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学院谋杀案

远处大街上车声忽近又忽远,耳边鸣笛的声音是救护车的还是警车的,他根本分不清。

冲撞导致的剧痛让他的世界天旋地转,现实与记忆的界限不知何时变得模糊起来。

闻识川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自己再不看好这个女人,那么下一次他估计就要为她偿命了。

更或者,如果自己有一天不再为她挡灾,就任凭她这样肆意妄为地作死,那么谁都活不长。

闻识川伤的不轻,虽然躲过了掉下来的铁锈栏杆,但还是没能躲过从高处坠落后的剧烈冲撞。

陈芷在救护车的小床边上陪着,她浑身都沾了闻识川的血,可她早已无暇顾及,她满脑子都是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

记忆里只有楼道无边无际的黑,她拨打完急救电话之后一个人将闻识川扛到有亮光的地方,在教学楼的洗手池打湿了纸巾给他简单处理伤口。

她永远也没办法忘记,当她褪去他的上衣之后,看见的那些刺眼的伤疤。

新伤陈伤,无数道刺眼的沟壑仿佛要将他的余下的人生填满,将他葬送在一道血肉模糊的路上。

而上次为了救她背后的那道砍伤,被强大的冲击力压迫,硬生生地裂开一条口子。

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流,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止住。

而那些她还不知道的地方,是不是还有更多这样的伤在流血?

可是闻识川始终一言不发。

除了那苍白的脸色露出半分狼狈之外,他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危险,面不改色地靠在洗手池边,看着她一点点擦去那些血液,又看着那血液一点一点涌出。

陈芷在一旁无能为力,只得用衣服将他的伤口简单包扎起来。

黑色的衬衫一点点往外渗着血,颜色越深刻,越让她觉得心都被揪了起来。

她很想问他一句,为什么明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受伤,还是要做警察这么危险的职业?

为什么明明自己才是最需要好好保护的人,却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别人的安危?

可是她又知道他不会回答,只能叹一口气,等着救护车来。

等到了医院,趁着闻识川被送去治疗,陈芷准备做点好事,帮着给他办各种手续。

结果自己刚准备动身,就听到负责的护士说,闻识川一直都是医院的熟客,他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有着专门负责给他看病护理的医生,也有专门属于他的病房。

这是当医院是他第二个家了。

陈芷摸了摸鼻子,根本无法想象,受伤都能成医院的VIP,那命得是有多硬。

但是专属的医疗团队背后要花费的资产肯定不小,闻识川只是一个拿着死工资的人民警察,一个月赚的钱估计都付不起那专属病房一周的租金,怎么就有那么多钱让他烧?

关于这个问题,护士也给她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回答。

“闻先生的叔叔是和永集团的董事长。人家只要愿意,只要勾勾手指头,我们医院都能是他们家的。”

陈芷听闻,倒吸一口凉气。

上一次听到和永集团,还是在她刚毕业的时候看到的全国公司排行榜顶上。

现在竟然就直接跟这个冰山倒霉蛋挂钩了!

早知道他还有这背景,那她一开始就该避之万里啊!

要是在如今的关头闻识川出了什么事,她真的害怕明天自己就上了暗杀名单。

“不过我负责闻先生的急救护理已经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跟着来的。”

“什么意思?之前他的女同事没送过他?”

护士上了年纪,说话的时候慢吞吞,却带着一种独特的圆滑:“这么说吧,只要闻先生还没伤到意识不清,别说女人了,就是他的顶头上司,都不能送他来医院。”

“他喜静,好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的伤势。就连我们这些负责他伤病的护士医生,都是得小心怠慢着的。”

中年护士一边说,一边侧过头小声提醒她:“我看闻先生送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估计是不希望醒来的时候看见有别人在。”

陈芷听出来话里的提醒意味,简简单单道了声谢,却没在意,又继续回到急救室外坐着了。

那护士将闻识川说成了罗刹,惹不起碰不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什么皇孙贵戚,得八抬大轿走哪供哪。

可是接触下来,她又发现闻识川不是那样的人。

他身上的伤那么真实,倒霉的如此接地气,他的为人,也不过就是冷了些,倒不至于让人望而却步。

但她依旧不懂的是,竟然背靠这样的势力,明知道自己运气这么差,做什么不好,非要做警察。

这么想,心中对权势的恐惧倒小了些,反而多了些好奇。

医生在帮他治疗完之后轻车熟路地送他到了病房的床上躺下,陈芷一路跟到了病房门口,临进去的时候却被江年叫住,说是要问她一些关于耿又宁的问题。

陈芷只得留恋地看了病房里的人一眼,跟着江年先离开了医院。

她在警车上难得沉默,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飞逝的景色,忽然想到什么,扯了扯坐在一旁江年的袖子。

“你跟着你们闻队,多久了?”

“快半年了吧。”

“那你还记得,这半年里,你们闻队进过多少次医院?”

江年闻声挠了挠头,迟疑开口:“三四……”

陈芷眯了眯眼:“三四次?这么多?”

江年:“三四五六……次。”

陈芷:“……”

寻常人一辈子估计都进不了三四次医院,他这半年把人两辈子的次数都耗完了,就这还能活蹦乱跳,真算是奇迹。

“不过陈小姐,你也别太担心。别看我们闻队总是受伤,但他命硬。除了去年的爆炸案他住了一个月,其他时候,他去一次顶多就住一个周。”

“他被炸了?”

“不是。”江年犹豫了一下,“是追逃犯的时候,出车祸了。”

陈芷脱口而出:“这么巧?”

江年一顿:“诶?你也出车祸了?”

“没有,差点儿。半年前有个人开车闯红灯,我正常行驶,被蹭了一下。”

江年随口应:“那我感觉你还挺幸运的,可以跟闻队互补一下。”

“别开玩笑了,我可攀不上你们闻队。”

江年配合地干笑两声,心里却在想:那怎么能攀不上,我怎么感觉是闻队一直想攀你呢!不然为什么不是他负责的案子,一听到你也在天台,火急火燎地就赶过去了。

陈芷:“哦对了,关于耿又宁,她其实才是幕后主使。但是我有在天台的时候跟她聊天的录音,不知道可不可以做证据。”

“闻队已经查清了,但是录音给我做备份也可以。现在耿又宁死了,也没办法追她责任了。”

陈芷一怔:“闻识川查清了?”

江年一脸骄傲:“对啊,我们闻队太牛逼了。刚结束上一个案子还没几个小时,就立刻查清了这个案子的真相,他就审了耿又宁的同伙五分钟,对面就已经全招了。”

陈芷抽了抽嘴角。

那些锦旗奖章……好像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等陈芷将一切处理好回到医院,想着这个时间闻识川已经休息,她就去看一眼确定他没问题再回家。

结果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闻识川拄着拐杖,一条腿绑着石膏,站在病房敞亮的窗户前。

病房里的空调温度低的让人有些发冷,陈芷小心翼翼推开门,就看见闻识川正回头看向自己。

陈芷站在走到他身后不远处,脸上挂着一抹很自然的笑容:“这么晚了,闻队还不休息?”

“还不困。”

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回床边,没有选择躺下,而是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可以坐在这里。

陈芷点点头,坐到他身边,就着床头的一盏落地灯观察他的侧影。

他侧仰着脸,眼梢微微勾起,眉目清隽鲜明。

感觉到她看自己,他便也侧过脸来跟她对视。

他们之间有距离,陈芷一直都知道。

可是他现在看自己的这个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没来由地柔软,仿佛将他们之间的距离也拉近了。

她吞了吞口水,为避免尴尬随意找着话题:“闻队这次打算住多久的院?”

他却答非所问,转了话锋:“你考虑好了吗?”

他说的是去警队做心理顾问的事。

陈芷在见识了这么多之后,当真是不想淌这趟浑水。况且这几面都这样,那之后如果再因为救自己让他受伤,那她绝对是要担惊受怕外加愧疚一辈子的。

“我……”

他没等她回答,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锋:“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跟你之间,好像是有某种联系的。”

“啊?”陈芷没听懂。

“你曾经说是子弹躲过了你,我想这种‘躲子弹’的巧合,已经在你身上发生了无数次了吧?”

陈芷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眨巴两下,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闻识川的声音很冷静,他淡淡解释:“你可以回忆一下。那个没射中你的子弹,你削苹果时没捅破你的那把刀,没划伤你的碎玻璃……还有,没噎死你的蛋黄。”

“——那些你躲过的灾,全部都应验到我身上了。”

“等等。”陈芷越听越不对劲,“你是说你一直在帮我挡灾?”

闻识川点点头。

陈芷的思绪一下混乱起来,她在脑中反复回忆起那些自己的“幸运时刻”,从小到大,没有千次也有百次,难不成都让他帮忙挡了?

“那有可能是巧合呢?这个世界难道还真的有这样的灵异事件不成?”

“有没有,陈小姐,你比我清楚。”

闻识川面沉如水,忽然从她身上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夜景,看向周围这个自己从小住到大的病房,他身上的每一寸伤疤,每一滴流下的血,每一个咬着牙忍痛的时刻,无一不在告诉他,这一切……从来都不是巧合。

陈芷脑中仿佛从天而降了一道晴天霹雳,如果本应该她所承受的苦都一直在由另一个人承担,那么她欠闻识川的可不是救命之恩那么简单。

她也跟着环顾四周,左右寻找着什么,忽然伸手拿起了放在床头的枕头,递给他:“闻队,你把枕头扔到我身上。”

“你要实验?”

陈芷的表情有种视死如归的坚毅:“你放心扔吧闻队,如果我们之间真的有那样的联系,我会对你负责的。”

闻识川:“……”

闻识川:“站远点。”

陈芷听话站起身,走到距离他不近不远的位置。

一般来说,这个位置,不管是扔什么,只要稍稍瞄准,都会扔到她身上。

闻识川用力一扔,枕头按照既定的路线往她腰身的方向飞去。

陈芷下意识闭上了眼。

可是预料中的冲击感并没有来。

她等了几秒,缓缓睁开眼,就看见那白色的枕头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脚边。

陈芷:“……”

她看着那枕头,有些不甘心,拿起来:“好,现在该我了。”

闻识川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眼神示意她可以随便扔。

陈芷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想着成败在此一举,拿起手中的枕头,一转身,奋力朝着闻识川的反方向扔去。

枕头刚好砸在身后墙面的电视上,又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又被电视直接反弹,绕过了陈芷,直直往闻识川砸去!

看着闻识川怀里那个洁白的枕头,陈芷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