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入冬比往早一些，刚进十一月份就接连下了三场大雪。天气迅速的冷了下来。
钢铁厂里几个娇花似的小姑娘，平日冰镇汽水不离手，这几日也换成了红糖热水。
在车间里忙的人还热火朝天的，偏她们坐办公室的冷的厉害。办公一会儿就要起来走走，要不冻脚。
“今年怎么煤炭的份利这么少？”办公室的小姑娘抱怨着。往热的穿个薄薄的衣裳就行了，今儿只能把臃肿的棉袄穿上。
会计员李姐在旁道：“还不是今年下雪下的早，后勤没反应过来，天一冷，老百姓全都去买煤炭。煤矿供不应求，咱们还是凭大厂的面子刷了二十吨煤进来。比往年少十吨。肯定得先保车间还有领导们，咱就不够用了！”
办公室的一个姑娘拧开保温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道：“中午咱们去阿舟火锅店吃吧？”
越是冷天越想吃火锅，麻辣过瘾特别馋人。
办公室里的小姑娘们一听这个提议，全员通过：“对，咱今儿就去。”
“要去可得早点，要不中午肯定人多，我上次看他们医务科的十点就锁门了，说是出去办事儿，但回来一股火锅味！”
早去肯定有座位，再说，她们距离市中心的火锅店还有一段路，走过去也得二十分钟。
大伙儿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九点五十了。
她们这个科室是宣传口的，闲的时候闲，忙的时候忙，没有规律可言。
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是前脚走了，后脚领导找不到她们可咋整。
“要不，留下一半人，今儿我们去，明儿你们去。”
“那谁留下啊，反正我要去的。我馋这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那天下雪的时候就想吃，我跟我对象都去了，寻思等个把小时也行，谁承想服务员说了，得等俩小时，一进去那香味更诱人，谁能挺得住？”
“我想吃他们家毛肚了。脆脆的……”
没等说完就被其他人给打断了说话：“别说了，都饿了。”
“我妈上次吃一回说贵，非要自己做，又买锅又买碳的，弄了个铜炉烧炭火锅。光这玩意就花了六七十，弄的就是没有人家的口味好，这铜锅是老京城涮羊肉的，要清汤清水的涮，我妈也不知道啊。放了辣椒牛油，都往炉筒子上沾，等吃完刷锅用了俩小时，依我说费那个劲，还不如出来吃呢！”
都要去吃，谁也不想留下明儿吃。
阿舟家火锅的香味太霸道，吃完带一身味儿。那些没去吃的人太受煎熬了。
说话的功夫，十分钟就过去了，最后还是会计李姐作为办公室最年长的前辈道：“行了，我估计也没啥事儿，那咱就收拾收拾走吧，分批走啊，别让人看出来，问也别说去吃火锅了！”
“行。”几个小姑娘兴冲冲的找自己衣服，快速的穿。她们分作三批走的。这一路没碰见人，等到了火锅店赶紧进去。本以为来的最早，没想到都快坐满了。
“有没有包间？”
“没有了，现在大厅还有四五桌。”服务员说着。
“那就找个角落吧。”小姑娘边说边解围巾。主要是怕看见熟人。
服务员给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随后又听门响，小姑娘一看是她同事连忙道：“哎，这边！”
大伙儿三三两两的举起。开始点菜。道：“健达的汽水我要一瓶，凉的。”
旁边的人道：“你还吃凉的。”
“吃上火锅就想配点冰冰凉凉的东西！”
服务员在旁道：“今天我们熬了牛奶玉米汁。”这个是新品，既香醇又顺滑，正好冬天喝。刚才有客人喝了一杯，直接回去拿了大暖壶要满上带回家去。
“那就一人来一杯。”火锅店总有新鲜的东西。前几天琢磨出的那个虾滑，现在成了桌桌必点的东西，前一阵跟罐头厂合作，送山楂罐头汁也很好喝。
店里最早时候做地酸梅汤到现在还有人念念不忘呢。难怪火锅店里客人多。
这边的服务员也周到温柔，不像国营饭店那的服务员，去那吃东西好像旁人欠她钱了似的，天天拉这老脸叫人心烦！
很快汤底就上来了，菜都是后厨早早准备好的，麻辣牛肉，肚片，虾滑，蔬菜都点了。
几个人去调料台去准备蘸料。还纷纷邀请对方尝尝自己调的，非说自己的更好吃。
等火锅开起来的时候，吃上一口，就满足的不行，就是这个味儿。
像她们总来吃的，已经不满足鸳鸯锅底了，非要点红汤的，辣的额头上出汗，这才过瘾呢！
吃了一小会儿就感觉开门的频率快了，另外那几张桌子都满了。
其他的人还不敢置信道：“我们刚下班跑来的，咋能比我们还早。”
钢铁厂广播科的这几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亏得早出来了一会儿，不然她们也得这样。
后厨都忙的不可开交，沈舟带着围裙正在熬制玉米牛奶汁呢。
旁边熬好的端出去，很快就没了。
今儿拢共弄了五十斤的牛奶，后面青石磨盘在磨玉米，醇香的味道实在是太浓郁了。小火都沸腾了，再熬十分钟就好了。
现在店里的服务员最盼望的就是沈舟带徒弟，像之前那个虾滑把罗志教会了之后，工资都涨了五块钱，每天虾滑都不够卖，听说把隔壁县里的所有库存大虾都买回来了！
要是能被沈舟教，学会个一样两样的，不光是工资多，将来也算会一样手艺了。
邓毅抽空到后厨的时候，瞧着沈舟还在熬煮玉米汁呢，在旁边皱了一下眉头道：“你咋还没回村，今天卖猪。他们让你早点回去。”
邓毅适应这种忙累的环境，少了在村里的郁结之气，人都变得精神了。只是在火锅店这种环境之下，就是性子急！
沈舟道：“牛奶得处理。”玉米汁只要细心就行，旁边的人早就看会了，道：“我来吧！”
沈舟道：“那成，我先回去了。你们这忙不？”
邓毅道：“祖宗啊，我们能忙过来，你抓紧走吧，不用操心了。”一路推着沈舟出去。
沈舟穿上厚厚的棉袄刚出去，就看见苏沉骑自行车在外头等着。
沈舟立刻跳上了苏沉的自行车，害怕冬天灌风，整个人都缩在苏沉的身后，双手更是牢牢的抱紧自家男人，苏沉自行车直接朝村里骑过去。
修完的路就是方便，骑在上面很平滑，要不了一个小时就能到村里。
出了县里，沈舟道：“你等多久了？”
苏沉道：“半个小时。”
沈舟惊了：“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呢，怪不得邓毅那么着急，肯定是看见你了。”沈舟调整了一下位置，把整个人埋在苏沉的身后，紧紧的贴着。
苏沉道：“昨儿闹你时间有点久，不生气了？”
沈舟道：“哼。”嘴上这么说，但苏沉听他上扬的语气就知道，自家小知青已经不气了。道：“大不了今儿让你咬回来！”
沈舟道：“我才不稀罕呢。”脸上有点火热，驱散了这冬季的寒冷。刚到村口，沈舟就下了车，远远的看着拉猪的车来了。
村里都在猪圈那边呢。沈舟跟苏沉走过去的时候，村里人看见他俩来了，赶紧给让出一条路了。
“每一头都有三百多斤！”
猪场的正在抓猪泡秤呢。牛村长直接朝沈舟他们过来道：“人家猪场的人都说了，咱村的猪养得好。”
牛村长以前是爱骂人的性子，现在村里好运连连的，他都变得爱笑了。
沈舟道：“都是红梅姐他们操心了。”
牛村长道：“你这真的都卖了啊。”他可打听过了，一天一个价。现在县里冷起来，都想买点好吃的，猪不够用了，回收站的价都快涨到两块了，他们收活猪给一块五。
牛村长觉着，过几天还得涨价。要卖也少卖点，万一后面涨价了，多亏得慌。
沈舟道：“都卖了吧，这些人也能歇歇。”况且猪行一天一个价，要是涨价了固然好，但要是再掉下来更难受。现在县里四通八达的都是修好的路。从外地运猪也不费什么事儿！
等过称的时候，最肥的猪三百三十斤，其他的猪瘦的也有二百七八。连猪场拉猪的人听说他们是第一次养猪都震撼了：“第一次养，能养的这么好？”
“舍得喂。”朱红梅在旁边说着，还有就是细心，像是村里母猪下崽子，他们几个人一宿都没敢合眼，给老母猪加餐，煮食，一点马虎不得。
最后沈舟跟苏沉他们在这，猪场的人说：“一共三千零三斤。一块五一斤。一共是四千五百零四块五，我算你四千五百零五！”
说完旁边跟车来的会计现场给钱。五块钱的大票掏出来一大捆。看着十分震撼。
猪场的工作人员还看上村长那边的猪了，虽然都是二百多斤，但这些都是笨喂的，没搀饲料。
一般人吃不出来差距，但是他们常年倒腾猪的人都知道，这种猪肉更香。他们猪场里也都是饲料养的，碰见土猪都杀了送礼，或者自己内部人吃。
“你们这猪卖不卖，卖的话我一道拉走。这次是猪多我们下来收，一般猪少。都得自己送去。”
牛村长道：“不了，今年我们这猪都自己杀了吃肉。”
猪场的人一听说虽然觉得可惜，但也没办法只好回去了。
沈舟跟苏沉则是回去，叫上大院里的知青都回来一趟。
大伙儿心里隐隐有些盼头，这该不会是发钱了吧。不敢确定，毕竟他们平日里吃的挺好。养猪费钱，还借贷了两千。不知道还完养猪拉的饥荒还又没有剩？
大院里的知青不光是养猪的，还有做饭的。帮厨的，管理那菜园子的。当初二十人，跟沈舟去县里开店的有七个人，剩下十三个人了。
他们瞧着沈舟跟苏沉，还有他们面前那一摞的钱。还挺震撼人心的。看见钱大伙儿才确定这次肯定是要分钱的，但这钱怎么分，还不知道。
沈舟道：“今年辛苦大家了。这钱早点发下去，马上要过年了，大家也能更宽绰。”
苏沉看着沈舟的侧脸，他家的小知青越来越有样子了。
沈舟把账本拿来道：“这边四千五百零五，种菜的收益陆陆续续有四百八十多。还差十几块钱我个人添上，算整钱五千块。去了还银行的两千块存款加上三十块钱的利息，再加上这边跟村里借粮的五百块钱，还剩下两千四百七十块钱。”
大院的知青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巴巴的等着沈舟下一句话！
沈舟道：“这个钱，你们十三个人平分。每个人一百九，上苏沉那边零钱。”
在场的人都有些惊喜之色没想到这么多。
他们也羡慕去店里帮忙的人，月月都有二三十块钱的工钱拿，但是这次分钱并没算他们。现在大院知青每个人拿了一百九，也赶上他们了！
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来苏沉那边领钱的都会说一句：“谢谢沉哥。”
分完钱也没走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这钱我想存起来。”
“不舍得花了。”
心里越发感激沈舟，小知青虽然年纪小，但办事儿极有条理，知道他们没去店里，从别的地方给找回来了，最后到手的钱差不多。而且他们是一起给的钱，这样的钱反倒是能存下来，总比零零碎碎发到手就花了强。
沈舟道：“菜地那边把菜收回来，能送涮串店和火锅店的都送去，送不了的晒成干。猪圈那边现在猪少了，也不用那么多人，你们十几个人排班。安排几个人上班，大部分人休息，这个红梅姐负责。其余的放假了。”
听到这个话，大伙儿辛苦忙碌了半年终于发出一声喝彩：“啊啊啊，太好了。”
沈舟道：“哦，对了，今年可能会有一批知青返乡，听说高考也快恢复了。你们有想法的可以提前准备！”
大伙儿都知道沈舟跟苏沉是县办公室的常客，并不质疑他的消息来源。
各自的想法就多了。不过有一点不变，都挺感谢沈舟的。
沈舟说完话，安排解散，大家却都没走。道：“以前在村里过的度日如年的，这半年忙起来日子过的可快了！”
“大家心往一处使，真的挺好的。”以前在村里还免不了勾心斗角拉帮结派，现在白天就忙，倒头就睡，吃的香睡得香，被沈舟影响，大家也写写文章给北地日报投稿。反倒是找回了刚下乡那时候的初心。
朱红梅道：“我想请你们俩吃个饭。”
旁边的人一听连忙也要凑份子，道：“咱自己做呗！”一人掏五块钱能吃的非常丰盛了。
沈舟跟苏沉最近还真是不缺吃，每天可以在店里吃涮串，或者吃员工餐。还跟牛村长出去混了几顿饭，但大家的心意也不能不重视。道：“不必凑钱了，咱们有自己种的菜。过些日子村里杀猪连肉都不必买了，到时候再一块吃。”
“那也行。”朱红梅说着。
苏沉从这边离开，要还村里的粮食钱，还有贷款的钱。沈舟还在这边。
把猪一卖，发了钱，该存存，该炫耀炫耀。很快大院里就没什么人了！
朱红梅倒是一直没走，瞧着沈舟旁边人也少了。这会儿道：“沈舟，咱俩说说话啊！”
“好啊，红梅姐。”
朱红梅管理女寝，后来养猪也是雷厉风行的一个女知青，这会儿脸上倒有些迷茫了。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些想法也不知道跟谁说。
朱红梅道：“我不想回城了，我想留下来。”她随后叨叨了几句，他们家重男轻女，朱红梅有一个对象就因为人家拿不出一百五十块钱的彩礼，硬生生被他妈给搅黄了。她家这个名声在外，也找不到什么好的了，再说下乡几年年纪也拖大了。
她妈还把原本他弟弟该下乡的名额弄到了她的头上。往死里压榨她。本来在乡下她也是醉生梦死的过。
偏偏村里来了沈舟这个小知青，开始养猪的时候，女寝都笑话她干这又脏又累的活儿。但因为养猪养得好，现在都成半个专家了，陈家村的猪出问题，请她去好几趟。每次都客客气气的叫她老师！
现在才知道啥叫尊重，村里日子竟比在家乡生活的还好。
她这么一回去，肯定得被家里换彩礼。还不如在这边。
沈舟听完道：“你想养猪？”
朱红梅点了点头。
沈舟道：“你是想养几百头猪呢，还是养几头猪。”
朱红梅愣了，在村里养十几头已经算是了不得了，居然还能养几百头。今儿卖猪的时候她可看了，一沓子钞票当场就给，很震撼人心。被沈舟这么一问，她心里蹦蹦乱跳了起来：“要能养几百头，那当然更好。”
沈舟道：“想养几头猪的话，在村里就能养。但要是养多了，就得有专业的知识。去念个大学，不然猪一旦出现问题，那损失可就太大了。”
沈舟知道即将恢复高考，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在缺人。像养殖专业，兽医专业，那都是被抢着要的。
朱红梅道：“居然还有教养猪的？”她还以为上大学都是体面人，将来坐办公室呢。
沈舟道：“还有人教种地呢，提高产量什么的。像这一批村里盖大棚。夏天的蔬菜冬天产出，这不就是农学专家指点之后才实现的么。”
朱红梅听完沈舟这话顿时觉得神清目明：“既然这样，我就准备准备考试。荒废了这么多年，以前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
沈舟道：“有志者事竟成，红梅姐从来没养过猪，都能把猪养的这么好。学习能力绝对没问题。”
朱红梅听到沈舟这么夸奖他，道：“怪不得大家都喜欢你，真的太会说话了。”
沈舟道：“大家都喜欢我？”
朱红梅道：“那是当然了，你这个大忙人肯定不知道女生的小心思。以前那些女知青最喜欢的是邓毅，现在啊，你的人气比邓毅还高。”不光是女知青们偷偷暗恋沈舟，就连村里的女孩子也都喜欢！
但她们也知道沈舟是有本事的，再加上年纪也小，怕他不开窍。这年头女生都讲究含蓄，这些没人跟沈舟说，沈舟都不知道。
沈舟听完有些震撼：“啊。”
朱红梅看管了沈舟自信满满的安排事情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小知青不好意思茫然失措的样子呢。
不去逗他了！
几个知青来找沈舟去村里看热闹，那五个去学拖拉机的人学成归来，要试驾。村里都去了。
听说刘辉哥开拖拉机不注意剐了一下，牛村长气的跳脚站起来骂。可热闹了。跟演节目似的。
沈舟也跟着他们去村里看。
拖拉机一启动的时候，村里的人都跟着暗自使劲儿。
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很大。
周围的村里人道：“哎呀，哎呀呀呀。”
拖拉机手每个上去都昂首挺胸的，但牛村长坐在副驾一脸严肃，弄的其他人也紧张了起来，手忙脚乱的，下面的人还直起哄。
“行不行啊。”
“不行下拉吧。”
“换人换人。”
五个人倒是能开走，就是开的毛楞。牛村长气的骂人。最后说谁也没有苏沉开的稳当，要是再把村里的重要财产刮碰了，他就用大飞脚踢他们屁股。
沈舟在旁也看着乐。很快感觉到腰上被人搂了一把。沈舟看了一眼，苏沉回来了。还偷偷给沈舟塞了一块水果糖。
沈舟怕人看见悄悄离了人群，往家走。冬天寒日的，苏沉也跟沈舟回家了。
“贷款都还上了？”
“嗯。”苏沉应着：“村里的粮食也勾账了。”说完就要搂着自家小知青，还是屋里暖和。随后就看见沈舟笑盈盈的。
苏沉的心里一动：“笑什么？”
沈舟道：“我今儿才知道，我是人气王。你得对我好点。”然后简单的说了下，红梅姐告诉他的那个八卦！
本以为会是温柔的调情，谁知苏沉却一口咬到沈舟的颈侧。苏沉醋意大发。
沈舟吓了一跳，却被苏沉牢牢的压制在怀里。
随后碎落的吻落在沈舟的脸上，好似在用实际行动宣誓主权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