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余正在和计天云通过视频通话聊天。
面对白余, “你受伤了吗？”的询问。
上一秒还在因白余干脆开口而发愣的计天云，下一秒顿时露出了一个特别夸张的表情。
他把自己受伤的胳膊抬起来，指着已经不是很明显的伤口往镜头上面怼, 一脸的“人家好委屈”、“人家好难过”，大声而又肯定的告诉白余，“受！伤！了！”
以这句话为开口，计天云非常详细的为白余描述了自己整个受伤的全过程, 并在其中加入了大量的情景描述、心理转变, 疯狂的烘托自己有多惨、多可怜, 又是多么勇敢、多么坚强！
整一个戏精上身的计天云, 在白余的面前绘声绘色的描述了整个过程, 最后还给自己贴上了“英勇”的标签，并且表示自己虽然很痛苦，但我不说, 我是一个有能力的男子汉！
明明白余和计天云已经分开有一段时间, 可是只要计天云一开口, 那份熟悉的感觉再次回来。
白余当然知道计天云在夸大事实，但是真的好好笑啊。
于是白余在计天云的倾情表演之下满面笑意。
等计天云将自己参加学校活动，却被野生动物袭击受伤的全过程都表演完后。
白余终于开口：“喝点水吧？”
说了那么多话, 也该补充点水分了。
一听白余关心自己的“喝水”问题, 计天云感动的两只眼睛泪汪汪的。
他从一旁摸了个加大版水杯, 一个杯子能顶自己一颗头的那种, 对着镜头就是一通吨吨吨。
吨完了特别豪爽地抬手一擦嘴巴，再次用泪汪汪的感动视线注视着白余。
“小鱼~~~”计天云的波浪线重出江湖。
白余的眼中依旧含着笑意, 看着屏幕那一头的计天云。
计天云吸了吸鼻子, 整个人超可怜的样子。
“小鱼, 你知道你被叔叔带走之后的这段时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你知道我一觉醒来, 好不容易潜行到你的房间外，推开门却发现你不在的时候，内心是什么感受吗？
“你知道我跑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找不到你和叔叔，最后却被送回爸爸身边时在想什么吗？”
说着这些话的计天云眼睛里的小珍珠都要掉下来了。
不过他是男子汉，他没有让小珍珠掉下来，他只是把头偏向一边不让白余看见他的眼泪。
“叔叔真的太过分了……
“他给我分配各种各样的工作，让我忙碌到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就算了，还以这种方式将我们拆散……
“我真的很像去找你啊小鱼……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如今的能力还不够强大，我只能听从爸爸的安排。
“但是小鱼你不要担心！”
屏幕那头计天云的眼神变得坚定起来，他的灵魂如同火焰般在燃烧。
“困难险阻只会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变得更加坚定！
“我还没有放弃和小鱼在一起，所以请小鱼也不要放弃！”
在说这一段话的时候，计天云的大头迅速贴近镜头，占据了整个画面。
甚至计天云还特意给自己“极为真挚的眼睛”来了一个特写。
白余实在是没有忍住，轻轻笑出声来。
屏幕那头的计天云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稍微生气一点才对，但是……
但是白余笑起来的时候真的好可爱呀～
而且笑着总是好的嘛！
“小鱼开心真好呢！”这么想着的计天云，就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并且跟着白余一起傻乐起来。
……
就在他们聊天聊得正开心的时候，另一边的计佩霖和计靖羽也在聊天。
就跟计佩霖平日里总是需要忙很多事情一样，身为兄长的计靖羽同样很忙，只是两人忙碌的方向有些不同，沟通的频率相对要低。
所以每次两人聊天的时候，开头的话都差不多。
“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计佩霖点了点头，“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生变化的情况，发烧的次数也减少了许多。”
计靖羽非常开心，“看来你这一段时间的心情都很不错？”
计佩霖身体会变化的情况，身为兄长的计靖羽当然知晓。
事实上计靖羽每天需要忙碌的事情便是研究。
而他的研究方向和内容，都跟自己的家人有关。
他一直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让家人摆脱这些困扰。
比如他的弟弟计佩霖，比如他的儿子计天云。
而计佩霖身体会发生变化，以及发烧的问题，很大程度上都跟计佩霖本身的情绪和心情有很大关系。
这并不是说，计佩霖的身体产生变化以及发烧，由情绪和心情决定。
但这两点确实有很大影响。
若是能够一直保持在一个比较平稳愉悦的状态下，自然是再好不过。
计佩霖想了想，他这段时间的心情确实还可以。
就算每次他心情变得有些不好，或者忙工作忙到忘记吃饭什么的时候。
也会有小鱼想尽办法的做些能够让他开心的事情，以及准点出现，等着他一起活动身体。
因为不想让满心期待的小鱼失望，所以计佩霖总是会提前忙完比较有难度的工作，专门空出时间来跟白余一同活动。
想都这里的计佩霖对于兄长的话语并未反驳。
两人就计佩霖如今的身体状态聊了一会，话题又转到了计天云被野生动物袭击的事情上。
像是这样的情况并非第一次。
计天云有的时候也会开玩笑，说自己“很好吃”。
这都是有原因的。
就跟计佩霖的身体会产生变化一般，计天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在一些喜爱高能量的动物的眼中，闻起来就“很好吃”。
以前的时候这种情况并不算明显，只是时有发生。
但是鱼人之灾那会，只要计天云敢跑出去，鱼人们绝对会朝着计天云直冲而来。
鱼人那种汹涌的热情，谁看了都害怕。
考虑到自己和妻子石棋的身边，不如计佩霖身边方便照顾。
所以计天云就被送到了计佩霖跟前。
类似这种自己没法照顾孩子，不得不将孩子送到计佩霖身边的情况，在计家两兄弟间并不少见。
也是从那之后，计天云让不少野生动物觉得“好吃”的情况，似乎变得严重了起来。
目前的情况看来，似乎是跟计天云的年龄增长、身体发育有关。
好在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情况出现。
计靖羽和计佩霖聊了会，便决定了要给计天云报一些武术班，或者请一些格斗高手当私教的事情。
说到这里的计佩霖扭头看了一眼对着聊天屏幕满面笑容的白余，以及在屏幕中，看起来多少有点傻里傻气的侄子计天云。
“有空的时候，我可以给天云当免费陪练。”
已经在那边想着那些格斗高手比较合适的计靖羽抬眸，看了一眼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的计佩霖，突然笑了起来。
计佩霖是他兄弟。
别人看着计佩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什么都看不出，他却不会。
所以他笑着说：“你好像非常的……在乎小鱼？”
不止是计佩霖对名为小鱼的人鱼在乎。
当计天云被送回了后，也时常会提到小鱼。
以前的计天云对于学习的态度其实很一般。
他本身已经足够聪明，并不需要很用功的学习，就能够将当前学校中教授的知识弄明白。
但是在被送回来之后，计天云就变得“爱学习”起来。
每天都会花费很长时间在学习一事上。
计天云的身上发生了这样的转变，可让计靖羽和妻子石棋惊奇了许久。
通过询问后他们才知晓，原来计天云之所以会这么努力，是为了可以做到次次考第一次，完成计佩霖下达的任务，然后获得再次跟小鱼见面的机会。
“学校里目前教授的这些知识虽然简单了点，但是聪明的家伙可不止我一个。
“如果不努力一点，想要次次都拿到第一名，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
“而且每次考试的时候，总会有那么几道题……还是有点水平的。”
这话说得比较委婉，直白点就是超纲、不会做。
计天云的努力认真，让计靖羽和妻子石棋都很好奇，计佩霖养得这条名为小鱼的人鱼，到底有多特别，才会让计天云对此念念不忘。
不止是念念不忘。
他们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计天云还一脸认真的旁敲侧击过，父母对自己将来另一半的看法。
当时的计靖羽和妻子石棋有些茫然，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计天云的问题。
如今看来……
计天云真的很喜欢小鱼呢。
计佩霖似乎也是如此。
计靖羽有注意到，在他们的聊天过程中，计佩霖的视线大多数时候，都停留在投影屏幕以外的地方。
而计佩霖视线投注的方向，正是白余所在的地方。
“是的，我很在乎小鱼。”
面对计靖羽的问题，计佩霖回答的非常干脆，也很认真，“他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当计佩霖将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安静了片刻。
只有白余方向，隐约传来的属于白余和计天云的笑声。
屏幕之中的计靖羽盯着计佩霖看了许久。
半晌后开口：“能跟我说一说吗？关于小鱼的事情。
“说起来，自从小鱼来到你的身边之后，我们难得几次通话，都没有听你说起过跟他有关的故事。
“我想好好听一听，小鱼是一条怎样的人鱼？”
计佩霖望了一眼屏幕那头的兄长。
计靖羽的身上总有一种非常温和却沉静的力量。
此时的计靖羽，正在用那双平和含笑的眼睛看着屏幕这边的他。
计佩霖微微弯起唇角，开始跟兄长说起了跟小鱼有关的故事。
“第一次遇见小鱼，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计佩霖向兄长描述了自己和白余之间的故事。
白余到底是一条怎样的人鱼，计靖羽觉得还需要多看看才能清楚。
但是他从计佩霖的口中，听来的小鱼确实是一条非常可爱……还有点笨、容易被骗的人鱼。
明明嘴巴里说着“让人不放心”这样的话，计佩霖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却很柔和。
那是一种……
在计佩霖的脸上，少有能看见的温柔。
正如同计佩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真的很在乎小鱼，小鱼对他很重要。
计佩霖的表现都已经如此明显，计靖羽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
谁能想到呢？
自家这个一天到晚就知道板着脸好好工作，连假期都没有的弟弟，竟然真的会在某一天喜欢上某一个存在。
虽然这个存在好像不是人类。
对于比较传统的家庭而言，这样的情况难以接受。
不过他们家还好……
是否能够拥有后代的问题不用考虑，反正他们家也没有皇位要考虑，自己也有了计天云。
跟那些问题相比，还是计佩霖本身的幸福更被他看重。
不过计佩霖说着说着，自己的眉眼却变得有些低沉。
他微微垂下眼眸，在短暂的沉默后向兄长开口。
“小鱼……好像……还没有开窍的样子。”
多少年了，计靖羽难得会从计佩霖的身上看见不确定的情绪？还被弟弟以这种方式“求助”。
计靖羽当时就提起了精神，回想了方才计佩霖跟自己说的那些事情，反问回去。
“在遇见你之前，小鱼一直是条野生人鱼。食物对所有野生动物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但是小鱼不是经常抓鱼给你吃吗？
“你说小鱼跟其他人鱼的爱好不同，非常喜欢收藏黄金，但是小鱼不是也会把黄金作为礼物送给你吗？
“还有小鱼会每天专门唱歌给你听……
“会在你情绪不好的时候想办法让你能够变得开心……
“会关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就算后来跟一个叫做小墨花的人鱼成为了朋友，但是跟小墨花相比，他还是更愿意和你在一起吧？
“他已经做到了身为一条人鱼能够做的所有事情。”
一连串的话说完，就白余所做过的事情来说，计靖羽对白余的好感那叫一个蹭蹭往上涨。
就看人而言。
跟一个人如何去想相比，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做了什么。
而白余的行为上，确实体现了他对计佩霖的关心。
“就算是人类这个群体，结合在一起的夫妻能够真正做到相亲相爱的也是少数，怨侣从来没有少过。绝大多数的人，只是觉得自己到了年纪，需要有一个人组成家庭而已。
“躺在枕边的‘陌生人’有很多……
“这么来看的话，其实小鱼为你所做的这些事情，已经比大多数的人要多。
“有些人就是开窍慢罢了，可能需要一些耐心和运气？
“况且……难道他还没有想明白，你便不要小鱼了吗？
“我看天云很喜欢小鱼的样子，甚至还问过我和你嫂子对于他未来另一半的看法，如果你想要离开小鱼的话，不如……”
后面的话计靖羽没有再说，因为计佩霖已经抬起了双眸，非常安静直白的盯着他。
计佩霖好像有点儿生气了。
看出这些的计靖羽笑着摇了摇头。
“也许你已经想明白了？”计靖羽问。
只是因为眼前的人是兄长，才会问出这些问题来的计佩霖微微颔首，“原本就没有迷茫过。”
计靖羽微笑。
你是我弟弟，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掠过这个话题，又在其他方面聊了会。
在快要结束聊天之前，计靖羽突然提到：“最近不要去危险的海域。”
“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是有一些事情，不过还没有确定，正在调查之中。”
计靖羽和计佩霖两兄弟之间的聊天结束，投影屏幕的画面变黑消失。
计佩霖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来到湖泊边上。
此时的计天云还在傻乐，和白余分享自己在学校里遇见、听见的各种趣事。
白余没有去过这个世界的学校，但是从计天云的口中，白余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学校。
虽然有一些硬件设备和上辈子的学校有所出入，但是在学校里念书的学生们，所苦恼和在意的东西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
那依旧是一个充满活力和热闹的地方。
白余听得看很开心。
计天云说得也开心。
甚至在发现白余对这些好像还挺感兴趣的情况下，往里面添油加醋了些。
而被他添油加醋的地方，全都跟自己的表现有关。
在计天云的口中，他在学校里的形象已经不能仅仅用光辉灿烂来形容。
也许只有古早小说里的天才霸总才能达到吧。
可惜的是，就在计天云再一次新编……不对，那叫艺术改编学校中的趣事时，可怕的拦路大魔王，计天云的叔叔计佩霖出现了。
“你在学校里还挺厉害。”
计佩霖的声音突兀响起。
计天云听了这话正准备得意，可是在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是谁后，顿时垂下了眉梢与肩膀，乖巧了喊了一声：“叔叔你跟爸爸聊完了啊？”
“嗯，你跟小鱼聊得开心吗？”
计天云眨了眨眼睛，原本想要矜持下，可是根本控制不住嘴角的笑意：“嘿嘿嘿……聊得特别开心。”
“很好。”计佩霖颔首，“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当然记得！”
计天云对于这个问题丝毫没有敷衍的意思，“只要我这个学期，在所有的测试中都能拿到第一名，就能在放假的时候来看小鱼！”
“前面的表现不错，希望你可以继续加油。”
计佩霖鼓励了计天云。
听见叔叔鼓励的计天云顿时把下巴向上台了九十度，就差对着天上了。
每次计佩霖一夸这侄子，总能让侄子自觉牛逼好一段时间。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侄子哈哈哈哈！”
计佩霖依旧是颔首，然后犹如不经意般道：“你爸爸准备给你找点可以锻炼身体的兴趣班，回头等你来了，我给你当免费陪练。”
正在得意的计天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梗住。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叔叔你刚才说了什么？”
计佩霖微微扬起唇角，不介意再说一次，“看在你是我侄子的份上，我给你当免费陪练，等你来之后。”
完整的把话再听了一次的计天云，整个人一点点进入了石化状态。
苍天啊……
他们全家就数叔叔最能打。
别看他叔叔一天到晚都是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但是把衣服脱了，里面的肌肉真的很明显！
绝对是可以一拳打哭十个小朋友的狠角色。
结果他叔叔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那是免费陪练吗？！
那是要他的小命啊ＱＡＱ！！！
“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计佩霖的话语为计天云解开了身上的石化状态。
计天云感受到了身上沉甸甸的重担，他看着计佩霖，眼中饱含悲愤，却不敢将内心中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所以憋了半天的后果，就是计天云用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大声道：“不！我很高兴啊叔叔！”
“高兴就好。”
计天云依旧很大声，“没错！我一定会变得特别厉害！回来要叔叔见识我的厉害！”
“嗯？”计佩霖微微抬眉。
“回来让叔叔看看我变得有多厉害！”
“嗯。”
于是计天云感觉更加悲愤了。
他将视线落在白余身上。
此时的白余忍笑忍得脸有点红。
但他可是见过世面的鱼，也理解小孩子的自尊心有多重，所以他真的很努力的忍住了。
而他的“沉默”，让计天云万分感动。
为了可以再一次见到鱼鱼，他真的……他真的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可是只要想到这一切是为了和鱼鱼之间的未来，他就……
他就觉得自己还能够再支撑下去。
这大概就是男人所要面对的世界吧。
小小年纪已经“足够成熟”的计天云连语调都跟着沉重了起来，尤其是想到那“暗无天日”的未来，计天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鱼鱼……”
“在呢。”白余应声。
“鱼鱼请你一定要相信……要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也许等待是漫长的……
“黑暗笼罩在大地上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加长久，但是……
“但是我们的心中依旧怀有光明，而我必定会突破艰难险阻来到你的身边。”
留下这样的一段话，计天云最后和白余道别，结束了这一的视频通话。
虽然跟鱼鱼在一起聊天真的非常开心，时间的流逝好像都变快了许多，但是为了“光明的未来”，他还需要更加的努力才可以。
看着消失的投影屏幕，白余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他还是挺喜欢看计天云耍宝。
计天云眉目生动、“张牙舞爪”的样子，真的非常可爱。
计佩霖敏锐的察觉了白余的想法，心中的无奈多过其他情绪。
他对自己这个侄子，有的时候也挺没辙。
“小鱼很喜欢天云吗？”
“嗯，”白余微笑颔首，“天云很可爱。”
白余今天的心情很好，计佩霖看着白余微笑时好像会发光一样的面庞，心中萦绕着某种让他无法言喻的清甜之感。
于是计佩霖也跟着微笑。
“那有机会的话，我就让天云来陪你。”
“好呀。”白余应了下来。
……
白余觉得，让他感觉哪里怪怪的计佩霖，近来……倒也没有更奇怪。
只是让他“变热”的次数越来越多罢了。
自从变成人鱼后，至今没有感受过什么“热”这个状态的白余。
每次和计佩霖相处的时候，总有一种回归了上辈子过夏天的感觉。
那个“热”啊——
因为真的“很热”，所以白余开始让家用机器人给自己拿冰。
冰被装在密封的盒子里，寒意不会外泄。
但是每当计佩霖出现，令白余感觉到热的时候，白余就会一边微笑看着计佩霖，一边伸手把盒子捞出来，并当着计佩霖的面将盒子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冰块。
一般热的话，盒子开着就觉得好不少。
若是热度升级……
其实把冰块吃到嘴巴里感觉也不错。
于是计佩霖最近就发现，每次跟白余在一起互动时，时常会出现白余将冰块放在嘴巴里咀嚼的画面。
计佩霖在这边说话或者做什么其他的事情，白余就在旁边咀嚼冰块，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但是在计佩霖听来有些突兀。
尤其是白余自个儿有的时候会因为冰块咀嚼太多，自己的脸皱成了包子。
每当这个时候，计佩霖都会非常无奈的看着白余。
而白余的反应……
白余的反应就是“好东西要跟好朋友分享”，特别大方的把冰块拿出来分给计佩霖。
刚开始这些冰块还是非常单纯的冰块。
但是没多久就进化成了各种冰冻的饮料，或者其他冻起来很好吃的东西。
于是白余吃得更加开心了。
连带着计佩霖也跟着吃了不少。
不过这些凉的东西，白余在分给计佩霖的时候会有意的控制分量。
太凉啦，吃多不好～
这里面还加了糖哒～
糖不能吃多哒～
今天的白余也在为了自家饲养者的健康长寿大计用心考虑。
吃冰确实能让白余迅速的从“很热”状态“降温”，不过有的时候吧……
这“热”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热，还有心理上的。
当白余发现，依靠吃冰也没有办法让自己快速降温，自己的心跳还越跳越厉害，整条鱼好像都要烧起来，大脑更是在这个时候快要停止运转的时候。
白余当时干了一件保证能让自己迅速降温的事情。
白余发誓，当时真的是……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计佩霖跟他之间的距离贴得有点儿近。
他们平常的时候距离近也不是一两次。
计佩霖哪次把他从湖水中捞出来的时候距离不近呢？
不但距离近，计佩霖身上的衣服还会被湖水打湿呢。
可是以前他根本没啥特别感觉，现在怎么就单纯因为距离近，还有眼神对视时间有点久，便热成了这个样子呢？
热到连大脑好像都成了一锅汤，咕噜咕噜的冒着沸腾的泡泡。
思考这种东西变得格外艰难。
又或者他当时根本没有办法更好的思考。
于是他让家用机器人拿来了更多的纯净的冰块，全都装在一个巨大的开着口的箱子里。
而他就这么往冰块堆里一钻。
啊——
整个世界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不但降了下来，好像降得还有点儿多。
白余在极短的时间内，成为了一条冰冻人鱼。
整条鱼都佛了。
哪里还有什么心跳得乱七八糟？
哪里还有什么从内而外的燥热？
就一个字——佛。
而造成白余变成了一条冰冻鱼的“罪魁祸首”计佩霖，在旁边直接看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
最后还是他把整条鱼都佛了的白余，从冰块堆里捞出来晒太阳。
“真的是……太乱来了。”
计佩霖难得对白余露出严肃的神情，然后再次化身许久未见的老妈子状态，开始对着白余絮絮叨叨的诉说，这种行为有多么的鲁莽。
而佛了的白余，则在计佩霖的念叨中，想起了上辈子在网络上看见的“睡觉鲈鱼”梗。
同时想着。
哎——
真糟糕。
以前觉得计佩霖说个不停向个忧心的老妈子。
现在却觉得，计佩霖连念叨的样子都还挺好看的。
好在他现在足够佛，一点儿都不觉得热呢~
那就让计佩霖多念一会好了。
于是计佩霖念叨了白余好半晌，而白余在这个时间里，都是一脸的佛系微笑。
往冰里钻到底不太舒服。
所以白余为了减少自己感觉“热”的次数，有意识的远离了计佩霖。
对于白余何种行为，计佩霖当然有些不太高兴。
不过他依旧稳住了自己的心态，还是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
恰巧有几日又需要离开庄园，计佩霖在庄园里呆的时间便短许多。
结果……
结果白余再次趴在了湖中的大石头上。
平常这个时候的白余应该正在快乐的网上冲浪，计佩霖就在湖边不远处处理自己好像永远处理不完的工作。
可即使再忙，计佩霖也会时不时就朝着白余的方向看一看，或者给白余拿点东西来。
然而计佩霖不在这里之后，白余却觉得一点儿都不想网上冲浪。
甚至觉得干什么都挺没意思的。
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病了吗？
白余有点愁得在大石头上滚了一圈，然后扑通一声，不小心滚进了湖水里面。
大石头周围幽游的小鱼们受到惊吓，尾巴一甩就游到极远的地方。
而落入湖水之中的白余，却睁着眼睛，透过蹭蹭湖水与波纹，看着“褶皱”的天空。
好像跟“很热”这种状态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计佩霖留在家里比较好。
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好。
只要计佩霖在旁边，就会觉得……还挺不错的。
白余对于自己现在这种状态感到非常陌生。
但他到底不是一条真正的，什么都没有见识过的人鱼，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不太对。
可是因为他上辈子一直都是单身，对于是否有对象的事情从不在意。
所以当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时，白余真的有些手足无措，也看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跟什么爱不爱相比，他在意的事情要更加实际一些。
没有意外的话，计佩霖是他所选择的长期“室友”。
如果中间出现了什么意外，不得不要更换，总是一件令鱼感到麻烦的事情。
而这里所说的“意外”，包含的范围也比想象中要大。
其中不可控的部分也有许多。
不管怎么说……
一切顺其自然吧。
反正他只是一条人鱼罢了。
不管是人类还是人鱼，只要控制自己能够控制的部分，剩下来的那些……该变成什么样，自然会变成什么样。
这么想着的白余，慢慢合上了眼睛。
整条鱼在湖水的包围下，漂浮在那里，随波逐流。
……
白余生病了。
这场病来的毫无征兆。
计佩霖回家之后便发现，白余看起来有些没精神。
就算他再次靠近白余，白余也不再出现特别的反应，仅仅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在计佩霖抬手放在额头上时向旁边躲了躲。
对于现在的白余而言，计佩霖的体温让他觉得有些高。
躲开的白余也没有做别的，就是趴在那里睁着一双眼睛发呆，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许久。
不管计佩霖是来找他一起活动还是吃法，白余看着都不是很有兴趣的样子。
计佩霖见此，将笑医生喊了过来。
笑医生对白余进行了诊断，结果是……白余在发烧。
普通鱼类属于变温动物，其体温会随着外界环境温度的改变而改变，不会调节自身体温，所以不会发烧。
但是人鱼会。
只是人鱼发烧这种事情，真的非常少见。
就算是人工培育人鱼，生病的种类也大多集中在其他方面，比如抑郁或者吃错了东西闹肚子等等，跟发烧没有任何关系。
在面对普通疾病方面，人鱼本身就有非常强的免疫能力。
不论生什么病，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
可是白余在发烧。
而且这种情况持续了一段时间，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身为人鱼医生的笑医生，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考虑到不能对人鱼随意用药的情况，笑医生不得不保守治疗，同时跟计佩霖进行沟通，到处寻找可能造成白余发烧的原因。
然而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为此计佩霖又找了许多其他知名的人鱼医生来看，结果全部相同。
一无所获。
只是有见多识广的人鱼医生提到过，曾听闻长辈们说，有其他人鱼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那些人鱼为何也会发烧，依旧是一个未解之谜。
有些人鱼就跟发烧时一般，莫名其妙就好了。
还有一些人鱼……
就这样没了。
人鱼医生们的“故事”，并不能让计佩霖心情变好。
计佩霖心中焦急，面上已经多日没有露出笑颜。
为了可以更好的照顾白余，不让白余的情况有继续恶化的可能性。
计佩霖将白余从湖泊中换到了距离湖泊不远的房子里。
白余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缩在贝壳床里继续睡。
面对这种情况，计佩霖从兄长计靖羽处得到了一个可能性。
“那是一个传说……跟人鱼有关的传说。”
在这个人类和人鱼共存的世界中，和人鱼有关的传说非常多。
——那些真正从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传说，又或者是人们在网络上对人鱼有关的故事，进行二创时自己编撰，因为流传度很高而被当真的传说。
数量真的很多。
计靖羽要说的这个，便是一则由遥远的年代流传下来的传说。
传说……
人鱼只要得到了“真爱之吻”，便能够在人类的世界中拥有双腿，获得力量。
人鱼拥有双腿的故事，在人类社会中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而且获得双腿的方式各不相同。
“真爱之吻”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还是非常老套久远的故事。
近两年中人鱼凭借“修炼”提升自己，化出双腿、打脸反派才是主流。
不过计靖羽给出的传说不止这些，还有后半部分。
人鱼想要重新获得力量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死亡的概率非常高。
一个好的环境，能够给人鱼提供很大的帮助。
至于什么叫做“好的环境”？
“我认为，大海对于人鱼来说，总比陆地上更加合适。”
为了解决自家弟弟还有儿子身上的问题，计靖羽知道很多“偏门”的知识。
能让他开口说出来的东西，多少都有一定的依据。
在遍寻不到缓解白余情况的方法下，计佩霖决定带着发烧的白余前往大海。
当然，他会挑选一处确定安全的海域。
计佩霖不知道，白余发烧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
但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
就算是必须让白余回归大海的原因……
计佩霖也不准备再次将白余放归大海了。
“实在不行……我就陪你住在海里算了。”
坐在飞行器上的计佩霖，如此对依旧昏沉沉睡着的白余说。
而昏睡中的白余，在听到了计佩霖的话语后，醒转过来。
他看了计佩霖一眼，又再度合上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以来，基本都是如此。
值得高兴的是，维持着这种状态的白余，情况虽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继续加重的倾向。
……
白余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沉重。
对于周围正在发生的事情，大抵也能知晓。
只是提不起精神来回应而已。
他想跟计佩霖说，“跟我一起生活在大海中这句话听起来真不错。”
但是因为身体上的倦怠，这句话也只在心里头转了一圈罢了。
而他在合上眼睛后，便梦见了自己小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