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吓得几乎魂不附体, 眼珠子都直了,嘴里喃喃道:“完了, 彻底完了, 这下我们全部都得死了!”
“呜呜呜,我希望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再也不要沦落风尘了!”
江暮阳本来也想说,希望下辈子投个好胎, 但转念一想, 指不定会当场把文书吓死,便道:“从你遇见我的第一刻, 你的命运就已经改写了。”
他随手将文书推到了一旁,再啪的一声,贴了张守护符, 透明的结界将之完全套在里面。
今晚哪怕这里的山头被夷为平地了,文书也能在守护符的保护之下, 安然无恙,毫发无损。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骨裂脆响,太阴姬扭动着腰肢,脸上的皮肉绽开了蜘蛛网一般密集的裂缝。
丹唇微微一张, 就吐出了鲜红色的烟雾, 所过之处, 竹林和草丛渐渐枯萎, 化作飞灰,不过瞬间就寸草不生。
“裴清, 那雾气有毒!”江暮阳高喊了一声,整个人显得跃跃欲试。
正好趁此机会, 试试师尊赠他的法器折扇。
“裴清, 你退开些, 让我先试试法器!”
江暮阳轻轻一跃,整个人就跃至了林梢,腕骨一阵,一扇子就飞了出去。
折扇划破愠色浓雾,破竹之势般在夜色中划出一条白痕,周围也短暂性地亮如白昼。
围绕着体型无比巨大的太阴姬游了一圈,将浓雾渐渐逼退,江暮阳竖起二指,驱动着折扇。
卡擦一声,折扇直接削进了太阴姬的右臂之中,整条手臂都被生生削了下来,从半空中坠落,砸出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大坑。
太阴姬发出凄惨的叫声,桀桀桀的,好似巨型镰刀,在半空中疯狂乱绞,身前形成的罡风,掀得飞沙走石,阴风乱舞。
“愚蠢的凡人!我要杀了你们!”
“杀死你们!”
“我要将你们的尸体刨烂,吃掉你们的内脏!”
“撕裂你们的元神!”
桀桀桀,卡擦卡擦,诡异的声响,盘旋至了整座山头。
江暮阳抬手一抓,折扇便飞入掌心,他随手扇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师尊所赠的法器,除了能在床笫之欢上,给他带来极大的享乐之外,威力也是惊人的。
师尊此生炼制出的法器不多,皆是赠予爱徒的礼物,除了裴清之外,师尊只送了他法器。
是不是可以证明,师尊也是疼爱他的,也许,有那么一刻,师尊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
江暮阳注视着手里的折扇良久,下意识握紧了些。
再一抬头,就瞧见裴清御剑飞至半空中,白色的衣衫在夜色中显得尤其明亮。他的每一次出招,都是毫不客气,也毫不留情。
江暮阳收拾了一番心绪,正欲也飞身过去,忽听一道破风声,至远处疾来,他猛地回眸一瞥,就见一支金光灿灿的箭羽,划破夜色,直冲着裴清的后心!
竟有人敢偷袭裴清!
江暮阳眉头一蹙,几乎只是一瞬就闪现了过去,抬手一抓,便将箭羽抓在了掌心。
随即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分枝踏叶的声响。
“快点!邪祟出来了!”
“都给我快点跟上!”
“我今夜一定要拿下邪祟的首级!”
而后,一群身穿清一色墨色长袍的人,出现在了竹林之中,为首的是一个少年,观其年纪,约莫十三、四岁,身形纤瘦,不算高,模样仅仅清秀,面容尚显稚嫩,看起来颇为高傲。
手里执着一把长弓,身后还背着简桶,腰间挂着佩剑,身后前呼后拥跟着一群人,看样子应该是哪个宗门,或者是家族的小少爷了。
江暮阳冷眼瞥过,随手将箭羽掷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扎进了太阴姬的左眼中。
嘭的一声,硕大的眼球好似爆浆的番茄,瞬间就炸开了,痛得太阴姬发出凄惨的叫声,甩着柔软纤细的长臂,将身前一片的竹林尽数斩断。
又被裴清一剑,斩断了头颅,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巨大的身体,也终于支撑不住,赫然翻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了。
惊得那些紧追过来的门生,各个面露惊色,议论纷纷,简直叹为观止。
“好厉害啊,这到底是何方神圣?”
“这样体型庞大的邪祟,我还是第一次见!”
“完了,我们家公子特意过来斩杀邪祟,这下被人抢先一步,肯定要大发雷霆了!”一个门生面露担忧地道。
果不其然,下一瞬少年就一把摔了手里的长弓,原地蹦起来骂:“该死的!这邪祟是我先看中的!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
江暮阳觉得奇了,他这辈子听说过,相中人,或者相中什么宝物,还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人相中邪祟的。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玩意儿都有。
江暮阳笑问:“怎么?你要娶这邪祟吗?”
“我怎么可能娶邪祟?!你少胡说八道!这邪祟是我相中的!我远道而来,就是为了斩杀此邪祟!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
正好,门生将此前那支箭羽取了回来,擦拭干净双手献上。
哪知这少年娇纵任性得很,竟一脚将门生踹开,怒气冲冲道:“废物!这么脏的东西,谁让你拿给我的?真是废物!连个邪祟都看不住!就这么被人捷足先登了!”
“我养你们有何用!还有何用!”
一边说,还一边踢那门生。江暮阳活了两世,见过娇纵的,但还没见过这样娇纵的。
云昭就很娇纵任性,但他有娇纵的资本,生来就是剑宗的嫡系,还是剑宗的少主,未来也要从他叔叔手里,接任整个剑宗。
但云昭娇纵归娇纵,对身边的门生倒是很不错的,哪怕是发火,也只是嘴上骂几句,甚少会对门生们动手。
寻常出手又阔绰,有他一口饭吃,就有身边人一口汤喝,因此即便云昭任性,依旧有很多门生愿意跟随,身边的人对他也颇为忠诚。
像上回在秘林,遇见了魔尊,云昭身边的门生们没有一个临阵脱逃。
而反观面前的少年,背后的宗门或者家族,能比得过剑宗?
身份高贵能高过云昭?
方才那一箭平平无奇,看起来修为也不怎么样。
江暮阳都不知道他狂傲个什么劲儿,眼看着那门生被连踢带踹,一面吐血,一面苦苦哀求,他看得眉头直蹙。
二指夹着一张黄符,随手一甩,不偏不倚正好贴在了少年正要踹人的右腿上。
少年哎呦一声,身体失去平衡,瞬间扑倒在地,啃了满嘴的泥,门生们大惊失色,赶紧冲过去搀扶他。
还有人试图去揭开黄符,可无论他们如何努力,都无法撼动黄符分毫。
少年羞愤交加,推开身前的门生,对着江暮阳破口大骂:“大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爹是谁?!”
“我管你是谁,管你爹是谁,路见不平,我就是得出手。”江暮阳慢条斯理地摇着折扇,语气讥诮地道,“小朋友,作为过来人,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做人不要太狂妄。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不敢打你。”
“你年纪又比我大多少?!少跟我说教!你算什么东西?”
少年怒火中烧,无论怎么做,就是揭不开沾在腿上的黄符,七、八个门生合力,才勉强将他扶站起来。
“该死的!你到底施了什么邪术?我的腿完全动不了了!!”
江暮阳道:“那你还真是孤陋寡闻,不过就是一张千斤符罢了,连这种符咒都没见过,可见,你背后的势力也不怎么样。”
顿了顿,他又笑:“既然,你相中了太阴姬,那我也当一回君子,成人之美好了。”
他转头望向裴清,见裴清点头了,才一张符咒贴了过去,正好贴在太阴姬的头颅之上。
便见原来双眸紧闭的太阴姬,瞬间睁开眼睛,在江暮阳的操纵之下,冲着少年飞了过去。
吓得少年哇哇乱叫,伸手抓着身旁的门生,狠狠丢了过去。
江暮阳有意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一个小小的教训,无意去伤其他人,因此太阴姬全程追着少年咬。
那些个门生惊见此状,吓得群鸟一般纷纷散开了。
没有人搀扶之下,少年狼狈地摔倒在地,一边哇哇大叫,一边手脚并用地往前爬。
“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我!”
“都别跑!快回来!”
“快把这个脏东西挡住!快!”
然而,根本没有一个人应他,也没一个人帮他,本来有几个门生害怕事后会被报复,准备冲过去救人。
裴清随手一剑,在众人身前游了一圈,凌厉的剑气,逼退众人数步。众人面面相觑,忽然一个人顺势瘫倒在地,其余人见状,立马有样学样,也跟着扑倒在地。
不一会儿就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人,还各个哭嚎喊痛,满地打滚。
裴清:“……”
江暮阳:“……”
那少年愣了片刻,然后用更加愤怒的语气骂道:“废物!通通都是废物!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以后还能指望你们什么?”
“啊!!救命,救命!”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呜呜呜,我爹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死定了,死定了!”
少年被千斤符坠着腿,根本无法挪动分毫,狼狈地扑倒在地,苦苦挣扎,太阴姬张开血盆大口,迎面冲了过去,吓得他双手抱头,发出更凄惨的叫声。
江暮阳很适时地让太阴姬停下,好笑道:“那你爹是谁啊?”
“我爹就是……啊!爹!”少年松开抱头的手臂,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冲着江暮阳的方向,大喊道,“爹!”
“……”江暮阳嘴角抽搐了一下,“现在叫爹也晚了,叫爷爷都没用。”
“阳阳,小心!”
裴清从旁一把抓着江暮阳的手腕,将人往怀里一拉,提剑便挡,锵的一声,剑光四溅。
将来人震得退后数步,才堪堪停稳,江暮阳顺势就歪倒在了裴清怀里,贴着他的胸口,小声道:“师兄,他们好坏的,一个两个那么爱搞偷袭,人家好怕怕的,你去打他们!”
裴清差点没握住手里的剑,只觉得依偎在他怀里的少年,柔弱得似没了骨头,娇声软语,憨态可掬,真真是可爱极了。
他明明知道,江暮阳是在装模作样,但就是觉得他可爱,他哪里都好,哪怕就是耍性子,也那么好。
在这个世间,就没有比阳阳更好的人存在了。
“爹啊!救我!”少年焕如新生一般,指着自己的腿道,“我动不了了,爹!你快帮我看看!”
来人约莫四十多岁,模样颇为普通,是走在大街上,一眼扫过去,就毫无印象的那种人。
但衣着打扮得倒是华丽,看起来有点家底。
刚刚一剑,裴清已经探出了对方的实力,不过尔尔,想来应该是小门派长老,或者小家族的家主了。
“岂有此理!二位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这般欺辱我儿?!”中年男子冷声道,“我不管二位是谁,现在立马放开他!”
江暮阳道:“怪不得他年纪小小,就在外仗势欺人,耀武扬威,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中年男子打量着面前二人,见二人都没穿宗袍,想来就是闲云野鹤的散修。
刚刚他有意探一探二人虚实,竟发现那位白衣公子修为深不可测。
年纪轻轻就有此等修为,实属难得。
谨慎起见,索性扯了张虎皮出来,
“你们要知道,我王家是依附于剑宗的家族,欺负王家,就是欺负剑宗!”
裴清:“……”
江暮阳:“……”
见二人面无表情,沉默不语,中年男人的眉头蹙得更深了,暗道,剑宗之名,修真界无人不知,难道二人一直身在深山老林中,才刚问世?
“剑宗是名门大派,同苍穹也有一较之力,昔年,魔族大军来犯,仙门百家联手对敌,剑宗功不可没。”
裴清:“……”
江暮阳:“……”
中年男人更加惊奇,又问:“二位,当真不知剑宗?也不知苍穹?那裴锦衣总听说过吧?”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同你儿子狗仗人势,有什么关系么?”江暮阳摇着折扇,心想,这应该就是文书口中说的王家了。
果真同文书说的一般无二,从上至下仗势欺人,说白了,王家不过就是剑宗养的一条狗罢了。
真真是狗仗人势。
江暮阳无意扯剑宗的虎皮,没那必要,驱动着太阴姬,直接一口吞掉了王少爷的半截身子,吓得他哇哇乱叫,哭天抢地,撕心裂肺地喊着,说自己腿被吃掉了。
真是个草包啊。
这种小喽啰,江暮阳都懒得搭理。
一路走过来,真的很少遇见这么蠢出天的玩意儿。
还别说,小东西哭得倒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