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舟私房菜红红火火的开了半年,哪怕京城没去过的,都听说过这家店铺。
美食作家就驻守这一家店,隔三差五发点美食文章馋的大家欲罢不能。
可再想吃又有什么用,根本订不到位子。
每七天公布菜单的时候开放电话预约,不知道多少人守着电话前等着抢,一旦听到电话那头是占线的忙音心就凉了半截。
偏偏还有人把如何预约阿舟川菜的方法写在了报纸上,想吃一顿太不容易,吃过那边的人,再也不想去别家。
连带着阿舟川菜也红红火火的,想吃的都得提前半个小时去排位。等饭口的时候过去,早就满员了!
……
沈二伯工作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却见家里一点都没起火。冷冷清清的。自从他儿子沈平下乡之后,夫妻吵闹了大半年。
要是往常,沈二伯一定跳起脚开始骂人了,两口子打仗都成习惯了,这会儿沈二伯心里惦记着事儿居然罕见的没有发火。
而是对二伯母道:“哎,跟你说这个事儿?”
二伯母早就做好了吵架的战斗准备,见沈二伯犹犹豫豫的,她也措手不及:“怎么?”莫非是下放的知青可以回城了?
她渴渴地盼着儿子沈平早日回京!
沈二伯道:“没信儿呢。”
二伯母的精神一下子就落了下来,见不是跟儿子相关的,对别的事儿都没了兴致。
沈二伯道:“我今儿才去市里办事儿,路过阿舟川菜馆,怎么是这个舟呢?会不会跟我那侄子有关系?”
他一直听闻过这个菜馆,但混记成了姓周的周。冷不丁看见牌匾,心里有些别扭。
毕竟他们家也是有点厨艺的家传!
二伯母冷哼道:“可别往你脸上贴金了,天底下同名同姓的多了,嘁,沈舟能有这造化,我头拧下来给你踢球玩。”
沈二伯一听道:“也是!”他家祖上的光辉早就落寞了,听闻家里有一个食谱,但是偷偷翻找了三十多年也没找到,早就遗失了。
全家就他爸一人干厨子,起早贪黑的,家里其他人谁也吃不了那个辛苦。小的时候沈舟倒是学了许多年切菜,但进了饭馆撑死了就是切墩的。
阿舟菜馆能在那么优越的地理位置开店,肯定不是一般人。反正他们家没有那个能耐!
沈二伯本来挺兴奋的心,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似的,又开始骂了起来:“你怎么没做饭。”
“我欠你的?”二伯母怒斥着说:“能过过,不能过滚。瞅着你们沈家人就不烦别人。”道:“我的儿子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算一算已经一个多月没给他打电话了。
沈平以前每半个月打一次,说在那还挨欺负,他让队长打了好几个耳光。
听到这话,二伯母心里都在淌血:“都是你,当初就应该让沈平下乡。现在可好,偷换名额的事情被人拿住了刀把,把我儿子罚去那么远的地方挖石头。”
沈二伯也是满心后悔:“还说这话干什么?当初这么做,你不也是同意的么,混账恶名我背着,你还嫌不足?”
二伯母又道:“要是沈平有个工作,就不用非下乡了。你爸爸明明有饭店的关系,也不给沈平用!我看,要是沈舟这样,你爸早就帮忙了。”归根结底都是别人的错。
正在这个时候,街道的人主动上门了。
“是沈平家吧?”
“哦,对啊。”沈二伯连忙说着,赶紧请街道的同志进屋,想要给人倒水,却发现家里的茶壶都两口子干仗砸碎了,只好讪讪的作罢。
街道的同志一脸严肃道:“不用忙了,我这次是来调查的。沈平最近有没有给家里通过电话?”
沈二伯两口子一头雾水道:“已经一个多月没来了。”
街道的同志眉头皱的更紧了。二伯母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道:“怎么了?”
街道的同志道:“边疆那边来了电话,说沈平消失了。”
轰然之间,二伯母脸色刷白:“啊?”她连声音都在颤抖,恍惚间发出不似活人能发出来的声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没等街道的人再说。二伯母就嚎啕大哭:“我好好的儿子怎么就没了。你说怎么回事儿?”心里无数个不好的念头盘旋。那天高皇帝远的,又是边疆,丢个人茫茫戈壁滩,上哪儿找去?
沈二伯也急的干嚎,原地直跺脚:“哎呀!我的儿子啊。”
街道的人道:“听人说,他总打听买车票回来,如果提前回来一定要报备。”
二伯母就跟一头受伤的大母狼似的,嗷的一下就飞过来,对着街道同志的脸就是一个大逼斗:“我儿子呢,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
街道的同志就是例行讯问,谁承想摊上脑子不正常的一家人,赶紧脱身。脸已经红肿一片道:“你干什么。你这种殴打工作人员的行为是要被抓起来判刑的!”
二伯母嗷嗷的在家喊着,就不让办事员走,扯着他脖领子要儿子。
外头左邻右舍的人怕事情闹大,赶紧上前,办事员这才能脱身,走的时候鞋都差点跑丢了!
二伯母平日里还要点体面,自从儿子走了之后就这样了。
沈二伯一听儿子不见了,又想起二伯母之前说的事儿,直接跑去沈老爷子的大院,没错,都怪他,不帮着孙子找工作,不然沈平也不会下乡。
他一来,发现家里已经没人了。听邻居说,是沈舟跟沈舟朋友,一块把老爷子带回了家,还是开车来接的呢。
大院里,没见过几次私人小汽车,见的这几次还都跟沈舟有关系。
“他那个朋友,可太好了,嘘寒问暖的,跟正经孙子差不多。”
“听说是以前下乡时候认识的!”
“你们说,沈舟跟那个有钱人家的姑娘,是不是这小伙子给牵的线?”他们是没见到姑娘,几个老街坊靠着凭空猜测把故事给补全了。沈舟这可是四合院胡同里出去的最体面的人了。那日对方会亲家,一车好东西他们可都是亲眼见了。
光那商店橱窗里的高档白酒,那日好奇,有人特意去看了,一共六百八一瓶子。好家伙寻常老百姓一年工资也只能买这一瓶酒!
大伙儿说了沈老爷子不在,旁若无人的说起沈舟这事儿,徐寡妇说的最狠,时不时的用眼光瞄着点沈二伯,没错,这话就是给他听的。
沈二伯越后悔她越高兴。
殊不知沈二伯一瞬间脑子清明了许多,沈舟从小就过分白净漂亮。
是这样了,那日他跟沈平还被那小子打,苏沉护沈舟的样子,可不像是寻常朋友。只是当时谁也没往那地方想!
沈二伯的脸有些扭曲,冷笑着:“什么会亲家,我看是卖孙子吧。听说那有钱人就是变态。沈舟长得白净,拿的怕是彩礼吧。”随后呸了一声,一脸的嫌弃。
在场之人一愣,这种事儿可从未听说。
徐寡妇最看不上沈二伯,这时候道:“大家可别信他,他这人最是黑心烂肺。亲弟弟,弟妹去世拢共就这么一个侄子,都能给推到乡下去。上次还污蔑沈舟呢。他呀,就是看不得别人好!”
胡同里的人被徐寡妇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道理,道:“沈老二,你现在咋变成这个样子了?”
“你今天怒气冲冲又来这干嘛?”
“沈舟还知道孝顺孝顺爷爷,我看亏得把沈老爷子给接走,不然非得叫你给气死不可!”
“你污蔑沈舟的事儿还少么,你咋不说他是杀人犯呢。真不要脸”
沈二伯道:“我不跟你们说。我爸到底搬到哪儿去了?”
没人告诉他。
沈二伯气的够呛,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最后在这个胡同里挨家挨户的问,才知道沈老爷子现在是厨师协会的理事。
随后去了厨师协会。刚进去正好赶上沈舟接沈老爷子回家。
沈二伯在厨师协会的办公室把人给堵上。
看见沈舟跟沈爷爷有说有笑的。道:“你们还挺开心的,我家沈平丢了。”
沈老爷子跟沈舟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去了。
沈二伯许久没见到沈舟,只觉得沈舟精神气色都比往日好了不止一点,再想到他家儿子现在生死未卜,忍不住口出恶言。左右厨师协会没旁人,沈二伯道:“爸,你知不知道,沈舟是个同性恋,咱沈家的根儿还得我儿子来传。”
他以为沈老爷子那么传统的人肯定会愤怒。谁知道沈老爷子道:“碍着你的事儿了么?管好你自己得了。”
沈二伯万万没想到这么一个重磅的消息投出去就只有这样一个回馈:“哼。沈舟这辈子跟个男人在一起也没什么出息,你就算再培养他。也只是个后厨打杂的。怎么也变不成像阿舟私房菜那样的名厨!”
沈舟道:“你怎么知道那地方,不是我的呢?”
沈二伯道:“你倒是想要,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命!别以为跟你撞个名字你就富贵显赫了,饭店老板是人中龙凤,你只是见不得光的同性恋。”
沈爷爷看着二儿子,道:“沈平都不见了,你当爹的不出去找,反倒是来这骂沈舟。你脑子是咋长的?沈舟好不好跟你什么相干?他就算同性恋又怎么样?人家是爬犁知道往回捞,不像你,就是个搅屎棍。”
沈舟顺势道:“你刚才说的阿舟私房菜,是我的!”
沈二伯不信:“吹个屁,合着沈家祖坟上的青烟都被你一个人吸完了?”沈家最光辉的时候也不过是当个御厨。后代落寞,连个家学菜谱都没传下来。
沈舟跟沈老爷子像是看傻子一样的看着沈二伯!
沈二伯心中一慌,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一下子复现了出来?他反复的告诉自己不会的,心脏处好似骤然被人抓紧。
明明告诉自己这绝对不可能,恍恍惚惚之间却有另一个念头浮了上来。
难道说京城大火了半年的阿舟私房菜是沈舟的店铺,好像的确是沈舟回京之后,才冒出来的饭店。
以前瞧不上的人过的好,对沈二伯来讲简直比杀了他还叫他难受。
还想放几句狠话,但听闻沈舟居然有这个实力,沈二伯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沈二伯心里拔凉拔凉的。早知道沈舟能有今天,绝不会把人得罪的这么狠。
现在不光把沈舟得罪了,连跟他爸都断绝了关系。
知道了比不知道还叫人痛苦。
沈二伯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腔里头憋闷的半天喘不过气起来。他回到家中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找沈老爷子了。
回到家里,外头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二伯母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从得知儿子走丢了就开始哭,等沈二伯回来还以为家里遭贼了。家里的东西都被打包装起来了。
二伯母道:“我要去找我儿子。”工作也不要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二伯想说沈舟还真是阿舟私房菜馆的老板!听到媳妇的话才觉得自己不是个人,居然把找孩子这么重大的事情给忘了。
“我明儿就去单位请假,咱们一块去。”
二伯母这次没怼他,只是淡淡的靠在床上。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惨白。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砰砰敲门的声音。
二伯母丢了孩子连眼都不想睁开!
大晚上的谁来敲门啊?沈二伯出去开门,等看清楚来人的时候眼睛骤然紧缩,连忙把外头乞丐模样的人给拽到屋里,对他媳妇道:“你看看谁回来了?”
二伯母睁开眼睛,傻了。
小乞丐模样的人正是沈平,他好几次差点被抓到收容所去。白天躲起来,晚上出来。从河北下车硬生生的走到了京城:“爸,妈。”
二伯母内心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平平,我的儿啊!”
“小点声音,别让别人听到。”沈二伯嘱咐着。
二伯母这才强行压住激动,脸都憋的通红。
沈二伯没想到儿子还真的逃了出来。
沈平在家过的有吃有喝像小少爷似的,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当爹当妈的心里都不得劲。
沈二伯给沈平烧水让他好好洗一洗身上。
洗了好几盆水都是漆黑的泥汤,好不容易洗出来人模样,比之前黑了还瘦,沈二伯给下的面条,沈平不光把面条都秃噜光了,连汤都喝了!
夫妻俩见儿子这样,都纷纷落泪。能从最边关的地方回京,不知背地里吃了多少苦。
沈二伯心绪难平,之前诬赖沈舟是偷跑回来的,还让儿子报警抓他。谁知道一语成谶,沈舟没做的事儿,倒被他儿子做了!
从劳动基地跑回来是逃兵,抓到是要判两年的,他们住的是京城大院。左邻右舍的根本没有秘密。沈平回来要不了一天就会被人发现,要是家里隐瞒不报,还有窝藏包庇的嫌疑,一样是要被抓的!
沈二伯道:“今天街道还问你是不是回家了,你妈给人打了!”他打听过小道消息,他儿子已经坚持过半年,再坚持半年就能回京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沈平没等说话眼泪先掉下来:“我不能呆了,那地方我会死的。爸,妈。你们救救我!”
二伯母今儿难受一整天,现在儿子失而复得,绝对不能让他再回去。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冒出心头:“干脆我们逃逸吧。”
“啊?”沈二伯一愣。
二伯母道:“正好外头是天黑,我听说黑市那边有租车的,我在湘省有亲戚,我们去那边,天高皇帝远,谁也抓不到。或者云贵地区,要是有人来抓咱们就往山里跑。”
以前也听说过有犯事儿的人这么跑。当时听了一耳朵,关键时刻能救命。
二伯母的意思很简单,她的行李都收拾好了,现在儿子回来是天大的喜事,与其明儿被邻居发现,把儿子扭送到派出所母子分离,倒不如丢了京城的家不要。广阔天地再找个地方从头开始。
沈二伯心里不安,那可是坐吃山空!他虽然不是富贵之家,也从来没下过乡做过苦活,放着现在的工作不做。走上逃亡之路不是一般人能下的了这个决心。
沈平道:“爸,你不要我了么?”
二伯母心疼道:“妈要你!妈带你走。让他守着他那个工作过一辈子吧。你爸心狠,他连亲爹都不要,儿子又算的了什么?”
这句话扎了沈二伯的心,闭眼想了想道:“罢了。”虽有个出息的侄子,又把人得罪了,跟父亲那边的关系也断了。工作升不上去只能苦熬,在京不在京又有什么区别。还不如一家三口,生死在一起。
“咱们一块走。”
母子俩听了他这话终于松了一口气。趁着深夜,还偷了一辆大院里停着的自行车,一家三口逃之夭夭了!
第二天丢自行车的就报了警,随后沈二伯一家人去楼空,丢的东西也找不回来了。一周后沈二伯跟二伯母旷工被开除。
自行车是大件,是邻居一家攒许久才能买的,住在一个大院被他们偷走,邻居恨极了,在沈二伯家的墙外头写上了很多侮辱人的话,又加以宣传,沈二伯一家名声被搞得臭不可闻。
都说沈二伯要是不回京便罢,要是敢回来,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够臊死他了。有本事长长远远的离了京,那他们才佩服呢!
街道知道沈家人消失了,街道在大院里调查一番之后,赶紧给边关那边的知青所打电话,沈平不必找了。这是一家有预谋的案件,在派出所也留了案底,有偷盗巨额财物和包庇知青逃逸两件事情。
……
沈舟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这种事情也瞒不了,跟他爷说了。沈老爷子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最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再也没提起。
沈舟晚上回家没看见苏沉!
想着必定是对方有事儿,在锅里闷了点米饭,就先回去睡了,自从私房菜火了之后,沈舟现在忙的不得了,到家就困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被人牢牢的给搂住,沈舟睁开眼睛,果然见苏沉的一张俊脸在前面放大,好像要趁着他不注意偷亲他。
沈舟睁开眼睛倒阻碍了他的计划。
苏沉要干坏事儿被当场抓住,他也不尴尬:“醒了?”
沈舟嗯了一声,刚要起身,就被苏沉趁势的亲了一口,沈舟脸颊有些红。
见苏沉好似献宝似的,拿了一个精美的礼物盒:“喏,看看,喜不喜欢?”
沈舟坐起来,打开看了一下,里面是个像冰糖一样的原石。
苏沉道:“这是黄钻原石,二百四十四克拉,送给你。”很珍贵稀有纯净。他得了什么好东西,就想要给他家小知青展示。
沈舟不懂钻石,看见了这个都很喜欢。
“谢谢沉哥。”他起来摆放在柜子里,哪怕这块原石没有打磨切割,在灯光下也很炫彩夺目:“下次不要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了。”
苏沉道:“你都是我的人了,我得了些好东西,不给你,给谁啊?”
沈舟脸颊红的更诱人了,无以为报,只好献上一吻。
见苏沉眼神里刹那绽放出来的光彩,竟比钻石还迷人。
难得他家小知青献吻,苏沉已是个中高手,搂住沈舟的后脑,加深了这个亲吻。
情到浓时,苏沉便生出了一些更热情的想法,就一点点的付诸现实。
室内,满是春光。
……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