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裴清曾经为他受过的苦

江暮阳醒来时, 脑子懵懵的。

好像电脑死机了,沉寂了很久很久, 才轻轻眨了眨眼睛。

已经天亮了, 外面隐约传来细微的声响,好似有人在清扫庭院,大扫帚刷过青石地板, 传来唰唰唰的声音。

即便, 他没有亲眼看见,但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

江暮阳恍惚间, 脑海中闪现出了一些前世的画面。

他突然想起,裴清曾经因为他,跪在青石地板上, 那时外头下着大雪,山上大雪冰封。

裴清一袭薄衫, 跪在寒风中,拢在衣袖下的双手瑟瑟发抖。连鸦青色的长睫,都凝结出了霜花。

面容冻得微微发青,连唇瓣都是青紫色的。

江暮阳依稀记得, 那是裴清为他受的罚。

他记得, 那时自己在外头胡作非为, 疯狗一样, 逮谁咬谁。

不能说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只能说,有江暮阳在的地方, 必定血雨腥风, 民不聊生。

因为修了邪术, 江暮阳为了短时间内,让修为突飞猛进,已经开始剑走偏锋了。

专门去抓一些邪魔歪道,然后黑吃黑,吸收他们的功力,助自己修行。

这种黑吃黑的事情干多了,江暮阳不仅不得正道中人的认同,就连邪魔歪道,也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但单枪匹马就能将江暮阳就地诛杀的人,并不多。

尤其江暮阳怕死,打不过他立马就跑了。

一般来说,围剿大魔头,都是名门正派弟子干的事儿,邪魔歪道基本上都是一些阴险狡诈的亡命之徒。很少会聚众拉帮结派,毕竟各个心思叵测,谁也不会真心服谁。

正经人谁会去修什么旁门左道?

邪魔歪道,尤其是那种大魔头,基本上都是形单影只的,信任对他们来说,只是催命符罢了。

前世的江暮阳也喜欢独来独往的,又在外树敌无数。

被人围堵追杀,再正常不过了。

江暮阳也会伺机报复。

有一回他追杀一个在修真界颇为几分名气,行事狠辣,做事无所不用其极的邪修。

这个邪修是个老淫|鬼,专门喜欢抢夺一些年轻貌美的少年,带回去当炉鼎使用。

曾经在一处地下拍卖会所,遇见了江暮阳,仅仅一眼,就看中了他的皮相。并且在江暮阳花了高价,拍下一朵千年冰莲之后,还半路拦截,试图杀人越货。

不仅要抢走江暮阳的千年冰莲,还要拿江暮阳当个炉鼎使用。

虽然老淫|鬼没能得手,但也在打斗时,抢走了江暮阳的冰莲,此后,就结怨了。

江暮阳也一直在找寻老淫|鬼的下落,向其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一路就追进了一个小家族,那老淫|鬼心狠手辣,常年与凶尸为伍,身上满是浓烈的尸毒。

竟在水井里投放尸毒,害得满门上下,通通尸化。

等江暮阳发现时,那些人已经失去神智,沦为老淫|鬼手中,杀人的利器。已经不能算人了,不过就是群没有人性的凶尸。

为了不让这些凶尸冲入街头害人,江暮阳还发发善心,在一剑将老淫|鬼就地诛杀之后。

还放了把火,要将那些凶尸,连同一整座宅子,烧了个干净。

这算是正常处理凶尸的方法,烧成灰,凶尸就无法为祸人间了。

哪知就是那么巧合,江暮阳在纵火时,师门的那些人就赶来了。

为首的是师门几个资历比较深的长老,大师兄也跟来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群当地小家族的门生,以及小门派的弟子。

结果不出所料,江暮阳被误会成血洗一个家族的刽子手,还纵火行凶,意图毁尸灭迹的大魔头。

大师兄就嘴上说,不是暮阳,绝对不是暮阳做的,可行动上,已经抽出命剑,作出防御的姿态。

身后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叫嚣着让江暮阳血债血偿。

江暮阳当时简直百口莫辩,也懒得多辩,转身就要离开是非之地。

谁料那些人纠缠不休,他恼怒之下,也只能还手,还失手打伤了大师兄。

不管前世,还是今生,大师兄林语声都很不禁打,江暮阳不过轻轻一掌,就将人打吐了血。

这下立马就惹怒了师门的几个长老,一个个厉声呵斥孽徒,孽障!还说要替苍穹清理门户,就地诛杀江暮阳这个畜生。

那些人原本就是奉命下山,捉拿江暮阳回山问罪的。

又撞见江暮阳犯下如此滔天大罪,更是怒火中烧。

这下岂有放任江暮阳离开的道理?

更是直接摆下百人剑阵,打算生擒江暮阳。

江暮阳那时为了杀老淫|鬼,打斗时受了些伤,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以一人对百人。

打到最后,自然伤上加伤。

就在那种战况胶着的时刻,裴清终于赶到,并且阻在师门众人面前。

但当时大家都打红了眼,谁都不肯率先停手。

那些长老们呵斥裴清退下,大师兄极力劝阻,让裴清回来。

江暮阳还记得,自己当时特别生气,特别恼怒,不管他怎么解释,那些人都不肯相信。

见裴清来了,更是怒火中烧,认为这一切都是裴清的错。

如果不是因为裴清,他不会走向这条不归路。如果不是因为裴清,他也不会剑走偏锋。

不仅丝毫不感激裴清前来相救,反而从背后就是一剑刺了过去。

裴清当时也没有躲闪,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右肩胛,被一剑洞穿了,鲜血瞬间就浸透了他身上的白衫,他缓慢地回转过头,眼眶很红,还有些濡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悲戚的神采,苍白的唇,微微蠕动着,好似说了一句什么。

又好似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江暮阳已经记不清楚了,他只知道,自己当时也受了不轻的伤,为了掩护他离开,师门之光,被所有人奉为天上明月的裴清。

竟然有朝一日,把手里的剑刃,对准了师门诸人。

就只是为了掩护江暮阳逃生。

而那时的江暮阳,并没有因此停留过半步,头也不转地抓着剑离开了。

一次都没有回过头。

只有后来,江暮阳不知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想着回师门看看裴清,看看他身上的剑伤好了没有。

就看见裴清,被罚跪在山门外,外头下着大雪,他都在外头跪了三天三夜了。

师尊说了,被裴清打伤的长老,还有弟子们,什么时候全部清醒了,什么时候,裴清才能站起来。

但凡有一个人残疾了,都让裴清偿。

江暮阳那时都惊呆了,他被罚过很多次,也看见别的弟子们受罚,可还是第一次看见裴清受罚。

还是如此那般屈辱地,跪在山门外,山中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位置。

后来……裴清还挨打了,是师尊罚的,让人打了他八十棍,还罚他禁闭,让他反省己过,手抄门规百卷。

这些都是前世的记忆了,江暮阳好些都不记得了。

只是昨夜和裴清缠绵恩爱时,又恍然间想起来了。

江暮阳偏头望去,裴清睡得正熟,身上仅穿了一身里衣,露出的脖颈,还有胸膛,布满了鲜红的指痕。

脸上的红晕终于散干净了,但可笑的是,裴清居然还没有出来。

怎么跟前世一样,做完了,还不离开,久久逗留,好似如此这般,二人就能血肉相融了。

江暮阳有些哭笑不得,作势缓缓抽身离开,可他才稍微动一动,裴清的眉头就微微蹙了一下,他见状,便不动了。

难得有这样安逸的清晨,他也想让裴清多睡一会儿。

前世的裴郎,就很喜欢一直不出来的感觉,虽然裴郎从来不说,但江暮阳还是能感受得到。

江暮阳安安静静地躺了回去,因为是后背贴着裴清,他有些别扭地侧过脸来,盯着裴清看,忍不住伸手缓缓抚摸着他的眉眼,用指尖勾勒他的模样。

指尖划过鼻梁,一路向下,贴在了裴清的唇上,江暮阳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裴清的唇,很快又起了坏心,想扑过去把他咬疼。

可江暮阳终究还是忍住了,他不会同时用两个不同的地方,去咬疼裴清。

“裴郎啊裴郎,你说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江暮阳压低声音,缓缓道:“你和我之间,本就不该再有任何牵扯了。”

“佛家说,孽缘孽缘,你我现在就是孽缘。”

裴清漆黑的长睫,轻轻一颤,江暮阳见状,立马就不说话了。

等裴清醒来时,外头的太阳都快晒屁股了。

江暮阳在他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他:“学挖掘机哪家强?”

裴清:“不如,你直接告诉我答案吧,每次都问,可我每一次都答不上来。”

他终于舍得抽身离开了,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还从江暮阳的眼前,光明正大地划过去了;

裴清的眼睫微湿,低垂着眉眼。异常的濡湿感,还有浓郁的气味,甚至紫苏般鲜活清晰的脉络,让江暮阳看得耳根子发——烫。

江暮阳立马便知道,面前的人,依旧是前辈,也就是裴清的心魔。

“昨晚。”

“昨晚。”

两个人同时开口,双双一愣,而后又同时说:“你先说。”

江暮阳缓缓坐起身来,佯装淡定地满床摸索衣服,结果发现,他昨晚穿的那身暗金色长袍,被丢在了地上。

他又不想去捡,只能使唤裴清去了。

裴清很好说话,自己的衣服都没穿好,便下床给他捡衣服,转过身时,他满脸迷茫地问:“昨晚,发生了什么?”

江暮阳:“……”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居然还要问?

方才裴清抽身出来时,就没点感觉的?

一晚上死赖着不出来,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然而,不等江暮阳生气骂人,裴清又道:“昨晚,我晕得厉害,那碗茶水……”

江暮阳:“……”

哦,他想起来了,昨晚他给裴清下了点迷魂药。

结果误打误撞的,裴清还渡了他一口,两个人就都被迷|晕了,但又没有完全晕。

稀里糊涂就做了一晚上。

一觉醒来,就是现在的惨状。

江暮阳嘴角直抽搐,正想着,怎么反客为主,声泪俱下地痛斥前辈的罪恶,然后让前辈心生愧疚,从而忘记那碗混了迷魂药的茶水。

再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谴责前辈自控能力一塌糊涂,从而将罪魁祸首玄龙的过错,直接推到前辈身上。

哪知裴清似乎堪破了他的心事,竟早他一步开口道:“你对我下了迷魂药,我不怪你,想来,你做事必定有你的道理。”

江暮阳:“……”当时就是荤过头了。

“你也不要再去责怪玄龙了,他的灵智不曾开化,想来是担忧我会伤害到你,遂才突然行凶,咬了我一口。”

江暮阳:“……”

“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你我顺势就结为道侣便是。”裴清转过头,望向了江暮阳,目光闪烁着,轻声道,“这具身体较为特殊,说是天生炉鼎之体,也不全然是,但你多用一用,百益而无一害。”

江暮阳:“……”

怎么着,这是开始向他自荐枕席了?

裴清的身体确实比较特殊,没办法,这厮在原文里,就是个可怜总受,身体要是不特殊,哪里受得住。

不过天生炉鼎之体算不上,不过多用一用,确实对增长修为有益处。

而且,江暮阳也是个正常男人,裴郎那么风情万种地在他面前晃悠,他也会有所动容。

只是这话从前辈的口中说出,江暮阳怎么就觉得如此别扭?

江暮阳穿起了衣服,轻轻咳了一声,假装没听见。

衣服才一穿好,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

江暮阳大惊失色,赶紧对着裴清比划禁声的手势,佯装淡定地问:“谁啊?”

“暮阳,是我,你快随我一起过去看看晋元吧,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昨晚一回来就失魂落魄的,发了一晚上高烧,问他什么,他也不说,意识不清时,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林语声站在门外,焦急地道:“师尊让我过来传你过去问话。”

江暮阳冷冷淡淡地道:“发高烧就去找医师看看,找我去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师!”

林语声:“话是如此说,但晋元一直喊你的名字,我想,他应该有话想对你说。”

江暮阳:“那说明病得还不够厉害,否则哪有劲儿说胡话啊。”

林语声:“……”

“对了,暮阳!你看见锦衣了没有?一大早的,他就不在房里,是不是在你这儿?”

江暮阳:“……”

还真被大师兄猜对了,裴清就在他这儿,还在他这儿待了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