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拉开房门, 眼神忍不住恍惚了一下。
庭园的移门大开着,黑川凛只穿了白衬衫和休闲裤,衣袖挽起半截, 专注地敲打着笔记本的键盘。阳光从后面照过来, 给他的轮廓染上了一层金色。一瞬间, 能想到的词就是,岁月静好。
然而,很快他就被自己逗笑了。
这可是组织的高级成员,手里不知道染了多少血, 就算现在,他敲击的代码背后, 说不定就连着人命, 怎么可能和岁月静好扯上关系。
“怎么样?”黑川凛抬起头来。
“打听清楚了。”安室透摘下口罩, 反手关门。
黑川凛把笔记本推开,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算是贿赂吗?”安室透坐下来, 拿着茶杯晃了晃,抿了一口。
“那还得加上这个?”黑川凛从果盘里拿起一颗翠绿的葡萄塞进他嘴里。
安室透在室外转悠许久, 出了一身汗, 冰凉的葡萄在齿间咬开,清甜的汁水顺着喉咙滑入腹中,顿时消解了几分暑意。
“怎么样。”黑川凛问道。
“死者确实是前田议员, 是死在自己房间的温泉池里的。”安室透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有条不紊地说道,“前田议员定的房间和我们的一模一样, 这家旅社只有这么两间带有私人露天温泉的套间,位置分别在一东一西。来往之间必须经过带有监控的前堂,所以住在西边的我们暂时排除了嫌疑。目前嫌疑人有三个, 一个是前田议员的女秘书,早上过来喊他起床一直没人开门,然后发现门没锁就进去了,也是第一发现人。另外两个都是电视台的,一个是场务大田健,还有就是水无怜奈。”
“就是早上在餐厅门口吼我的那个大田?”黑川凛想了想。
“嗯。”安室透点头,又道,“顺便说一句,大田健以前是前田议员的司机,离职的时候有过口角,昨天还有人看见他们不欢而散。水无怜奈是被监控拍到前往东面,据她说是喜欢一个人看着星星泡温泉,而且昨天前田议员骚扰过她。秘书就不用说了,第一发现人是凶手的几率本来就高,而且前田议员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女秘书怨言多着呢。”
“透,不愧是最优秀的情报员。”黑川凛赞了一句,顺手又投喂了一颗葡萄。
“你觉得凶手是谁?”安室透含着葡萄问道。
“不知道。”黑川凛回答得毫不犹豫。
“猜都不猜一下?”安室透不死心。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知道凶手是谁了。”黑川凛笑着看他。
一直认为,安室透就算不是公安,不做卧底,他也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侦探,不会比工藤新一差。
“不止我知道了,你的那位小朋友也应该知道了。”安室透自己摘了颗葡萄放进嘴里,幸福地眯了眯眼睛。
“没有证据。”黑川凛明白过来。
“嗯,小朋友还在找证据,我就回来了。”安室透答道。
“水无怜奈是怎么回事?”黑川凛又问道。
“我没有和她接触。”安室透思索了一会儿,说道,“据我的推测,她昨天故意引起前田议员注意,是为了晚上顺利接近目标套取情报,但是她进入房间的时候,前田议员已经遇害了。我没想通的是,既然不是她杀的,那个沾血的扣子,为什么会在她手上。而且这么匆忙的栽赃,显然她之前一直没发现,直到被要求搜身才察觉身上多了东西,一时无处可丢弃,只能转移到别的倒霉鬼身上——不是我说,作为组织的代号成员,这样的警觉性可是严重扣分项。”
“我会在观察报告上说明这一点的。”黑川凛也同意。
无论如何,水无怜奈确实明显失误了。转移不利证据虽然是无奈之举,但如果碰到一个一根筋的,直接把东西交给警察,那既是嫌疑人,又和他有过接触的水无怜奈身上的嫌疑就会急剧放大。
“不仅失误,还识人不清,察言观色能力太差,想栽赃都看不出对方是什么人。”安室透毫不客气地继续评价。
黑川凛忍不住笑了:“你对她好像很不满?上次看你这么讨厌一个组织成员还是诸星大。”
“呃……”安室透被噎了一下,讪讪地低头喝茶。
“又吃醋了?”黑川凛换了个位置,坐到他身边去。
“没有!”安室透白了他一眼,心想,我是想弄死组织成员基尔!
“好好好,你没有。”黑川凛笑笑,在他抗议之前,又塞了颗葡萄。
“那颗扣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安室透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别靠那么近,热!”
黑川凛取出扣子,屈指一弹,将扣子弹飞到半空中,随即手掌一抄,重新握在手心。
“咚咚咚。”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谁?”黑川凛问道。
“是我啦。”工藤新一的声音传过来。
黑川凛叹了口气,起身去开门。
安室透飞快地又塞了颗葡萄在嘴里,然后戴上口罩。
“怎么了?”黑川凛低头看着门口的少年少女。
“刚才觉得星野哥哥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兰带了感冒药,我们就拿过来了。”工藤新一板着脸指责道,“我们都知道生病了要吃药,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能纵容啊!”
黑川凛楞了一下,又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接过毛利兰手里的药,说了声谢谢。
工藤新一如见鬼魅,头往后一仰,迅速退了两步。
“嗯?”黑川凛奇怪地看他。
“啊哈哈……没事没事。”工藤新一翻着半月眼。
谁叫你抬手的,我以为你又要朝我的头下手呗。
黑川凛一转念也反应过来,忍不住失笑,说了句等着,回屋把果盘里的葡萄蜜瓜柑橘苹果都分了一半,用茶盘装了,拿给他们:“大热天的,破案是警察和侦探的事,小孩子就好好玩去。”
“白川社长,这不太好吧。”毛利兰有些为难。
一看就知道,这些高档水果不是旅社准备的,价格并不便宜。
“我是长辈,听话。”黑川凛塞进她手里,眼疾手快地把工藤新一拽过来揉两下。
——本来还没想到,不过居然敢跑?那必须加倍玩回来!
“我们先走了!”工藤新一拔腿就跑。
“新一!……抱歉,白川社长,失礼了。”毛利兰满脸通红,先鞠躬道歉,赶紧追上去。
“真是的。”工藤新一在走廊拐角等她,顺手拿了个苹果咬一口。
“新一,你可真不客气。”毛利兰无奈。
“说起这个,你不觉得,那个星野建司有点……奇怪吗?”工藤新一忽然道。
“哪里奇怪了?”毛利兰不解。
“刚刚横山警官询问嫌疑人的时候,他明明听得很仔细,但却站在最不容易让人察觉的位置,就好像是一种本能一样。”工藤新一思索着说道,“我觉得,他不像是个普通的公司员工,而且,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
“有吗?”毛利兰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也没体会到那种感觉,下意识道,“新一,我觉得你想多了,他既然是白川社长的恋人,肯定很优秀,那有什么奇怪的。”
“唔,也许是作为侦探,分辨同类的直觉?”工藤新一叼着苹果,一边走一边说道。
没错,是同类。就算只有远远对视过一眼,他也觉得,星野建司和他一样,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
“哎,这是什么?”毛利兰抓了一下头发,忽的,手上多了一颗扣子。
“纽扣?”她疑惑地自语,“像是男人西装上的,但是今天遇见的白川社长和星夜先生都没有穿西装……上面沾的是什么?”
“等等!”工藤新一随意一眼看过来,脸色大变,赶紧把扣子抢过来,放到鼻子前闻了闻,紧张道,“兰,你今天和谁近距离接触过?”
“哎?”毛利兰一怔,回忆了一下,肯定道,“水无怜奈小姐,她摔的那下脚扭伤了,因为电视台那边只来了她一个女生,所以我帮忙给她上药了。”
“你确定,没有其他人?”工藤新一追问,“那个女秘书,还有大田健呢?”
“没有。”毛利兰也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非常确定地摇头,“只有水无小姐有机会将东西藏在我的头发里,因为我是蹲着给他上药的。”
工藤新一了然,一个坐着一个蹲着,高度差刚合适。如果是对面站着把手伸到自己头顶上,不可能没有察觉的,何况毛利兰还是空手道高手,比一般人感觉更敏锐。
水无怜奈?凶手应该不是她,那么……她和这个案子又有什么别的关系?
屋里,安室透也很无语:“你就这么把那玩意儿丢给人家小姑娘了?”
“不是正好吗?”黑川凛舒舒服服地躺在榻榻米的地上,头枕着他的大腿,“反正那小鬼看出真相了,我把钥匙递给他,让他去找证据呗。”
“你让工藤新一去盯着水无怜奈,这到底是想让她的任务完成还是完不成?”安室透问道。
“虽然是未来的名侦探,但现在到底还是个小孩子。”黑川凛指指果盘,不在意道,“基尔要是连个12岁的小孩都斗不过,那就没有拿到代号的资格。”
太蠢的人,连当挡箭牌都不够格。
安室透叹了口气,剥开柑橘,分了一瓣橘肉塞进他嘴里。
然而,有点幸灾乐祸。
虽然是凑巧,但是基尔还没正式上岗就栽赃陷害上司……上司想给你穿小鞋你也没处怨不是?
“说起来,明天就是最后一天。”黑川凛忽然说道,“你觉得,绿川和诸星,谁会通过这个考核?”
安室透一愣,随即脸色难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