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 绿川遥心不在焉地切着蔬菜,心里复杂纠结。
虽然把门带上了,但是因为那一脚踹门把锁弄坏了, 其实只是虚掩。所以, 后面黑川凛和安室透说的话从门缝里漏出来, 他也听见了。
家人?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答案。
原来,黑川凛居然把他当成家人?在明知道他是卧底的情况下。何其可笑,又何其……震撼。
半年前,黑川凛突然说, 零主动求婚。那个时候,绿川遥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随后冷静下来, 一直犹疑不定。但看到今天这一幕, 就不得不信了。
他不禁苦笑。零这是……完全陷进去了吧。可是这么轻易交付真心,就不想想你还是卧底吗?怎么就到了和一个犯罪分子谈到婚姻的地步了呢。再怎么说, 也该先把立场问题解决了啊……
“唉……”叹了口气,他摇摇头, 继续处理带来的食材。
都这么晚了, 煮个蔬菜粥算了。红豆?这辈子都别让他再看见红豆!煮给黑川凛倒是可以考虑。
零怎么就看上这么恶劣的家伙了。
黑川凛和安室透终于换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飘满了浓郁的米香。
不仅仅是米香, 还夹杂着鸡汤的咸鲜和各种蔬菜的清香。
“辛苦了。”黑川凛若无其事地招呼。
“上班途中被叫过来做饭,真的是一、点、都、不、辛、苦呢。”绿川遥笑得阳光灿烂,但却让人没由来觉得阴风阵阵。
安室透有些无措, 拿不准应该用什么态度对这位“绿川警官”,但心里又有一丝隐忧。
组织在警视厅的卧底深田广仁被除掉了,所以黑川凛又塞了一个卧底过去?要不要给公安提个醒……可是, 这么一来,绿川遥就危险了。凛说那是他的“家人”。而且,马上就会知道消息是从自己这边走漏的了。
“先吃饭。”黑川凛看了他一眼,坐下来。
绿川遥直接把锅子端了出来,又把碗筷往餐桌上一放。
“我来吧。”安室透为了避免尴尬,拿过勺子开始盛粥。
“……”绿川遥沉默。
黑川凛看着他俩目光不对视的模样,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你还笑。”安室透磨了磨牙,重重地把一碗粥放在他面前。
“平安回来是件值得开心一下的事,是不是?”黑川凛挑了挑眉。
安室透缓和了眉眼,坐下来,抿了一口粥,随即整个表情都僵住了。
这个味道……是鸡汤打底,加入了很多材料慢炖出来的高汤,这点时间绝对做不出来。除非是用了他放在冷冻层的那些预制汤块。那是他空闲时做好冷冻,早上给柯南煮粥时拿出来用的,美味营养又高效。但绿川遥怎么会知道冷冻库有这种东西?
就算去翻冷冻库,一时恐怕也看不出来这一块块冻得跟砖头似的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吧。
“怎么了?”黑川凛笑吟吟地问道。
尝了尝,就是很普通的粥,还没安室透做的好,啧,果然是苏格兰手艺退步了吧。
当然,厨房白痴肯定不知道,冰鲜过的汤料和现煮的,总会有点差距的。
“你,到底是谁?”安室透放下碗,死死盯着绿川遥。
“呃……”绿川遥顶着幼驯染要杀人的目光,心虚了一下,又去看黑川凛:你说的解释呢?
黑川凛轻笑,他叫苏格兰来做饭,就是打算摊牌。要不然,被苏格兰手把手带出一手好厨艺的安室透难道会吃不出来吗?他一扬手,准备好的瓶子抛了过去,又指指客厅的公共卫生间。
绿川遥接过,一言不发地走进卫生间,“呯”的一下甩上了门。
“脾气越来越大。”黑川凛嘀咕了一句。
“黑川凛,你给我解释清楚!”安室透咬牙切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站起来。
那个瓶子,他不是没见过,知道是黑川凛用来卸易容的。所以,绿川遥的那张脸,果然是假的吧!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黑川凛抓着他的手腕拉了一把。
安室透本来就一身疲倦,被他一扯,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他腿上,顿时也忘记了刚才的问题,慌忙要站起来:“别闹,还有人!”
“又不是外人。”黑川凛不以为然,禁锢着他的腰不放手。
“不是外人难道是内人吗?”安室透脱口而出,气急地去拽他的手臂,“快点放我起来!”
“……”绿川遥走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由得扶额哀叹,“你们俩,不要当我不存在。”
因为卸去了易容,他也不再刻意压着原本的语调语气,熟悉的嗓音顿时如同一道惊雷,将安室透劈了个正着。
安室透整个人石化了足有半分钟,这才渐渐恢复知觉,一点点抬起头,看过去。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笑容,仿佛从来没有变过,整整三年的空白,在这一瞬间被填满。
“苏格兰?”他像是做梦一样,吐出三个字音。
随后,又不禁毛骨悚然。昨天看见了黑川凛,今天看见了诸伏景光,该不会……其实他一直都在做梦,本来就谁也没有回来吧?一睁眼,还是这个空空荡荡的屋子,谁也不在。
“不是梦,我们都在。”黑川凛一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疼地搂住他的后颈,吻了上去。
绿川遥……诸伏景光嘴角抽搐,拳头的骨节捏得咔咔作响。
黑川凛,你真当我不存在是不是?
眼看那两人还没有分开的意思,他实在忍不住,大声咳嗽了几声。
“怎么,感冒了?”黑川凛斜睨他。
不过安室透终于反应过来,从他身上猛地跳开。
“吃饭。”诸伏景光敲了敲桌子。
安室透简直不敢看他……想想刚刚他都对景光说了什么啊!以后让他怎么面对幼驯染……不对,景光是怎么活下来的?而且黑川凛看起来知道!
“解释!”他狠狠地瞪过去。
诸伏景光也不说话,只看着黑川凛,让他说。
就算曾经有过多少怨恨,但在水水晶,他亲眼看到黑川凛用生命保护零,那些恨意也散去了大半。
能牺牲自己去换对方的感情,怎么可能不是真心?何况黑川凛本来就知道零是卧底。而零这边,明明知道黑川凛是组织的人而他是卧底,那还不是爱上了?如果能把人拉过来,只能更好。所以,说到底,他们之间的立场已经不是问题,摊开来说正好。
而诸伏景光更相信,现在的黑川凛,或许真的可以为了零,叛离组织,走向光明。
“是我让苏格兰假死,潜入警视厅卧底。”黑川凛说道。
“就这样?”安室透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不敢相信地问道。
“不然呢?”黑川凛眨了眨眼睛。
诸伏景光更加不敢相信,瞪着他满眼惊疑不定。
就这样?难道不是应该告诉零,我知道你们都是卧底,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脱离组织之类的吗?
黑川凛趁着安室透闭眼的一瞬,甩了一个眼刀子过去。
诸伏景光:好的我知道了,小黑屋威胁警告。
但是……但是……就突然好心梗。
“呯!”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拍桌子,怒道,“那被莱伊处死的那个苏格兰是谁?不是说,是琴酒亲自验证的吗?你想说琴酒也知道?”
诸伏景光一愣。这几年他在警视厅,和组织的联络几乎完全断绝,也不太清楚当年那个“苏格兰暴露被处决”到底是怎么操作的。但是他敢保证,至少琴酒绝不会是同谋!那么,同谋是……莱伊?可是莱伊是怎么用假尸体骗过琴酒的。
“琴酒当然不知道,他最烦卧底了。”黑川凛摸着他的背脊顺毛,一边说道,“就是找了具以假乱真的尸体让琴酒看看,然后丢进东京湾毁尸灭迹了。”
“以假乱真?”安室透显然不信,“真到什么程度才能让琴酒这种疑心病相信,除非是贝尔摩德帮你做的!”
“这世上会易容的又不是只有贝尔摩德一个。”黑川凛提醒。
“还有……”安室透说到一半,猛地卡壳,好一会儿,不敢置信道,“工藤有希子?是工藤有希子帮你的?”
“白川彦一和工藤家的关系不错,帮个小忙罢了。”黑川凛轻描淡写道。
“你、你用什么理由让她帮你?”安室透不解,“不对,我不记得那段时期工藤夫妇有回日本。”
“让工藤新一帮忙啊。”黑川凛就仗着现在安室透不可能找到工藤新一求证,再说,也不是瞎话不是?工藤优作愿意帮助他,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工藤新一没错。
安室透说不出话来,又狠狠地扭头去看另一个。
“这个,机密任务,我也没办法。”诸伏景光干笑着摊了摊手。
Zero对不起,你喜欢的是个疯子,我实在不敢赌他的威胁是不是真的。
的确,黑川凛肯用性命去救零,说不定正是因为喜欢到了病态了!
“还有谁知道?”安室透面无表情地问道。
“莱伊。他要演处决苏格兰的戏码。”黑川凛如实答道。
“好啊。”安室透冷笑,“合着一个小组,你们都知道,就瞒我一个人是吧?还有你,既然苏格兰不是卧底,那你失踪那两年是干什么去了?”
“失踪?”诸伏景光震惊,“不对,你失踪的话,和我联络的那个人是谁?”
安室透闻言,眼中凶光一闪,盯着黑川凛。
“当然是莱伊。”黑川凛不假思索道,“我不在,他拿着我的手机跟你联络。你们一直都是邮件联系的,不是吗?”
“那两年你到底去了哪里!”安室透粗暴地打断,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仿佛有什么事在脱轨。
“……”黑川凛沉默了一阵,忽的一声叹息,眼神渐渐露出柔软,有些无力地说道,“透,我去了哪里,你不是应该猜到了吗?鉴于,你肯定问过雪莉了。”
“果然……”安室透的声音发颤,细看之下,连手指都有些颤抖。
“别怕,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那时在拉斯维加斯你看到我,我也很好,是不是?”黑川凛把他的手合在掌心安抚。
“你们在说什么?”诸伏景光迷惑。
一开始,他震惊黑川凛曾经因为他的暴露被连累,然后迷惑黑川凛是怎么跟莱伊说的,莱伊知不知道他是卧底,再后来,他已经确信这是黑川凛自导自演的局,绝不可能真的失踪,肯定又暗中筹划着什么。
然而,看零的表情,似乎还有什么隐情?
“好好的……怎么可能会好好的啊!”安室透几乎有些失控地吼道,“药物实验,人体实验……你跟我分开才半个月就折腾掉半条命。可那次是整整两年!怎么会……没事啊……”
“也不是两年一直在实验的。”黑川凛再次把人抱紧,感觉到怀里的身躯颤抖得厉害,只能一遍遍安抚,“没事,真的没事。那两年,实验还没有成熟,很多部分不能直接操作,以免损伤到世上唯一的实验体。而普通的药物对我没有作用,我真的很好。”
“所以,你拿苏格兰做借口,就是瞒我这些吗?”安室透红着眼眶咬牙问道。
“我不想你担心,而且,boss的命令你也是收到了的。”黑川凛委婉地道。
“你……混蛋!混蛋!”安室透捂着脸哭出声。
三年前景光被处决、一个月前黑川凛消失在水水晶,一直……都没有落下的泪,终于破了防,肆意流淌。
“等等,你们谁来告诉我一声,到底怎么回事?”诸伏景光皱着眉打断。
这句话一出,安室透一下子噤声,随即抓紧了黑川凛的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