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朴素的帐篷里，陆点坐在桌子旁边，对面是坐在轮椅上的无情。
陆点伸出手：“钱。”
无情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我身上没有铜板。”
“这个也可以。”陆点接过银票，有一点心虚。
转念一想，大智大通回答一个问题都要收五十两银子，就算回答不出来，银子也不会退，他可比大智大通性价比高多了。
“问吧。”陆点说。
无情有些疑惑。
他虽然没有找人算过命，也见过街上的算命先生是怎么做的。
算命的方法有很多重，陆点竟然如此简略……不过省略了某些步骤，倒是显得他底气十足，不像是在虚张声势。
无情沉吟片刻，“这场战争会在何地发生？”
陆点按照系统的步骤挨个观察他。
无情应该很了解局势的发展，神态和语言中都能透出很多信息，加上陆点自己对剧情的理解，还有他本身的立场，带着外挂支持大行，最后测算的结果准确度有73%。
“沁州。”陆点说，“我不能完全保证会在这里。”
无情道：“敌军有多少人马？”
陆点定定地看着他。
无情不解：“怎么了？”
陆点说：“给钱。”
无情沉默回视。
他卜一次卦只需要二十文铜钱，刚才那五十两银子，够卜算二百多次了，为什么还要给钱？
无情最终什么都没说，又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陆点。
陆点看了眼面值，这次直接是一张100两的。
无情这是把他们兄弟几个的生活费和出差费全都揣在身上了吧？
说实话，无情在知道要承担因果后还自愿站出来，陆点非常感动，而且敬佩他。
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了一股诡异的既视感。
再占卜几次，估计无情的底裤都要当掉了……怎么搞的像是疯狂的赌徒？
陆点想着等一会儿，无情全部问完了，再把银票还给他，在此之前，他还真的想看看无情当掉底裤的样子。
他收起银票，跟刚才那张放在一起，淡淡地说：“问吧。”
“敌军有多少人马？”
陆点按照步骤观察他，然后重新做出推论。
这个问题同样和陆点的认知有关，陆点手下有很多探子，时常会传递回消息，陆点没有系统计算过蒙古那边的人马，但是潜意识里有一个大概的认知。
系统将他的认知，还有无情对蒙古的了解等信息全部整合，给了准确率高达89%的答案。
“精锐骑兵三万，普通士兵五万。”
无情怔住了。
陆点：“怎么？”
看似冷漠的病弱公子，突然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大行对外宣称四十万兵马，实则只有三十一万。”
蒙古也在为自己造势，宣称有三十万强兵悍将。
两方看似势均力敌，实际上的差距已经很大。
在知道蒙古军队其实没有那么多人马后，无情非但没有感到庆幸，反而觉得悲哀。
蒙古骑兵以一当十不成问题。
大行的兵实在太弱了。
陆点也想到了这一点，不禁有些怒其不争。
他很清楚，大行这个朝代，更加偏向宋朝，宋朝是什么样子，它就是什么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宋朝的社会福利很好，虽然国家很弱，不打仗的时候，百姓生活很富裕，甚至还有养老院，国家也会提供很低廉的丧葬服务，大行没有。
可以说大行是集合了宋朝和明朝的所有弱点，却没有这两个王朝的优点。
但凡能拿出火器，这场战争也不会那么被动。
不过还好，他们虽然没有精兵强将，也没有良好的社会制度，没有强有力的热武器，但是有人。
陆小凤、楚留香、王小石这些主角都在这里，再加上他这个穿越者，绝对能逆天改命。
陆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也不可能放弃。
战争的输赢根本不重要，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会去做这件事的。
陆点安静等待着无情消化这个令人悲痛的现实。
许久后，无情深深叹了口气，随后咳嗽起来。
陆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了他的宠物饼干，放在桌面，推到无情面前。
“你若是信得过我，吃了它，能让你的身体好一些。”
无情咳嗽得厉害，看起来快要喘不过气，陆点都担心他会咳出血。
过了一会儿，无情总算平复下呼吸，他拿起饼干看了看，有些不太熟练地打开包装，把里面的饼干塞到了口中。
陆点之前给苏梦枕吃过，那时候苏梦枕的身体已经非常差，陆点的重点放在了饼干的功效上，忘记问他口感了。陆小凤的反应奇奇怪怪的，也没有详细说过饼干的味道。
后来他拿了仙馔饼干复活了士兵，为了装逼，同样没跟人交流过。
他很好奇，人类吃宠物饼干是什么感觉。
陆点耐心等待无情把饼干吃完，确定他不会噎到或者呛到，掩盖住好奇心，冷着脸问道：“味道如何？”
“是肉干？”无情说，“味道很好，只是太干了，有些难以下咽。你打算将此物用在战场上？”
“嗯。”
陆点复活死去士兵的时候，无情没能看到，他都是听其他人转述的。后来陆小凤也解释过，那些士兵其实是假死，所以才能救回来。
可是无情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他这几日都没有休息好，头脑略有些昏沉，胸口也闷闷的，吃下那块肉块后，无情能明显感觉到，那些感觉一扫而空，疲惫虚弱的身体也有了力气，呼吸变得顺畅，头脑变得清明，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
亲自感受到的，总比道听途说更令人信服。
那块肉干的效果实在明显，能令死者复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无情问：“如果此物用在战场上，胜算有几分？”
陆点问：“你这是在问我，还是在占卜？”
无情说：“我在询问你。”
他不敢占卜胜算。
无论从哪个方面而言，大行胜利的可能性都不大。
此时大行的败势还不显，等到蒙古进一步攻城掠地，就会有更多的江湖人，还有朝堂上那些立场不坚的人倒向蒙古。
内部倒了，就算大行的军人再厉害，也是回天乏术。
陆点的心情跟无情是一样的，他完全不想算胜率，听到无情这么说，松了一口气。
“我能制作的数量有限，不过很快虎斑湾的其他人就赶到，到时候或许可以制造出很多分量的饼干。”陆点还是没有提胜算。
“饼干？这个名字倒是很合适。”无情看向陆点的眼神不再带有敌意，他扶着轮椅后退了两步，朝陆点作了个揖：“陆城主是真国士。”
“不敢当。”
陆点等着他继续占卜。
如果刚才没看错的话，无情身上就只有这一百五十两银子。
要是他继续占卜，是吧衣服抵给他，还是主动叫停，出去找师弟借钱？
陆点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无情开口。
轮椅上的清丽男人留意到了陆点的目光：“我暂时想不到还可以继续占卜什么，不知陆城主，能否等我想到之后，继续卜算？”
“可以。”陆点有些失望，看不到无情当掉底裤了。
“陆城主还有话要说？”
陆点还没来得及给叶孤城造势，当然不可能这么放无情离开。
无情刚才被他的爱国心打动了，之前因为关灵产生的敌意也全部消散，他讲出的话，应该是有分量的。
陆点说：“当前局势虽然艰难，却也不是完全无解。”
无情道：“怎么解？”
“叶孤城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军中，做的事情却不多。白云城物产丰饶，兵强马壮，又十分富有，若是他肯全力帮助大行，战胜蒙古指日可待。”
无情的脸色变得凝重。
他怎么不知道白云城这么强大？难道叶孤城一直在藏拙？
他藏拙的原因又是什么？谋反？亦或是厌恶皇帝的疑心？
陆点说：“想要让叶孤城出全力，倒也简单，只要花泽睿出面，无论是叶孤城，还是西门吹雪，都会为大行做事。”
无情相信陆点的话。
他读过《蝙蝠公子》，很清楚花泽睿和西门吹雪的关系。书中提到过叶昭云是叶孤城的祖先，无情对此持怀疑态度，没有相信。
不过这些日子，他刻意留意过叶孤城，可以确定叶孤城非常在意花泽睿。
他从白云城来到这里，就是追随花泽睿而来。
若不是亲眼看到，无情怎么也不会相信，看起来矜贵冷漠的白云城主，会因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而且那个男人还不爱他。
无情说：“白云城离沁州有几千里，恐怕是来不及的。”
陆点道：“我说来得及，就一定来得及。我将此事告诉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在军中手握大权，至于你与方应看的态度，我并不在意。我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到的。”
无情道：“你想做什么？”
陆点轻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他。
他收起了那张五十两的银票，将那张一百两的折好，塞到无情的手中：“那五十两，就当是你付的卦资了。”
陆点说完，走出了无情的帐篷。
花泽睿正在外面等着他，看到陆点后，他笑着说道：“主人似乎心情不太好。”
陆点想着刚才收起的五十两银票，有些怅然地说：“我只是想起了魅力满级后的技能介绍。”
魅力满级后可以三言两语把人骗的倾家荡产，对方甘愿为他付出，就算自己失去一切，也不会怨恨他。
花泽睿微笑道：“您觉得自己没有做到吗？”
陆点说：“我当然没有做到，我不敢去做。”
花泽睿温声说：“您总是在无关紧要的时候撒谎骗人，既然能撒谎，为什么不试一试呢？更何况，您目标坚定，就算真的欺骗了他们，也不会做出骗光家产这样的事情。不如将您的魅力当做利刃，达成您的目的。”
陆点很清楚花泽睿是什么样的人，花泽睿这番话，也完全在陆点的意料之内。
他听着桃花眼青年温柔的话语，仿佛听着身体中属于恶那一面的自己发出的心声。
花泽睿说：“只要没有人揭穿，就不算欺骗。”
陆点说：“我再想想。”
花泽睿轻笑一声，“明明您也很喜欢，我们是同一类人，主人，您觉得呢？”
这一点，陆点早就意识到了。
他捏造小号的时候潜意识里选择了与自己相符的属性，只是系统把这些属性无限放大，铸就了三个性格不同的小号。
陆点操控小号的时候玩的很开心，切回来本体之后，那些曾经让他苦恼的负面性格，也变得可以接受。
陆点与自己的弱点握手言和，对待这些小号，也有了家人般的亲近。
从本质上说，他和小号都是一样的。
陆点和花泽睿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小凤。
花泽睿自觉地退下。
陆小凤快步走过来：“算完了吗？怎么样？”
陆点感受到了陆小凤的担忧。
他问：“你担心无情会承担因果，暴毙身亡？”
“我在担心你！”陆小凤没好气地说，“其他人不了解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卜算这些因果，泄露天机，真的没关系吗？”
陆点有些感动：“没事。”
陆小凤说：“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我，除了你，再也没有其他人了。你应该知道，我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否则便会焦灼不安。”
“……”
我不知道，我跟少年时的你认识根本没几天，怎么可能知道这个……
“你身上有很多秘密，多到让我担心，突然哪一天，你就会消失不见。我很想弄明白你身上的秘密，但我又很清楚，你现在不想告诉我。”
陆小凤的语气温和，透着些许无奈，“点点，等你什么时候完全信得过我了，可以把你的故事讲给我听吗？”
陆点问：“你不怕我骗你？”
陆小凤很自信地说：“那你就骗吧，看看我能不能被你骗到。”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陆点正愁不知道以哪里为突破口，施展自己的满级魅力，陆小凤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打量着陆小凤。
陆小凤虽然留着胡子，但是看起来年轻英俊，而且还阳光潇洒。他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很好，披着的大红披风，还是陆点之前送给他的那件，看起来非常穷。
把陆小凤骗的倾家荡产完全没有成就感。
因为陆小凤根本不在意钱，也不怎么在意穿着，他有钱了就花，花在美食美酒和美人身上，常常是一文不名的状态。
既然倾家荡产对陆小凤的影响不大，那就从这里开始吧，就算成功了，陆点也不会有太多负罪感。
陆点打开好友列表，留意着好感度的变化，朝着陆小凤笑了一下。
“你有钱吗？”
“我这里只有十二两银子了，没有准备铜板。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陆小凤把他的全部家产交给了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