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回来的时候撞到屈嘉涵夺门而逃,而落地窗旁的餐桌边上,宁绥慢吞吞地拿着刀叉,优雅地吃着晚餐。
管家看着宁绥,非常错愕。
那位屈小姐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性格,这就离开了?
宁绥一脸无辜,淡定地打了一声招呼:“管家叔叔,能给我一份刚才那位屈小姐的资料吗?”
屈嘉涵看起来没那么容易放弃,他提前知道“情敌”的信息,也好早作打算。
管家愣了下,道:“好,我让助理明天送到您手上。”
原本还以为少夫人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嫁进来的呢,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植物人啊。
但现在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好像非常在意大少爷,不仅主动给大少爷读书、洗澡,还对有可能会抢走大少爷的屈小姐敌意满满……
就是这份在意,是不是太超过了?
居然还愤怒到把杯子都捏碎了!
管家拿着吸尘器,去沙发底下吸瓷杯粉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宁绥吃完晚饭就上了楼,拿着两本专业上的书进了季郁呈的房间。
他一走进房间009就有点慌张。
不知道为什么,在季郁呈的这位小妻子身上,009总有一种被压制、被逼迫得匍匐在地无法站起来的感觉,随着接触时间变长,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
按道理来说,系统和人类完全不是一个物种,作为一个残次品,它有可能被纯正优秀的系统压制,可完全没道理会对一个人类感到喘不过气来啊。
009思来想去也找不出原因是什么,只能归结于季郁呈的小妻子是个变态!
“你爷爷明明为他提供了一间属于他的书房,他却要进你的房间来看书!他到底是为了看书还是看你!”
季郁呈也听见了门被打开,宁绥走进来的声音。
对于009的喋喋不休,他有些烦躁:“我的卧室内也有书桌,光线更好,不要总随随便便揣度我妻子的心思。”
果不其然,宁绥走到了不远处的书桌边坐下,拿起笔摊开书,开始预习下周的功课。
离得远一点的话,那种压迫感会消失一点。
009终于松了口气。
然而看了不到几分钟后,宁绥忽然抬起头朝床上的季郁呈看来。
009:“……”不妙。
思索片刻后,宁绥拿着书朝植物人老公走去,掀开被子上了床。
在确保不压到植物人老公的情况下,他将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小心翼翼地和季郁呈的大腿贴住。
做完了这件事,他抓起季郁呈的手,放在自己怀里,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看自己的书。
009:“……我就说他看着看着就会看到你的床上来!”
“再废话我就把你禁言。”季郁呈恼羞成怒:“我妻子要对我干什么你管得着吗?”
身边的人体温滚烫,这令季大少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怦怦直跳起来。
小妻子怎么回事,就连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吗?
预习功课也要在他身边紧紧贴着他……
是不是过分黏人了。
宁绥看着书,实际上脑子里在思考别的事情。
在嫁给季郁呈之前的那段时间,他生怕出什么意外,谁来搅黄了他的好事,所以一直装作低落消沉的样子。
嫁过来之后,他猛然松了口气,以为想要的东西终于到手,再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也不再装了。
但今天屈嘉涵的事情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老公虽然变成了植物人,可还是很抢手的啊!
要是过个一两年,季老爷子发现冲喜这件事完全是无稽之谈,自己的八字虽然符合,可完全没有让季郁呈苏醒的迹象,他会不会开了自己?!
除此以外,宁绥还担忧另一件事。
他幽幽地看向双眼紧闭的季大少爷那张俊美的脸庞:“你要是醒过来,肯定会立刻要求和我离婚的吧?”
“离了婚,说不定就会和屈小姐结婚。”
那到时候他可就鸡飞蛋打了,还不如拿到屈嘉涵的钱呢!
想到这里,宁绥十指握紧季大少爷的手,温热的掌心也抵了上去,更加紧迫地和他贴贴。
得在他醒来之前早点赚够本啊!
全程听着他的话季郁呈电光火石之间想起他第一次来自己床边,说的那句话。
——你可不要太早醒来啊……
当时季郁呈还以为是恶毒的诅咒呢,此刻猛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所以,小妻子是怕自己醒来后不要他?
季郁呈心中骤然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在这之前,他的确是打算万一有一天醒来,一定要和宁绥离婚的。
毕竟这桩婚事没经过他的同意,完全是强制性安排。
而他最厌恶受到别人的摆布。
可此时见到小妻子的十根手指头拼命地和自己十指紧扣,仿佛明天就是末日,即将被迫和自己分离一般。
尽管看不见小妻子的表情,但季郁呈也能感觉到这种浓郁到令人快要窒息的占有欲……
他心中忽然有些动摇了起来。
假如离婚,宁绥一定会哭的吧。
他从小是孤儿,极度缺乏安全感,好不容易有了丈夫,努力地赶走情敌,丈夫醒来却要和他离婚。
大不了不离了。
季大少爷咬牙想。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作为男人,即便忍辱负重,他也应该对小妻子负责。
……
丝毫不知道身边的植物人老公脑子里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宁绥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
自己白天都要去上课,只有晚上和周末才在家,万一这次是把屈嘉涵吓跑了,但下次她趁着自己不在来偷塔怎么办?
盯着植物人老公苍白的手腕,宁绥思索了下。
他将自己右手手腕上的红绳褪了下来,缓缓给季郁呈系上。
屈嘉涵这次应该看见了自己的手上的红绳饰品,知道这是自己的,之后如果趁着自己不在偷偷来探望季郁呈,看到系在季郁呈左手手腕上的绳子,她应该会顾及一些。
红绳在季郁呈常年不见阳光白瓷一般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009哆嗦了下,说:“这,这是在你身上打上自己的印迹呢!”
“……畸形的爱很容易产生病态扭曲心理,这种性格的人一旦对谁产生执念,会不择一切手段来得到那个人,包括在那个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自己的印记,宁绥他每一条都符合了啊!”
自己最近天天被他摸,的确身上全是他的气味。
季郁呈嗅着宁绥身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草药味,不知道为什么莫名有点羞涩。
以前从没想象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会是怎样的。
没想到居然是个又爱吃醋占有欲又惊人的小东西。
宁绥给季郁呈戴上自己的东西,又跳下床去,打开衣柜。
季郁呈能听见动静,却不知道宁绥在干什么,忍不住问:“他在做什么?”
“他在……他把你的西装外套一件一件套在了他的衬衣上。”
009吓得牙齿打颤,含混不清地道:“你的小妻子变得更疯了啊!之前还只是不停地想和你肢体接触,现在都想把你的气味穿在身上了!该不会是受到了那位屈小姐的刺激吧!”
“……”
季郁呈沉默了下。
然后忽然更加面红耳赤了起来。
009:“……”宿主!你醒醒!
先前宁绥把自己的衣服全都放在了空的柜子里,此时一件件取出来,全都塞进季郁呈的大衣或者西装外套里。
白天不能肢体接触的时候,气味接触也能收获一些小钱。
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宁绥生怕哪天季老爷子将他赶出家门,或是季郁呈醒来了要和他离婚,赶紧在此之前捞一笔。
做完这些,他看了眼悄悄涨了一些的经验,愉悦地微笑起来。
009:“……”
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是吃了一块沾血的牛排,顺势舔了舔刀叉,很难不让统想到那些影视剧里的偏执狂,尽管宁绥什么也没说,但009已经脑补了他此刻的台词——“你一直是我的,只属于我哦。”
009瑟瑟发抖,脑袋冒烟,干脆跑了。
季郁呈:“……”
瞧这点出息。
宁绥不过是缺乏安全感了一点罢了。
哪里变态了,明明很可爱。
……
这头,宁母送来的车被退了回去,她让人办理在宁绥的名下,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也被宁绥直接拒绝。
宁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回到家问过司机之后,才知道新车子在送给宁绥之前,居然被宁远溟的朋友开出去溜了一圈!
要在以前,宁母不会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宁远溟被她宠爱了二十一年,以前家里有什么好的,也全都是第一时间送到宁远溟的手上。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辆车子是拿来赔罪的,是为了弥补宁绥替宁远溟嫁给那位植物人的!
礼物在送出去之前被人先使用过,这搁谁身上能高兴?
“小溟怎么这么不懂事?”
宁母不由得有些埋怨,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埋怨无济于事,她也没有就这件事情去找宁远溟。毕竟宁远溟性子敏感,容易多想。
但宁母心中难免有点儿焦灼,宁绥已经大半个月没回家了,别说没回,就连电话都没打回来一个。
这在以前是绝无仅有的,不禁让人心中有些不安。
没办法和宁远溟商量,待大儿子回来后,宁母只好和大儿子说了此事。
书房内。
宁琛满脸惊讶:“他不收?”
那辆车好几百万,母亲下了血本了,不仅让自己拿了一部分钱,还从她自个儿的私房钱里拿了一部分。
开到学校去会让他在同学之间很有面子,即便不喜欢车子,拿去当了,也能换三百万。
可宁绥居然退了回来?
宁琛沉思了一下:“他是不是不知道那辆车的价格?”
宁母皱眉道:“怎么这样说你弟弟?三年前他刚来到大城市可能不清楚车的牌子,但他现在已经脱胎换骨了。”
“那就奇了怪了。”
宁母急得一屁股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他肯定还在生气,气我们为了利益把他送给季家,气我们为了小溟牺牲他。”
气肯定是会生气的。
但只是因为生气就和宁家断绝来往,怎么想都觉得宁绥是不是太蠢了点?
明明继续和宁家保持良好的关系,日后便可以分到宁家的一份财产——尽管为了宁远溟,没有完全对外公开宁绥的身份,但是在找回宁绥的那一天,他们已经在法律上登记过了。
未来宁绥是可以拿到他的那一份的。
他待在季家,老公是个植物人,没有任何仰仗。
他本身又是孤儿院来的,没有任何背景。
如果没有宁家,他拿什么来保证他的下半辈子?
可他却要在这个时候,发这么长时间的脾气?
“是不是觉得三百万少了?”宁琛问。
宁绥不可能不需要钱。
在这个圈子里,钱就是仰仗,即便嫁进了季家,可季郁呈又不可能为他出面,他应该没少遭到别人的嘲讽吧。
想要在这个圈子里站稳脚跟,他得自身有一掷千金的能力才行。
宁母被自己这个公事公办的大儿子气得心脏疼:“不要总是钱钱钱的,宁绥就只是觉得我们忽视他了,所以在这里闹脾气罢了。”
宁琛无奈地问:“那您想怎么办?送车子过去,我们已经给了他台阶下,可他不下来,您找我我有什么办法?”
宁母回想着以前宁绥上门的时候总是对自己关怀备至,有一次大冬天的还亲手给自己织了围巾,三个儿子中只有他会在意自己血压高低,经常带自己去做检查……怎么也不肯相信宁绥就这么不认自己这个血缘上的亲生母亲了。
她揉着针扎一般疼痛的额头,忽然想到一个办法。
“快安排我住院!然后打电话给宁绥,告诉他我重病了。”
宁琛头疼:“现在是晚上十二点……”
宁母不肯罢休:“那就明天给他打电话,总之一定要让他来!”
宁绥听到她生病了,一定不会不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