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易年刚下飞机没多久, 就接到了他弟弟的电话,也不知道秦雾年着急去干什么,居然连在他家等他的时间都没有, 把车停在某个人流量不多的路口,然后通知他到这里来接他的两个儿子。
秦易年到的时候,双方就像是特工接头一样, 两边的司机反复确认周围没人经过, 然后, 秦雾年那边的车门打开,两个孩子嗖的一下窜出来,跑向爸爸的方向。
父爱如山, 秦易年坚定的站在原地,让两个体重跟中型犬差不多的小孩嘭的撞向他的膝盖, 然后一边一个的抱住了他的大腿。
宋澄亲眼看见小秦总的身体晃了一下,但还是凭着强大的毅力站稳了, 低头对两个孩子笑笑, 然后他抬起头, 看向对面的秦雾年和宋澄。
秦雾年还是老样子, 大夏天也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墨镜和棒球帽, 宋澄没他保护的那么好, 只是戴了一顶跟秦雾年同款但颜色不一样的帽子。
看见小秦总抬起头, 他还对他挥了挥手。
秦易年看过网上的截图,也看过那些剪辑的视频,综艺的镜头有美颜的效果, 人在里面总是显得很白很高级, 自然, 这样拍出来的效果更好看,但终归有一点失真。
而他亲眼看到的宋澄,不像综艺里那样仿佛刚刷过一层多乐士珍珠白的环保漆,换个造型就能去cos纸片人了,真正的他其实也有一些阳刚美在身上,不是秦雾年那种荷尔蒙爆棚的美,但也会让人感觉,这个男孩子,很礼貌,也很可靠。
双方都有点忙,所以交接完孩子以后,秦雾年和宋澄就回到了车上,两边都没说过一句话,但回到自己的车上,秦易年微微笑了一下,“现在我知道秦雾年为什么不愿意早点告诉我们了,因为宋澄是我妈最喜欢的类型。”
王叔坐在他对面,腿上一边坐着一个双胞胎,抱着两个孩子,王叔抬起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慈祥的笑,“什么意思,是林女士喜欢的类型不好吗?”
秦易年:“这个,要看情况而言,王叔你看过动物世界吗?”
王叔一脸懵逼,露出的表情跟当初的宋澄如出一辙,“看过啊。”
秦易年点点头:“那你应该也看过住在丛林里的大蟒蛇,它看见猎物的时候,不是一口吞下去,而是用整个身体缠上去,把猎物活活的憋死。”
王叔:“……你把你妈比喻成大蟒蛇?”
秦易年哈哈一笑,“怎么可能。”
王叔听到,也笑了一下,就说嘛,秦易年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然后,下一秒,他就听到秦易年补充:“我妈可不是普通的大蟒蛇,她是蟒蛇之王,如果没有我爸,她早就统治整个亚马逊了。”
王叔:“…………”
他年纪大了,无法理解这帮年轻人的脑回路,逗了逗坐在他腿上的双胞胎,想起什么,王叔说道:“那个宋澄,你有没有查过他的身家背景?”
秦易年摇头:“王叔,这都什么年代了,秦雾年想跟谁在一起是他的自由,我和我爸妈都是不会干涉的。”
王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怕你弟弟上当受骗。”
秦易年:“您是没见过秦雾年吗?哪有骗子能骗到他的头上。”
王叔从年轻就跟着秦家干,他也是见过秦易年和秦雾年小时候的,在他的印象里,秦雾年那张又拽又臭的脸,二十年都没出现过一点变化。
默了默,王叔也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多,把往下坠的双胞胎往上提了提,王叔随口说道:“别见怪,我这也是老毛病了,确实,宋澄长得也不像是那种人,刚刚看见他的时候,我还觉得他有点眼熟呢。”
秦易年笑:“是吗,您觉得他像谁啊?”
王叔一哂,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晦气:“像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个病秧子,你可别跟你爸妈说,我怕他们因为这个对宋澄有意见。”
秦易年:“……”
他心说,他爸妈可比王叔开明多了,他们才不会因为几句流言就对不相干的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更不会把别人的问题归结到长相相似的人身上。
*
双胞胎一出去,车里的空间顿时大了不少,小赵在前面开车,秦雾年和宋澄坐在后面。
他们跟韩琮洲约定的地方就是秦雾年开的那家酒吧,酒吧上午是不开业的,不过秦雾年一通电话过来,今天早上八点,他们就打开了大门。
有个自己的地方就是方便,人和狗都能凭一句话放进来,而且提前包场,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
宋澄解开安全带的时候,他顿了一下,抬起头,有点犹豫的看着秦雾年:“你确定你也要进去吗?其实我自己去也没事的,最多十分钟,我马上就出来。”
秦雾年:“别开玩笑了,我才不会让你自己一个人走进去,没见到这个韩琮洲之前,谁知道他是人是鬼。”
宋澄默了默,然后小声说:“要是鬼的话,咱俩就可以青史留名了,史上第一对亲眼验证鬼魂存在的情侣,往后几千年的教科书都会提到咱们的名字。”
秦雾年:“……”
幽幽的瞥了宋澄一眼,秦雾年一言不发,他现在才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就想赶紧进去,赶紧出来。
下了车,秦雾年快走两步,伸出手,把宋澄挡在了后面,他率先进去,一楼大厅空空如也,舞池的灯光是关闭的,只有饮酒区的头顶开了几盏白色的日光灯。
韩琮洲大马金刀的坐在其中一张桌子上,手边放着一杯喝到一半的威士忌,他背对着大门,左手放在桌子上,右手则套着一条红色的牵引绳,绳子松松垮垮,另一端连着一只真皮项圈。
穿黑色西装的人,穿黑色貂皮的狗,再配上酒吧暗棕色的主色调,如果此时给他们拍一张照片,那么这张照片的名字一定是《孤独》。
韩琮洲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但他没动,乘风的耳朵抖了抖,但没有命令的情况下,它也不会乱动,所以一人一狗就这么背对着他俩,静静等身后人的靠近。
秦雾年皱了皱眉,在心里给韩琮洲打了个大大的标签,装逼犯。
宋澄站在他身后,好奇心就快把他淹没了,往旁边挪了一步,看见那边露出半边的狗耳朵,宋澄突然有点不敢认,他只是小小的叫了一声:“乘风?”
他的声音也就比蚊子大一点,连他身边的秦雾年都不怎么听得清,而乘风一听到这个声音,嗖的一下,它转过头,瞬间锁定来人,判断出这就是抛弃了它快一个月的主人,咣的一下,乘风狂奔出去,韩琮洲还拿着它的牵引绳,猝不及防之下,他差点被乘风拽下椅子。
一般人这种情况下装逼就算是失败了,但韩琮洲他不是一般人,猛地收紧牵引绳,他喝了一声:“乘风,坐下!”
再不情愿,乘风也一屁股坐在了原地,只是身体很不安,鼻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委屈声。
宋澄呆呆的看着它,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走向乘风,一开始还是正常的步速,后来就越来越快,最后几步都已经算是跑了。
跑到乘风面前,他蹲下来,乘风立刻用爪子搭在他身上,疯狂的跟他撒娇,扒拉他的衣服,舔他的手。
宋澄被它热情的举动弄得忍不住笑起来,他熟练的摸狗头,撸狗毛,对乘风上下其手。
“好啦好啦,对不起,现在才来接你,哎呀不要再舔了,不要咬我的衣服!”
听着宋澄的笑声,秦雾年的眼神也柔软了一些,他看着这一幕,对面的韩琮洲同样看着这一幕。
松开了牵引绳,他也站起来,突然,像是心有灵犀一样,两个人同时转过头,看向对方。
韩琮洲和秦雾年差不多高,两人也是差不多的年龄,就连长相,都是同样的类型,很有攻击性的肌肉型帅哥。
他们之间的区别只在气质上,还只是微妙的不同,秦雾年偏冷淡,危险之中又有几分斯文气,也就是说,他很像是那种高智商罪犯;而韩琮洲给人最大的印象是压迫感,压迫之外又意外的让人产生了几分安全感,有一句话很适合形容他,跟着他,有肉吃。
……
秦雾年眯着眼打量韩琮洲,韩琮洲也静静遖颩噤盗的看着秦雾年,两人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敌意。
其实韩琮洲不太理解,他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秦雾年,但秦雾年为什么也不喜欢他?拜托,他觉得他长得可人畜无害了,他身边的人都对他很有好感呢。
……
实在是太久没见了,乘风跟个永动机一样,激动到停不下来,宋澄都有些招架不住了,它还在疯狂的扑他,见状,韩琮洲提醒了他一句:“你给它下命令,然后它就听话了。”
宋澄茫然的抬头,“怎么下命令?”
韩琮洲:“……”
默了默,他亲自演示:“乘风,停!”
原本还激动过度的乘风,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站在地上,它眼珠子悄悄的往上转,看着韩琮洲,好像在说,这就完了?没下一个指示了?
这眼神韩琮洲太熟悉了,过去的一个月,乘风经常拿这眼神对着他,虽然他的每个命令,乘风都听了,但他就是有种这狗打心眼里看不起他的感觉。
心里憋着一股气,韩琮洲继续说:“乘风,坐!”
“跳!”
“卧!”
每个字一出,乘风都会迅速照做,宋澄还好,秦雾年这个没见过世面的已经有点看呆了,然后,韩琮洲拿起桌子上垫杯子用的餐巾纸,把纸揉成一个团,他扔给乘风,“守住!”
乘风顿时一个起跳,把纸团咬到嘴里,然后再吐在身前,跟个老母鸡一样用爪子把纸团扣在里面,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个狗狗雕像。
宋澄眨眨眼,有些疑惑的问:“它这是干什么呢?”
韩琮洲微微一笑:“它以为那个纸团是危险品,只要不说停,它就会一直这么守着纸团,有时候我觉得烦了,就这么对付它,能让我清净一段时间。这狗是真的聪明,但也没聪明到这种地步。”
宋澄:“……”
他开始怀疑乘风在韩琮洲家里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秦雾年看看表情严肃的乘风,然后看看面带微笑的韩琮洲,“它是什么,警犬吗?”
韩琮洲看向秦雾年,顿了顿,他说道:“排爆犬,训练了快一年,最后因为不合格筛下来了,后来被宋澄领养走了。”
宋澄感觉很是不可思议:“它这样的都不合格?!”
年初的时候韩琮洲就见过宋澄的这个表情,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韩琮洲是听着的人,这回他变成了解释的人。
无奈的摊手,他说道:“没办法,乘风的智商有点过高了,普通的命令它会服从,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它会抗拒命令,而这不是排爆犬应该有的素质。”
宋澄:“……”
他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好像以前就听过一遍,他还在思考究竟是在哪里听过的时候,秦雾年又问:“什么意思,是像网上说的那样,发现危险它会自己跑吗?”
韩琮洲:“乘风很忠诚,它的缺点是懒,还有喜欢钻空子,训练强度太大它就会瘫在地上不动弹,考核的时候也不按规定路线走,而是找最快的捷径。训导员从它七八个月大的时候就知道它以后会被刷下来了,那么大的狗还训练不过来,那这辈子都不可能训练过来了。”
心里的疑惑被解答了,但随之冒出更多的疑惑,秦雾年皱着眉看他:“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韩琮洲看着他,没说话。
他不愿意回答,秦雾年立刻就看出来了这一点,原本还算良好的气氛顿时急转直下,秦雾年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别人对他态度差,那他的态度只会更差。
宋澄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两人又开始眼神交锋,虽然他根本不明白有什么好交锋的。
轻咳一声,宋澄试图化解这两人之间奇奇怪怪的氛围,他说道:“都坐下吧,站着说话怪累的。”
闻言,两个男人周身的尖刺同时软化了一些,他们动了动身子,找椅子坐了下来。
秦雾年和宋澄自然是坐在一起的,韩琮洲坐在他们对面,看着这两人自然的相处,亲密无间的模样,他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今天除了接狗,宋澄也有些问题想要问韩琮洲,当着面,比在电话里问更方便。
第一句,他问的还是之前那个问题,“我们是朋友吗?”
韩琮洲没立刻回答,他先看了一眼他身边的秦雾年,然后发现,自己对上秦雾年的视线以后,他的眼神越发的具有攻击性,好像他跟他有仇一样。
韩琮洲心中的不解持续增加,默了默,他对宋澄说道:“算是。”
宋澄微微睁大双眼:“算是?”
这可不是多么肯定的答案。
韩琮洲点点头:“世界上也不是只有朋友一种关系可以让两个人变得亲密,澄澄,我是你的学长,比起朋友,你跟我,有一种更复杂的关系。”
宋澄愣了愣,“学长……这么说你现在也是律师?”
韩琮洲笑起来:“没有,咱们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但我学的不是法律,而且我比你早了好几届,毕业以后我就自己开公司了,做的也不是原来专业相关的行业。”
说到这,韩琮洲从自己西装里摸出一张名片,“喏,这是我现在的职业。”
宋澄低头一看,胜全安保服务有限公司,总经理,韩琮洲。
这张名片做的十分高大上,底下还有一行网址,韩琮洲十指交握,坐姿很有总经理的范儿,“我们承接商务特保、人力保卫、系统保全、职业培训,监控安防和物联网模块还在开发当中,音乐节、粉丝见面会、商务会议、大型活动,我们都能办,以后有需要的话,直接找我就行,我给你们打折。”
宋澄:“……”
他干巴巴的笑了一下:“这个我应该用不到。”
韩琮洲:“留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宋澄不知道什么情况下他才会有这种不时之需,比起他,显然还是秦雾年更需要这个,他看向身边的秦雾年,却发现他正盯着韩琮洲。
突然,他问道:“什么叫做你们有一种更复杂的关系。”
韩琮洲撩起眼皮,不咸不淡的看向秦雾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帮了澄澄很多次,所以在他眼里,我不像是他的朋友,更像是他从没有过的哥哥,甚至比哥哥还更重要一点,这可是澄澄说过的原话。澄澄,你还记得吗?”
宋澄:“……”
他当然不记得了!
宋澄一点说过这些话的印象都没有,但他知道这些话听起来有多暧昧,所以嗖的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秦雾年,然后,他就看着秦雾年的脸色逐渐变差。
韩琮洲不在乎秦雾年什么想法,可宋澄在乎,他也看出来韩琮洲有点故意刺激秦雾年的意思,他怕这两个人再坐下去,又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他便扯了扯秦雾年的手,低声对他说:“你先把乘风牵出去吧,在车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出去找你。”
秦雾年一开始非要跟进来,给的理由是担心韩琮洲不是什么好人,现在见了面,虽然他更加讨厌韩琮洲了,但也不得不说,他确实不像是一个坏人。
但他还是没有动,宋澄又扯了他两下,看见宋澄眼里的示意,秦雾年抿了抿唇,到底还是站了起来。
走到乘风身边,他弯腰把牵引绳拿了起来,乘风眼睛盯着他,却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还是宋澄转过身,对乘风说了一句起来,乘风才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出去的时候,顺便还把纸团叼走了。
……
等他俩出了大门,宋澄才皱着眉看向韩琮洲:“你为什么要对秦雾年这样,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不喜欢你对他的态度。”
韩琮洲也皱眉:“是他先开始的,你没看见他对我什么表情吗?”
宋澄:“他那是天生脸臭,对所有人都那样!”
韩琮洲:“……”
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韩琮洲觉得自己别的都不行,就是看人很行,秦雾年那才不是脸臭,他就是对自己有意见。
宋澄对韩琮洲还是有些陌生,说完这两句,他的神情又缓和了下来:“虽然我想不起来你是谁,但我能感觉到,过去我们两个的关系真的很好。我也不期待你们能成为朋友,至少,不要总是给对方脸色看啊。”
韩琮洲不大情愿,但他知道宋澄说的有道理,他端起威士忌,一边放到唇边,一边说:“到现在我也没想到被你念叨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他。”
宋澄一愣:“我以前经常跟你念叨他?”
韩琮洲:“也不算是经常,就是听你说过一些跟他过去的事,而每次说起来的时候,你都能说上很久。”
宋澄:“那你知道我们两个……”
韩琮洲点头,“知道,但你以前没有告诉过我他是谁,不得不说,你对他的描述滤镜太厚,简直判若两人。”
宋澄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毕竟我喜欢他嘛。哇,我还以为我谁都没说过,那看来我很信任你啊,又是把乘风交给你,又是把我们结过婚的事情告诉你。”
韩琮洲的威士忌刚到喉咙里,听到这句话,噗的一下全喷了出去。
这一口酒差点没把韩琮洲呛死在这,宋澄连忙给他拿纸巾,韩琮洲草草的擦了两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他瞪大眼睛,看向对面的宋澄:“结、结过婚?!谁和谁结过婚?”
宋澄眨了眨眼:“我和秦雾年……你不是说你知道吗?”
韩琮洲:“你和秦雾年……结过婚?!”
宋澄愣了:“你不知道?”
韩琮洲:“我——”
他惊疑不定了一会儿,也就三秒的时间,他猛地闭上嘴,表情也渐渐的严肃起来:“这是谁告诉你的,秦雾年?”
宋澄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他也有些警惕起来了,观察了他一会儿,宋澄才说:“不是,是我醒来以后,看我自己的东西,才知道的。”
韩琮洲:“你的东西有没有被人动过?”
宋澄:“没有,你为什么要这么问?”
韩琮洲没有回答,又问他:“那秦雾年知道你们结过婚这件事吗?”
宋澄觉得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他当然知道啊!难道还有人结了婚自己却不知情的!”
这话一说出来,宋澄自己愣了一下。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前几天他坦白的时候,秦雾年的反应,在生气以前,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