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被裴清取出来了。
他拿在手里, 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大手,好似玉一样漂亮, 从指尖到指腹都微微发红, 泛起异样的水光。
江暮阳没正眼看,慵懒地偏转过来,用牙齿, 用力地咬了一下裴清的耳垂:“裴郎, 这里就是你给我挑的好地方?”
周围黑漆漆的,入眼一片茫茫黑夜, 二人正身处在一片荒郊野岭中,头顶乌云密布,不见弦月和半点星子。
唯一有点光亮的, 是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中,偶尔跃起的阴绿色鬼火。
夜风一吹, 江暮阳浑身发颤地往裴清怀里缩了缩,对这种鸟不拉屎的犄角旮旯地,他也没什么想法。
只想赶紧跟裴清速战速决,然后破开幻阵离开此地。
最好再找个安生地, 补上他们的洞房花烛。
裴清轻“嗯”了一声, 修长的手指微微捏了捏藤蔓, 捏出了汩汩的汁水来, 他的眉头毫无任何轻佻感地微微上挑了一下。
然后低眸凝视着江暮阳的脸,用最一本正经, 最认真无比的语气,温声细语道:“你瞧, 这截藤蔓的汁水倒是很多, 轻轻一捏, 就直接爆开了呢。”
江暮阳顿觉浑身一紧,他咽了咽口水,同样镇定无比,用很淡然地语气道:“那是自然的,这截藤蔓是活的,你看它鲜红鲜红的,个头也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纹路也清晰可见,就好像……好像才割下来的新鲜藤蔓,当然汁水多,不奇怪的……这不是我的原因。”
他的理由很牵强,但语气很肯定。
明明和裴清面对面相拥在一起,江暮阳笔直细长的腿,甚至都勾在了裴清的腰上。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江暮阳特别喜欢用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裴清的衣袍。
说他勾引裴清吧,但他神情很冷淡,语气也很正经。
说他没有勾引裴清吧,他又总是咽口水,还因为口干舌燥,还轻轻舔|舐着干裂的嘴唇。将那两瓣嘴唇,舔|舐的油亮鲜红,富有光泽。
他好像大猫儿一样慵懒高贵,总喜欢舔|弄着唇,挑拨别人的心。
可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又显得那样正经,又很平淡。就好像在谈论什么特别寻常的话题。
裴清点了点头,然后不耻下问了:“那怎么办?丢了,还是继续留着?”
“这么脏,会弄脏衣服的。”
“你说怎么办?”
他很适当地示弱,把棘手的问题,直接抛给了江暮阳处理,并且忽闪着深邃明亮的眼睛,用这双温柔到几乎会说话的眼睛,去勾引他喜欢的人。
江暮阳听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那还不简单?”
他抬眸正好对上了那双温柔深邃的眼睛,整个人几乎要被生生吸进去了,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不要被美色所误,他本想说,怕脏就弄干净。
可不知道是头脑发荤,还是裴清今夜的模样实在太美了,江暮阳咽了咽,居然说出了一句特别离谱,也特别不知羞耻的话。
“那你把它吃了,不就行了?”
此话才一说出口,江暮阳立马就后悔了,脸上也顿时烧了起来,心里暗骂自己,在说什么胡话?
那就是一截普普通通的藤蔓,又不是什么果蔬,哪里就能吃了?
这就跟让裴清吃草,有什么区别?
可裴清既不是牛羊,也不是兔子。
他是个人。
活生生的人。
也是江暮阳前世今生,连续两次栽倒过的坑。
一个深不可测的坑。
他经历了两世都没能逃过去。
“我刚刚说笑的,嗐,这藤蔓不能吃的,虽然没有毒,但你也不是牛羊,没事吃什么草……我了个草的!”
江暮阳陡然睁大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他亲眼看见,身穿鲜红喜袍,宛如神明般耀眼的裴清,居然毫不嫌脏,捏着那截鲜红的几乎往外滴血的藤蔓。
然后,动作无比娴熟,也无比文雅地——放入了自己的口中!
就如同寻常裴清喝茶,或者是用金簪子挑起一片鲜红的瓜瓤,然后放在口中细品,一模一样!
江暮阳简直看得瞠目结舌,吓得他立马从裴清身上跳了下来,一跃跳开了几步,同裴清拉开了一段安全距离。
抬手指着裴清的脸,江暮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嗯?我什么?”
裴清吐字有些含糊不清,但声音依旧很好听,也极是温柔,好似六月的晚风,轻轻拂过遍植绿野的山丘,带着浓烈的挑-逗意味。
他用舌头,将整截藤蔓尽数裹入口中,好像嚼着什么很好吃的东西,缓缓咀嚼着,神情甚至有几分享受,细细品味着其中的滋味。
将藤蔓渗出的汁液,一点点地品尝。
江暮阳的脸唰的一下,立马又红了几个度,他大吃一惊,下意识抬手掩唇,满脸得不敢置信。
整个人当场就石化了。
亲眼看见裴清咀嚼着那一截鲜红的藤蔓,一点点将其中的汁水榨|干,再混着唾液,缓缓咽了咽,甚至连他精致漂亮的喉结,都那么充满诱|惑力的上下滚动。
这哪里是在吃东西啊!
分明就是赤-裸-裸的勾引!
赤-裸-裸的!勾引!
好一个坏裴清!
好一个坏坏的小心魔!
江暮阳忍不住又咽了咽,心里不断安慰自己,这其实没什么的。
裴清又不是什么大罗神仙下凡,饿了肯定得吃点东西啊。
吃点素怎么了呢?
不就是吃了截藤蔓,这跟吃草也没什么区别。
自己不能往歪了想,绝对不能。
即便不久之前,那截藤蔓还藏在难以启齿的地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江暮阳清了清嗓子,佯装淡定无比地道:“啊,我知道了,你饿了,对吧?好说,我这里有好吃的。”
他低头,解开乾坤袋,埋头扒拉起来了。
可能是前世有一阵子过得很狼狈,没吃没喝,饿得可怜。今生江暮阳不管走到哪里,身上多多少少都会藏点吃的。
这会让他比较有安全感。
他埋头扒拉了一番,精挑细选了三个大青枣,一个橘子,还有一小块晶莹剔透的方糖。
再状若无意地往裴清面前一递。
“喏,这些给你吃,我不想让别人误会说我平时不给你饭吃。”
他伸出的手,很快又被推了回去。
江暮阳抬眸惊讶道:“怎么?你嫌弃啊?”
“嗯,有点。”
很明显,为了吐字清晰,裴清用舌头顶了一下嘴里的藤蔓,好像在嚼什么特别好吃的果干,将藤蔓推送到了右边的口腔。右边的面颊都微微鼓了起来。
这让江暮阳突然想起了,他生前养的一只三线小仓鼠,吃东西的时候就是这样,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非常可爱。
但裴清可不是什么小仓鼠。裴清居然还挑食,这不吃那不吃,就吃藤蔓吃得欢。
“挺甜的。”
冷不丁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江暮阳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还茫然地问:“什么挺甜的?青枣?橘子?糖?可你还没有吃。”
很快,江暮阳又恍如梦醒一般,突然就明白了裴清话中的深意。
那截藤蔓本身是无毒无味的,可却让裴清说甜,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江暮阳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太诡异了。
诡异到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他抬手摇了摇风,试图让自己冷静冷静。
没用。
又单手扯了扯衣领。
依旧没用。
他的目光,忍不住又投向了一旁正在卖力咀嚼藤蔓的裴清。
看着裴清大有一番要将藤蔓咀嚼成渣成屑的架势,江暮阳就觉得耳根子发红发热。
他突然想起了前世,魔尊在他面前逼逼赖赖,说过的一句至理名言。
魔尊说:“能直接往嘴里灌的男人,多是为了满足身体的欲,起码,事后要亲吻身下人的唇。”
江暮阳突然就想起了这么一句,并且又想起,事后裴清会亲吻他的唇。
毫无任何嫌弃之意。
也毫无任何避讳。
好似本该如此的。
正如此时此刻,裴清咀嚼着,曾经藏在江暮阳身上的,那截鲜红色的藤蔓。
彼此都不曾嫌弃过对方。
江暮阳突然十分心动,疯狂对裴清心动,他迫不及待地冲了回去。
张开双臂,将裴清抱了个满怀。
不管不顾,也要去争抢裴清口中的那截藤蔓,发了疯一样的撕咬,肆意将藤蔓从裴清的口中,撕扯出来。
那短短的一截藤蔓,同时被两个人来回拉扯,摩挲着贝齿,从唇上拖拽过去,压出了片片的红印。
可怜的藤蔓就这样几乎被分食殆尽,江暮阳呼呼喘着热气,满眼含春地单手捧着裴清的脸。
“果真是甜的,裴郎诚不欺我。”
裴清低声笑了笑,吐出藤蔓,捧在了掌心,很快又化作了一根通体鲜艳无比的藤簪,直接插在了江暮阳的发间。
“我把它还给你。”
而后,就低头试图继续衔着那块发红的皮肉。
江暮阳的手,也扶上了裴清的腰带,已经做好准备幕天席地的洞房花烛了。
谁曾想,就在这种紧要关头,头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裴清护着江暮阳,双双抬眸望去。
就见一条巨大无比的黑龙从天而降,啪嗒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顿时烟尘四起,土石乱飞。
等再能视物时,眼前俨然被砸出了一道深坑。
江暮阳“卧槽”了一声,赶紧把半脱不脱的衣裳全部拢起来了,还没忘记贴心地给裴清系好腰带。
还拍了拍裴清的大兄弟说:“乖乖,等会儿的。”
他走至深坑边,居高临下的往下眺望,望着黑漆漆的地洞,刚要喊一声玄龙。
谁料下一刻,一只漆黑无比的手,便攀上了坑沿,江暮阳还当是什么地缚灵,二话不说,一脚就踩了上去,一边碾,一边对身后跟上来的裴清道:“刚刚那条黑龙,应该就是我养的那只蠢龙吧?”
裴清已经系好了腰带,嘴唇被江暮阳咬出血,他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涂抹在了唇上,显得异样的湿红。
他有些意犹未尽。听罢便嗯了一声,他道:“玄龙虽有穿透结界之能,但这毕竟是他父君魔尊亲手设下的幻阵,玄龙若是想闯进来,自然没那么容易。”
“那也不能直接掉下来吧,”高空抛物是很不道德的,幸好刚才两个人躲得快,要不然就被玄龙砸成一滩烂泥了,来得真是时候呵,卡着时间就过来了,江暮阳满脸哀怨,咬牙切齿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然后随脚将黑乎乎的爪子,踢下了深坑,没一会儿,从里面游出了一条细长的小龙。
不知道为什么,小龙的左前爪有点跛,它还用哀怨的眼神,望向了江暮阳。
就好像一个被父母丢在家里,而父母偷偷跑出去玩的倒霉孩子。
江暮阳抬手指了指他的爪子,惊诧地问:“爪子怎么了?受伤了?刚刚摔的?”
玄龙:“……”不是摔的,是刚刚被江暮阳一脚踩伤了,他本来是跟随着江暮阳,潜入此地,却意外吸食了幻阵的力量,得以成功化形。
立马就去寻江暮阳,打算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幻化成人的模样。
黝黑黝黑的皮肤,宛如黑珍珠一般,透着光泽。胳膊腿都很修长,腰肢很柔韧的,不比裴清差,希望小主人能喜欢。
结果小主人二话不说,直接踩了他一脚,还将他踢回了深坑。一脚就把他踢回了原型,玄龙心里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