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意和景如玉完全没料到双胞胎能看出布布的牙齿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这是副本漏洞吗？
不对， 新世界应该不会放任这么明显的漏洞存在。
而且布布是小鬼王，大鬼王总是能一眼就看出她与旁人的不同，就像萧矜娘当时一下就看穿她的身份， 将她视为同类。
难道她们真的猜错了， 云氏夫妇不是鬼王， 双胞胎才是？
两人的目光再次汇聚在布布身上。
布布正坐在凳子上， 低头乖乖吃草莓。
现在只有和双胞胎走得最近的布布才能解答她们的疑惑了——希望如此。
夏知意先开口问了：“除了牙齿以外，哥哥姐姐还有没有问布布别的问题？”
布布抬起头，想了一下：“有哦。”
景如玉追问：“问了什么？”
布布努力复述， 语调稚嫩：“妈妈对布布好不好。”
两人面面相觑， 没想过双胞胎会问这个。
布布心情很好，表达欲高涨，即使她们不问，她也自顾自说着：“哥哥说布布可以背两个包包哦！
“哥哥姐姐还说下次还要跟布布玩～”
她无心说出来的话， 反而让夏知意和景如玉确定了一些事情。
从问题里多少能看出问话人的一些心思。
双胞胎的问题像是在试探， 也像是在确定， 甚至带着一点羡慕。
在模范之家这样优渥的家庭里， 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整个小区最幸福的人， 可双胞胎似乎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般幸福、快乐。
他们没有自由， 无法像布布一样随心所欲。
他们的一言一行早已经被父母与刻板窒息的教条钉得板板正正，不容逾越。
所以他们问布布，景如玉这个妈妈好不好；
所以他们说， 她可以背两个包包；
所以他们喜欢布布，一个与众不同，充满自由的孩子。
那这些就足以说明双胞胎是鬼王了吗？
凭他们可以看出布布的牙齿和寻常人不一样？
两人不敢妄下定论。
这和她们之前遇见的鬼王都太不一样了。
前四个副本的鬼王， 各个手握乾坤， 掌控着整个副本的生杀大权。
即使是委屈也是生前委屈， 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冒犯他们，有的副本的人们甚至还会供奉鬼王，将祂视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她们还从来没见过哪一个鬼王从开场到现在就这么憋屈、默默无闻。
可又不能因为没有就说不是……
她们进来前，景如玉的爸妈还让他们不要被副本的常规安排束缚住，不要想当然。
两人思索期间，布布已经吃完草莓了。
她自己站起来把手洗干净，然后展示给两个妈妈看。
“吃完了，布布洗手了。”
景如玉夸她做得好，然后把她抱起来，问道：“除了这些，哥哥姐姐还跟布布说过什么吗？”
布布想起双胞胎的话，摇了摇头：“没有了……”
他们不让她把在思过屋玩的事情说出去。
因为说出去后，下次就没得玩了，他们就再也不当她的朋友了。
他们还说了，这件事不告诉妈妈也没关系的……
夏知意和景如玉见再也问不出来什么，也就放她回客厅去和草莓一起看电视了。
沉思片刻，她们决定下午直接去模范之家找双胞胎试探一番。
吃完午饭后，两个小孩都犯起困来。
身为妈妈的她们没法走远，只能哄她们睡着后，自己也留在房子里稍作休息，顺便捋一捋副本线索。
这个副本和先前的副本不一样。
它的规则更多，死亡来得也更加猝不及防。
然而它的副本节奏也是最平缓的，没有庞杂的线索信息，没有紧张的行程安排，整体步调缓慢，就像是真的在过普通平凡的日子、除了晚上。
当然，这是对不打算让孩子变得完美的她们来说是平缓的。
这次副本的几个大安排间隔并不紧凑，中间的时间就显得宽裕不少，明显就是想让玩家在这段时间里，给孩子洗脑，为副本再造出一个小机器人。
不服从副本安排的玩家，时间满满当当。
服从副本安排的玩家，怕是只会恨这七天太少，完全不够教出一个完美孩子。
或许，阿雨那一组就是这么认为的吧……
俩人转头看向沙发上睡得安安稳稳的两个孩子。
窗外的风正好，微微凉，轻柔地拂过孩子们的乌发，像一张舒爽无形的被子披在她们身上。
布布舒服地翻了个身，怀里还抱着云静送给她的洋娃娃。
景如玉二人的注意力忽然就被这个洋娃娃吸引走了。
洋娃娃的表情还是那个样子，眼睛大大的，嘴微微笑着，一变不变。
夏知意低声道：“如果双胞胎真的是鬼王的话……那这个娃娃会不会也不简单？”
景如玉瞬间想起静静把娃娃送给布布那天说过的话。
——你要好好珍惜它，不要把它弄丢了。
原本只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嘱托，此刻再想起时却怎么想都觉得不简单。
这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吗？
又或者，它其实是一个不属于任何玩家的道具？
新世界又没有规定鬼王不能给玩家的人形道具送道具。
说不定……她们晚上正是受了这个洋娃娃的保护才能平安度过？
景如玉抬首看向夏知意。
二人视线交汇，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此时所想。
夏知意轻轻点头，小声密谋：“晚上再看看。”
…
下午，景如玉二人带着孩子再次去拜访模范之家。
这一次，有玩家已经先她们一步到了——阿雨。
阿雨正带着自己的孩子聪聪上门请教云氏夫妇该如何更好地应对明天的小测试。
她是玩家当中唯一一个在乎测试的家长。
要是聪聪能在明天的小测试里取得不错的成绩，自然能适应周日的大考模式，她通关的可能也会更大。
景如玉和夏知意不在乎这些，当即对云氏夫妇开门见山：“我们想见一见你们家孩子，可以吗？”
云氏夫妇闻言却双双一笑，摇了摇头。
云先生道：“现在不行。”
夏知意不解：“为什么？”
云先生道：“明天的考试我家孩子也要参加，今天早上他们已经和布布玩过了，接下来的时间就该心无旁骛地好好复习了。”
云太太温声道：“所以还请大家谅解，可以明天考完试再来。”
两人愣了愣。
万万没想到，完美小孩也还要参加考试。
夏知意道：“静静和宁宁还需要继续考试吗？”
云太太道：“当然，因为完美的孩子要在每一场测试中拿到满分给别的孩子做榜样才行。”
夏知意：“……”
景如玉：“……”
这也太累了……完美小孩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
总而言之，双胞胎现在正在楼上好好学习，不论哪个客人来都不见。
俩人试探的计划因此落空。
这个时候，布布突然注意到阿雨的女儿聪聪。
聪聪坐在阿雨的身边，整个人安安静静的，脸上没什么笑，眼神中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疲惫。
布布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开心，于是指着她，抬头对景如玉说：“妈妈，她不开心。”
稚嫩的声音落在每一个人耳畔，清晰无比。
一时之间，所有大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布布的身上，包括云氏夫妇。
布布无所畏惧，也根本没有在意其他大人的目光，一脸天真地问景如玉：“她为什么不开心呀？”
景如玉和阿雨来往少，不了解他们家的具体情况，没办法给出准确答案。
聪聪不开心或许是因为恼人的制度，又或许是父母严格要求，以及施加在她肩膀上沉甸甸的，望女成凤的期待，更甚至是每一条答案都有。
可惜以布布现在理解能力，还无法听懂这些话。
夏知意的视线在两个孩子之间来回，温声开口道：“布布可以自己去问问她为什么不开心呀。”
布布一听，想也不想，转身就跑向聪聪，直接就问：“你不开心吗？”
聪聪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布布会这么直接。
布布歪着脑袋，不解地看着她：“你为什么不开心呀？”
聪聪抬头看了一眼妈妈阿雨，接着又陷入沉默，良久后轻轻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布布挠了挠头，回头看向两个妈妈们，显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知意启唇道：“如果别人不想说，我们就不要再问了，要尊重别人的想法，不然会让对方不开心的哦。”
布布似懂非懂地点了一下头。
她虽然不知道尊重是什么意思，但是知道会让对方不开心也就不做了。
她低头打开自己的包包，突然抓了一把糖果放进聪聪手里：“糖糖，吃了会开心。”
她吃一颗糖会觉得开心，小朋友多吃几颗肯定也会特别开心啦！
聪聪看着手里的糖，顿感无措。
等她再抬头时，布布已经转身跑回景如玉身边，正拿着两颗糖让妈妈帮她撕开，她也要吃糖，还有一颗是给草莓的。
她似乎总是如此，宛如来去永远自由如风。
聪聪不禁多看了她几眼。
忽然，阿雨的手从旁边伸来，拿走她手里的糖，一脸严肃地对她说：“要好好听云叔叔和云阿姨说话，不要想着玩，你明天还要考试。”
聪聪眼中的眸光逐渐变得黯淡，最终也只是乖乖地点了一下头，什么也没说。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楼梯拐道处，双胞胎正站在那里，静默地凝视一切。
他们看着一言不发的聪聪，又转头去看那个在妈妈怀里笑容美满，会希望别人也能开心快乐的小女孩。
无人说话，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空气流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