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偏爱

米花病院。

诸星大靠在床头, 看似双目放空地盯着窗外的天空,脑子里却在不停地思考。

昨天fbi已经送来了情报,撞了他的那个人, 很有可能也和那个组织有关系, 只要能确定车祸确实是个意外, 那将错就错,直接从黑川凛这边入手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对付男人和对付女人完全不一样,fbi花了两年时间搜集宫野明美的情报, 现在全废了不说,关键是他们对黑川凛这个人毫无了解, 表面能查到的资料看了也白看。

这个男人会喜欢、或者说, 会欣赏哪一类人?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想要加入组织的心思?

首先, 他必须在出院前做好一个可行的计划,然后立刻让fbi调整他的假身份。

这个时间很紧, 出院时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黑川凛的机会了。

然而,他看着绿川明为他忙前忙后做检查、取报告单、和医生沟通, 心里又十分复杂。

这个人, 也是组织的成员吗?比起黑川凛,绿川明显得毫无攻击性,阳光温和, 性格极好。

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犯罪组织的人——当然,如果他是, 还能伪装成这个样子,那演技也太好了点。

“诸星君,很无聊吗?”绿川明关心道, “要不要我给你买本书来?”

“好的,谢谢。”诸星大点了点头,彬彬有礼,“你也忙了一早上了,休息一下吧,或者……可以陪我说说话?”

“啊,诸星君想聊什么呢?”绿川明在床沿坐下来,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都可以。”诸星大有些苦恼道,“就是……有点寂寞。”

“嗯,那我方便问问诸星君怎么会被撞到的吗?听说是无视信号灯横穿马路呢。”绿川明想了想开口。

“这个啊,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刚刚失恋了。”诸星大在心里对朱蒂说了一声抱歉。

“抱歉抱歉,早知道就不提这个了。”绿川明一脸尴尬。

“没关系,差点死了一次,我也想开了。”诸星大宽慰地笑了笑,再次对“被分手”的朱蒂抱歉,“我女朋友嫌弃我没钱没工作,不能给她安稳的生活……等我好了,会去找工作,毕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嘛。”

“想开就好。”绿川明迟疑了一下,又道,“不过,恕我直言,诸星君虽然留了一头长发,但看上去并不像是游手好闲的那种人,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工作呢?”

“倒不是不愿意工作。”诸星大抬起左手看了一会儿,忽的一声苦笑,“像我这样的人,又没有学历,有什么正经工作要我呢?也许……”

绿川明的目光落在他虎口的茧子上,目光微微一凛。

“咚咚咚。”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绿川明赶紧起身。

黑川凛走进来,后面跟着的安室透脸色发黑,手里抱着一束花——

金灿灿的向日葵。

“探病的礼物。”黑川凛说道,“跟你挺配的。”

“……谢谢。”诸星大盯着向日葵看了许久才艰难地说道。

绿川明赶紧接过向日葵去插瓶,一头黑线。

阴沉冷冽的诸星大和活泼热情的向日葵究竟哪里配了?这绝对是讽刺吧!

诸星大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第一次见的安室透。根据fbi的消息,这个青年和黑川凛很亲近,可能是心腹,需要关注。

“看什么看?”安室透没好气地瞪回去。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个金发染得挺不错。”诸星大随口说了句,心里也暗自诧异他对视线的敏锐。

就这样用余光迅速扫过,也能察觉到自己在被打量吗?

安室透一滞,猛的想起小时候总因为发色被当成外国人的那种歧视,顿时对诸星大的好感值直线跌到地平线再掘地三丈的程度。一声冷笑,他轻蔑地扫视了一眼诸星大的长发,冷冰冰地吐出一句话:“至少比娘娘腔好看。”

诸星大:……

我招惹你了吗?这么大火气!

“那个,医生说诸星君头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骨折可以回家休养……”绿川明急忙插话,避免诸星大因为继续踩发小的死穴而被打死在病床上。

“我也没见你家里有人来医院,想必回家也不方便,不如在医院多住几天,费用我出。”黑川凛一挥手,直接决定完了,这才问道,“诸星君没意见吧?”

“没有,谢谢。”诸星大诚恳道。

如果不知道这是组织的人,作为交通肇事者仁至义尽得让他拒绝都是不知好歹了,而一旦知道这是组成成员,刚好能拖延时间。

“你跟伤患生什么气。”黑川凛根本就没等诸星大的回答,转身就rua了一把心水的金发,语气也缓和很多,带着淡淡的安抚。

“呃……没生气。”安室透眨眨眼睛,对他这个亲密得过分的动作有些不适应,耳根后微微红了。

绿川明表情僵硬,右手插在裤兜里,差点把纸巾包捏爆:这个高级成员是什么意思!别老是对零动手动脚啊!还有零你脸红什么啊!

“……”诸星大很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三个人的反应,心底蠢蠢欲动。

原来他喜欢的是……那样子的?

还真是嚣张得明目张胆。

“说起来,诸星君。”黑川凛像是随口说道,“我刚刚进门前听见你说在找工作,作为撞了你的补偿,我想给你提供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哦,请问是什么工作?”诸星大一挑眉,露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不会荒废你一身本事的工作。”黑川凛看着他,语气意味深长。

诸星大一惊,神色立即警惕起来。

“不用这么防备,我对你的过去没兴趣。”黑川凛一声嗤笑。

“你怎么知道,我的‘本事’,是你用得上的?”诸星大沉声道。

“我看见的。”黑川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微笑,“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迷迷糊糊横穿马路,但是车子撞上你的那一瞬间,你的身体本能反应还是让你下意识地躲过了所有的致命伤——如果换成个普通人,躺的恐怕就不是你现在的这间普通病房了,不是太平间也会是ICU。”

诸星大心底大震,庆幸他没有看出来自己是故意撞宫野明美的车,又庆幸他看出了自己闪避时的动作。

如果黑川凛欣赏强者,那索性释放自己的能力来取得一张组织的门票,也未尝不可。

只要fbi把他的假身份做得完美无缺就好了。

“考虑看看吧,伤好之前,欢迎随时给我答复。”黑川凛摆了摆手,带着安室透离开了病房。

直到坐上了马自达,安室透一边插钥匙,一边问道:“凛,你真的要让他加入组织?他是什么人都不清楚。”

“我会让朗姆去查他的背景来历,如果没有问题,是个不错的苗子。”黑川凛笑眯眯地说着,心里盘算。

就过两天好了,再让朗姆去查。给fbi两天时间完善假身份,这要是还做不好……嗯,干脆死了卧底的心吧。

“回家吗?”安室透顿了顿,放过了这个话题,只暗自打算,让风见也去查一遍诸星大的背景。

“回。”黑川凛挺高兴他下意识说出口的“回家”,“之前有任务,我就没提……在训练场,你和爱尔兰的那场擂台,你没尽力吧?”

“啊?”安室透一愣,原本以为他当时在看景光的狙击训练,不会注意到这点小细节呢。

“先回去再说。”黑川凛却没继续说下去。

安室透一路有些不安地回到安全屋,进了门,按照黑川凛的吩咐,把客厅的茶几推到了墙角,留出一块空地来。

“这是私人教学,就不去训练场了,那边会留影像。”黑川凛说着,脱了外套扔在沙发上。

“你的伤,没事了吗?”安室透看他一副想要亲自上手的架势,迟疑道。

“没大事。”黑川凛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脚,勾了勾手指,“来,力量不需要用十分,用技巧。”

安室透终于确认了他并不是怀疑自己,而是单纯的切磋指导,心底涌起来一丝兴奋。

那天,黑川凛和琴酒的战斗结束得太快太无语,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真实水平,如今有机会亲自试一试,当然求之不得!

他绕着黑川凛转了半圈,却发现对方纹丝不动,只能直接攻了上去——毕竟是切磋,总不能真光明正大地走到人家背后去偷袭吧。

黑川凛站在原地,只是随手招架他的攻势。

若是真正生死拼斗,他肯定无法这般轻描淡写,可有言在先不用力量只拼技巧,那很多招式都达不到原本的效果了。两人都是以快打快的路子,手臂甚至带起一片残影,只听到密集的闷响,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就互相交换了百余个回合。

安室透喘了口气,略微退后了一步调整节奏。他是进攻方,花费的体力自然是大于防守方的。

然而,就在那一刻,一直没移动过位置的黑川凛却突然跟着往前跨了一步,重新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到贴身,一只手则是轻轻地搭上了他的小臂。

一瞬间,安室透仿佛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本能地往侧后一个滑步,被搭住的右臂一翻,反扣他的手腕。

黑川凛一声轻笑,就像是提前知道他的反应似的,缩手,让他抓了个空,错开后,再次贴住了他的手肘。

安室透一咬牙,一脚踢向他下盘。

黑川凛不闪不避,抬起右腿轻轻往他膝盖处一撞——

明明力量不大,但安室透却感觉到腿上一麻,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旁边一歪。

趁着这一点破绽,黑川凛迅速抓着他的手腕往背后一折,用一个环抱的姿势,将他整个人压进柔软的沙发里。

安室透没有挣扎——并不是一只手被压在后背和沙发之间动弹不得,他还有左手是自由的。不挣扎的原因是,他清楚地感觉到,被压倒之前,自己右肩、手肘、右腕直到指关节,都被不大不小的力量点了一下。

“服了吗?”黑川凛也不起来,就着压在他身上的体位笑道。

安室透动了动嘴唇,吐出三个字:“卸骨手。”

“答对了。”黑川凛这才松手,顺手把他扶起来。

“要不是你手下留情,我这条手臂应该已经废了。”安室透揉了揉酸麻的右臂,叹了口气。

“不必在意,因为你下次绝不会和我这么打。”黑川凛轻松地笑笑,走过去打开酒柜,拿出两只高脚杯,选了一瓶波本威士忌,倒在杯子里拿回来,递给他一杯。

安室透没那么弱,但是自由搏击的力量很重要,单比技巧,他确实很占便宜。

“以后……”黑川凛端着酒杯,思索了一下,开口道,“和我搏斗,记得拉开距离。半步之内,没有人可以从我手里讨便宜。”

安室透一震,惊讶地看他。这……属于黑川凛亲口对他袒露了自己的特长?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不想拿这套对付琴酒,组织的劳模要是罢工了,那一位会生气的。”黑川凛耸了耸肩,“我可不想替琴酒干活。”

安室透抿了一口酒,思索了一会儿,又迟疑道:“是……我用得不对?”

最后那几招,他下意识地用了同样的手法对敌,却输得更快更惨。

“你的卸骨手,发力方式不对,拿捏的位置也不准……是哪个半吊子这么教你的?”黑川凛很不客气地问道。

然而心里他又有些疑惑。卸骨手这种阴毒狠辣的技巧,警察学校是不可能教的,原著也没提过安室透会这个,究竟是真不会,还是原著的进度还没提到?再想起五年后的那个安室透,在超市里一招卸了小偷的胳膊,虽然是用踢的,但依旧是卸骨手的路子,只是纯熟度比现在高得多。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安室透挠了挠头,有点为难,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以前,我被人排挤,经常是一个人打一群,弄得伤痕累累,后来有一次遇见一个人,帮我打发了那群人,又教了我这门技巧,说是……以寡敌众特别好用。之后我就没见过那个人,都是自己琢磨着练的。”

黑川凛闻言,怔了怔,也拿不准他说的是不是小时候的事。原著里对安室透童年的描写,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就是宫野一家,之后一直到警察学校篇开始,那中间的一段是空白的,谁也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所以,我果然是练错了吗?”安室透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太错,稍微纠正一下就好了。”黑川凛想了想道,“我猜,教你的那个人,肯定没有给你实际演练过卸骨手。”

“你怎么知道?”安室透一愣。

“要是实际练过你就不会错成这样。”黑川凛说着,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发短信,“等等,我问问琴酒有没有处理叛徒或者黑吃黑之类的任务。”

“啊?”安室透一头雾水。

不是在说卸骨手吗?怎么突然就要去接任务了。

“啊什么?你想让我在谁身上试给你看?你还是我?”黑川凛没好气道。

“……”安室透哑然,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准备抓个倒霉鬼回来当练习素材?

他其实没真正把这门技巧用在人身上过,但是也知道,卸骨手对人体造成的伤害和痛苦都非常强烈,特地用人来试验是件很残酷的事。

黑川凛提起来的语气十分理所当然,显然没有当做什么大事,充分表现出了组织成员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漠。然而,他却也没有随便找人去试,而是特地挑一个组织的叛徒或者犯罪分子——忽然间,他就想起来训练场外,黑川凛说过的,有关于“底线”的话。

望着他专心打字的侧脸,安室透有些迷惑了。

不伤及无辜,这是不是也是你的底线?

你真的是……纯粹的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