把秦骛给推开了。
他不能靠近,也不敢靠近。
他知道,扶容已经不喜欢他了,他要是再不听话,再扑上去咬人,扶容就真的恨死他了。
秦骛捧着扶容的脸,靠得很近,扶容的眼睫毛都快扫到他的脸上了,他却仍旧只能看,不能亲。
他心里不爽,呼吸加重许多,整个人都焦躁不安。
像绕着猎物无计可施的野狼,喉咙里呼噜呼噜直响,是尽全力才能压制的本能。
他想亲,他想要扶容的味道。
秦骛死死地咬着后槽牙,忽然,他喉间一哽,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