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简澜把祁喻带回来的时候祁喻还是铁化的状态。张简澜给他小心翼翼放床上, 却因身体过重,导致整张床轰然倒塌。
张简澜手足无措。
祁喻更想哭了:这什么社死现场!
那道长此刻显得有些焦急慌乱,将祁喻抱起又没地方放, 只好在地上铺上一层干净的软垫, 将他放在上面。
他人则坐在他边上喘粗气, 似乎还没有从之前走火入魔后清醒过来的状态中走出,一张俊脸都是苍白的。
那只手在祁喻身上抚摸损伤, 其实也不算是损伤, 那是他留下的咬痕和吻痕,但是全体遍布众多, 看上去很吓人。
张简澜这人又爱剑如痴,哪能见到爱剑被这般粗鲁的对待, 于是越触碰越颤抖, 疼惜道:“吾妻受罪,怪吾定力不够。”
道歉归道歉,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最主要的是,别靠过来了, 他真的很害怕。那道长走火入魔的样子真真实实吓到他了。
祁喻委屈眨眨眼,索性开口了:“张简澜, 你离我远点好不好?”
离远点……
他让吾离远点……
张简澜整个僵住,一瞬间心境世界天崩地裂, 一时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爱剑竟对自己如此抗拒。这不是真的。
他还想在解释些什么,直到对上祁喻那双委屈的眼眸,这才缓缓垂手, 忍着满心崩溃道:“是……吾是该离远点……是吾伤害了你……”
张简澜退离到门口。
祁喻还躺在那。
张简澜将门关上。
房间里爆发出一声幽怨的声音:“我不做任务啦!我要回家!!”那是祁喻冲系统发怒的声音。
但在张简澜的耳朵里就变了味。之前也听爱剑说过此类的话, 说他要回家。玉衡的家?他的家不就在这儿么?为何还要回家?
张简澜站在房门口征愣了很久, 想不通这个问题,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玉衡没有把这里当做家过。
为何会如此?
难道是玉衡其实心底里还是没有认他?
张简澜想到这,呼吸有些急促,混乱。
这般,慢慢的红了一双眼。
他缓缓抬起一双红怔怔的眼眸来,负在背后的手在犹豫,某些想法一直在疯狂冲击那名叫道德的枷锁。
张简澜这个人一直把道德看得很重,身上的包袱也很重。毕竟他承载着天下第一剑的称号,也承载着蜀山的名望,任何时候都不能让自己出现不合规矩的差池。
以至于偏执到自身做一件逾矩的事,或者说一句脏话,都要在脑子里经过再三思量,哪怕这件事情对常人来说微不足道。
所以他能熟知《道德心经》每一页。
如今这道德在被心魔冲击,他自己都有些克制不了,等他再反应过来时,眼前的门已经被上了一重枷锁一般的法阵。
那金色的法阵还悬在门上缓缓转动。
那是囚禁式的法阵。
只要开启,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任何生物能从里面逃出。他想把玉衡的剑灵养在法阵里,这般他就出不去,也不会想着要回家了。
他只是动了个念头,心魔就给他做了出来。
那双金眸清明过来的一瞬间,疯狂震动。张简澜连忙挥手将法阵收了起来,满心自责,纤长睫毛慌张的颤动着。
“吾怎能如此对吾妻。”
现下爱剑是独立的个体,他会思考,也有脾气……如今他做出这般行为,跟那些把动物囚禁起来虐待的人有何区别?
……
张简澜走后没多久,祁喻就恢复了正常,开始收拾东西,几件衣服还有洗漱用品,以及一些防身之物。
他决定不做任务了,他要远离蜀山这群奇奇怪怪的剑修。特别是张简澜!
在这所剩无几的日子里,他要吃好点,玩好点,再不能委屈自己,等时间到就准备躺好等死。
不过变成一把剑而已。
总比要跟张简澜击剑好!
祁喻收拾好后蹑手蹑脚的踏出房门口,又小心翼翼观望着张简澜在不在,确定不在后这才一路小跑的往长生楼门口奔。
刚跑到大门口就见一道长负手站在断桥前。那是张简澜之前跟栖伯岛道长大战时弄损伤的地方,一片废墟,惨不忍睹。
整条桥断了。
且桥对面那块土地有很大一块焦土,看着不太好。那道长站在那负手沉思,似乎正在思考要怎么修补好这些创伤。
祁喻正巧不巧碰到了,顿时一个激灵转身想走,可是迟了一步,那道长就跟后背长眼睛似的看了过来,唤道:“吾妻。”
喊得祁喻一僵:“……”
张简澜在原地盯着他,目光落在他的包袱上,心口一闷,面露不适,但又强忍下去:“吾妻这是想去何处?”
见他盯着,祁喻连忙把包袱收起,抓耳挠腮道:“没有……我……我就出来透透气,到处看看……”
张简澜眸色暗淡了些:“索桥断了。”
祁喻抱着包袱后退:“那……那我就回去呗……”说完他转身要跑。
张简澜的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必急着走,吾有话想对你说。”
祁喻顿步。
张简澜道:“你与吾已成婚拜堂,因你是剑,所以夫妻之实无法落实,如今你已化灵,亦有独立思想……吾心魔渐生把持不住,这般才强迫了你,虽未落实,但也对你造成不小的伤害。”
说到这里他声音难过了一些:“吾不知该如何跟你道歉……如若可以,吾妻提什么条件吾都愿意接受,只希望吾妻不要记恨吾。”也不要离开他。
祁喻来兴趣了:“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张简澜:“自然。”
祁喻不敢相信,又问一遍:“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接受?”
张简澜认真点头。
于是祁喻提了一个非常不能让他接受的条件:“我可不可以跟你分手啊?”怕他听不懂,又简单解释了一下:“就是我想单飞,我不想当剑了。”
他提出来只想测试一下张简澜的接受度,还没说自己要跑呢,没想到那道长忽然站在原地急促的喘息了起来,好像受了什么沉重打击似的,又开始浑身冒黑气。
草。
吓得祁喻连忙改口:“我我我……我开玩笑的……当你的剑最好了,你仔细想想我怎么可能放着天下第一剑的剑不当呢?你可千万别激动,冷静点……”
眼前一道白影一闪,那道长竟从十米开外闪现到他面前,睁着一双紧张的眸子看着他,似乎急需要得到一个答案:“可真?”
祁喻被他吓得后退,满嘴敷衍:“真真真真真真,比宝矿山的宝石还真。”
张简澜又问:“你可原谅吾之过错?”
他问得小心翼翼,祁喻从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在他的印象里,张简澜都是很淡定的。于是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好感值。
七十多点。
顿时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什么鬼!怎么又涨了十几点??
这家伙平日里攻略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做起这档子事来好感值成倍的涨。是不是有猫饼啊??
而且这才七十点,如果涨到一百点,祁喻根本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快跑快跑,他现在是一分钟都不想在张简澜身边多待了。
虽然心中不太愿意接触张简澜,但他现下还是不敢开口刺激他,因为他看起来情绪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太稳定,很是吓人:“呃……我……我不怪你。”
说着祁喻微妙的往后退了一步:“你那是失控,也不是故意的,不必如此自责。”
闻言,张简澜怔了怔,脸上的焦躁慢慢平缓下下来。他主动伸手勾住祁喻的腰,将他给他带到自己身前来,也不管祁喻脸色现在有多抗拒:“只要吾妻与吾不离不弃,吾定会尊重吾妻意愿,昨日之过错,吾绝不会再犯。”
“嘶……”祁喻倒抽一口凉气。
如今那道长的看他的眼神深情款款,一点冰冷不见。那是他曾经看玉衡剑的眼神,现如今用这种眼神看他,祁喻一点没觉得很感动,只觉得好恐怖,并且内心疯狂抗拒。
他现在只想找个剑鞘自闭一下。
或许是想到一块去了,张简澜压低声音道:“这些时日吾瞒着吾妻做了新剑鞘,不太确定吾妻会不会喜欢,尚且还未完工,不如随吾去看看?你也好提些自己喜欢的意见。”
本着不能刺激他的想法。
祁喻硬着头皮去了:“哦……”
张简澜牵起他的手,双方都有些僵硬,张简澜眼睫紧张的垂下,道:“吾知道吾妻跟吾一样紧张。但我们总归是要做些亲密接触的,不如早些磨合,也省得吾夜长梦多。”心魔再犯。
“……”“哦。”
长生楼去铸剑阁的路并不长,三四百米远。
走得两人浑身是汗。
张简澜是紧张的。
祁喻是吓的。
松开手时,二人的掌心都湿了。
祁喻嫌弃的在背后擦了擦,张简澜则放在袖口里反复回味余温,见祁喻一直僵在那不动,以为他是紧张,便开口转移话题:“吾妻觉得青色如何?”
祁喻心不在焉:“都行。”
张简澜看了他一眼,垂下眼眸来,那眼里复杂的神色仿佛什么都知道,但他却对此选择沉默。
这般领着祁喻进去,他拿出一个还未上色的剑鞘给他:“吾妻看看如何?”
那剑鞘做得细致,上面雕刻着精致的云纹,还一些关于蜀山的景点小象,他把它们缩小在一个小小的剑鞘上。
确实鬼斧神工。
但是祁喻根本没心思再看,一心只想离开这里,于是干巴巴一笑,道:“我随便我都可以。你看着来就行。”
张简澜对此很重视:“是为你造的,怎能吾随便来?”他将剑鞘递上前,刚想说什么,就见那美人慌乱的往后退了一步。
张简澜愣了愣,似乎看出了什么,将剑鞘放下,不在询问:“吾妻若是乏了便去歇着,吾上好色再拿去给你看看。”
“哦好好好!”还有这种好事!
这是张简澜给的好机会。祁喻一点没浪费,一秒都没多留,好似他是洪水猛兽,跑得飞快。
殊不知身后的道长眼眸一点点暗沉下来,过后,他用纸掐诀,甩出一纸人朝着祁喻飞过去。
祁喻跑得飞快,压根没注意到背上一个小纸人。
那小纸人并无其它用处,方便定位罢了。
张简澜上色的期间。
祁喻着手开始他的逃跑计划。
现下张简澜看得紧,长生楼的索桥又断了,走不能走,只能御剑飞行。
但他剑形态以认主,张简澜很容易感应到,说不定刚起飞就要被抓回来。
那只能走险路。
爬悬崖。
从张简澜打坐那个断生涯开始,这般往下爬,下边就是蜀山的太极广场。
而且他是剑,就算摔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变个型。而且玉衡还有保护机制,他会变成铁块。
就是很怕高空抛物砸到别人。五百斤的铁砸下去,估计除了张简澜之外,谁都扛不住。
所以他刻意等到夜晚在行动,这个时候蜀山上下都回去睡觉了的,没有人会停留在太极广场。
此刻张简澜在绳子上睡觉。
祁喻从床上爬起来,拎着包袱去了悬崖边上,开始他的刺激爬涯大冒险。讲真的,他这辈子都没做过此等危险行为,实在是没办法了,他是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小菊花不保。
祁喻这一路爬下去畅通无阻,不知为何,每次感觉自己要掉下去的时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扶了一下,又稳住了。
这般一点一点爬。
爬到一半忽然脚下的岩石掉了一块,导致祁喻整个人人腾空往下掉去,刹那间半空响彻的都是他惊恐的尖叫声:“啊!!!!!!!”
玉衡旋即开启保护肉/体机制。
那只趴在他胸口上的小纸人也慌得不行。
它虽然扶了他一路,但它终究是张纸,承受不住五百斤的重量。只能陪着它跟随的目标对象一起往下掉去。
小纸人惊恐的在他怀里上蹿下跳。
祁喻忽然注意到了它,一把将捏起,奇怪道:“你是什么东西?”
未受到伤害,玉衡的保护措施逐渐消失。
小纸人被一只手捏走,那小纸人瞬间在那人指尖里化作一簇火苗消失殆尽。明火倒印在他的眼眸里跳跃,驱散不了里头的寒意。
祁喻一愣,发现自己正躺在别人怀中,原来是早已落地。接住他的正是张简澜。那道长此刻正垂眸看着他,眼神深邃,表情复杂。
祁喻瞪目结舌,慌得不行:“我我我……我不是想跑……”
张简澜打断他的话:“吾妻如若要起夜做锻炼,可以跟吾说。吾可以陪你一起。如此深夜,你虽视力非凡,但也不必如此努力。”
祁喻:“……”第一次看到给他找借口的。
他便顺着台阶下了:“是……是啊……这不是晚上人少么?我又喜欢做点这种刺激运动,又怕吵到你,就……就自己来了。”
张简澜不语,将他放下,又淡定的将他的小包袱扯走。不等祁喻开口,他自己说道:“蜀山的确占地广大,你若爬累了,想必是想随时休息,这般才带着包袱来,吾能理解。”
祁喻:“…………”
见他没回应,那道长抬起眼皮,问道:“对么?”
祁喻干巴巴笑起来,又顺着他的台阶下:“对……对对……是这样。蜀山景色这么美……我就想出来露营的……”
就是……
怎么感觉这台阶越下越危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