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祂会是个恶魔。”
这一句话让在场三人不寒而栗。
短短几个字就能证明这个少女的天性根本就没有故事里的那般美好。
景如玉又往后翻了几页， 一直到最后一张，全都是空的。
写完那一页后，日记的主人再也没留下过一字半句的痕迹， 就像已然遗忘了这本日记的存在， 又或者是已经没有兴趣再去记录自己的生活。
她的注意力或许已经全部放在创造自己的神明之上了。
曹安看完最后一页后， 鸡皮疙瘩跟着起了一身。
他有点怂地小声问：“罗阿婆这里面写的， ’祂走了‘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指半面佛重新回归大众视野了？”
日记是从罗阿婆家里搜出来的，这里又一直只有她一人，所以她就是故事里的少女没错了。
夏知意思索片刻说道：“很有可能。
“根据小熊故事里的描述， 古依族的人看不起外面的人， 罗阿婆又继承了古依族人的傲慢，所以应该也不屑与外界往来，但她又确实想要一个玩伴。
“而从半面佛如今的风光看来，半面佛并没有选择一直留在这里陪她， 做她一个人的玩伴。”
景如玉认可夏知意的分析。
她指着最后一页日记上的字道：“’创造属于自己的神明‘这句话足以表明， 她并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个信仰。
“她不仅傲慢， 而且自私， 甚至叛逆到了极点。”
抛却旧信仰， 找寻新信仰， 又在新的信仰选择重回大众视野时，再次抛却，甚至选择自己创造神明。
如此傲慢又随心所欲的性格， 简直与众不同到了极点。
曹安搓了搓发凉的脖子：“不能吧，这里不是半面佛的地盘吗？她就不怕半面佛知道了，反手就给她灭了？”
不可否认， 这是一个谜团。
半面佛作为副本鬼王， 不可能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更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唯一降福的这个信徒有反叛之心。
可这里一切如新，资源取之不竭的境况又清清楚楚表明祂并没有惩罚这位叛逆的信徒。
大家并不知道祂是被蒙在鼓里还是宽恕了这位信徒，这实在是令人捉摸不透，耐人寻味。
夏知意觉得这次的鬼王是真的很不一般。
和她们前两次遇见的鬼王比起来，堪称消极怠工。
祂从未主动找过玩家，仿佛根本无所谓玩家们会怎么样，现在甚至连背叛自己的信徒都没有惩罚……简直是佛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请问成佛的都会这么佛吗？
那他们明天通关时，祂可以继续消极怠工，放他们一马吗？
这时，夏知意脑内灵光一闪，忽然提出一个极其不一样的观点。
“难不成……现在这个半面佛是罗阿婆造出来的？所以罗阿婆有背叛信仰的举动也不会被惩罚？”
景如玉和曹安一下就将视线聚集到她身上。
这不是没有可能，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可以肯定。
夏知意又摸着下巴思索：“可如果现在这个半面佛是罗阿婆创造出来的，那按理说，镇上的人应该对罗阿婆也很尊重，怎么会这么排斥她呢？
“没有人创造了能只手遮天的东西后还要让别人讨厌自己吧？
“除非这个假货也背叛了罗阿婆。”
“好家伙，”说完她自己感叹道，“这是在套娃呢？”
景如玉一时半会也没有准确的答案，只能说鬼王的心意难以猜测。
她合上日记，转头道：“我们先看看书，之后再下定论。”
夏知意乖乖把书放在地上，曹安也凑上来跟着研究这本看起来阴森森的《古依禁术》。
对待载满历史的古籍要抱有尊重，景如玉翻书的动作很轻。
打开封面，枯黄的页面上赫然写着一行字：古依禁术，不得外传，亦不可随意启用，易遭天谴。
久远的神秘气息扑面而来。
景如玉伸纸摸了摸旁边，顺手一翻，直接翻至中间——书页里夹着一张树叶书签，有人在看这一面。
就是这里了。
这一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字，其中就有他们都看不懂的符号，疑似是古依族的秘密咒语，旁边还配有令人捉摸不透的图画。
他们看得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该从哪里看起来才好。
景如玉果断回看目录，比对了一下，只见这个单元的目录上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大字：造神。
“……”
这个古依族居然真的能自己造神？！
夏知意忽然想起小熊解释过的古依族名字。
“啊，原来’神明‘和’神之子‘这两种含义是这个意思啊，要么做神的子民，要么自己造神成神。
“难怪这里的人这么高傲，觉得外面的人不配和他们玩呢……”
曹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好聪明啊。”
夏知意谦逊道：“过奖了过奖了。”
景如玉翻回原位，又往前翻了几页，从造神篇开头仔细阅读。
除了那些奇形怪状的符号让人看不懂，剩下的字与汉字相差不大，所以阅读还算顺畅。
开头两行，上来就是重点——
神之体，孩童为佳，因其至纯至善至真，有着无限可能。
改造之后，神之体右臂会出现古依图腾，寓意未来的神明已降临在其身，可善加培养。
这也就是说……
夏知意回忆着昨晚看到的画面，左臂右臂比划一番后，惊诧道：“我们晚上看见的那个小女孩才是被罗阿婆改造的神之体！”
三四岁天真无邪的年纪却被邪术改造成了这个模样，从此再也见不到父母……罗阿婆简直疯了！
她就和她那会吸食小孩魂魄的信仰一样，丧心病狂！！
曹安一听和夜晚看见的小孩一样，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直皱：“不是吧，这也太残忍了吧，她还那么小啊……”
“所以说罗阿婆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景如玉如此道。
从日记里就可以看出，她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只要自己开心。
他人是生是死，是好是坏，她根本不在乎。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时而疯癫时而正常的模样，或许就是这本书开头写的“天谴”吧……
景如玉继续往下看，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通篇阅读下来，只会让人觉得造神是个疯狂又残酷冷血的举动。
书里写道，被改造的神之体在每个夜晚会产生浓厚的杀欲，他们的成神之路完全可以说是在血流成河中走出来的。
古依族将其定义为：脱去人性。
造神禁术一旦施行，哪怕神之体再痛苦也不会停下，直至造神结束，让其认主。
认主，顾名思义，就是要让培养完毕的神之体认一人为主。
如果提前让神之体认主，培养就会被强制终止，效果大打折扣，所以书中一再强调一定要等培养完毕再进行认主。
培养完毕的意思自不必说，当然就是指杀够了人，被一笔笔血债洗去人性的神之体——一个像魔非说神的最终产物。
认主的方法书中也有详细记载。
控制住发狂的神之体，用主人的血在其眼下划一行，眉心自下巴画一竖，呈一个十字。
血迹会被神之体自行吸收，成为封刻在其生命中的束缚，令其永生永世都会听从主人的命令，绝不反抗。
《古依禁术》将“认主”定为最关键的一步。
它充满危险，因为被选定的主人可能会被性子暴烈不定的神之体反杀。
同时，这一步也定调了神之体未来的性格是善是恶。
因为神之体认主之后会被对方“同化”，学习对方的行为，会在潜移默化中受其影响，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是如此。
因而，这本书也特地标注了一句话：既是造神亦是造魔，代价沉重，择主需万分谨慎，以免毁于一旦。
不可否认的是，一旦神体培养成功，她将会变得无比强大，有朝一日或许能成为真正的神明，拥有神明的神秘力量。
就像小怪物，她甚至学会了穿墙之术。
长此以往下去，没人知道她还会变成什么样，又会有多少恐怖的力量。
但这就是罗阿婆的目的所在。
她只需要一个听话的、只属于她的神明，抑或是恶魔。
曹安觉得这个古依族像个邪/教组织。
怎么会有这样的禁术，这也太恐怖了！
新世界真的是太可怕了！！
他怂巴巴地开口：“你们觉得那孩子现在被炼到什么程度了？不会很快就要成神了吧……”
一个副本两个神，还都是对玩家不友好的神，这是什么超级恐怖故事啊？！
景如玉想了想，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她的杀人目标肯定只有玩家没错。”
曹安不解：“为什么，不是还有那些镇民吗？”
夏知意帮忙解答道：“因为镇民有半面佛护着呀，罗阿婆当然就拿他们没办法。玩家不一样，我们什么也没有，对他们来说就是一群待宰羔羊。”
曹安：“那我们现在……”
夏知意点了点头：“是的，超级危险。”
新世界为什么会安排这一条旅行路线，用意就在这里了。
这是属于古依族的围剿。
他们这次，有两个敌人。
“还有机会。”
景如玉突然出声，她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古依禁术》上的字。
密密麻麻的字行里，只见某一行清清楚楚写着如何确认神之体是否培养完毕的办法：看他们身上的图腾。
培养完毕的神之体，部落图腾会移动到其心口，意为神明已经入心，大功告成。
所以说，现在这个小神之体还没有认主。
“我们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呆在安全的地方撑过两小时，等小熊来接我们。”
景如玉冷静地开口。
“二是……主动出击，毁掉神之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