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赐婚

中秋宫宴正午就开始了, 百官觐见,舞乐声起。

酒过三巡,老皇帝坐在高处, 神色不虞。

底下的乐师舞姬早就停下了动作, 殿中一片静默,气氛凝滞。

朝臣们屏息凝神,不敢多嘴,生怕惹怒了皇帝, 引火烧身。

秦骛微微抬起眼皮, 瞧了一眼太子秦昭。

秦昭跪坐在皇帝下首左侧, 微微垂着头,两只手规矩地按在膝盖上。

只是他的两只手藏在桌案底下, 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

看起来正在崩溃边缘。

方才, 老皇帝说起后宫之中, 贵妃与世家大族的女眷们一同宴饮,看中了范阳姜氏的独女, 要给太子赐婚。

谁成想,太子直接起身辞谢, 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紧跟着, 姜姑娘的父兄也赶忙起身, 拒绝的意思更明显。

秦骛把脑子里有关范阳姜氏的事情调了出来。

范阳姜氏也是名门望族,门生众多,也出过重臣高官。

这样的门第,姜氏独女做太子妃, 完全足够了。

如果姜氏独女不是今年刚满十二, 那就更好了。

姜大人与夫人恩爱有加, 只是多年来生了好几个儿子,一直到了两个人三十好几的时候,才生了这个独女。

这样得来的女儿,自然是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的。

姜家独女出生以来,求亲的人就踏破了门槛,与姜家稍微有点儿交情的人家,都想上门来结娃娃亲。

姜家无计可施,最后立了十来条,不许纳妾、不许眠花宿柳、可以低嫁,绝不受委屈的规矩,才把求亲的人挡走了一大半。

他们怎么会想到,自家女儿还有两三年才及笄,就被老皇帝给盯上了,竟要赐婚给太子?

太子虽好,却比姜家姑娘大了一轮不止。

况且,那可是太子,往后是要做皇帝的人。

让太子不许纳妃,这怎么可能?

此事若成,姜家的十来条规矩,就算是废了。

后宫凶险,姜家人自然不肯。

老皇帝说的好听,当正妃,等过几年,姑娘十五岁及笄了再办礼,反正太子不近女色,也不着急。

可是这样的婚事,根本就是老皇帝为了替太子拉拢姜家,牵线的一场朝堂联姻。

其他世家大族姑娘多得很,以后再纳就是了,哪里比得上姜氏独女尊贵?娶了姜氏独女做太子妃,整个姜家都将成为太子的助益。

难怪这些年,太子的婚事没有着落,老皇帝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他不是不着急,他是一早就看准了人选,只是前些年姑娘太小,还不便提起。

老皇帝谋划了好几年,就等着这一天。

秦骛皱了皱眉,有些迷惑。

秦骛本来也联络了几个世家,那几个世家也蠢蠢欲动,准备把自家女儿送过去当太子妃。

都很不错的,年岁相当,脾气豪爽。

秦骛自认为,他能这样对扶容喜欢过的人,已经很仁慈了。

结果老皇帝一个也没看上,早就盯上了姜家独女。

这种昏招老皇帝也想得出来,还憋在心里想了好几年?

他到底是想让太子和姜家结亲,还是想结仇?

这时,贴身侍从提醒老皇帝:“陛下,该赐菜了。”

老皇帝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秦昭,正色道:“就照往年的规矩赐下去。”

“是。”贴身侍从抬起头,朗声道,“陛下赐菜——”

十来个宫人捧着托盘,鱼贯而出。

“定国公府。”

“宣阳侯府。”

“诩兰台。”

听到“诩兰台”三个字,秦昭松开了握着的拳头,很快又攥紧了。

不行,这场赐婚,绝对不行。

秦骛瞧着从眼前飘过去的菜色,在心里依次评点。

扶容大概不会喜欢吃烤鹌鹑,有点腥。

松鼠鳜鱼,扶容也不喜欢。

糕点还行,扶容应该爱吃。

秦骛端起酒樽。

不管怎样,反正太子的婚事定下来了,就算要等那姜家姑娘及笄了再成亲,那也是定下来了。

扶容绝对不会继续跟太子在一块儿。

秦骛仰头,将樽中酒水饮尽。

*

诩兰台。

傍晚时分,宫里的赐菜便到了,陛下要给太子赐婚的消息也传到了。

扶容和同僚们叩谢圣恩,送走传旨太监,在圆桌前坐好,又有侍从摆好碗筷。

同僚们见他失神,还以为他是想吃东西了,连忙撕了一条鹌鹑腿给他。

“扶容,瞧你呆呆的模样。”

“好……”扶容接过鹌鹑,“多谢。”

扶容低下头,咬了一口。

菜从宫里送到宫外,早已经冷了,也不是很好吃,有点腥。

扶容慢吞吞地把东西吃掉了,平复好心情,扬起笑脸,和同僚们一起说话。

总不好扫了别人的兴致。

只是说到太子殿下的时候,扶容总不免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太子妃到底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传旨太监也不把话说清楚。”

扶容小声提醒他们:“我们还是不要议论这个了,万一……”

“也是,那不说了。”同僚们点点头,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诩兰台人多,几道菜分下来,也吃不到什么东西。

众人很快就散了,各自回家去过节。

扶容收拾了东西,和同僚们一起走出诩兰台。

“扶容,走了。”

“嗯。”扶容笑着同他们挥挥手,“明日再见。”

“明日见。”

扶容转过头,脸上挂着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他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和同僚们不顺路,没有人会看见他难过的样子。

他忍不住了。

扶容叹了口气,抹了把眼睛,慢吞吞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从他和太子殿下在一块儿的那天起,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太子殿下会纳妃,会被赐婚。

但是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他答应太子殿下的那天,太子殿下说,倘若他被赐婚,他会尽力周旋。

可是扶容不知道,“尽力周旋”是尽多大的力气,最后能不能周旋成功。

太子殿下是万人之上,可他也是一人之下。

扶容看得清楚,太子殿下的权力,都是老皇帝赋予的。

如今老皇帝直接赐婚,只怕是周旋不了了。

现在怎么办?

太子殿下还在宫里,扶容只希望他不要顶撞老皇帝,不要被斥责,赶紧出宫来见他,把事情告诉他,他们再商量商量。

尽管商量,可能也商量不出什么,可是扶容不想什么都不知道,就在宫外等着。

等待比直面,更加让扶容害怕。

扶容提着书箱,走回家里。

兰娘子早就在等着他了,见他回来了,连忙迎上前:“回来了?”

扶容抿了抿唇角,朝娘亲扬起笑脸:“嗯。”

兰娘子接过他手里的书箱,拍拍他身上:“快去洗把脸,然后吃饭。”

“好。”

扶容回了房间,换身衣裳,又洗了把脸,对着铜镜,调整了一下表情。

他不想让娘亲担心,既然太子殿下早晨说了,他们晚上见面,那他就安心等着吧。

扶容走出房间,饭菜已经摆好了。

家里人不多,除了扶容和娘亲,还有一个小丫鬟、一个婆子,一个老门房。

兰娘子让他们也一起上桌吃饭,热闹一些。

吃过晚饭,扶容陪着娘亲去看灯会,留下老门房看家。

华灯初上,扶容一路说说笑笑的,逗娘亲高兴,竟也没有露馅。

*

灯火阑珊。

兰娘子说困了,扶容便送她回家休息。

待娘亲睡下了,房里的灯熄了,扶容跟老门房说了一声,便再一次出了门。

扶容提着刚买的兔子灯,在巷子口走来走去,踩着自己的影子,等着太子殿下过来找他。

这时,中秋宫宴也散了。

秦昭还想再说什么,可是老皇帝神色不悦,根本没有给他机会,一拂袖便从后殿离开了。

秦昭无法,只能随众臣一同退出宫殿。

六皇子疑惑地看着他:“大哥,你不想娶姜家姑娘做太子妃吗?”

秦昭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这时,姜大人走到他身边:“太子殿下。”

秦昭颔首:“姜大人,你放心,此事孤会尽力周旋的,父皇那里孤会再去拒绝的。”

姜大人有些难为情,小声道:“既然是陛下赐婚,其实也……”

秦昭顿觉不妙,皱了皱眉:“你的意思是?”

“殿下可是看不上小女?小女年纪虽小,但陛下也恩准了,三年之后再行婚期,陛下如此恩泽,其实也是小女高攀了。”

秦昭顿时心中一梗:“姜大人,你……”

看来,仅仅过了一个宫宴,姜大人重新考虑了一遍,现在是十分满意这场婚事了。

秦昭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天色,不便与他再纠缠下去,转身离开。

他在宫门外上了马车:“走,去……去看看灯会。”

秦昭赶到梧桐巷的时候,扶容就坐在巷子口的那块大青石上,他手里提着一盏兔子灯,撑着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

他好像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秦昭屏退侍从,大步上前:“扶容?”

扶容抬起头,站起身:“殿下。”

秦昭顿了一下:“走吧,边走边说。”

“好。”

天色渐晚,路上的游人也少了许多。

扶容和秦昭并肩而行,秦昭想牵住他的手,但是被扶容避开了。

秦昭顿了一下,低声问:“你知道了?”

扶容点点头:“嗯。”

秦昭带着扶容,找了个不起眼的小摊子坐下,要了两碗热腾腾的糖圆子。

秦昭低声道:“扶容,那并非我所愿,我答应过你的,我会尽力周旋。”

“殿下,我知道,刚才我也想了很多……”扶容顿了顿,“殿下,能告诉我更多事情吗?”

“你想知道什么?”

“陛下赐婚的那位姑娘是谁?”

“是姜氏独女。”

秦昭深吸一口气,把事情都跟扶容说了一遍。

扶容听着,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扶着盛圆子的碗,手指轻轻扣弄着碗沿,轻声道:“殿下,这是陛下特意给你安排的联姻,恐怕是躲不掉……”

秦昭顿了一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扶容,你也这样说?”

“殿下,我只是……”扶容小声道,“说了实话而已。”

秦昭也反应过来,缓和了语气:“孤着急了。”

扶容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殿下,我知道,形势比人强。”

他垂了垂眼睛,继续拨弄碗沿:“我也知道的,我知道殿下对我的心意。若是殿下肯豁出去,我也是肯的。”

秦昭温声道:“孤不会让你豁出去的。孤豁出去,不过是挨几句训斥,你若是豁出去了,便是连命都没有了,你还有娘亲。”

扶容只觉得愧疚。

他什么都做不了。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吃着糖圆子。

忽然,扶容握着勺子,戳着碗里的糖圆子,小声问:“那若是……败了呢?”

是了,方才他们说了一大堆,什么豁出去,什么尽力周旋。

其实他们都在刻意回避一个问题——

若是败了呢?

若是败了,秦昭当然就要听从老皇帝的安排,迎娶太子妃。

秦昭顿了一下:“孤会……”

扶容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秦昭:“她也只是个小姑娘,她都还没长大。我不想做男宠,我已经做官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她却没有选择。”

秦昭颔首:“孤知道。”

两个人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秦昭道:“孤同你说过,孤待你会恪守君子之道,倘若真到了那个地步,你与孤大可以就此断掉。”

扶容低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秦昭又道:“在事情解决之前,孤不会再来见你。”

扶容惊讶地抬起头:“殿下?”

秦昭语气坚决:“此事凶险,我今日在宫宴上拒婚,父皇已经震怒,我恐怕父皇已经有所怀疑,为求稳妥,孤不会再来见你。”

秦昭也是为了护着他。

若是被老皇帝或者其他人知道,秦昭一边拒婚,一边和扶容走得很近,这对扶容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秦昭正色道:“听话。”

扶容思量再三,还是点了点头:“嗯。”

这样一来,秦昭和扶容也没办法再看灯会,再出去玩了。

两个人就吃了一碗糖圆子,就在摊子前面分开了。

临别时,秦昭忽然喊住他:“扶容。”

扶容回过头。

秦昭似乎是下定决心,正色道:“你放心……”

可是他自己也没有底气,越说越小声,最后竟改了口:“你与我,暂且断了吧。我若是没来找你,便是事情不成,你好好做官,不要被影响。”

扶容假装没有听见那句“你放心”,点了点头:“嗯,我知道。”

“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嗯。”

两个人转过头,各自往前走。

太子府和梧桐巷在不同的方向。

扶容回了头,秦昭也回了头,看见的却只有对方的背影。

*

天色更晚,灯会都结束了,留下一地狼藉,等着明早来收拾。

扶容提着兔子灯,踢着衣摆,慢吞吞地走在路上。

其实他和太子殿下心里都清楚。

此事希望渺茫。

老皇帝是谋算许久,才点了这一场联姻,而不是心血来潮。

姜家一开始虽然不情愿,但现在也接受了。

太子殿下能用什么理由拒绝?

年岁?老皇帝已经恩准他们过几年成婚了。

身份?姜家世家大族,姜家独女身份高贵。

扶容自己也想不出来。

他坐在梧桐巷口的时候,也想了很多办法。

扶容想,他可以贿赂老皇帝身边的方士,让方士告诉老皇帝,太子殿下不宜成亲,可是他没钱,太子殿下也不可能永远不成亲。

他甚至想和太子殿下一起私奔,可是娘亲又该怎么办?

他自己都想不出办法,又怎么能苛求太子殿下想办法?

太子殿下自己也知道没有办法,所以……

最后会跟他说,断了吧。

断了吧。

扶容眼睛酸涩,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细细算来,他和太子殿下,从三月南下,到现在中秋节,才不到几个月。

太子殿下待他很好,让他好好做官,经常给他带东西,这回的事情,也没有让他掺和。

就算太子殿下想和他断掉,另娶别人。

扶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他知道,太子殿下对他的喜欢是真的,太子殿下也真的已经尽力了,现在断掉,他们都很体面,也没有任何损失。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就是因为太子殿下人很好,扶容才忍不住难过。

他好像总是很倒霉。

什么好东西,只要轮到他,就总是不长久。

美好的东西永远不属于他,永远都会从他的手里溜走,连停留也只是停留短短一段时间。

扶容不知道该不该安慰自己。

起码他拥有过了。

可就是因为他拥有过了,失去的时候才更加难过。

扶容低着头,慢吞吞地往前走。

忽然,他撞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有点硬,扶容撞上去,跟撞在石头上似的。

嘶——

扶容捂着脑袋,连忙道:“对不起……”

下一刻,他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抬起头,语气也淡了下去:“秦骛……”

秦骛就站在他面前。

秦骛本来是幸灾乐祸,瞧不上秦昭扭扭捏捏的做派,并且准备过来挖墙脚的。

他满心期待地守在旁边,等着扶容和秦昭分开,他马上过去安慰扶容。

可是,看见扶容不高兴,他也就高兴不起来了。

扶容在哭呢。

他怎么笑得出来?

秦骛看看他的脸,低声道:“扶容,别哭啊。”

扶容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五殿下所为何事?”

“好了,哭什么?别哭了,是大好事。”

秦骛原本想说,我早就跟你说了,那个太子护不住你。

忽然,经文上的一行字——

不能嘲讽扶容。

忽然浮现在他脑子里。

好吧,不能这样跟扶容说话。

秦骛立即把话咽了回去。

这时,扶容好像想到了什么,抬眼看他:“秦骛,是你做的,对吗?”

秦骛面色一沉:“什么?”

扶容问:“陛下要给太子殿下赐婚,是你做的吗?”

秦骛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这下扶容可以确定了。

“就是你!”

扶容再也忍不住了,握着拳头就要打他:“秦骛,你到底想干什么?都怪你!”

秦骛就站在扶容面前,一动不动,站好任打。

秦骛道:“只能算一半在我头上,我只是让张天师提醒了一下老皇帝,我没想到老皇帝其实心里有人选了。”

扶容打他,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干嘛呀?你到底想干嘛啊?”

秦骛低声道:“就算我不派人提,老皇帝自己心里也记得这件事情,赐婚是迟早的事情。不能全部怪我。”

扶容哭着喊道:“就算陛下早就要给殿下赐婚,你干嘛要提醒他?你不提醒他,就不会那么快,我还可以……还能再这样过几个月、过几天,为什么呀?”

秦骛一见他哭了,顿时慌了神,抓住他的手:“扶容?我错了,我错了,别哭了。”

扶容被他拽着手,整个人没有力气,蹲在地上:“为什么呀?秦骛,我恨死你了,你干嘛呀?没有了,这么快就没有了!”

大街上还有一些人,扶容大哭,已经惊动了他们。

秦骛半跪在扶容面前,哄他:“我错了,我错了,走吧,我们先走。”

扶容伸出手,使劲推了他一把:“我不跟你走,我恨死你了……”

秦骛看了看四周,当机立断,把扶容整个儿抱起来了:“走。”

扶容在秦骛怀里拼命挣扎,使劲蹬腿,拼命打他,咬他的肩膀。

“松手!秦骛!”

秦骛始终紧紧地抱着扶容,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把扶容塞进去。

秦骛把扶容放在破旧的木箱子上,自己则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帮他擦一擦眼泪。

“别哭了,扶容,我真的没办法了。”

扶容推开他的手,使劲抹了把眼睛,擦掉眼泪,抽噎着,只是重复问:“为什么呀?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

秦骛抱住他:“为了你,我没办法了,我看见你和太子在一块儿,我整个人都要疯了,我要疯了。”

“秦昭迟早要娶妻,皇帝赐婚,他根本反抗不了,这件事情迟早都要来的,长痛不如短痛,和他断掉,我们重新开始。”

扶容使劲推他:“松手!松手啊……”

秦骛力气很大,抱住了,就像铜墙铁壁一般,连放松一分都不肯:“扶容,我也要疯了,别理秦昭了,他马上娶妻了,你理我吧,理理我吧。”

扶容推他:“不要,我不理你,你也去娶妻,你也去。”

秦骛断然拒绝:“我不。”

“皇子都要娶妻纳妃的,太子殿下要,六皇子要,你也要,你和他们一样。”

“不一样,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有你。”秦骛紧紧地抱着扶容,低声道,“我只有你,前世今生都只有你。太子会娶妻,六皇子也会娶妻,他们都有别人,我没有,我只有你。”

“前世就没有,前世你走之后,我搬回冷宫,我一个人住,一个人都没有,一个活的东西都没有。”

“现在也一样,我不会娶妻。要是我和太子处境一样,我马上就把皇帝给宰了。”

“太子就是没用,他就是废物,他什么都办不好。”

“你理理我,扶容。”

扶容被他抱在怀里,红着眼眶,轻声道:“秦骛,你该不会以为,我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了吧?你该不会以为,我和太子殿下断掉了,就要赶紧找另一个人来接替太子殿下吧?”

“就算我离了男人活不了,就算我要赶紧找一个人代替太子殿下——”

秦骛隐约知道他要说什么了,稍稍松开抱住他的手,双手按着扶容的肩膀:“不许说,扶容,不许说。”

扶容轻声道:“那个人也不会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