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津岛在上个世界, 与森鸥外的关系尤为复杂。他十四岁时碰到了森鸥外,他们之前的关系很奇怪,既不亲近也不疏远, 尽管森鸥外并没有正式收他为弟子,但津岛还是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

后头森鸥外杀死老首领篡位, 他作为见证人, 再到十六岁时得到‘书’,十八岁篡了对方的首领位置。

在他最艰难的死志最强的时候, 森鸥外给了他活下去的火种。尽管火种散发的光极为微弱, 甚至到最后彻底熄灭, 然而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织田作代替他点亮了那道光。

可以说,森鸥外在津岛的人生里留了一抹很重的洗不清抹不掉的色彩。

在他眼中那个杀伐果断、多疑冷酷的‘导师’,他想象过对方在这个变数繁多的新世界里又会是什么模样, 在异能战争结束,横滨一直没有查到森医生这个黑医和情报贩子的存在之后,他就隐隐有着预感。

如今, 预感灵验之后……该怎么说呢?之前知道特务科有个森长官的时候,他已经先被冲击一波了, 亲眼见到森鸥外披着人皮稳当当的站在阳光下后, 心情可谓是尤为复杂,还……笑得停不下来。

森鸥外虽然满心疑惑, 但他不敢小看这个港口的新首领,对方尽管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他却发挥出了远超过成年人的特质——港口黑手党非但没有在横滨日益复杂的浑水中被消化、分解,反而隐隐散发出了一种不可抵达的锋芒。

津岛修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手党。

这是特务科收集到的情报里写的话。

无论是谋略还是手腕, 这位以十五岁之龄稳坐首领之位的少年,都表现出了比上任老首领更外露的锋芒, 港口上下以他为尊,被打造成了一个外力无法瓦解的铁桶,再加上有暗夜侦探乱步和天与暴君甚尔这两员大将,横滨本土的黑暗势力里,无人有能力和资格与他争夺首位。

森鸥外没有生气,虽然他确实很好奇为什么对方看到自己之后,跟点了笑穴一样笑个不停。这很失礼,但他还是拿出了耐心和从容,等津岛笑够了停下来,才开着玩笑问:“请问是我的衣着或者长相哪里奇特么?”

津岛摇头,他不回答,而是先邀请森鸥外坐下。这里是港口五大楼的中心大楼,将前世与森鸥外的勾连摒弃之后,这位特务科的长官竟然答应来这里开会,就足以证明出森鸥外的胆气。

这份胆气让人钦佩,对方甚至只带了四名特工护卫,不过这些护卫里有一个老对手——安德烈·纪徳。显然森鸥外也不是毫无准备。

这样才对,在这个世界里他们之前从未有过任何联系,对彼此的印象都停留在传闻和纸面的资料当中,而且森鸥外的异能并非是纯粹的战斗性异能,他这次来甚至没有带上爱丽丝。

嗯……

津岛看向了森鸥外身后一名留着金色短发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少年,总觉得越看越熟悉。

“啊,这位是艾力斯哦,是我的助理来着。别看我这样,以前也是名医生。”森鸥外笑眯眯的说着。“就算职位变了,老本行还是不能忘记才行,就收了个弟子。”

津岛:“他看上去年纪有点小。”

“比您小,今年才十二岁。”

津岛:……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从一个萝莉控变成正太控了么?

而且为什么是金发,如果改变你的是结城信一的话,应该是白发更合适吧。

当然,这些心里想法津岛并没有表现出来,尽管爱丽丝变成了艾力斯,从美少女变成了美少年,而且任性调皮的大小姐性子变成了乖巧机灵的文静形象……不行,还是有点想笑怎么办?

他觉得森鸥外这些年发生的经历一定很精彩,可惜他大概是套不出他的往事。

在决定成为港口首领之后,津岛已经跟上个世界做了告别,用全新的角度去看待那些熟悉的面孔,因此在第一次的失态之后,他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

如今,就连森鸥外都觉得他刚才见到的津岛就像是一个梦境,坐在他面前的无疑就是一名合格的黑手党老大。

是需要他提起所有心神去应对的危险人物。

“我听青山说,您想要见我。乍听的时候还觉得很不可思议,以贵组织的作风,竟然让他全须全尾的回去带话。”

青山是森鸥外的下属,特务科的一名优秀特工,他的阅历丰富,极其擅长伪装,并义无反顾的接下了卧底港口的任务。然而,该说是吃惊还是不值得惊讶呢,青山早在第一天潜入的时候就被发现,但津岛足足用了他一年多,直到前天才戳破了这一点。

青山回去之后,情绪恍惚,显然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刺激,在将津岛提出要与森鸥外会面的话带到之后,至今还住在医院里,在检查过他的精神状态后,他很快就要被转移到专门的疗养院接受心理治疗。

当时的青山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被异能攻击的迹象,而津岛也并没有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语言威胁之类的也没有,然而青山却还是被吓坏了,只转述了大概的意思。

他拒绝回忆起当初他们说的话的所有细节,即便是催眠师来了,也只能听到他在催眠状态下的凄厉惨叫。

但是这一切,没有必要告知津岛。拿青山做话题的开口,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引入下文罢了。

“毕竟我是和国人,和国啊……不可思议,不过短短时间内,就连横滨都受到那位大人的恩惠。”津岛知道该如何讨好别人。

尤其森鸥外是个结城信一的铁杆拥护者。原本津岛想着,或许是因为结城改变了他的命运——不需要孤身流落到横滨,与底层的黑手党打交道,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为了生存与那些跟他出身如天与地的底层人周旋,甚至不需要加入黑暗,将自己化身为黑暗。

森鸥外是世家出身,他天然就有一种上位者的优越感,他接受着国内上流的教育,而他的人生本应该是光明的。却从光明坠落黑暗。

其中的落差也是一定方向的改变了森鸥外的性格吧,因此他才会将港口黑手党——将横滨看得那么重。

因为这两者,给了他新的栖息所,唯有在这里,他才有活着的意义。

然而,在战争时期被结城信一挖掘并得到重用之后,尽管一样与家族划清界限,但这一次却是他主动抛弃了家族,而不是被家族狼狈的驱逐。

甚至,因为从龙之功的缘故,他的仕途一片光明。如此,结城就是他生命中的贵人。

但森鸥外这种人,怎么说呢,以他的性格即便是效忠,也不会全心全意,顶多是用他那套最优解得出一个结论——跟着结城信一,获得的利益最大。

可在看到艾力斯之后,津岛有了另一个想法——森鸥外对结城信一的重视之心恐怕比他预想到的更加沉重。

因此,他故意用这番话作为自己的开题。

并不意外的,不管是演戏也罢还是真的那么想,森鸥外明显露出了满意的神色,甚至还与有荣焉。

“虽然和一名黑手党老大说这种话有点奇怪,但您也能够感受到结城大人的英明之处,主君的一腔努力也没有白费。横滨如今的现状是历史遗留问题,主君也很伤脑筋,我等部下看在眼里深有愧疚,恨不得能一夜之间就将横滨主权收回国有。”

潜台词:算你有眼光,结城大人总有一天会收复横滨,若想未来的日子好过,就乖乖的成为主君的鹰犬吧。

津岛露出理解的神色,附和道:“我也期待着能有这一天。如今横滨太乱了,天上掉一块砖头都能砸中几个外国人,港口黑手党在国外的组织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潜台词:总有一天?哪一天?离得太远了,横滨可不是轻易就能收复的。就算本土的黑手党人人喊打又如何?这里的事情你们政府的手可伸不到。

就算津岛打算和特务科签订地下协议,甘愿付出一部分力量为对方加强在横滨的管控力度,也不代表他就会将组织拱手让人。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是他津岛修治。特务科如果想要从中谋取利益,那必须是双方互惠互助,别把自己的地位放得太高,这是平等交易,可不是你们那方的施舍。

森鸥外笑了,津岛也笑了。

二人笑而不语,而在一边充当护卫,时刻警惕着那群黑手党的纪徳,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这两人以前真的不认识么?而且都是黑发,会不会是有亲戚关系?

——否则,为什么笑起来的样子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大小两只狐狸,卖什么关子,你们是一类人。

纪徳对森鸥外的印象一般般,他也不耐烦这种无聊的枯燥的谈判场所。

他发散着思维,想到了织田作老师——一位文学界新军突起的小说家。

他写的小说很有意思,纪徳很喜欢,可以说是对方的疯狂粉丝。他还自费买了许多,安利给了整个特务科的人——不接受这个安利就吃子弹。

因此虽然织田作老师的作品评价并没有高到顶层那批,顶多就是优秀的行列,但他的小说却非常畅销。

其中纪徳是出了大力的,他还特地派人去守着书店,用钱拉起了销售量。

但此时的纪徳并不知道,他在织田作的金主大佬名单里,顶多排在第三。

第一是津岛,第二是支持自家娃的亚弥尼。

津岛宁愿天天穷得吃泡面,也要把织田作的小说清空。而且他买来了是自己收藏自己看,宁愿用来垫着睡觉,也不会安利给其他人——是毒唯。

否则,大概现在谈判场上要给纪徳加张椅子,两个铁杆粉丝交流起来,可比两个笑面虎交流要顺畅许多——至少火/药味没那么浓。

“对了。”在会议尾声,关键的条约都商谈完毕后,津岛突然来了一句,“听说结城总统喜欢的是白发,为什么您的助理却是一头金发?”

森鸥外,脸色有些僵硬。他有个不祥的预感,果然就听到津岛说:“我一看到这位艾力斯君,就觉得很投缘,能让给我么?金发啊……我认识一个人,将他送过去的话应该会很开心吧。”

森鸥外已经猜到了他指的那个人是谁——亚弥尼的xp在政府体系里就和结城信一的xp一样广为人知。

“……这个还是算了吧。而且我记得您上位之后,不是一直致力于打压横滨内人口贩卖的生意么?”同时还有性跟毒的交易。

就这几点,森鸥外才会觉得对方是个不错的合作对象——因为这三样他也很厌恶,虽然黑手党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比谁更烂没必要,可既然要合作,找个不太烂的有原则的,最起码要保险一点。

津岛遗憾的叹息一声:“您说得对。”

下一秒,让森鸥外的心整个提到了嗓子眼。

只听到他说:“这是您的异能,您不将他制造为白发,也是知道结城总统不会看上眼的吧。如此,亚弥尼先生就更看不上了。”

森鸥外:……!!!

艾力斯是自己的异能体这件事,他从未对外说过!他身边的防卫系统什么时候出了漏洞,对方是如何知道的!!!

津岛笑眯眯的朝森鸥外眨了眨眼,他有预感——对方回去要折腾特务科的防卫系统了。

哎呀,既然是森鸥外待的组织,他多折腾折腾,最好折腾厉害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