罕见的。
祁喻这次醒过来没有被泡在池子里, 而是躺在床上……嗯……他扶着晕乎乎的脑袋坐起来,在床上愣了一阵,想起什么后, 立刻往胸口看了看。
没有伤痕。
嘶……他记得被柳知卿误伤一剑的, 那一剑太猛了, 给他身体都贯穿了,怎么会没有伤痕呢?
玉衡剑有自我保护机制, 是用来保护剑灵的肉/体而形成的。
在祁喻中剑一瞬间, 玉衡的保护机制反应得很快,使他变成了一尊小铁人, 虽然破损了,但只要修补好, 不伤及剑灵的肉/体, 就不会有大问题。
祁喻也发现了。
但他还是很生气。
破损的口子会泄露灵气,虽然张简澜给他修补好了, 但当时还是比较危险的,玉衡的灵气一旦泄露完他人就嗝屁了。
祁喻快速往房梁上看了看, 找两只魅魔的影子,平常这两都待在上面的, 估计是知道他要找他们算账不知道躲哪去了。
他找了把张简澜不用的剑,提着就想出去找魅魔。
太过分了!居然坑他去给张简澜挡剑!要不是他晕过去看了一眼回廊, 差点就没看见这两阴戳戳搞事的罪魁祸首!
叔忍婶不可忍!
这般,拎着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
祁喻忽然感觉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正在盯着自己,不禁打了个寒颤,四下看去, 就见一铁面凶神坐在他的床头, 坐得端端正正的盯着他。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了他一点没发现。
吓了祁喻一跳。
他无语道:“张简澜你干嘛?”跟鬼似的一声不吭。
那道长不知多久未眠, 眼白赤红,卧蚕青灰,嘴唇也泛白得厉害……但是那独一无二的冷酷气质依旧未减半分。
就他现在这个模样,给他架在桌子上,是可以直接当铁面神供奉的。
祁喻被盯得恐慌,于是喊了一声:“张简澜?”
对方没有回答,还是盯着他。
祁喻抿了抿唇,不敢说话了,又想起之前失去意识前还听到那家伙似乎喊了自己一声“吾妻”,但他不太记得是不是听错了,还是他喊的是玉衡。
不过这样被他这样一直盯着,祁喻感觉精神都要崩溃了,受不了开口:“你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他这个一声不吭的样子真的很吓人。
张简澜不说话。
祁喻也不想再搭理他,抬腿下了床,赤着脚在房间里跑来跑去,因为找不到剑鞘,就到处找衣服穿。
他在张简澜的衣柜里随便找了身衣服穿上,不太合身,松松垮垮的,但也将就着能穿。
期间张简澜也没阻止,还是跟被点穴了似的一动不动的盯着他。
祁喻穿好衣服。
终于,那黑面神开口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喑哑:“为何要挡剑?”
给祁喻问得一愣。
为什么要挡剑?这个问题问得他火冒三丈,他想挡个屁啊,是那两魅魔干的好事,又不是他心甘情愿为他挡剑。
对此他只能说:“这只是个误会。”
张简澜沉默一阵,低声道:“吾想了几天都没想通你为何要为吾挡剑……你虽为吾的剑灵,但也有自我灵智,会独立思考。当时那把剑与吾的距离不远不近,你第一时间来到吾的面前,没有任何犹豫替吾挡剑,怎会只单用误会二字解释。”
他停顿一会,又补充了一句:“牵强。”
张简澜还是第一次对他说那么多话,字里行间表达的意思祁喻没能听明白,只觉得他非常强烈的想要表达什么,但是他自己说不出口,想让祁喻说。
但祁喻理解能较差,只觉得他是在怪他拖后腿,毕竟那一剑真的没有什么挡的必要,太狗血了。
张简澜在等他回话,可他不知道说什么,抓耳挠腮,欲言又止,最后索性不说话了,干坐在那跟他大眼瞪小眼。
跟熬鹰似的。
就看谁先坚持不住了。
反正祁喻现在感觉不太行了,他正准备开口说什么,视线里张简澜忽然站起来,接近一米九的个子站在他面前,压迫感极强,当真是叫人害怕。
“你做什么?”祁喻咽了咽口水问。
张简澜伸手于他的胸膛,将他摁倒在床上,那动作有点霸道,好似要对他做什么似的,但是又并没有。
张简澜掌心附着于灵力给他传渡,深邃的眉眼看起来很难过:“吾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亲手替吾妻补剑,吾妻每损伤一分,吾心中便缺失一块,空荡荡的。”
这话听着挺感动的。
但不是对他说的。
祁喻知道是在跟玉衡说话,心想不如成人之美,便道:“你把手放开,我变回去,你再与它说。”
张简澜语气压低一分:“吾在与你说。”
祁喻:“……”
哈???
一万个问号从祁喻头顶飘过。
张简澜的头低下了来了些,与他离得很近,跟他近距离对视,让祁喻感觉莫名有些暧昧,又有些不舒服。
那深沉的金色敛去一丝冷意,他道:“吾想了很久,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与吾挡剑……现下想通了。你是吾的剑,虽生灵,还是吾的剑。你与吾一起携手十三年,自然是向着吾的。”
“我……”
祁喻嘴巴卡壳,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对张简澜突如其来的承认他是剑这个事情表示震惊又不解,也不知道这人心灵上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突然理解剑灵是剑这个高深的问题。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炽热的气息喷在祁喻脸上:“吾妻,吾现在还有些不适应你化成人,但吾想了想,日后吾与你慢慢相处,总是要适应的。”
他的目光落在美人那张水润的小口上,这几日的灵气滋养,总算是把这张苍白的小脸给滋补回红润状态了。
“吾妻嘴唇柔软,吾亲之,自那以后念念不忘,时常想起。”他嗓音沙哑了很多:“当时不太明白,怎会被你扰乱心智,现在想通了。你是吾妻,吾自然是喜欢的。”
说完,他好感度跳了起来。
祁喻一看他头顶,居然已经对自己暴涨到了四十。按照系统给的好感度对照表里,张简澜是真的对自己心动了。
那道长跟魔怔了似的低头,似乎想对那张小嘴做什么……被祁喻一个利索的向下滑行躲开。
“……”
张简澜怔愣住。
爱剑逃得太快,他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祁喻从他身下滑出来,站在那一脸不知所措,说实话,张简澜之前一副要打死他的样子他都没有现在害怕。
“吾妻?”张简澜唤他,他坐在床上面露不解:“为何抗拒吾?”
谁是你妻啊!!
祁喻后退几步,一路摸索到门口,期间看到了书架上的道德心经,想都没想,取下来往他身上一砸。
“我看你是魔……魔怔了……最好多念……念念经……”
说完他一个健步窜出了房间,跑得飞快,一下没影,只剩张简澜坐在房间里,拿着那本道德心经发愣。
那道长坐在床上思考了好久,为什么祁喻会抗拒他的原因,这般想着,慢慢反应过来,顿时一阵懊恼。
他不该这么直接的,此剑灵生性胆小,想来是一时激动过度,不知如何应对他,娇羞了。
此时:
祁喻正一脸惊恐的蹲在长生楼外呼叫小爱:“小爱就没有别的任务了么?张简澜他现在好吓人,跟被鬼附身了似的。”说着感觉背后凉凉,一哆嗦,继续道:“你是不知道……他刚刚脑子抽疯还想亲我!真是吓人得人!还好我躲得快!”
“……”
小爱:“回宿主,没有其他任务哒。小爱是诅咒系统,发诅咒的人想让你进行什么任务那就是什么任务啦。”
“可不可以通融一下?走个后门什么的?你应该可以联系到原书作者吧?拜托拜托你替我向他求求情。”说完他双手作揖,虔诚摇晃。
小爱:“可以哒,小爱这样帮你联系原书作者,说明具体情况哒。”小爱消失一阵,很快又出现了,带着原书作者的回话,微笑道:“原书作者说让您有多远滚多远呢。”
祁喻陷入沉思:“……”
小爱安慰道:“别丧气呀宿主,目标好感值现在到达四十啦,宿主再加加油,一定可以成功完成任务哒。”
“我……”我完成得了个鸡毛啊,虽然说他之前确实有那个想法自己攻略,但是自那个吻之后他的想法彻底打消了,他真的不想委屈自己跟张简澜击剑。
想着,张简澜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依然那么的有磁性:“在这里做什么?”
祁喻:“……”
一只大手伸下,缓缓滑下他的腰,将他带起来:“你的灵气尚未稳定,还需要去剑池里泡着,且伤口那处虽填满了剑泥,但还需打磨一下。”
那只大手贴在腰上痒痒,祁喻痒得受不了,扭着腰躲开,见怎么也躲不开,一时紧张变回了一把剑。
张简澜将剑收入剑鞘之中,低声道:“吾妻不必害羞,日后总要习惯的。”
祁喻:“我害羞个屁啊!我特么怕了你还来不及。”
张简澜给他带去铸剑池,补上一层剑泥后,放在打磨石上慢慢打磨。打磨石那个东西磨得特别痒,导致祁喻全程在哈哈大笑,可磨久后又笑不出来了,慢慢的变成了一阵阵短促的喘息声。
打磨好后已是深夜。
祁喻化作一个赤脚美人坐在台子上,身上随意的披着张简澜的宗师外套,经过长久的打磨,他的躯体上现在通体全红。
张简澜看得怔愣住。
祁喻微微“呵”出一口热气,将红着的小脸侧开,躲开他直勾勾的视线,抱怨出声:“你就不能温柔点嘛?我虽然是剑,但我是有感觉的,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感觉得到……天天捶捶打打就不说了,你还要给我打磨抛光,也不问问我受不受得了。”
那道长有些意外:“你有感觉?”
祁喻点点头。
他问:“什么感觉?”
祁喻老实答:“痒痒。”
张简澜不说话了,只沉默的将工具收好。期间祁喻光着脚跳下来,在一堆锋利的废料堆里踩踏,想去找找自己那把银色剑鞘在哪。
他是铁皮子,感受不到痛。
可是张简澜还是把他抱起来了,抱得他虎躯一震,整个人僵在他怀里,就听那道长道:“你这般怕痒,如若再被利器划伤,吾还是会给你修补的。”
他声音磁得耳朵痒痒,心尖也痒痒,嘴里还吹着热风。
这般俊美的容颜和优秀的声音,还有那霸道的抱人动作,正常人躺在他怀里大概率会娇羞。
但祁喻是只觉得这是恐怖故事,听得一个激动,顿时一个脑瓜崩弹了出去,打在张简澜的额头上:“妖魔鬼怪快退散!”
张简澜:“……”
他从张简澜怀里跳出来,跟受惊的兔子似的跑了出去。张简澜好久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好感值+了五点,两只耳根子也是红通通的。
外面下起大雨,电闪雷鸣,祁喻往长生楼回廊跑的,想回张简澜卧室里寻个剑鞘自闭。
张简澜就在身后跟着。
这般跑到长生楼广场前,远远就见一人站在长生楼的广场上。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双眼睛哭得通红的,情绪低落至极,见到祁喻小跑而来的身影,他所有的低落瞬间消失,激动起来,朝他喊:“玉衡!!”
祁喻听到声音看过去:“前夫哥?”
柳知卿激动得不行:“玉衡!!是我!!”
柳知卿站那做什么?
祁喻愣了几秒想了想,很快有了思绪。
估计是为自己之前中剑一事过来道歉的。不过也不关他的事,当时那把剑本来也不是朝着他来的,只不过是被两只魅魔坑了一把这才中剑。
但看柳知卿那模样,他不禁心生怜悯,自己差点毁了自己的剑,这人心里头一定很自责。
他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一只大手忽然揽过他的腰,将他强行带离柳知卿的视线范围内。
“此处潮湿,容易生锈。”他说。
祁喻看向张简澜。
那道长眼里有些不悦,不是对他的不悦,是对柳知卿的不悦。
果不其然,后头柳知卿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张简澜!你把玉衡留下!你要带玉衡去哪里!!”
柳知卿欲要过来。
张简澜抬起手,用一瞬间的功夫给长生楼布置了一道灵力强悍的结界,把柳知卿给挡在了外头,隔绝掉他所有的声音,现在任他怎么喊祁喻都听不到。
不过祁喻什么都懂。
也不需要柳知卿说什么。
张简澜洗漱好后,认真在房间里铺床。
好罕见。
他今日居然不睡绳子了。
祁喻看了一眼悬在上空的麻绳,没有断,也没有裂痕,好好的挂在那呢。
这家伙放着绳子不睡去睡床,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正想着,张简澜以折叠好衣服上了床,同时给他空出一个位子,坐在床上直勾勾的盯着他。
祁喻:“……”
他这眼神不会是想让我上去跟他睡吧?
果不其然,那道长等了一会,见他没反应,用手拍了拍床板,虽板着脸没说话,但是在不停的暗示。
祁喻:“…………”
见祁喻还是没反应,张简澜眨了眨眼,侧开脸,道:“日后总归是要睡在一起的,不如早和吾一起适应适应。”
闻言,祁喻干笑了两声,在张简澜的注视下,脚步微妙的退后:“我……我要不还是睡绳子吧……”
说着他伸手一跳,整个人悬于麻绳之上。他没有张简澜独特的睡绳技巧,爬上那根绳子非常之吃力,全凭一种倔强的求生欲吊在上面。
等他爬上去后,人是倒吊在上面的,四肢紧紧的抱住那根麻绳,像个……猴儿。
给张简澜看得眉头一皱:“吾妻……”
他话还没说完,被祁喻一通胡说打断:“我没事我很好我现在上面感觉非常棒非常舒服没有一点问题你就别喊我了我不配跟你睡在一起把灯灭了睡吧晚安。”
他一口气说完,说完还很紧张。
张简澜眉头却皱得更深了,无奈道:“你若实在不习惯,可变回剑与吾一同睡下。”
“呃……”算了,他觉得还是这根绳子比较有安全感。
张简澜没再说话,也没再强求他,用掌风息掉蜡烛躺下了。
祁喻就挂在绳子上看着他睡。
由于这人长期在绳子上睡觉,所以他睡姿特别平稳,端端正正,手都规矩的叠在腹部,一动不动,宛如死尸。
祁喻现在灵气充足,并没有疲惫感,压根睡不着,只能抱着绳子发呆。
子时过后,外面雷雨小了一些,不知为何,他总听到有什么吱吱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妙。
像是他最怕的生物。
祁喻跳下绳子找了好半天,才看到那声音的来源,是一只肥硕无比的巨型老鼠!就在桌子底下!
祁喻害怕老鼠,就等于有些人群怕狗的程度。这件事情得从他小时候说起,小时候因为贪玩睡在外边,导致胳膊被老鼠啃咬出好几个血洞。
自此以后对老鼠就有了极大的阴影,何况那只老鼠还是一只巨无霸老鼠,两个眼睛红通通的,跟怪物似的。
那老鼠跟他对上眼,祁喻一瞬间话都说不清楚了:“张张张……”他想喊张简澜,但过于紧张,结巴半天都没喊出一个完整的名字。
那老鼠猛的朝他一个冲刺。
吓得祁喻一激灵,一屁/股摔在地上,都来不及摸摸屁/股,本来想上床的,但是床上有张简澜,他犹豫了一下,一头扎进了床底下。
张简澜从睡梦中惊醒,只感觉整张床在抖,抖得床帐都在摇晃,他人也跟着轻微的摇晃。
他茫然的坐起来。
第一反应是地动。
蜀山环海,是一座大海岛,一年之内总要发生那么个一两次地动,威力不大,建筑倒塌极少,只是今年怎的这般频繁?他三月前才经历过一次。
又看房内其他东西都好好的,并没有摇晃的迹象,于是反应过来问题出在床底,用灵力一探,才知是自己的爱剑正顶着床板颤抖。
“……”张简澜捏了捏眉心,无奈道:“出来。”
祁喻没敢出去,只闷闷的在床底下发出声音:“张简澜……你你你你……你怎么打扫卫生的……你楼里有老鼠!”
张简澜三字回:“不可能。”
别说他的长生楼了,整个蜀山都没有老鼠,因为鼠物会咬剑,所以蜀山每个地方都会种下防鼠的特殊植物。
“怎么不可能!”祁喻指着那桌子:“就在那桌子底下!”
“……”张简澜闻言看去,桌子底下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物,但瞧他怕成这样,心觉不像是撒谎,于是道:“你先出来,吾给你好好找找。”
“我不要。”
说完床又剧烈的抖动起来。
那道长跟着晃:“……”
张简澜往床底下伸出一只手:“你若害怕,就抓着吾的手。”
床底下的人儿犹豫两秒,伸出一支白嫩的手来,向他的手靠近,眼看就要抓到了,可那只手忽然不知道为什么又咻的缩了回去。
同时传来一个闷闷地声音:“你比老鼠可怕。”
张简澜:“……”
这般一个不肯不出,一个毫无办法。
张简澜只能干坐着,盯着床底下僵持。
这种震动的情况一直持续到祁喻听到两只魅魔的说话声,才慢慢平缓下来。
魅魔在讨论变老鼠吓祁喻一事,听起来还挺开心,觉得祁喻被吓到的样子傻乎乎的。
莫小蓝:“这世上有人怕老鼠,奴家还是第一次见。”
严灿灿附和地点点头:“我也是第一次见。但是老师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恩公他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莫小蓝摆手:“闹着玩玩嘛,本来想吓他主动入那道长的怀,哪想他宁愿钻床底也不愿意爬他的床。”
严灿灿:“唔……”
……
祁喻脸一黑,现在什么都明白了,人从床底下爬出来到处找剑,等他找到剑,两只魅魔早已跑得没影。
只能憋着闷气坐下。
期间张简澜就淡定的坐在那看着祁喻提着剑气呼呼的满屋子转悠,一直到他愿意停下来,他才开口询问:“何事这般生气?”
魅魔们心智交流,除了祁喻这等剑灵能听到之外,常人都听不到。
祁喻气得没说话。
张简澜沉默一阵,再次开口:“你与吾关系非浅,如今生灵智,也有自己的想法和思想,是独立的个体……吾不能左右你,但可协助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与吾说,你是吾妻,吾会竭尽所能的帮你。”
闻言,祁喻伸手:“借我点钱。”
张简澜:“……”独独此物,一分没有,他用不上。
祁喻把手朝他伸过去了点。
张简澜盯着那只白嫩的小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但又不想表现得自己没钱,令爱剑失望,于是道:“钱乃身外之物,你以随吾入道,要它无用。”
祁喻:“哦。”
爱剑不说话了。
张简澜沉默两秒,站起身来,负手道:“你在此处等吾片刻,吾去去就回。”说完打开门出去了。
*
现在是辰时。
三清宝殿开会之日。
张简澜去的晚,他去的时候会都开完了,众人正要散场,就见一俊秀绝尘的道长从门口走进来。
那道长气质过于冷冽,不说话时如一朵绽开的高岭之花,不食人间烟火,一说话什么都毁了。
“给点钱。”
张简澜伸手于掌门莫禅于。
莫禅于一惊:“你要钱何用?”
谁都知道张简澜对钱财之物不敢兴趣,每月的月奉一分不领,全散去给其他山峰里的弟子们用。
他座下没有弟子,处处可以自理,所以没有可以花销之处。
张简澜神情复杂:“非吾要用,吾妻要用。”
莫禅于摸了摸胡子:“你说那只剑灵是吧?”提起那只剑灵老头子的表情就不太好:“他一只剑灵要钱何用?”
张简澜:“吾妻要用自有他的用处。”
莫禅于皱眉道:“你就惯着吧,剑灵非人,感情淡薄,迟早要出事的。”
闻言,张简澜有些不悦。
莫禅于也没再说什么,招招手想让人拿钱上来,没想到有人更快一步,是柳知卿。
柳知卿走过来,手里两个鼓鼓的钱袋,递给张简澜:“玉衡要钱是吗?我这有,他要多少我都有。”
张简澜冷冷瞥了一眼钱袋,没有接过他的钱袋,而是拿了弟子送上来的钱袋,从他身边冷眼走过去。
柳知卿连忙追上去:“我说我有!”
张简澜有些不耐烦的伸手,似乎想用灵力把他扇远。
莫禅于及时站出来阻止了张简澜,摆摆手让他去,张简澜便去了。
他走后,莫禅于坐在高位上看向下方的柳知卿,劝道:“不过一把剑而已,你为他走火入魔也就罢了。如今怎的癫狂到如此地步?一听到就要发作?你上次走火入魔伤害简澜之剑灵,简澜之所以放过你,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你若还去烦他,老夫下次都不一定保得住你。”
柳知卿不服:“玉衡本就是我的剑!”
莫禅于:“我蜀山之人输剑便是输剑,输出的东西岂能要回来的道理?怎的这般不正直?你技不如人输出去就不要再惦记。如若不服就去光明正大赢回来。”
闻言,柳知卿眼睛红了。
莫禅于无奈的摇摇头:“罢了,你且先回去好好将道德心经默写百遍,心境自然会沉稳下来。”
柳知卿抿了抿唇,僵硬地吐出一个字:“是……”
*
张简澜回来给钱了。
祁喻把玩着张简澜给的钱袋,坐在房间里等那两只缠着他不放的魅魔,心说只要他们还敢缠着来,这次一定不会放他们走。
两只魅魔敢的不得了。
不一会儿出现在房梁上,把祁喻当空气,自顾自的聊起《美食亨饪大法》。
他们所说的美食烹饪大法,其实就是指的两情相悦之人的床事,在那期间,二人溢出味道会非常美味,是魅魔顶级的食物。
他两说得很开心。
祁喻就在下面听。
等他们聊到开心时,他跟没事人一样插上嘴,说了一句:“美食亨饪方面我很有心得,我会做很多菜,你们想不想了解一下?”
莫小蓝道:“奴家说的美食跟你说的不一样。”
“我知道。”祁喻笑得友好:“但你们自身能量不足的时候,还是要吃大量肉食才能补充能量是不是?”
严灿灿点头:“是啊。”
祁喻道:“那不就是了。肉食也是美食亨饪。”说着他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关于羊肉的做法,和牛肉的做法,魅魔最喜欢吃这两种大块头的生物,听得口水直流。
祁喻满意收嘴:“如何?”
“嘶……”莫小蓝有点丧气:“可是蜀山现在牛羊看得紧,每天都有好多人巡逻,我们若是去偷很容易被抓到的。”
严灿灿附和点头:“是啊是啊,蜀山道人那么凶,我们要是被抓到一定会被打死的。”
祁喻:“拿钱买就是。”
莫小蓝眼睛一亮:“你有钱?”
祁喻认真的点点头:“有,可多了,能让你们吃个饱。”
严灿灿感动极了:“恩公你也太好了!给我们买羊还给我们烹饪美食!呜呜呜……”
祁喻露出一个矜持的微笑,表面上看上去这笑没有一丝害处,反倒还挺温和,但仔细看看,很容易就能看到那笑里藏着的一丝隐忍的怨念。
“别感动得太早。”他说:“我的牛羊不是白吃的。”
严灿灿天真地眨眨眼:“那恩公是想让我们拿什么换呢?”
祁喻拍拍手站起来:“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到时候?
不管啦!能饱餐一顿他们就很开心!
已经很久没有吃到人类的精气,他们现在肚子可饿了。
魅魔们大抵猜祁喻也没什么大事,于是接受了祁喻的盛情邀请,参加他精心准备的全羊盛宴。
地点就在长生楼的厨房里。
果真是全羊盛宴。
全是羊。
数了数有五只烤得油滋滋的大肥羊。
两只魅魔扑了上去,吃得吧唧吧唧,好开心,不一会儿吐的满地都是骨头,场面之热闹。
“奇怪?恩公呢?”严灿灿吃一半,挠挠头:“他不吃么?”
“管他……”
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莫小蓝动了动耳朵,停止嘴里的咀嚼,竖直了脖子忽感有什么不对劲,反应过来的时候,眼睛一瞪,拉着严灿灿就说:“别吃了快跑!”
严灿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着跑,但还是慢了一步,二人被一层鸡蛋壳似的灵力大网给网住。
同时长生楼的厨房门被踢了开。
一群冷酷的剑修出现门口。
是蜀山执法队!
两只魅魔吓得上窜下窜想要冲破束缚网,但是没跑掉,被一前一后收进了专捉妖魔的金葫芦里。
等他们再放出来的时候,人在冰冷的蜀山监狱里。这里环境阴冷差,跟冰窖似的,因为是在海底,这里的空气闻着很咸,很腥。
他们所待的监狱跟其他犯人待的不一样。
他们的狱房墙壁内到处写满了金灿灿的《道德心经》,整整三面墙,密密麻麻,甚是吓人。
《道德心经》是魔物们最厌恶的心经,还对魔物们有着一种压制作用,如此长期以往的盯着,是个魔都要疯。
两只魅魔很害怕。
莫小蓝趴在栏杆上喊:“你们这些道人干嘛啊?要杀给个痛快嘛?有没有道德心搞这一出?”
严灿灿附和:“就是就是!我们讨厌道德心经!不行你们就给我们换一个经!”
话音刚落。
一群年龄较小的剑修排着队走了出来,在他们惊恐的注视下,小剑修们端端正正的坐在围栏之外,人手拿出一本厚厚的《道德心经》。
他们从第一页,第一章 开始,异口同声的念了出来,中气十足念经很快响遍整个海底监狱。
顿时整个牢房的妖魔都在哀嚎。
两只魅魔更是捂着耳朵满地打滚。
“你们这些道人真可恶!”
“我的头疼死啦!!”
……
祁喻分走钱袋里最后一点钱给这些念经的弟子们,反复的念叨着:“切记,你们这波负责念中午,你们这波负责念晚上,你们这波负责念早晨。三班倒,不要迟到,少念一个字都不行,能明白?”
弟子们收好钱,头点得如捣蒜似的。
祁喻这才心满意足的揣着口袋离开,走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两魅魔一眼,这才刚刚开始呢,两只魅魔已经瘫在地上跟条咸鱼似的,双眼空洞洞的,已然不能思考。
祁喻看爽了,拍拍手离开。
准备再过段时间过来看看这两魅魔有没有诚心悔过。
他刚坐海底木梯回到监狱门口,就见远远见一道长双手环胸,靠在墙那等他,是张简澜。
他这一出来就是几天没回去,张简澜找他几乎找疯了,蜀山上下都翻了个遍,就是没想到他会在海底监狱里晃悠。
祁喻看他那神情疲惫,双目无神的状态就感觉不太对劲,仔细看,还能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一丝焦躁。
二人对上视线。
祁喻身体一僵,想都没想,扭头往监狱里走:“我……我觉得还是找个牢坐一坐,就不回去了。”
他不撒谎。
真就找了个没人的牢房蹲进去了。
不过一会儿张简澜跟着走进来,笔直的站在牢房外面。
二人隔着一扇铁栏杆对视。
此铁栏硬度之强,灵力基本对它无效,进来后就别想出去。有钥匙除外。
祁喻把钥匙往口袋里一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没想到这种安全感居然是牢房给的。
于是语气逐渐开始嚣张,想把张简澜这碍眼又烦人的家伙赶走:“这几天我就不回去了,你该干嘛干嘛去,别缠着我了,我还要玩几天。”
这还是他第一次挺直腰杆跟张简澜说话,了不得。
“哦对了。”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几个钱袋子:“你的钱我没动还给你。”说着把钱袋子扔了出去,见张简澜盯着他手里另外几个钱袋子,顿时自信就来了,说道:“看啥看,我这都是正规钱财。这些是我卖宝石废料换的。”
蜀山就没有人收宝石废料。
他那钱袋子是柳知卿吩咐弟子以收废料的名义给他的。
祁喻傻乎乎的,真的以为赚了钱,天天去给那弟子换。
张简澜盯着钱袋子眸子沉了下来。
祁喻被盯得寒毛直竖,又不喜欢被他这样盯着,于是说道:“这么看着我干嘛?别说我没提醒你,这牢房灵力没效,只要我不想出去,我就能一直待在这。而且我这算自我悔过,是被允许不被打扰的。你要是强拆,强开,那可是触犯蜀山条教的。”
话音刚落,边上走来一蜀山执法弟子,那弟子见到张简澜十分激动,连忙持剑行礼:“剑尊。”
张简澜微微点头。
那弟子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看向张简澜所盯的牢房之中,就见那里坐着一个大眼睛身材很好的美人。
那美人跟条咸鱼似的往地上一躺,便不动了,躺得非常惬意,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谁来到牢房还这么开心的。
“奇怪?”
这人是谁,监狱里似乎没有见过他。莫非是剑尊带来的?于是他看向张简澜,问道:“剑尊可是带这人前来受刑室受刑的?”
“受刑室??”
祁喻闻言一惊,从地上坐起来,火速的用目光往上看去,就见墙上挂着很多镣铐锁链小皮鞭,还有些奇奇怪怪且没见过的刑罚道具。
他怎么阴差阳错跑这了??
这儿可是私人刑罚室,不归蜀山条教管。
祁喻惊慌失措站起来,看向张简澜,就见那道长也在盯着他,半晌,微微一笑,一字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