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佩霖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在发现白余已经不再进食后, 停下了手中投喂的行为，开始非常认真的给白余擦手。
他擦得很仔细, 擦了一会儿, 还将白余的两只手捧了起来盯着看。
经过好些天的昏睡，还有食量的减少，白余的指甲都没有平常好看了。
不止是白余的指甲, 还有他的面色、尾巴上鳞片的光泽……
原本在阳光的照射下好似会发光一般的纯白色人鱼，如今的光芒都“暗淡”了许多。
计佩霖觉得……
白余将手抽了回去。
他将手指蜷曲起来放在鱼尾上, 安静的偏头看着计佩霖。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但计佩霖还是能从他轻颤的睫羽看出其内心的羞赧。
计佩霖的行为, 让白余觉得不好意思了。
又是一个长这么大没有遇见过的事情。
竟然有人会把他的手捧着看, 眼神还是那么的……
白余不知道该要如何形容, 只是觉得计佩霖露出那种眼神的时候, 他的心跳得有些乱，指尖都随着心脏在胸腔中的剧烈撞击震颤。
而他不想被计佩霖发现这一点。
所以他强行镇定，偷偷的深呼吸，让自己“冷静”。
计佩霖看着白余，伸手抓住了一缕白余被风吹动的发丝。
发丝被抓住的一瞬间，白余感觉自己好像也被抓住了似的。
他控制住了自己想要将发丝也抽回来的行为。
“什么是爱？”
当白余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计佩霖便已经在心中思考。
他坐在白余身边, 垂眸看着白余的眼睛。
“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 但要我来说的话……
“爱于我而言，应该是羁绊、责任、牵挂……这些在生命中绝对无法割舍的部分。”
计佩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 语速要比平日里稍慢一些。
“我不知道旁人对爱如何定义，但是在我看来, 爱不一定永远甜美, 但是为其付出却不得回报, 依旧甘之如饴。
“每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要明白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样的前提下，去做相对应的事情。
“不要犹疑、拖延，要果断的用力抓住，然后……
“绝不放手。”
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计佩霖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白余。
甚至连一丝偏移都没有。
如此，白余又想到了，计佩霖认为他很重要的那段话。
此时此刻，计佩霖仿佛在用他的眼神，反复诉说着那段话。
白余：“……”
白余觉得计佩霖真是不能好了，每天没事就喜欢给他加温。
这个人类的内心中真的连一点犹疑都不存在的吗？
都不会觉得把一条人鱼放在内心中太过重要的位置上不太好，然后挣扎一下下吗？
就跟那些古早的虐恋情深的故事一样。
不过白余想到计佩霖平常开会时的那种干脆利落，看问题一针见血，抓住重点立刻解决，毫不拖泥带水的画风，又觉得似乎能够理解？
妈妈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爱也一样。
但是爱能够留存多久，还要看说出爱的那个人。
白余觉得……
就以计佩霖这种死犟的性格……大概是十头牛都拉不回了的那种吧？
以人类并不算长的寿命而言，也许直到死亡那一天，计佩霖说不定还能做到没有改变？
……
白余清醒的时间并没有维持很久。
在习惯性的关心了一下计佩霖最近的饮食作息和活动情况，并且用眼神将计佩霖谴责了一遍后，白余再次睡了过去。
这一睡，还是同先前一般昏昏沉沉，算中途醒来，转眼又会继续睡过去。
但是相较而言，白余身上发热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为此计佩霖继续每天准时准点的抱着白余泡在海岛周围的海水中。
跑了两天，计佩霖见白余还是这般，便让手下的西装猛男们开着提前准备好的船，载着他和白余向更加遥远的海域进发。
是的，计佩霖准备换个地方带着白余泡水，看看情况能不能好些。
在他如此作为的同时，这一段时间经常通话的计靖羽还多次提醒，“不要靠近危险的海域。”
至于什么叫做“危险的海域”？
计佩霖看到了一个目前在外界根本没有任何风声的视频。
一个并不是很长的视频。
拍摄的画面非常广，是一处看着非常普通的海域。
毕竟在大海之上，除了水就是水，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这视频乍一眼看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计佩霖只是看了片刻，便微微动了动眉梢。
“水里有东西。”
而且还是非常大的东西。
那巨大的超乎人类想象的体型，就在海中缓慢移动。
它的存在，让海水的颜色看着都深了不少。
也因为它的巨大，让人一下子难以反应过来，还以为海水的颜色受到了天气的影响，看着比较深而已。
不过这样的画面，也让计佩霖想到了自己上一次跟白余遇见红色野生人鱼时的情景。
最开始红色野生人鱼出现时，还有海怪也跟着出现过。
所以……
这是海怪吗？
海怪的存在并非秘密。
就人类已有的记载中，曾经多次在大海中“疑似”观察到了海怪的存在。
人类甚至根据每次观测到的不同，给一些海怪进行了命名。
虽然这些命名毫无用处，充满了人类添油加醋的想象。
但是人类真正想要在大海中遭遇海怪，却是一件很难很难的事情。
这些海怪出现在海面的频率，比人鱼还要低。
可是现在，继上一次海怪在雷雨天出现大战红色野生人鱼后，又有新的被人类拍摄到的视频。
同以往相比，海怪出现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一些？
海怪出现的频率确实“太高”了。
因为除了这一视频以外，计靖羽又给计佩霖发来了其他几个类似的视频。
视频里的内容全都是海怪相关。
而且每个视频中观测到的巨大阴影，模样还不相同。
也就是说……
很有可能是不同的海怪。
“大海里肯定发生了什么，只是我们现在还没有调查清楚。
“不然不可能出现这么反常的情况。
“所以说……不要前往海怪们可能会出没的危险海域。”
听着兄长的劝诫，计佩霖当然不会刻意往海怪可能会出没的地方跑。
他只是想要给白余换一个“好的环境”罢了。
事实证明，把白余带回大海后，白余的情况确实在好转。
并且随着计佩霖带着白余进入远离人类社会的大海深处泡水，白余的情况也确实在不断变好。
不过几天的时间，原本还会时不时发热的白余，如今身体上的特别症状已经完全消失。
每天都能醒一小会吃东西，精神也变得好了起来。
可以说，除了睡不够成了睡美鱼以外，白余看起来非常正常。
可是……
为什么总是睡不够呢？
被带着一同出海的笑医生，经过多次检查，依旧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提出了“真爱之吻”传说的计靖羽，因为对计佩霖的不放心，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专门跟计佩霖进行视频通话。
今天的两兄弟依旧在讨论白余“为什么会一直沉睡”的问题。
不过跟以往不同的是，计靖羽的身旁，今天多了一个人。
他的妻子石棋。
就跟计靖羽一般，石棋同样是一个浑身充满了书卷气的人，站在那里非常安静，一双眼睛黑白分明。
她听着计靖羽和计佩霖谈论许久后，突然开口询问：“佩霖，你亲吻过小鱼了吗？”
这句话被问出来的瞬间，计靖羽和计佩霖两兄弟的脸上，同时露出懵了一下的表情。
为了搞清楚白余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是计靖羽在翻人鱼相关的传说，计佩霖这段时间里，也在察觉大量资料。
可以说不论真假，只要是跟“人鱼”以及“昏睡”有关的信息，计佩霖都了解了一遍。
结果查了这么多的东西，他却将“真爱之吻”传说的前半段忽略了过去。
都不用计佩霖回答，石棋光是看着两兄弟的表情，就明白了情况。
虽然“真爱之吻”的传说看起来非常不靠谱。
就跟童话故事似的。
只有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才能够通过亲吻唤醒。
比如睡美人。
可是身为野生人鱼的小鱼突然发烧的事情本身，也有些让人不理解。
在把小鱼带到大海中去后，小鱼的情况确实有所好转。
那么……
“为什么不亲吻他试一下呢？”石棋摊手，“说不定能有出乎意料的效果？”
计佩霖和兄嫂的视频通话提前结束了。
挂断电话的时候，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计佩霖，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都在回响。
回响的就那么几句话。
“为什么不亲吻他试一下呢？”
“为什么不呢？”
“亲吻……”
“亲吻一下。”
抱着白余在海水中泡着的计佩霖在脑海中回响的话语下，不由自主的低头看向白余。
一般情况下，他更喜欢看白余的眼睛。
每次看着白余的时候，他的内心中总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宁静与快乐。
但是这一次……
计佩霖的视线却落在了白余的唇瓣上。
白余是一条纯白色的野生人鱼。
不是死板的白，而是从头到脚都白得很漂亮那种。
就连白余的眼睛颜色都很浅。
唯有白余的唇瓣……
红的非常好看。
每当白余微笑的时候，红色的唇瓣便会微微弯起，让人不由想要跟着微笑。
然而此时此刻，计佩霖盯着白余的唇瓣，脑海中回响的声音逐渐统一为两个字。
——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