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本咒术协会, 以祓除邪恶咒灵为目标,以保护民众安全为己任……”路过的大巴车,公交车上的站牌, 远处的广告屏, 繁华的城市中,随处可见咒术协会的广告。
松内瑛太坐在公交站台候车处, 看着眼前的一幕又一幕。
他不过是困在咒术界一段时间,又出来跟随高专四处祓除咒灵半个月罢了,再次回到人类社会, 便感觉世界完全变了一副模样。
变成了他完全陌生的模样。
远处来了几个高中生, 嘻嘻哈哈地对着手机在讨论咒术协会的事情。
“你们看公布的咒术师列表了吗?他们的能力好酷啊!”
“再酷能有五条悟酷, 漫画中的他已经很帅了,没想到现实更帅!”
“力挽狂澜,守护着霓虹, 我也好想成为咒术师,强大又帅气, 听说咒术师的待遇很高。”
“诶, 好像有点危险。”
“听说以前咒术师很危险, 但是那是旧的咒术协会了,自从五条春发明了十咒, 咒术师增多,现在牺牲概率很低。”
“五条春啊……”
瑛太听到某个触动他心弦的名字,不由又垂下了眼眸, 胃部翻涌, 他刚吃下的早晨在这一刻分外有存在感。
然而即便如此, 他不得不承认, 五条春对于公布后的各项措施实施得很完美, 不过一个月的功夫,霓虹恢复了基本安定,甚至让许多人以成为咒术师为目标。
正如漫画中五条春对夏油杰所说的那般,五条春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可是、可是……
瑛太想起父亲挡住咒灵时纤弱的肩膀,想起母亲临死前带泪的眼睛。
可是那些被牺牲的人就应该白白死去吗?
瑛太捂住胃,仿佛有一条虫在他胃中蠕动,挣扎要从他的口鼻出来,
好难受。
耳边,高中生们还在讨论着五条春,讨论着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讨论着他的荣耀与卑鄙……
瑛太站起来,远离了公交车站,走到了僻静的角落,喉咙紧缩,他控制不住地干呕出声。
“你没事吧?”一瓶水递过来。
瑛太捂着胸口,抬起头,看到了文里关切的眼神。
他们来到附近是为了出任务,只不过他先到了,一直在等文里。
“没事。”瑛太抓过水,扭开盖子,漱了漱口。
他拧上瓶盖,阴郁地眉头下,视线若有若无地瞥向一旁的文里,他记得他的术式从未对文里产生过反应。
“文里,你对五条春是怎么看的?”他幽幽地问道。
文里愣了一下。
……
五天的时间转瞬即逝,在越来越热烈地宣传中,时间来到了五本大厦剪彩的当天。
无数人乘着电车前往。
从半空看,人流如同溪流分支般向五本大厦汇聚。
受到邀请的不仅有普通人,还有咒术师,为了今天的仪式,许多咒术师提前把今天的任务完成。
大厦内,咒术师一个个入场,京都的东堂看见虎杖高兴地挥手,大喊着挚友,胀相跟在他身边,不爽地说“这是我弟弟。"
虎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真希的妹妹离开,她整个人都变的冷酷许多,独自坐在前面,没有说话。
后面的歌姬教训着胡乱跑的学生。
西宫桃吐了吐舌头,没有顶嘴。
九十九由基抱着双臂,站在后面,羂索还在暗处,乙骨忧太今天替她看着天元,她才能出来。
还有很多很多熟悉的咒术师和辅助监督……
此时,大厦的楼上,月沢佑将手中的狱门疆递到伏黑惠面前。
伏黑惠微怔。
月沢佑微笑,“你上次不是问我什么时候给悟解除封印,这场仪式过后,把狱门疆悄悄给崎谷篤,他看到这个就会明白,他会帮你解除狱门疆的封印。”
伏黑惠瞪大了眼睛,看到了月沢佑温柔的眼神,又垂眸看了看眼前唾手可得的狱门疆,一点点伸出手。
他见春没有要收回的意思,伸手拿了过来。
沉甸甸的感觉落在手心,伏黑惠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似乎都安定了不少。
忽然,那天春的笑掠过脑海,对着他说着对不起,脸上却毫无悔意的春,他轻轻垂下了眼眸,这狱门疆不会和上次一样是假的吧。
为了自己的目标,就算是他,对春来说也是可以抛弃的存在吧?
伏黑惠身体僵了僵,他抬眸看向春,绿色的眼眸澄澈坦然,“我知道了,我会说服五条老师的。”
不管怎样,只要春说,他就愿意再相信春一次。
月沢佑笑起来,摸了摸他翘起来的头发。
而在咒术师达到时,大厦外的普通人也渐渐汇聚。
他们嬉嬉闹闹着,线上线下,每一个地方都对此讨论得热火朝天。
剪彩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中午十二点,政客,各色记者前来,各个电视台同步直播这场仪式。
黄濑随着人流来到咒术协会这边亲自观看,不过很多来观看的人除了极少数抱着看热闹的心,大多数都是希望成咒术师。
朋友兴奋地说道:“听说所有拥有门票的人都可以在咒术协会领到一张咒术师申请表格,这张申请表格递交后,日后可以来咒术协会免费检测,是否拥有咒术师资格?如检测资质达标的话,可以上高专,成为咒术师预备役。”
黄濑看向朋友,明明的他同伴也都看过咒术漫画,理解咒术世界的残酷,可是五条春所描绘出来的咒术师,却让所有人都下下意识忘记了咒术师的危险,把咒术师当做梦幻一般的职业进行追求。
黄濑环视四周,和朋友一样兴奋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也憧憬着咒术师这个职业。
毕竟成为了咒术师,便可以顷刻间收获强大的力量,巨额的财富,万人注视的荣誉……
“听说三谷家的少爷都希望成咒术师,前些天,成为咒术师的方法还没有出来时,他便已经在网络上@咒术协会,说是想要成为咒术师,可以对五条春的咒术协会进行赞助,希望咒术协会能让他也成为咒术师……”
“咒术师真好,如果你有潜力的话,你觉得你的生的术式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如果是会飞的术士就好了。”
……
远处的记者也对着行人采访,慷慨激昂地叙述着这次的活动。
车子缓缓从远处驶来,是内田议员……
群众们看到他,立即发出一阵欢呼,内天议员走下车,朝着群众挥手,带着笑走进咒术协会大厅。
黄濑仰头,无数架无人机在巡航,巨大的咒术协会遮天蔽日地挡在眼前,贯穿整个大厦的广告牌来来回回,播放着咒术协会的广告。
而围绕着这巨大的建筑下,人头攒动,密密麻麻的人几乎望不到尽头,他们欢呼着,兴奋着,挥舞着小旗子,等待着即将开始的仪式。
霓虹因咒术师而陷入狂热。
而伴随着众人的期待,屏幕一闪,出现了五条悟的面容。
与此同时,各家电视台也相继同步直播这一场直播,他银色的发在阳光下几乎闪闪发光。
平日里,众人便已经知道五条悟有一张出色的面容,这一刻,近距离的拍摄,更是放大了这种美貌。
网络上弹幕涌动。
伏黑惠注视着他,虎杖悠仁注视着他,无数咒术师、无数人类注视着他。
五条春一步步登上咒术协会高高的阶梯,他站在大门口两米高的阶梯,注视着阶梯下,他一张张望诚挚向他的面孔,念出早稿子,“1月28日12时,咒术协会成立,我们咒术师承诺,将以自己的生命保护群众的安全……”
话筒将他的声音送到无数人耳边。
每一个人因为他的话而亮起眼睛。
九十九由基站在五条春的不远处,她望着摘下墨镜,露出真正面容的五条春。
又望向阶梯下,绵延数里,望不到尽头的人流。
他们为五条春的话欢呼雀跃着。
五条春还真的做到了。
还真是讽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所注视的人,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虎杖也站在一旁,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眼眶忍不住发热。
野蔷薇、真希、狗卷棘、胖达、京都的所有学生、新生咒术师、黑尾……
所有人注视着这一幕。
远处的高楼之上,因为担心春这边会出状况,夏油杰站在高处,俯视着咒术协会现场的情况,咒术协会屏幕上春垂眸念稿的画面尽在眼前。
从他的角度,真正的春只有很小很小的身影。
万人之中,只有他的声音响彻在天地间。
夏油杰没有看屏幕,盯着那小小的身影。
春,你的愿望实现了,你开心了吗?
咒术协会的后面。
“瑛太,接下来就要你上场了,这可是你特地争取来的差事,怎么还一脸迷糊的模样,快点准备啊。”瑛太的后背被人拍了一下,他恍惚地回神,是九里琥珀,他鼓励地看向他。
瑛太垂眸看向了托盘中的剪刀。
是的,剪彩仪式,自然需要剪彩,当时间到了,会有专人带着托盘送上剪刀。
咒术协会对咒术师很宽容,他很轻易争取到这个机会。
瑛太勉强笑了笑,听着前面传来巨大欢呼,跟随着前面的人一起向外走去。
今天是一个很好的天气,走出帘子的瞬间,阳光刺得眼睛疼。
他木然地向前走着,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适应了现在的光线,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高高的台阶下,汹涌的人海。
人多得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看不见尽头的眼睛炙热望过来。
瑛太攥紧手中的托盘,转头看向人们视线的中心——五条悟。
站在一群年迈的政客中间,年轻的五条悟分外显眼,他还摘掉了墨镜,露出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大屏幕将他的面容放大数百倍,也将这双美丽又强大的眼眸照进每个人的心里。
可是瑛太知道,那双不仅代表着美丽的眼眸,是虚伪的赝品,他只是伪装成精美钻石的玻璃珠,廉价又可笑。
在结界内,通过十咒激发,他获得了生的术式的能力。
他的能力是绝对的真实与虚假,而从获得这个咒术开始,他便能分辨所有人话中的真实与虚假。
第一个让他愕然的是九里琥珀,救了他的九里琥珀满嘴谎言,口中没有几句实话。
他一开始不肯相信自己的术士,但在后来的接触中,他知道,九里琥珀别有目的,确实欺骗了他。
他隐藏了自己的术式,徐徐图之。
然后在越来越了解自己的术式中,他逐渐能够通过术式,和不动声色地问话,推测出事情的真相。
漫画中,五条春仗着普通人不知道真相,大张旗鼓收买新生咒术师。
现在有论坛的出现,他便暗中行动,安插进九里琥珀这样的人手。
那些人挑选有潜力成为领袖的咒术师,或者自己担当领袖,左右着新生咒术师们的决策。
就如九里琥珀对他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是这个术式,他根本不会怀疑九里琥珀一切言语。
如果不是这个术式,他永远也不会知道眼前五条悟的真实身份——是将所有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五条春。
他一步步走近五条春,在所有人的瞩目,来到他面前。
他的五感被充分调动起来,他能感受到,五条春的眼神落在他身,看似专注,其实跟落在什么绿植盆栽上一模一样,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胃部熟悉地翻涌发涌上心头,牵动着五脏六腑。
瑛太从来不知道,他竟然那么能够伪装,在恶心欲呕的情况下,还能不露一点端倪。
他站在了五条春面前,挑起眼尾,小心地瞥了眼前的男人一眼,五条春雾似的眼眸已经从他身上挪开了,落在托盘的剪刀上。
瑛太不知道五条春是怎么拥有无下限术式的,但是五条春并不是五条悟,他没有五条悟那样操控自如,想要获得外物,就必须关掉无下限。
所以在五条春拿剪刀的那一刻……
五条春的体术不好,距离他最近的咒术师也在两米之外,只要他动作快一点,完全可以杀了他。
这是一个多么适合五条春的死法。
在他完成自己目标的这一刻,在万众瞩目之下,把他的谎言彻底粉粹,让他构筑的高塔彻底倒塌,让他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带着遗憾与痛苦离开。
他的罪恶将公布于众。
瑛太想象着那个画面,血液都不禁为之燃烧,冲撞得血管都隐隐发疼。
这一刻,时间在他眼前变得缓慢起来,风吹动衣角弧度,他紧紧盯着五条春的动作,看着他缓缓抬起手,碰触到托盘中的见到,然后拿起它……
现在!
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热烈的阳光照在额头,让人炫目又头晕,身后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话筒收进风声,让整个场地都响起沙沙的声音。
现在!
现在!就是动手的时机。
汗水缓缓冲他的额角降落,眼前,五条春已经拿起剪刀,移开他的视线。
现在!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可是他怔怔地看着五条春的衣角移开视线,却无法再动弹一下,旁边的人已经要离开了,他僵硬地跟随着对方,走到侧边。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了成千上万的普通人类,那么期盼的目光,他攥紧了手,回想起出任务中的点点滴滴。
怎么也祓除不尽的咒灵,因咒灵而痛苦的大家。
如果拆穿五条春的阴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霓虹会再次陷入动荡,上一次还有五条悟可以稳定民心,这次呢?
他和五条春这个自私自利的疯子不一样!
所以、不能!
剪刀咔擦一声,硕大的红花掉落下来,礼花喷溅,在阳光下,像蜘蛛的网,五彩斑斓地笼住众人。
五条春的面容出现每一个人的手机上。
地铁站的人们带着耳机观看,家中的一家三口,守在电视机看,街上的行人仰头,在广告牌下看。
听银发的男人勾起唇,眸光潋滟夺目,一字一句宣布:“新的咒术界,在今天成立。”
这一幕,这一个瞬间,将会印在每一个霓虹人民心中。
咒术协会大楼下,在礼花喷溅中,所有人挥起手,
航拍的无人机掠过密密麻麻的欢呼,将这一幕传递到每一家电视台。
五条春达成了他的目的。
在咒术界的历史上,恐怕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五条春与五条悟两个名字了。
月沢佑顺利地将剪彩仪式举行完成,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他有些意外,他总以为在关键时刻会发生,却没想到无论旧咒术界的残党,还是羂索都没有任何行动。
真是枉费他的精心布置了。
他从胸口西装口袋掏出墨镜,带了上去。
不过还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羂索没有出现,只能交由悟来解决了。
远处,夏油杰与真人观看完这一场盛大的表演,缓缓收回眼神。
“走吧。”春的目的达成了,悟也可以从狱门疆出来了,他可以把春带走了吧。
剪彩仪式结束后,宴会还没有结束,政界的人物就是这样,他们需要在华美的宴会厅内,与美女相伴,吃着精致美味的菜肴,喝着香槟,才能好好交流。
天光在白日的狂欢中耗尽最后一点光点,慢慢变得黯淡。
月沢佑看到了变装的夏油杰,他知道是夏油杰来接他了。
他已经将狱门疆给惠了,估计今晚,惠就要解除悟的封印,将他放出来。
他有信心说服悟会接受他的计划,但是他无法阻止悟的愤怒。
愤怒的五条悟很有可能会将他彻底禁锢起来,不顾他的意愿,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毕竟悟就是那么自我的人,他不会对夏油杰这样,但是对于半身的自己,五条悟你我之间的界限就不那么明显。
因为他觉得半身之间就是互相包容的。
他想,他还是先离开一段时间,让五条悟冷静一点再说。
所以他抛下了高专学生,向夏油杰走去。
但是伏黑惠像是察觉到什么了,揪住他的衣角,绿色的眼眸看着他。“五条老师,你上哪里去?”
月沢佑回头,看到伏黑惠不安地眼神。
真是一个敏感的孩子。
“诶,惠好粘人,就这么一刻也离不开老师吗?”他学着五条悟的语调,打趣道。
旁边的虎杖和野蔷薇笑了出来,一唱一和地调笑。
“噗——小孩子~”
“伏黑,好粘人~”
伏黑惠脸色黑了下来,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然而即使被嘲笑,他还是固执地看着五条春。
“好啦好啦,我只是想起一个东西还没有给你,很快就回来。”
“很快!”伏黑惠确认地问道。
“是的。”看到难得一见粘人的伏黑惠,月沢佑脸上的笑不禁带上了几分属于五条春的纵容。
伏黑惠这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月沢佑。
虎杖悠仁脸上的笑微淡,看着月沢佑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怎么了?”野蔷薇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不,就是五条老师变了好多。”虎杖戳着手中的蛋糕,或许是因为春的离开,五条老师沉默了许多。
刚才他看着五条老师的笑,恍惚间还以为看到了春。
虎杖沉默。
伏黑惠也沉默,春说虎杖和野蔷薇太过单纯,暂时不要告诉他们。
月沢佑来到夏油杰身边,站在凄清的月光下,回眸去看宴会厅中喧热的一切,高专的学生在打闹,大腹便便的政客要员们正在含笑交谈。
门的影子将他与宴会割裂出两个世界。
他最后看了一眼,向外面走去,夏油杰和律司跟在他身后。
他们走过一扇扇巨大的落地窗,踩在透过玻璃的月光上,他笑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差点忘了。”
在夏油杰疑惑的眼神中,他吩咐律司几声,律司得到命令离开。
他又骗了惠,不过希望这样能够安慰他。
“五条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忽然,一道声音传来。
月沢佑抬眸,看到了拐角走出来的瑛太。
挺拔的少年经过战斗的洗礼,变的越发内敛沉稳。
这些新生咒术师可都是以后咒术协会的中流砥柱。
旁边的夏油杰早就察觉到瑛太的靠近,用披风挡住了脸庞,隐藏在黑夜里,并没有被瑛太发觉身份。
月沢佑看了一眼,见夏油杰隐藏得很好,这才收回眼神。
“原来是你。”他根本不记得瑛太的名字了,不过他现在扮演的是五条悟,记不住名字很正常,他反问:“你呢?你不去参加宴会,在这里做什么?”
瑛太扭头看向玻璃外仿佛不是很遥远的月亮,微微勾唇,“只是月光很美,过来看月光罢了。”
他幽幽地说起回忆:“以前,爸爸总是很喜欢带我去天文馆看星星。”
“是吗?”月沢佑想说在楼上有天文望远镜,但是想了想这话不太适合现在的五条悟说,他点了点头,想要离开:“那你……”
“对了,五条先生。”瑛太打断了月沢佑的话,转过脑袋,认真地看向他:“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请你为能我解答一下吗?”
月沢佑微怔,回答:“好吧,你问。”
“上次在会议上,西斯问你的话,你并没有解答,我想再问您一遍,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昏暗的玻璃栈道中,屋外的月光洒进来,打在两人的脸上。
瑛太的声音淡淡,他的眼眸一只被阴影挡住,一只曝露在月光下,两只眼睛都深深地凝视着月沢佑。
月沢佑一怔,终于正眼看向了松内瑛太。
他心道,松内瑛太,是谁?
他记得好像九里琥珀递过来的资料有写,是死灭洄游中的心声咒术师,他父母好像……好像死了?
他正要回答,忽然,玻璃咔擦的碎裂声传来,他抬眸望去,圆月下,几位旧咒术协会的残党出现,发动突然的袭击。
月沢佑攥着瑛太的手腕,向后躲开。
隐藏在暗处的夏油杰出手,挡在月沢佑两人面前,为他抵挡住几位咒术师的攻击。
巨大的冲撞声传来,幸好刚刚建好的大厦很结实,没有被破坏得太厉害。
月沢佑挑了挑眉,他预料到今天会出事,但是却没有预料到,出现的竟然是咒术协会残党,而不是羂索。
他污蔑羂索为凶手,羂索应该能预料到出现在明面的人是他,而不是五条悟,还真是被算计怕了,不敢随便出现了?
不过苟延残喘的咒术协会怎么会有胆子出现?
是九十九由基背叛他了?还是他们用什么咒具看出了他的身份?
窗外,接二连三的咒术师从另外一面的大厦飞过来,一言不发,只想夺走他的性命。
不管如何,此地不宜久待。
月沢佑攥着瑛太的手腕,拉着他离开夏油杰交战的范围。
“我们先离开这里。”他将瑛太护在身后,准备先让他安全离开,这个咒术师在这里,只会限制夏油杰的发挥。
他一个使劲,手中传来阻力,竟然没能拉动瑛太。
他愣了一下,回头向瑛太望去。
松内瑛太的目光从春攥着他手腕的手收回,抬起头,丝毫不在意现在紧张的气氛,他黑色地眼眸盯着春,重复自己方才的问题。
“五条先生,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
他的瞳孔被月光镀成浅灰色,泠泠泛着锐色。
“您觉得五条春有错吗?”
在这样的眼神下,月沢佑意识到什么,他感觉有些不对,他看向一旁战斗中的夏油杰,冷静着转移话题:“怎么了?你要问这个问题?”
“五条先生,您只要回答我这个问题就好了。”
“瑛太,每个人都不可能做完全正确的选择……” 月沢佑一边模棱两可地回答着瑛太的话,一边努力回忆着九里琥珀送过来的资料。
松内瑛太、松内瑛太!对的,他记起来,松内瑛太的父母的好像是因死灭洄游而死。
他紧紧盯着松内瑛太的眼神,这种暗藏仇恨,却冷静地询问他五条春有没有错的眼神?
眼神太过薄凉,月沢佑猛然醒悟,松内瑛太问的人不是五条悟,而是他。
这个孩子看出他的身份了,所以和旧咒术协会的残党合作了?
月沢佑瞥向夏油杰那边。
他是怎么看出来?又非常自信地独自面对他?
各种念头一瞬间从月沢佑额脑海中闪过。
他的手下意识松开了松内瑛太。
松内瑛太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这股讥笑在月沢佑眼中分外明显,他眼神微暗。
现在当务之急是该如何安抚松内瑛太。
他没有正面回答对方,而是将这个问题抛给瑛太:“……如果舍身处置,你是五条春你会怎么选择?”
瑛太凝视着月沢佑,“我不会做和五条春相同的选择。”
“那是因为你站在普通人的角度。”月沢佑见瑛太上钩,继续说了下去,“咒术界的情况和经典的电车难题非常相似。”
月沢佑盯着瑛太的眼睛,一点点叙述。
“有三个孩子在列车经过的轨道上玩耍,一个孩子在列车不会经过的轨道上玩耍,而你站在轨道更换器面前,一辆列车将要驶来,你有三秒的时间,决定是让一个孩子去死,还是三个孩子去死?你会怎么做?是选择更多的孩子,还是选择伤害无辜的孩子,挽救更多的性命?”
“咒术界就是无辜的一个孩子,他们不会产生咒灵,但是却要为了大多数人牺牲,而普通人则是一切根源的三个孩子,所以你是选择牺牲正确的孩子吗?”
瑛太愣住了……
月沢佑见他真的在思索这个问题,眼神更是温柔,循循善诱:“事实的答案是你无论怎样选择都是错误……”
说到这里,月沢佑忽然感觉胸口有丝丝缕缕疼痛,还有一丝血腥味从喉咙蔓延。
怎么回事?
他皱眉继续说下去,“我也只是……”
心脏仿佛要爆裂,越想说吐露什么,心脏的疼痛越发明显,这疼痛和他说话的有关?
这是什么?对他下的术式吗?
月沢佑脸色微变,咽下口水的血液,飞快变幻思维,改变自己心中想说的话语,进行实验。
送内瑛太怔怔深思吗,见他停止说话,眼神紧紧盯着他,那双如猎犬的眼眸盯着他,仿佛只要他露出一丝破绽,他就会扑上来,将他撕咬殆尽。
月沢佑鬓发中的冷汗微微滑落。
这还真是……对他微微勾唇,换了一种说法:“在世俗的认定中,无论怎样选择都不完美,所以,不要去追求别人所认为的对错,而是看你!”
他对上松内瑛太的眼眸,直视着他,选择对瑛太进行坦白:“你觉得我是对是错?”
他感受心脏被紧紧桎梏的感觉慢慢松缓,果然,这个术式针对语言,让被施术者无法说谎,如果说谎的话,可能会死在术式效果之中。
幸亏他说了一个不算谎言的谎言,否则他一个嘴快,可能就要死在自己的嘴巴下了。
松内瑛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心。
“我的答案……”
他承认五条春为这个社会带来的一切改变,也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但是他的心,无法原谅间接害死他父母的五条春。
他抬眸看向月沢佑,“非常感谢你在最后的时候没有对我说谎,但是……”
他缓缓抽出刀刃,雪白的刀刃泛着光,“我无法原谅你。”
姗姗来迟的律司看着眼前的情况,下意识挡在月沢佑面前,眼神不善地看向松内瑛太。
夏油杰开启了领域,将其他敌人全都拉了进去,律司身后的人无法帮忙,便站在了月沢佑身后。
瑛太一点也没有退缩的和律司对持。
解除了危机,月沢佑微微放松,他拍了拍律司,让他让开。
律司看了月沢佑一眼,确认他坚持后,才皱着眉,站到了一旁。
月沢佑再次认真地看向瑛太,瑛太与残党合作,即使律司出现,他也没有丝毫退缩,他不是在复仇了,而是心存死志了。
他想起松内瑛太在占据上风时,没有直接出手,而是固执地询问他认为自己错了吗?
他和悟一样,是一个过分单纯的人。
就当偿还他方才的手下留情了,月沢佑操控丝线,将灰野术式的效果的咒具攥在手中。
这是为了防备羂索,随时解封悟做的二手准备,他将灰野无效化术式效果做成咒具,却没想到没能给五条悟用上,反倒给自己用上了。
他已经明白了瑛太的术式效果,无效化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感受着心头的异物感不在,他看向瑛太。
瑛太持刀冲过来,不等律司他们格挡,他毫不犹豫,伸手去挡要贯穿他喉咙的刀刃。
刀刃贯穿掌心,他将刀刃的锋芒挡在喉咙前,血液沿着掌心一点点啪嗒啪嗒滴落在地面。
“春先生!”律司惊呼。
“不要过来。”月沢佑直视着瑛太惊愕地眼神,他道:“对你父母死亡的事情,对不起。”
瑛太目光颤动,随即越发狠戾。
事到如今,是一句对不起可以解决的吗?
“你为你父母而战,我十分理解你,就像是我为亲人而战,即使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杀死你父母的是咒灵,只要他们存在一日,就算死的不是你的父母,也会是其他任何人,我所做所为是为了消灭更多的咒灵,我不会后悔!”
月沢佑语气决绝。
瑛太努力咽下口中的血液。
可是……为什么是他的父母……
瑛太抽出匕首,再次向月沢佑刺去,他告诉自己,不要相信五条春的话,漫画上看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能言善辩至极,不要相信他的语言,不要相信他的任何语言。
月沢佑带血的手攥着瑛太挥过来的手腕,他紧盯着瑛太,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错,你也没有错,但是你父母确实因我的计划而死,我不会杀你,你如果想要复仇,那就努力增长实力,努力、更加努力地来杀了我……”
忽然,月沢佑口中的话忽然顿住,惊讶地看向瑛太。
瑛太口中忽然溢出大量的鲜血,向下倒去。
月沢佑微怔……抱住了在他面前倒下的瑛太。
怎么回事?
“绝对的真实与虚假,这是我的术式。”瑛太咳出鲜血,嘶哑地说道。
“这个术式可以看破一切虚假,当我发动术式,只要你有一句的谎话,谎言之花就会被贯穿你的心脏,反之,如果你说了实话,体内的死亡之花没有发动,死的就会是我,在你攥着我的时候,这个术式就已经在你身上种下了。”
“我曾经想过……对付你这种……骗子,这种术式最合适……不过了吧。”
月沢佑收紧了抱住瑛太的手。
瑛太口中不断涌出鲜血,他看向五条春,目光悲凉:“可也正是因为这种术式,告诉……我……你没有说谎……我没有……没有办法……反驳你……”
“太好了……只是为什么……为什么是……”瑛太他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似的,带血的手攀上月沢佑的脸颊。
他控诉地看向月沢佑,张开口,想说什么,可是口中的鲜血一股股涌出,带着内脏碎块血液,染红他的唇齿和下巴,他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于是,他悲伤又痛苦落出眼泪,在止不住的鲜血中,无可奈何,不甘至极又疲惫万分地缓缓闭上眼睛。
月沢佑怔怔地看着满脸血迹死去的瑛太,最后一秒,想对这个世界发出最后一丝控诉的瑛太放弃了,露出无奈又释然地笑。
他唇中的笑似乎在说,你没说谎,太好了。
瑛太手指无力地从他脸上滑过,留下几道血痕。
月沢佑怔然。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掌心握住的咒具。
不是,他在说谎,他只是看瑛太很单纯,知道他存有善心,知道他吃软不吃硬,知道只要以大义的角度去说服他……他就再也无法持刀杀他……
血液流淌,滴落在咒具之上……
瑛太的脸庞渐渐失去温度。
可是他并不是全部为了大义啊……什么时候,他对生命的敬畏消失,理所当然地要普通人付出性命,甚至……瑛太出现在他面前那么久,他的受害者,他却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记住,没有一丝愧疚之心。
“春先生……”律司在一旁轻声呼唤。
夏油杰的领域展开,前来暗杀他的咒术师躺在地面,全都没了气息。
“春,你没事吧?”夏油杰擦了擦脸上的伤口,关心地询问。
砰的一声,忽然,窗外五彩斑斓的光落下,月沢佑慢半拍地抬起头,看到了漫天绽放的烟花。
这是他之前吩咐律司准备的。
青青绿绿的烟花还真是极近灿烂。
“呐,杰,我真的有让咒术界变的更好吧?”他扭头,蓝色的眼眸认真地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微怔,脸颊上带着血迹的春迷茫地像个孩子,他肯定地回答:“当然。”
月沢佑扯起唇角,垂下眼眸。
夏油杰的回答不重要,他知道夏油杰会说出他喜欢的话。
是,他就是这么自私,即使瑛太死在他的面前,即使重来一次,他可能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为了自己活下去,为了身边的人,为了更好的咒术界……
各种原因。
但最起码,他不应该连这份罪孽都妄想抛诸脑后。
他抱起瑛太尸体,缓缓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