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磨磨蹭蹭地吃完夜宵, 把餐具洗干净收好,这才慢吞吞上楼。
次卧门口的地上,放着一个棕色的药瓶和一板胶囊。拿起来一看, 药瓶标签上三个手写字:消炎粉。胶囊倒是常用药的头孢。
外用内服, 简单粗暴。
他把药拿在手里, 一脸生无可恋地推门回房间。
“这么慢。”黑川凛靠在床头,身上只披了一件睡袍,带子系得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的胸口。
安室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脱衣服!”
“这么心急?”黑川凛挑了挑眉,戏谑地看他。
“信不信我真的一枪崩了你?”安室透露出一个波本式的笑容。
“不信。”黑川凛眨巴眨巴眼睛, 回答得飞快。
安室透心梗, 冷哼了一声, 一屁股在床沿坐下,扯下他半边睡袍, 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
却见那牙印周围已经肿起老高,最外围是青色, 慢慢发紫, 到了伤口边缘已经紫得发黑,又刚刚被水洗过,原本已经收口的地方又开始渗血, 看起来狰狞可怖。
——我有咬这么重吗?
安室透别开眼神,有点心虚。
“不是你自己干的吗?快点上药。”黑川凛的视线还落在书页上,表情完全看不出身上带着这么严重的伤口。
安室透抿了抿唇, 打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白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然后才想起, 景光没给他准备纱布。
“药箱里应该还有,上次我见过。”黑川凛知道他的心思,提醒了一句。
安室透“哦”了一声,翻出药箱,找出一卷纱布,回来包扎好伤口,迟疑了一下,又晃了晃胶囊:“这个,要吃吗?”
“不要。”黑川凛一脸嫌弃。
安室透见状,也不勉强,把药和剩下的纱布一起丢回药箱里,顺便盘算着需要添置些什么常备药。
“早点睡。”黑川凛说道。
“知道了。”安室透一声叹息,压下心底的纠结,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洗澡。
出来时,卧室里的灯已经灭了。
他借着月光摸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角钻进去。下一刻,背后就伸过来一只手,搂着他的腰,把他拉进怀里。
安室透的后背靠着温暖的胸膛,慢慢放松下来,随即又是一阵恐惧。
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已经这么习惯这个人的怀抱了?
“别想那么多,睡吧。”黑川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消融在夜色里,有几分温柔。
安室透闭上了眼睛,原本以为自己今晚肯定睡不着,但事实是,不知不觉就失去了意识。
一觉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腰上依旧横着一条手臂,滚烫的热度透过单薄的睡衣,一直烫到皮肤,让他出了一身汗。
他小心地拉开那只手,准备直接去冲个澡,可马上感觉到了不对。
好烫!
“喂!凛!”安室透转身推了推黑川凛,感觉到的是一片火烫。
再摸了摸额头,很好,不需要温度计了,绝对是高烧。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赶紧换衣服,匆匆梳洗了就跑下楼。
“醒了?早饭……”绿川明正在扫地,看到他,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纠结。
旁边,诸星大正在保养他的狙击枪,看都没看一眼。
“绿川,发烧的人要吃什么药?”安室透劈头问道。
“哎?你病了?”绿川明一愣。但是看他那风风火火的样子也不像啊。
“不是我。”安室透皱了皱眉。
“黑川先生?”绿川明这回是真的惊讶了,连诸星大都抬了抬头。
“要怎么办啊?”安室透苦恼。
他没照顾过病人,不过以前生病的时候都是景光照顾的,所以下意识就来寻求帮助了。
“你这么问……但是引起发烧的原因很多的。”绿川明迟疑了一下说道。
“外伤引起的。”安室透不假思索回答,又低咒了一声,“早知道昨晚我该把药塞他嘴里。”
“什么?”绿川明觉得风中凌乱了。
消炎药,还真的是黑川凛本人受伤了?
“现在给他吃还有用吗?”安室透问道。
“这……我能上去看看吗?”绿川明把扫帚靠墙放好。
“嗯。”安室透点头。
两人也没理会诸星大,又急匆匆地跑上楼了。
诸星大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若有所思。
明明是个短期内才组建的小队,听说黑川凛之前还不在日本,刚刚才调回来。他们四个人,彼此之间理应不熟悉。
但是,黑川凛和安室透,安室透和绿川明,显然熟得超过了表面应有的关系,就像是早就认识一样。就连黑川凛和绿川明之间,都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房间里,绿川明摸了一下黑川凛的额头也不禁吓了一跳。这得有40度了吧。
“怎么办?”安室透眼巴巴地看他。
“这……要去医院吧?”绿川明迟疑。
然而,现在黑川凛昏迷不醒,也没有易容,就这么把他送到医院,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退烧药不行吗?”安室透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何况,送到医院,一检查伤口……他觉得自己可以找个楼顶往下跳了。米花病院大楼高度就挺不错的。
“先试试。你等着。”绿川明说着,转身出去,很快拿了一粒药片和一杯温水进来,“把他扶起来。”
“哦。”安室透应了一声,和他交换了位置,把黑川凛扶起,顺手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靠着。
动作间,衣袖滑落,露出双腕上隔了一夜后散开了,颜色虽然变浅但面积更扩散的淤痕。
绿川明眼底一暗,然而很快又怔了怔……难不成真是他想错了什么?
“醒醒,你能自己把药吃了吗?”安室透接过水和药问道。
黑川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目光没有焦距,下意识地回答:“不能,你喂我吗?”
安室透脸上一热,飞快地偷看了绿川明一眼,一声干咳,没好气道:“醒了就自己吃!下午要是还不退烧就得去医院了!”
黑川凛闷笑了两声,一偏头,从他指间叼走了药片。
感觉到柔软滚烫的舌尖在指尖刷过,安室透手一抖,差点把水泼在被子上。
“水。你想噎死我?”黑川凛提醒。
“噎死你得了。”安室透愤愤地骂了一句,把水杯怼到他嘴边。
就像是审讯考核的那晚,角色颠倒。
黑川凛灌下一杯水,闭着眼睛靠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没事,我睡一觉就好,不用去医院。你去办你该办的事,自己跟琴酒联系……他要是说其他的,不用理会他。”
“知道了。”安室透点头。
“那我去煮点粥你起来喝,如果有事打我电话。”绿川明说道。
“玉米粥。”黑川凛说道。
“好。”绿川明应道。
安室透帮忙让人重新躺下,又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拿着空杯子出去。
绿川明跟在后面,轻轻关上门,又压低了声音道:“他哪里受伤了?严重吗?”
“呃……”安室透眼神飘忽。
“安室君。”绿川明的语气也严肃了,“你起码告诉我,他是被什么东西伤的,如果是冷兵器或者枪伤,至少需要打破伤风,安全屋里没有药品。”
“都不是。”安室透尴尬又无奈,只能匆匆丢下一句“总之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伤的”,然后把杯子往厨房一放就跑了。
“哎!”绿川明无语,本来还想让他再端杯水上去,以防病人醒了会口渴,但是……这也跑太快了吧!
何况,怎么伤的这个问题有这么难回答?
慢慢把粥煮上,他犹豫了半天,还是拿了一杯水上楼。站在房门口,几次抬手,又放下。
把病人吵醒似乎不太好,但要是不敲门进去,黑川凛会不会误会什么?毕竟是组织里的高级干部。
他和黑川凛相处的时间不长,也有点摸不清他的性子。
“进来。”忽然间,门里却传来声音。
绿川明一愣,推门进去,果然看见黑川凛半躺在床上看着门口,神色冷淡,眼神清明,没有一丝之前对着安室透的迷糊。
还是说,他病得迷迷糊糊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别这么看我,有人在门口站着不走,我要是听不见,早就不知道死多少次了。”黑川凛叹了口气。
“我、我就是想拿杯水进来。”绿川明说道。
“放着吧。”黑川凛指了指床头柜,又说道,“你上来得正好,帮我换个药,一只手不太方便。”
“好。”绿川明这才恍然他为什么没睡,更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Zero竟然连伤口要换药都不记得吗?真的,还是和以前一样。
“药箱在书桌最下面的抽屉。”黑川凛说道。
绿川明翻出消炎粉和纱布,放到床头柜上,又去浴室打了一盆温水出来。
黑川凛已经自己褪下浴袍,露出肩膀上的伤口,用一只手拆开昨晚的包扎。
“我来吧。”绿川明接手了活计,将伤口残余的药粉和脓血清洗干净,准备重新上药。
“怎么了?”黑川凛问道。
“没、没事。”绿川明定定神,把脑子里无数问号强行塞回去。
这伤,怎么看着像是咬的呢?游轮上不像是会有野兽的样子吧,而且这个大小,也不会是体型娇小的猫咪。可是,这也不像是大狗的齿痕,倒更像是……人?
不会是……Zero?
一瞬间,绿川明觉得格外惊悚。
黑川凛瞥了他一眼,无语。
这一回,他是真的没想欺负安室透,谁叫他跑那么快,再不换药伤口更麻烦了,刚好绿川明又上来了。
不过算了,确实是安室透咬的,人要敢作敢当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