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华殿。
“主子, 金锭和点心都……没送出去。”
秦骛的属下将金锭和点心奉到秦骛面前。因为畏惧,连“五殿下”也忘了喊, 直接喊了声“主子”。
他低着头, 不敢抬头直视,只是等着秦骛的吩咐。
忽然,一个黑影笼罩下来,秦骛的衣摆在他眼前猛地扫过。
秦骛跳下小榻, 劈手夺过食盒与金锭。
他不会在属下面前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但此时, 属下却被他周身不悦的气息压得愈发俯下身。
他只是冷声道:“下去。”
“是。”
属下低着头退走, 忽然,他听见秦骛古怪地笑了一声。
属下不解, 在即将退出宫殿的瞬间, 他听见秦骛低笑道:“他吃了一块点心。”
属下脚步一顿,心想道,说不定……不是扶公子吃的,是哪个宫人吃的呢?
不过他不敢说, 说了他会被主子活活掐死的。
属下加快脚步, 把正殿殿门关上了。
秦骛坐在榻前的地板上, 反倒将食盒放在榻上。
他将几层食盒全部拆开, 一层一层仔细检查。
最上面的牛乳糕少了一块,其他都没少, 肯定是扶容吃了。
秦骛现在记得, 扶容不爱喝牛乳, 他觉得腥, 但是蒸过的牛乳、做成点心的牛乳, 他喜欢吃。
扶容吃了他送的点心。
仅仅是这件简单的事情, 就让秦骛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太子把扶容哄好了又怎么样?扶容还吃了他送的点心。
秦骛从食盒里拿起一块一模一样的牛乳糕,举起来,对准窗户。
九华殿的位置不是很好,日光昏昏暗暗的,照在牛乳糕上,微微发黄。
秦骛掰下一些,尝了一小口。
还是甜得发腻。
忽然,秦骛从里面觉察出一点儿好吃的意思来,他把整块牛乳糕塞进嘴里。
*
昭阳殿。
六皇子被关在书房里温书,扶容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守着他,不让他出来。
扶容手里捏着一块雪白的牛乳糕,将牛乳糕掰得碎碎的,攥在手心里。
不错,这是秦骛送给六皇子的点心。
在二皇子那儿的时候,他一时气恼,把点心放在了地上,但这毕竟是皇子之间的往来,所以点心还是被宫人们带回来了。
后来六殿下拆点心看,扶容有点担心,就多看了两眼。
其实他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反正他得看看。
六皇子见他这副模样,还以为他想吃,就随手给他拿了一块,让他拿去吃。
扶容攥着已经被捏成粉末的牛乳糕,一口也没有吃。
他还想着方才自己跟秦骛顶嘴时的场景。
他竟然反驳了秦骛,有条有理的,秦骛还想跟他解释。
多奇妙,现在想起来,扶容还觉得是在做梦。
扶容低下头,没忍住笑了笑。
早在前世秦骛欺负他的时候,他就应该这样说了,只可惜他笨嘴笨舌的,憋了两辈子,才憋出这一句。
只是不知道,秦骛会不会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他。
扶容坐在小板凳上,又不免有些担心。
秦骛一向睚眦必报,他刚重生那阵子就强迫自己做他的伴读,今日又向六皇子讨要他,仿佛是铁了心,非要他似的。
扶容叹了口气,罢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如果他再对自己说那些话、做那种事情,扶容捏紧了手里的牛乳糕,下定决心,那就再把他骂回去。
他得多想一些骂人的话,存在心里,省得到时候接不上话。
扶容抿了抿唇角,下定决心。
这时,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扶容。”
“嗯?”扶容回过神,抬起头,“太子殿下。”
秦昭弯下腰,拍了拍他紧紧攥着的手:“你要把点心掰碎了,再捏起来?”
扶容摇了摇头,松开手。
牛乳糕完全被他捏碎了,他一口也没吃,只是朝檐下活蹦乱跳的鸟雀张开手,让它们过来吃。
鸟雀毕竟机灵,稍微一点儿动静,它们就不会过来。
扶容也不着急,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等着它们过来。
秦昭一掀衣袍,在扶容面前的走廊栏杆上坐下,面对着他,背对着日光。
秦昭问:“扶容,你同五皇子,先前就认识?”
扶容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嗯?”
扶容斟酌着答道:“奴初入掖庭的时候,曾经被分到冷宫,给五殿下做伴读。”
“你因何没去?”
“五殿下太凶了,奴害怕。”这是扶容的一贯说辞。
秦昭笑了一声:“所以他记上你了?总是盯着你?”
扶容点点头:“是。”
“原来如此。”秦昭了然,“你不必太过担心,你已经是昭阳殿的人了,孤不会轻易把你发配到别的地方。”
扶容放心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许是觉得那话不妥,秦昭又道:“阿暄看重你,也不会轻易送走你。”
“嗯,奴知道了,两位殿下对奴好,奴一定会尽心当差。”
秦昭顿了一下,轻声道:“怎么孤每次找你说话,你都觉得孤是在敲打你,好让你认真当差?”
扶容有点不好意思:“奴没有这样想。”
秦昭没有追问,而是轻笑一声,站起身,走进书房,看看六皇子读书读得怎么样。
窗外,扶容安安静静地坐在廊下,连呼吸都轻轻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檐下的鸟雀终于放下警惕,飞到他手边,试探着啄了一些点心屑。
扶容还是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人定在那儿了。
秦昭瞧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忽然,宫人从外面进来禀报:“太子殿下、六殿下。”
惊走了扶容手里的小鸟,也惊动了扶容。
秦昭面色微沉,抬头看向宫人:“何事?”
“兴庆宫来了人,去九华殿请了五皇子走了。”
扶容自然也听见了。
他不明白,老皇帝忽然派人来找秦骛做什么,现在又没有下雪。
六皇子同样想不明白:“难不成还要祈福?”
秦昭却摆了摆手,让人退下:“知道了,你下去罢。”
“是。”
秦昭看见自家弟弟疑惑的眼神,解释道:“父皇忌惮着他命里带煞,让他住进皇子所之前,特意嘱咐过他,让他没事不要出门,别妨着你们。”
“原不过是无稽之谈,只是父皇忌惮,才这样告诫他。想是父皇知道了方才他同我们在一块儿,所以宣他过去敲打敲打。”
六皇子满以为是:“他方才还把扶容惹哭了,敲打一番也好。”
秦昭看向扶容,扶容却没有一点儿幸灾乐祸的模样,仍是乖顺地低着头,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秦昭淡淡道:“我们与他,原本就是半路兄弟,等他回来了,孤代你们去看看就是了。若能亲厚些,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什么。”
六皇子点点头:“听大哥的。”
秦昭笑了笑,敲敲案上的书册:“快看书罢。”
*
不出太子所料,老皇帝派人来请秦骛,是为了敲打他。
秦骛初入皇子所的时候,老皇帝就派人告诫过他,让他没事别出门,这才过了几日,他就抗旨不遵。
宫人将秦骛带到兴庆殿。
冬日里,殿门大开,老皇帝穿着一身单衣,头戴香草,盘着腿坐在软垫上。
这就是方士们口中的修行之术,老皇帝为求长生不老,一直都在践行。
不多时,老皇帝猛地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猛地看向秦骛。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秦骛便道:“陛下,《长生经》上说:‘不徐不疾,不扰不惊。’臣近来颇有感悟……”
老皇帝眼睛一亮,没来得及仔细分辨,根本来不及问罪,就被秦骛牵着走了。
老皇帝朝他招了招手:“我儿,近前来。”
他的儿子很多,但是能一同谈论修行的儿子可不多,太子执拗,时不时就进言,说修行于身体无益,其他几个皇子唯太子马首是瞻,哼,都烦得很。
而今老皇帝忽然发现,被自己冷落了许久的五皇子,竟然是个修行奇才。
不错,不错。
秦骛微微垂眼,露出一个笑容,将阴险狠辣都藏在背后:“是。”
秦骛走上前,在桌案前跪坐下,双手捧起香炉,手法娴熟地焚香祝祷,口中念念有词。
香炉中,一团状如莲花的轻烟缓缓升起。
老皇帝看着,啧啧称奇:“我儿,此等焚香手法,唯有宫中的张天师能相较一二。”
秦骛低头焚香,不置一词,只是念着自己的祝祷词。
老皇帝也不介意,扭过头,大喊道:“来人呐!”
一群方士走入殿中:“陛下。”
老皇帝正色道:“看看朕的好儿子。”
一群方士看着节节攀升的莲状轻烟,一时间都有些回不过神。
忽然,其中一个方士扑通一声跪下了,俯身叩首,朗声道:“恭贺陛下!恭贺五殿下!五殿下真有陛下修行之天分。”
被这个方士带着,一群人都乌泱泱地跪下了:“恭贺陛下!”
秦骛背对着他们,轻轻地嗤笑一声。
他在和二皇子比投壶的时候,就算好了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知道老皇帝会找他。
他的这些修行秘法,是前世……扶容去后,他招揽了一些方士。
从前,扶容还在的时候,秦骛是一点儿也不信这些,可是后来……
他不得不信。
大多数方士只会骗人,玩一些糊弄人的障眼法,秦骛很快就学会了他们的小把戏,如今用在老皇帝这儿,正好合适。
方才他念的那一段经文,是他前世常念的,给扶容的经文。
那个带头下跪的方士,是他收买好的。
秦骛焚香祝祷,老皇帝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嗯,你母妃是草原上的,朕听闻,那些草原部落术法也有用,你有异族血脉,在冷宫里,竟也无师自通了。”
秦骛笑了一声,笑这老皇帝蠢钝至极,一心迷信。
为了迷信,分明是自己最厌恶的儿子,摇身一变,就能变成自己最看重的儿子。
什么事情他都能牵强附会上。
老皇帝在一朵朵莲花之中打坐修行。
秦骛面无表情,就坐在旁边焚香。
傍晚时分,老皇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赞许地看向秦骛:“我儿天资不俗,加以修行,来日定能比肩张天师。”
秦骛没有回答。
“对了,朕找你来做什么来着?噢,对了,朕之前嘱咐过你,不要同其他兄弟们走得太近……”老皇帝沉吟一番,语气竟也和气了些,“既然你会修行,想来也不要紧,不妨事。”
老皇帝摆了摆手:“你随了朕,有修行的天分,让天师们送你回去,再给你送一些法衣法器,说不准就能压制你身上的煞气。”
“是。”
秦骛起身行礼,面带微笑。
在回过头的瞬间,秦骛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的面容重新被戾气填满,一双眼睛墨绿冰冷。
仿佛刚才的事情,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场即兴表演。
秦骛就这样,被方士们簇拥着,走出了兴庆殿。
大摇大摆,全身而退。
*
傍晚时分,宫人来昭阳殿禀报,说五殿下从兴庆殿回来了。
秦昭站起身,吩咐宫人:“拿上东西,过去看看他罢。”
“是。”
六皇子也想跟过去,但是被秦昭按了回去:“留下温书。”
秦昭走出书房,这时扶容还守在书房门前,发着呆。
察觉到秦昭出来了,扶容连忙站起来。
秦昭问他:“孤要去看看五皇子,你可要去?”
扶容想了想,摇了摇头:“奴不去。”
扶容送他走出殿门,正巧这时,秦骛被一群方士簇拥着,走过宫道。
扶容一眼就看见了秦骛。
秦骛披着一身黑色的方士衣裳,手里拿着金制的法器,手势无比正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檀香,活像是个修行多年的方士。
秦骛瞧见扶容出来了,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忽然有了笑意,朝他露出一个笑容。
秦骛不习惯笑,笑得有点古怪。
扶容下意识往太子殿下身后躲了躲。
他不知道,秦骛是什么时候会这些的?
秦昭同样觉得奇怪,挡住扶容,正色问道:“父皇宣五殿下何事?”
秦骛淡淡道:“不过是修行之事。”
“修行之事?”秦昭皱眉,“你也……”
秦骛垂了垂眼睛,同秦昭说话,目光却只是落在扶容身上:“宁可信其有。”
秦昭斥责道:“荒唐!”
不等秦骛说话,一行方士便道:“太子殿下慎言,不可见罪神明,若是我等将此事禀报陛下……”
扶容见状不妙,不敢再往秦昭身后躲,而是鼓起勇气,走到秦昭身前,张开双臂,把他护住。
“你们无礼,分明是……分明是五皇子先对太子殿下无礼,太子殿下斥责五皇子荒唐,又没有说神明,是你们自己会错了意,污蔑太子殿下。”
在扶容上前的时候,秦骛面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让方士们不必再说。
秦骛调整好表情,忽略扶容身后的太子,将手里的法器递给扶容,语气诱哄:“扶容,投壶的时候是我不好,我没有想拿你当彩头,这个送你,纯金的,很值钱。”
扶容护着秦昭,往后退了退,摇了摇头:“多谢五殿下好意,奴不敢受。”
秦骛笑了笑,再将法器往前递了递:“你拿去,别生气了。”
扶容仍是摇头:“奴要什么,自然会求殿下赏赐,不必五殿下费心了。”
秦骛却问:“你还在生气?”
扶容摇头:“奴不敢。”
“那你就收下。”
正僵持着,秦昭把扶容拉了回来。
“好了,既然是陛下赏赐,又是神明法器,怎好轻易送人?扶容既然不肯要,五皇子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孤原本担心五皇子受父皇责罚,如今看来,却是不必了。”
秦昭牵着扶容,把他拉回昭阳殿。
两人才进去,秦昭便吩咐宫人:“关门。”
“是。”
吱嘎一声,宫门在秦骛面前关上了。
秦骛难得地没有发脾气,把法器收起来,回了九华殿。
昭阳殿里,秦昭眉头紧锁,显然是被老皇帝和秦骛气得不轻。
他连连说了几声“荒唐”。
扶容站在他身边,不敢说话。
秦昭重重地叹了口气,对扶容道:“你别怕,孤不是说你,他们也太荒唐了,这样下去……”
扶容宽慰他:“太子殿下不必担心,应该不会……”
应该不会有事的。
这话扶容自己也说不出口。
毕竟前世登基的是秦骛,虽然他很不愿意承认,但是……
秦骛的能力确实是最强的,他很擅长阴谋诡计。
秦昭看向他:“你也……你怎么会挡在我前面?他们不过是几个方士,孤是太子,他们不会怎么样。若要向父皇告状,他们早些年就告过许多了,不打紧的。”
扶容朝他笑了笑:“奴不要紧。”
秦昭正色道:“你很要紧,忠勇护主是侍卫们的事情,你还没有孤长得高,往后不必挡在孤面前。”
扶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
秦昭看见他乖巧的模样,摇了摇头,若是这个能和五皇子换一换就好了。
“五皇子心思太重,同我们都不是一路人。”
扶容附和地点了点头,却忽然想起,不久之前,太子殿下也说过他心思重。
*
在所有皇子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骛在短短几日内完成了离开冷宫、笼络圣心的大动作。
一时间,再迟钝的六皇子,也察觉到了,宫里可能要有大事了。
偏偏秦骛接下来并没有什么动作。
只有老皇帝传召,他过去烧一炉香,烧完了就回来。
若是无事,他便自己一个人在九华殿里焚香诵经。
太子殿下每次进宫,远远地瞧见九华殿里的轻烟,就气不打一处来。
扶容望着那些烟,也想不起,秦骛是什么时候学会这些东西的。
若不是扶容还记得前世的秦骛,恐怕也要以为,这位五皇子是个清心寡欲的修行方士了。
秦骛从前不是最不屑于这些东西了吗?前世自己怕鬼,他还笑得要死。
扶容想不明白,现在的秦骛和前世越来越不一样了。
难不成,这个秦骛,和前世的秦骛,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吗?
*
过了几日,文渊殿的年终考校也终于结束了。
六皇子总算松了口气,整日扯着扶容到处玩耍。
如今雪灾渐渐平息,太子也得了闲,时常进宫来陪他们玩耍。
小年夜这天,秦昭一大早就进了宫,给弟弟们送来年节贺礼,扶容竟然也有。
扶容得了两身新衣裳,几本书,还有一大包赏银。
扶容原想推辞,但是秦昭了然道:“孤知道,你如今最缺钱,赏银留着,今日孤带他们去府上玩耍,你也跟着去。”
扶容反应过来,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他知道,秦昭是让他拿着赏银去看娘亲。
说起来,他也有大半个月没有去教坊了。
他不便时时出宫,只是在掖庭找了个门路,托可以出宫的小太监,把钱送到娘亲手里。
若是能在年节出去一趟,自然是好的。
扶容露出笑容:“多谢殿下。”
秦昭微微颔首:“不必客气。”
和上次一样,扶容跟着六皇子,坐着马车,来到太子府。
刚经历过一场雪灾,太子府的宴会也十分节俭。
不过扶容并不在意,对他来说,只要有吃的就很好了。
六皇子撑着头,光给他塞点心。
午宴结束后,扶容不必休息,同太子殿下和六殿下说了一声,便抱着自己常用的那个小包袱,跑出了太子府。
这回他不用别人带路,自己就很熟悉太子府的布局了。
临近年节,大街上张灯结彩,十分热闹。
扶容抱着自己的小包袱,不像第一次去找娘亲的时候,那样忐忑,竟然也能放慢脚步,看一看街上的布置,见到喜欢的布置,便多瞧几眼。
前世他不常出门,若是出门,也是帮秦骛送信。
走在路上,连头都不敢抬起来,生怕被别人发现,坏了秦骛的大事。
如今——
他抬起头来,竟然能看见檐角的灯笼迎风招展。
扶容加快脚步,往教坊跑去。
教坊里的小厮只见过他一面,便已然认得他了,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前:“扶公子来了?”
扶容点了点头:“嗯。”
小厮引他上楼:“兰娘子在包间里弹琵琶呢。”
因为扶容时不时往教坊里送钱,所以兰娘子的日子过得还不错。
年岁大了,还能在包间里弹琵琶,不用出去打杂,她是教坊里的独一份。
扶容推开包间的门:“娘亲。”
兰娘子抱着琵琶,坐在案前,案上摆着一盘金锭。
扶容蹙眉,兰娘子道:“是帮过我的那位大人给的,说是……年节贺礼。”
扶容忽然明白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