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宫宴正午就开始了, 百官觐见,舞乐声起。
酒过三巡,老皇帝坐在高处, 神色不虞。
底下的乐师舞姬早就停下了动作, 殿中一片静默,气氛凝滞。
朝臣们屏息凝神,不敢多嘴,生怕惹怒了皇帝, 引火烧身。
秦骛微微抬起眼皮, 瞧了一眼太子秦昭。
秦昭跪坐在皇帝下首左侧, 微微垂着头,两只手规矩地按在膝盖上。
只是他的两只手藏在桌案底下, 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起来正在崩溃边缘。
方才, 老皇帝说起后宫之中, 贵妃与世家大族的女眷们一同宴饮,看中了范阳姜氏的独女, 要给太子赐婚。
谁成想,太子直接起身辞谢,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紧跟着, 姜姑娘的父兄也赶忙起身, 拒绝的意思更明显。
秦骛把脑子里有关范阳姜氏的事情调了出来。
范阳姜氏也是名门望族,门生众多,也出过重臣高官。
这样的门第,姜氏独女做太子妃, 完全足够了。
如果姜氏独女不是今年刚满十二, 那就更好了。
姜大人与夫人恩爱有加, 只是多年来生了好几个儿子,一直到了两个人三十好几的时候,才生了这个独女。
这样得来的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的。
姜家独女出生以来,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与姜家稍微有点儿交情的人家,都想上门来结娃娃亲。
姜家无计可施,最后立了十来条,不许纳妾、不许眠花宿柳、可以低嫁,绝不受委屈的规矩,才把求亲的人挡走了一大半。
他们怎么会想到,自家女儿还有两三年才及笄,就被老皇帝给盯上了,竟要赐婚给太子?
太子虽好,却比姜家姑娘大了一轮不止。
况且,那可是太子,往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让太子不许纳妃,这怎么可能?
此事若成,姜家的十来条规矩,就算是废了。
后宫凶险,姜家人自然不肯。
老皇帝说的好听,当正妃,等过几年,姑娘十五岁及笄了再办礼,反正太子不近女色,也不着急。
可是这样的婚事,根本就是老皇帝为了替太子拉拢姜家,牵线的一场朝堂联姻。
其他世家大族姑娘多得很,以后再纳就是了,哪里比得上姜氏独女尊贵?娶了姜氏独女做太子妃,整个姜家都将成为太子的助益。
难怪这些年,太子的婚事没有着落,老皇帝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不是不着急,他是一早就看准了人选,只是前些年姑娘太小,还不便提起。
老皇帝谋划了好几年,就等着这一天。
秦骛皱了皱眉,有些迷惑。
秦骛本来也联络了几个世家,那几个世家也蠢蠢欲动,准备把自家女儿送过去当太子妃。
都很不错的,年岁相当,脾气豪爽。
秦骛自认为,他能这样对扶容喜欢过的人,已经很仁慈了。
结果老皇帝一个也没看上,早就盯上了姜家独女。
这种昏招老皇帝也想得出来,还憋在心里想了好几年?
他到底是想让太子和姜家结亲,还是想结仇?
这时,贴身侍从提醒老皇帝:“陛下,该赐菜了。”
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秦昭,正色道:“就照往年的规矩赐下去。”
“是。”贴身侍从抬起头,朗声道,“陛下赐菜——”
十来个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出。
“定国公府。”
“宣阳侯府。”
“诩兰台。”
听到“诩兰台”三个字,秦昭松开了握着的拳头,很快又攥紧了。
不行,这场赐婚,绝对不行。
秦骛瞧着从眼前飘过去的菜色,在心里依次评点。
扶容大概不会喜欢吃烤鹌鹑,有点腥。
松鼠鳜鱼,扶容也不喜欢。
糕点还行,扶容应该爱吃。
秦骛端起酒樽。
不管怎样,反正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就算要等那姜家姑娘及笄了再成亲,那也是定下来了。
扶容绝对不会继续跟太子在一块儿。
秦骛仰头,将樽中酒水饮尽。
*
诩兰台。
傍晚时分,宫里的赐菜便到了,陛下要给太子赐婚的消息也传到了。
扶容和同僚们叩谢圣恩,送走传旨太监,在圆桌前坐好,又有侍从摆好碗筷。
同僚们见他失神,还以为他是想吃东西了,连忙撕了一条鹌鹑腿给他。
“扶容,瞧你呆呆的模样。”
“好……”扶容接过鹌鹑,“多谢。”
扶容低下头,咬了一口。
菜从宫里送到宫外,早已经冷了,也不是很好吃,有点腥。
扶容慢吞吞地把东西吃掉了,平复好心情,扬起笑脸,和同僚们一起说话。
总不好扫了别人的兴致。
只是说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扶容总不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传旨太监也不把话说清楚。”
扶容小声提醒他们:“我们还是不要议论这个了,万一……”
“也是,那不说了。”同僚们点点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诩兰台人多,几道菜分下来,也吃不到什么东西。
众人很快就散了,各自回家去过节。
扶容收拾了东西,和同僚们一起走出诩兰台。
“扶容,走了。”
“嗯。”扶容笑着同他们挥挥手,“明日再见。”
“明日见。”
扶容转过头,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和同僚们不顺路,没有人会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他忍不住了。
扶容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睛,慢吞吞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从他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太子殿下会纳妃,会被赐婚。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答应太子殿下的那天,太子殿下说,倘若他被赐婚,他会尽力周旋。
可是扶容不知道,“尽力周旋”是尽多大的力气,最后能不能周旋成功。
太子殿下是万人之上,可他也是一人之下。
扶容看得清楚,太子殿下的权力,都是老皇帝赋予的。
如今老皇帝直接赐婚,只怕是周旋不了了。
现在怎么办?
太子殿下还在宫里,扶容只希望他不要顶撞老皇帝,不要被斥责,赶紧出宫来见他,把事情告诉他,他们再商量商量。
尽管商量,可能也商量不出什么,可是扶容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宫外等着。
等待比直面,更加让扶容害怕。
扶容提着书箱,走回家里。
兰娘子早就在等着他了,见他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回来了?”
扶容抿了抿唇角,朝娘亲扬起笑脸:“嗯。”
兰娘子接过他手里的书箱,拍拍他身上:“快去洗把脸,然后吃饭。”
“好。”
扶容回了房间,换身衣裳,又洗了把脸,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表情。
他不想让娘亲担心,既然太子殿下早晨说了,他们晚上见面,那他就安心等着吧。
扶容走出房间,饭菜已经摆好了。
家里人不多,除了扶容和娘亲,还有一个小丫鬟、一个婆子,一个老门房。
兰娘子让他们也一起上桌吃饭,热闹一些。
吃过晚饭,扶容陪着娘亲去看灯会,留下老门房看家。
华灯初上,扶容一路说说笑笑的,逗娘亲高兴,竟也没有露馅。
*
灯火阑珊。
兰娘子说困了,扶容便送她回家休息。
待娘亲睡下了,房里的灯熄了,扶容跟老门房说了一声,便再一次出了门。
扶容提着刚买的兔子灯,在巷子口走来走去,踩着自己的影子,等着太子殿下过来找他。
这时,中秋宫宴也散了。
秦昭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老皇帝神色不悦,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一拂袖便从后殿离开了。
秦昭无法,只能随众臣一同退出宫殿。
六皇子疑惑地看着他:“大哥,你不想娶姜家姑娘做太子妃吗?”
秦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时,姜大人走到他身边:“太子殿下。”
秦昭颔首:“姜大人,你放心,此事孤会尽力周旋的,父皇那里孤会再去拒绝的。”
姜大人有些难为情,小声道:“既然是陛下赐婚,其实也……”
秦昭顿觉不妙,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殿下可是看不上小女?小女年纪虽小,但陛下也恩准了,三年之后再行婚期,陛下如此恩泽,其实也是小女高攀了。”
秦昭顿时心中一梗:“姜大人,你……”
看来,仅仅过了一个宫宴,姜大人重新考虑了一遍,现在是十分满意这场婚事了。
秦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天色,不便与他再纠缠下去,转身离开。
他在宫门外上了马车:“走,去……去看看灯会。”
秦昭赶到梧桐巷的时候,扶容就坐在巷子口的那块大青石上,他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撑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他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秦昭屏退侍从,大步上前:“扶容?”
扶容抬起头,站起身:“殿下。”
秦昭顿了一下:“走吧,边走边说。”
“好。”
天色渐晚,路上的游人也少了许多。
扶容和秦昭并肩而行,秦昭想牵住他的手,但是被扶容避开了。
秦昭顿了一下,低声问:“你知道了?”
扶容点点头:“嗯。”
秦昭带着扶容,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坐下,要了两碗热腾腾的糖圆子。
秦昭低声道:“扶容,那并非我所愿,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尽力周旋。”
“殿下,我知道,刚才我也想了很多……”扶容顿了顿,“殿下,能告诉我更多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
“陛下赐婚的那位姑娘是谁?”
“是姜氏独女。”
秦昭深吸一口气,把事情都跟扶容说了一遍。
扶容听着,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扶着盛圆子的碗,手指轻轻扣弄着碗沿,轻声道:“殿下,这是陛下特意给你安排的联姻,恐怕是躲不掉……”
秦昭顿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扶容,你也这样说?”
“殿下,我只是……”扶容小声道,“说了实话而已。”
秦昭也反应过来,缓和了语气:“孤着急了。”
扶容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殿下,我知道,形势比人强。”
他垂了垂眼睛,继续拨弄碗沿:“我也知道的,我知道殿下对我的心意。若是殿下肯豁出去,我也是肯的。”
秦昭温声道:“孤不会让你豁出去的。孤豁出去,不过是挨几句训斥,你若是豁出去了,便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有娘亲。”
扶容只觉得愧疚。
他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吃着糖圆子。
忽然,扶容握着勺子,戳着碗里的糖圆子,小声问:“那若是……败了呢?”
是了,方才他们说了一大堆,什么豁出去,什么尽力周旋。
其实他们都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
若是败了呢?
若是败了,秦昭当然就要听从老皇帝的安排,迎娶太子妃。
秦昭顿了一下:“孤会……”
扶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昭:“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她都还没长大。我不想做男宠,我已经做官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她却没有选择。”
秦昭颔首:“孤知道。”
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秦昭道:“孤同你说过,孤待你会恪守君子之道,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与孤大可以就此断掉。”
扶容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秦昭又道:“在事情解决之前,孤不会再来见你。”
扶容惊讶地抬起头:“殿下?”
秦昭语气坚决:“此事凶险,我今日在宫宴上拒婚,父皇已经震怒,我恐怕父皇已经有所怀疑,为求稳妥,孤不会再来见你。”
秦昭也是为了护着他。
若是被老皇帝或者其他人知道,秦昭一边拒婚,一边和扶容走得很近,这对扶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秦昭正色道:“听话。”
扶容思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嗯。”
这样一来,秦昭和扶容也没办法再看灯会,再出去玩了。
两个人就吃了一碗糖圆子,就在摊子前面分开了。
临别时,秦昭忽然喊住他:“扶容。”
扶容回过头。
秦昭似乎是下定决心,正色道:“你放心……”
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底气,越说越小声,最后竟改了口:“你与我,暂且断了吧。我若是没来找你,便是事情不成,你好好做官,不要被影响。”
扶容假装没有听见那句“你放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
两个人转过头,各自往前走。
太子府和梧桐巷在不同的方向。
扶容回了头,秦昭也回了头,看见的却只有对方的背影。
*
天色更晚,灯会都结束了,留下一地狼藉,等着明早来收拾。
扶容提着兔子灯,踢着衣摆,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其实他和太子殿下心里都清楚。
此事希望渺茫。
老皇帝是谋算许久,才点了这一场联姻,而不是心血来潮。
姜家一开始虽然不情愿,但现在也接受了。
太子殿下能用什么理由拒绝?
年岁?老皇帝已经恩准他们过几年成婚了。
身份?姜家世家大族,姜家独女身份高贵。
扶容自己也想不出来。
他坐在梧桐巷口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办法。
扶容想,他可以贿赂老皇帝身边的方士,让方士告诉老皇帝,太子殿下不宜成亲,可是他没钱,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永远不成亲。
他甚至想和太子殿下一起私奔,可是娘亲又该怎么办?
他自己都想不出办法,又怎么能苛求太子殿下想办法?
太子殿下自己也知道没有办法,所以……
最后会跟他说,断了吧。
断了吧。
扶容眼睛酸涩,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细细算来,他和太子殿下,从三月南下,到现在中秋节,才不到几个月。
太子殿下待他很好,让他好好做官,经常给他带东西,这回的事情,也没有让他掺和。
就算太子殿下想和他断掉,另娶别人。
扶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知道,太子殿下对他的喜欢是真的,太子殿下也真的已经尽力了,现在断掉,他们都很体面,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就是因为太子殿下人很好,扶容才忍不住难过。
他好像总是很倒霉。
什么好东西,只要轮到他,就总是不长久。
美好的东西永远不属于他,永远都会从他的手里溜走,连停留也只是停留短短一段时间。
扶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自己。
起码他拥有过了。
可就是因为他拥有过了,失去的时候才更加难过。
扶容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走。
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点硬,扶容撞上去,跟撞在石头上似的。
嘶——
扶容捂着脑袋,连忙道:“对不起……”
下一刻,他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抬起头,语气也淡了下去:“秦骛……”
秦骛就站在他面前。
秦骛本来是幸灾乐祸,瞧不上秦昭扭扭捏捏的做派,并且准备过来挖墙脚的。
他满心期待地守在旁边,等着扶容和秦昭分开,他马上过去安慰扶容。
可是,看见扶容不高兴,他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扶容在哭呢。
他怎么笑得出来?
秦骛看看他的脸,低声道:“扶容,别哭啊。”
扶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五殿下所为何事?”
“好了,哭什么?别哭了,是大好事。”
秦骛原本想说,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太子护不住你。
忽然,经文上的一行字——
不能嘲讽扶容。
忽然浮现在他脑子里。
好吧,不能这样跟扶容说话。
秦骛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扶容好像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他:“秦骛,是你做的,对吗?”
秦骛面色一沉:“什么?”
扶容问:“陛下要给太子殿下赐婚,是你做的吗?”
秦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这下扶容可以确定了。
“就是你!”
扶容再也忍不住了,握着拳头就要打他:“秦骛,你到底想干什么?都怪你!”
秦骛就站在扶容面前,一动不动,站好任打。
秦骛道:“只能算一半在我头上,我只是让张天师提醒了一下老皇帝,我没想到老皇帝其实心里有人选了。”
扶容打他,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干嘛呀?你到底想干嘛啊?”
秦骛低声道:“就算我不派人提,老皇帝自己心里也记得这件事情,赐婚是迟早的事情。不能全部怪我。”
扶容哭着喊道:“就算陛下早就要给殿下赐婚,你干嘛要提醒他?你不提醒他,就不会那么快,我还可以……还能再这样过几个月、过几天,为什么呀?”
秦骛一见他哭了,顿时慌了神,抓住他的手:“扶容?我错了,我错了,别哭了。”
扶容被他拽着手,整个人没有力气,蹲在地上:“为什么呀?秦骛,我恨死你了,你干嘛呀?没有了,这么快就没有了!”
大街上还有一些人,扶容大哭,已经惊动了他们。
秦骛半跪在扶容面前,哄他:“我错了,我错了,走吧,我们先走。”
扶容伸出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不跟你走,我恨死你了……”
秦骛看了看四周,当机立断,把扶容整个儿抱起来了:“走。”
扶容在秦骛怀里拼命挣扎,使劲蹬腿,拼命打他,咬他的肩膀。
“松手!秦骛!”
秦骛始终紧紧地抱着扶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扶容塞进去。
秦骛把扶容放在破旧的木箱子上,自己则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帮他擦一擦眼泪。
“别哭了,扶容,我真的没办法了。”
扶容推开他的手,使劲抹了把眼睛,擦掉眼泪,抽噎着,只是重复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秦骛抱住他:“为了你,我没办法了,我看见你和太子在一块儿,我整个人都要疯了,我要疯了。”
“秦昭迟早要娶妻,皇帝赐婚,他根本反抗不了,这件事情迟早都要来的,长痛不如短痛,和他断掉,我们重新开始。”
扶容使劲推他:“松手!松手啊……”
秦骛力气很大,抱住了,就像铜墙铁壁一般,连放松一分都不肯:“扶容,我也要疯了,别理秦昭了,他马上娶妻了,你理我吧,理理我吧。”
扶容推他:“不要,我不理你,你也去娶妻,你也去。”
秦骛断然拒绝:“我不。”
“皇子都要娶妻纳妃的,太子殿下要,六皇子要,你也要,你和他们一样。”
“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有你。”秦骛紧紧地抱着扶容,低声道,“我只有你,前世今生都只有你。太子会娶妻,六皇子也会娶妻,他们都有别人,我没有,我只有你。”
“前世就没有,前世你走之后,我搬回冷宫,我一个人住,一个人都没有,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
“现在也一样,我不会娶妻。要是我和太子处境一样,我马上就把皇帝给宰了。”
“太子就是没用,他就是废物,他什么都办不好。”
“你理理我,扶容。”
扶容被他抱在怀里,红着眼眶,轻声道:“秦骛,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吧?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太子殿下断掉了,就要赶紧找另一个人来接替太子殿下吧?”
“就算我离了男人活不了,就算我要赶紧找一个人代替太子殿下——”
秦骛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稍稍松开抱住他的手,双手按着扶容的肩膀:“不许说,扶容,不许说。”
扶容轻声道:“那个人也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