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听到了病房里发生什么的季之霖像被猛然打了一棍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睡在一起了?!

才结婚多长时间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

可宁绥怎么会对自己的大哥感兴趣?自己的大哥可是一个植物人啊!难道那天宁绥说的话是真的?

不,不可能,季之霖绝不相信那天宁绥说的话!

还是说……对宁绥来讲,只要是姓季的都可以?!

眼前的事态完全超出了季之霖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即便自己亲手送宁绥和季郁呈结了婚,宁绥也不会真正的离开他。

宁绥可能会怨恨他,可那怨恨抵不过三年的感情,总有一天,宁绥会原谅他。

而季郁呈已经昏迷两年了,醒过来的概率几乎为零,过不了几年,季郁呈彻底撒手人寰,他还是能把宁绥要回他身边。

可现在,宁绥为什么会对他大哥这么亲热?

季之霖心中涌出一股浓浓的被背叛的感觉的同时,又完全无法理解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难道,宁绥以为和自己没希望了,于是把季郁呈当成自己的替代品?

把一件事物当成替代品久了也会对那件事物产生感情,这种经历他再了解不过。

季之霖失去了推开病房门的勇气,转身往回走。

他只知道,必须要做出措施,否则来不及了……

宁绥一开始遇见的是他,喜欢的是他,最终,也只能喜欢他。

“谁?”宁绥依稀听见外面有点动静,以为是管家过来了。

但他跳下床去打开门探头看了眼,外面却空无一人。

风吹的吧。

宁绥不以为意,关上门重新爬回床上,趴在季郁呈身边继续玩手机。

还是第一次出国,宁绥把从机场到医院沿途的风景加了个滤镜,兴冲冲地发了个朋友圈。

季郁呈还没从方才的面红耳赤中缓过来,心脏还跳得很快,身边的小妻子就飞快地转移了注意力,他不由得有点郁闷。

不过宁绥可不会放过每一刻能和季大少爷接触的机会,他右手玩着手机,左手情不自禁地就摸到了植物人老公的耳朵上去。

耳朵这里是大部分人的敏感点,季郁呈也不例外。

小妻子每一下抚弄,他的身体都微颤一下,仿佛有电流从耳廓上窜过只达心脏和下腹,他简直怀疑小妻子是故意的。

宁绥漫不经心地摸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中的男人耳朵越来越烫。

“咦?”他疑惑地停下动作,看了眼,发现不仅是烫,还非常的红。

男人安静地躺在那里,耳朵到脖子根却通红一片,由于植物人老公皮肤白皙,这红色就更加显眼。

宁绥有点震惊。

他还是头一次发现躺着的植物人会对自己的触摸有身体反应。

他忍不住百度了一下。

“植物人有身体反应是怎么回事?”

——您好,即便是植物人也是有反射的,尤其是对于一些疼痛、声音、光线的刺激,有可能会有反应,甚至出现肢体活动,但是这是不自主的,并不是患者本人的运动。

原来是不自主反应啊……

那不是和含羞草一样?

宁绥有点好奇地用指尖顺着季郁呈的耳垂移动,缓缓往下,轻划过脖颈上的青筋,微微扯开领口,划过锁骨。

然后就和意料之中的一般,看到他手指所经之处,宛如叶子卷起来那般,红了一大片。

“神奇……”宁绥觉得怪有意思的。

被小妻子玩弄着自己身体的季大少爷:“……”

“被当成玩具的滋味怎么样?你倒是推开他啊!”

009被宁绥靠过来时带来那种压迫感给逼得快要不能喘气了,看到宿主还在恍惚,瞬间来气:“堂堂季大少爷被他这么欺负,你怎么不愤怒?”

“我很愤怒。”季郁呈身体又敏感的抖了一下,深沉地道:“我非常的愤怒。”

009:“……”妈的。

这边,回到学校去的宁远溟和徐天星端着餐盘在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被安政霖骂了一顿,二人心情都不是很好。

“宁绥这去的是哪儿啊?天空颜色好干净。”

不远处方大诚和曹诺的声音传来。

宁远溟扭头一看,发现方大诚和曹诺刚好坐在不远处,正一边吃饭一边刷朋友圈。

“他还真的去了?”徐天星纳闷地咬着筷子。

在他的认知当中,宁绥被迫和季之霖分手,被迫嫁给季家的那位植物人,可能会失魂落魄,可能会愤怒怫郁,可绝对不应该出现他们在季家老宅看到的那一幕的反应。

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宁远溟皱着眉不说话。

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方大诚和曹诺的讨论。

听起来宁绥应该发的全是一些风景照,中间可能掺了一些当地美食,没出过国的方大诚和曹诺很是羡慕,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如果心情不好的话,还能有心思拍风景?

明明在替嫁这件事上,宁绥是绝对的输家,可他却不仅不一蹶不振,还表现得跟没事人一样……

宁远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点不对劲。

难道是宁绥得到了内部消息,认为季郁呈会醒过来,想要攀高枝,所以才提前表现出一副爱上了季郁呈的样子?

但季郁呈不可能苏醒——别说绝大多数植物人根本没有奇迹能苏醒了,就说季郁呈已经躺了两年,如果有好转的迹象,老爷子至于那么心力憔悴,甚至还不惜再一次去国外寻觅专家吗?

或者他是在利用季郁呈报复季之霖?

但,这也解释不通,那天季之霖并不在,他没必要演得那么尽心尽力。

这就好比你明明以为自己赢了,可却没有丝毫的胜利感。

仿佛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宁远溟心中宛如被蚂蚁咬过一般焦灼。

他忍不住掏出手机。

可他看不到宁绥的朋友圈。

宁绥在朋友圈这件事情上比较谨慎,很少发动态,即便偶尔发一条,也全都只有他的那些朋友能看到,哪怕是不认识的师弟师妹他都会屏蔽掉。

而一旦被他当做朋友的人,都轻易套不出消息。

宁远溟翻了一下列表,脸色更加糟糕,只好收回手机。

“诶,那个姓曹的手机好像忘拿了。”徐天星忽然道。

宁远溟扭头一看,宁绥的那个室友他记得,丢三落四的,那两人去端着餐盘去倒掉了,桌上还放着一只黑色壳子的手机。

徐天星看了眼宁远溟,小声道:“要不然我们去把那小子的手机拿过来?”

如果通过那小子的微信看一下这些天宁绥都在朋友圈发了些什么,或是看一眼他们的聊天记录,不就能知道到底什么情况了吗?

宁远溟一顿。

虽然心里已经动了心思,但宁远溟并不想自己动手,他不动声色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关系?”徐天星看了好几眼那只手机,蠢蠢欲动:“你不敢的话,我去拿!”

宁远溟也真是能忍,季之霖六神无主宛如丢了魂,他妈和他哥哥最近也又是给宁绥送车又是给宁绥送画的,眼见身边的人都快被抢走了,他居然还能按捺得住?

宁远溟没吭声。徐天星瞅了瞅周围,见附近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忍不住把帽子一戴,猫着腰过去把那只手机摸了过来。

倒完餐,曹诺一摸自己口袋:“我手机又忘了,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

然而等他回到刚才吃饭的位置,却登时傻了眼:“我手机呢?”

附近的人已经走空了,哪有人看到他的手机?

……

在国外的时间结束得比想象中快,做完所有的检查后,季老爷子赶来和医疗团队开了个会。

翌日,管家便来医院收拾行李,通知宁绥打算回去。

虽然管家没有明说,但宁绥也看得出来,这一次,应该是又失败了。

季老爷子匆匆过来看了一眼季郁呈,看起来也又苍老了一些。

宁绥不敢多问,跟着帮忙收拾东西。

躺在病床上的季郁呈听着来的时候管家的语气是欢欣鼓舞的,回去的时候语气则较为沉重,便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样从充满希望到彻底绝望他经历过很多次,他本人心中没有任何波澜,但老爷子年事已高,他多少有点担心季老爷子身体受不住。

还有宁绥。

回去的行程上,小妻子一直没吭声,只是握着他的手,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绥看着自己双眼紧闭的植物人老公,其实心情有些复杂。

他刚嫁进来的第一天的确是没心没肺,一心想着赚钱,指望季大少爷最好不要醒过来的。

可这段时间管家对他不错,老爷子也因为季郁呈的缘故对他颜色和缓,看着季老爷子那种久居高位的人也会一夜像是老了十岁般,他有点儿于心不忍。

要不然还是快点醒吧。

醒了非要和自己离婚,就离了算了。

不过钱不能少赚!在离婚之前一定要赚够本!

想到这里宁绥紧紧抱着季郁呈还不够,还把脸贴了上去。

季郁呈:“……”

季大少爷心中的怅惘被几分甜蜜冲散。

小妻子一定是为自己身体状况担忧了吧。

……

从机场出来换上私家车,宁绥抱着季郁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等一觉睡醒,车子已经开回了季家老宅。

这次回来是和季老爷子同一趟行程,两辆车一前一后。

司机把门打开,管家把轮椅推过来,宁绥帮着他把季郁呈扶上轮椅。

“有伞吗?”宁绥问。

下了点儿细细的小雨,正常人淋没问题,但植物人本来身体状况就比较虚弱。

“我去拿。”管家连忙一路小跑回去。

路过门口时吓了一跳:“二少爷,你怎么在这里?”

季之霖站在别墅门口,看着宁绥脱了外套罩在季郁呈的头上,脸色阴晴不定,心中那种失去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不行,不能真的让他们培养出感情!

现在宁绥对季郁呈应该还只是出于本分的照顾,还没产生什么别的想法。

趁着现在他对自己还有感情,自己要把他找回来!

季之霖忽然冲到正要进门的季老爷子面前,“扑通”一下跪下:“爷爷!”

这举动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季老爷子差点被绊了个趔趄,骂了一句:“兔崽子。”

季之霖抱着老爷子的腿,沉了口气,视死如归地闭上眼:“爷爷,我实话告诉您吧,宁绥喜欢的是我,而不是大哥!”

季郁呈:“……”

宁绥:“……”少自恋!

季老爷子盯着他,缓缓皱起眉。

季之霖被老爷子的气场逼得打了个哆嗦,鼓起勇气继续道:“直到现在也是!让他嫁过来是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也是不敢违逆您,但现在……”

他忽然睁开眼,朝宁绥看过来。

看见他终于勇敢地迈出这一步,宁绥一定会原谅他之前做的事情了吧。

这一步,必定会让他损失惨重,但只要能让宁绥放下心结,也值得了。

季之霖脸上带着惨淡的笑容:“我,我想为我和他争取一下!您和大哥能不能成全我们?!”

宁绥:“……”突然发疯之前能不能商量一下啊!他真的很怕老爷子发怒!

幸好季老爷子并没发怒,只是眉心一直拧着,他不威自怒,非常有压迫感。

片刻后,季老爷子抬头朝宁绥看来,沉沉地问:“宁绥,还没问过你的想法。”

坐在轮椅上的季郁呈无法动弹,眼前也一片黑暗,只能被动地听着。

他心中一紧。

是,关于结婚这件事,他其实从未知道过宁绥的想法,他从别人口中听来的都是宁绥是被迫嫁进来的。

虽然小妻子这段时间一直表现出对自己强烈的占有欲,甚至到了有些偏执的程度,但那和愿意永久留在自己身边是两回事。

有些人喜欢一个人,却未必能接受永远照顾一个人。

尤其是对方是个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一辈子也只能躺床上、甚至没几年可活、只能成为累赘的植物人。

季郁呈想起去医院的路上小妻子酸疼的肩膀,想起那碗溅到他手背的粥,想起那幅他看不到只能从009嘴里听说的歪歪扭扭的画。

如果小妻子现在选择抽身,季郁呈不会怪他。

就只是……为什么胸口有点闷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