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猪下水的摊位就在胡同口,沈老爷子一去买,连卖猪下水的都参一股,沈老爷子做卤煮那个味儿,绝了。
街坊邻居吃过的。几年过去都念念不忘。
沈老爷子买完,沈舟要去洗。
一个大院住的杨奶奶和徐寡妇几个人忙接了过来道:“小舟啊,我们来洗,你这回来时间短,跟你爷爷进去说说话。”
“就是,你之前写信回来,你爷爷都反复看,可高兴了。快去陪着他吧。”
大伙儿争着去洗,她们勤快勤快,下次要说不定还能这么干。又便宜又好吃的美事儿上哪儿找去。
沈舟道:“谢谢。”
“嗨,谢啥,你可是咱大院的骄傲,能进京演讲了不得哩。”
沈舟害羞的红了脸。
随后就进去跟爷爷说说话。
爷俩一直以来相依为命,想说的话太多了。沈舟细细的说他去村里的事儿,从分猪肉开始!
沈老爷子听的很认真,后面又听沈舟说养猪,摆摊,最后弄了个店,心里五味杂陈。
他家沈舟如今也长大了,知道这世道艰难,也能靠一点点皮毛厨艺为自己在乡下的生活争取到最大的利益:“好!”
沈老爷子顿了顿道:“比你爸还强呢。”
沈舟心一横给沈老爷子跪了下去,苏沉见状也跟着跪了。
沈老爷子心中一惊道:“快起来,这……这是干什么?”
这世上最疼爱他的人莫过于爷爷了,这话在腹中一惊演练过千百年了,但要张嘴的时候嗓子还是发紧,声音哽咽又颤抖:“爷爷,我有一件事儿,必须要跟你坦白。”
沈老爷子从来没见过孙儿这样,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儿。到底是经历事儿多的老人,道:“你先起来,不然爷爷就生气了。你们都起来。”
沈舟道:“爷爷,我……我喜欢男人,喜欢他。”
沈老爷子懵了,看着沈舟又看了看苏沉,怪不得孙子带他回来。
没等沈老爷子说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来一阵鸡飞狗跳的声音。道:“沈舟回来了?”
“哎呦,他二伯来的好快啊?”
“沈平怎么也来了?想必是知道今儿做卤煮,还真会赶时候。”
外头杂七杂八的声音传来!
沈老爷子强忍着心里的百般心绪道:“有什么事儿,回头再说。”
苏沉起来,顺便把跪在地上的沈舟也给拉起来,沈舟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大院就这样,住的太密,沈二伯跟沈平刚来,其余的人就知道了。
沈二伯这些日子跟沈老爷子几乎撕破了脸,今儿本想带着儿子去市委宣传科那问问招不招人,结果走到巷子口,就听老街坊说沈舟回来了,脚步一转就往回走!
刚进了小院,就看外头自来水管那一排水池子,四五个女人在那洗猪下水。盆子里猪下水堆的高高的,怕是有二三十斤。
沈二伯心里不痛快,说话也带着些冷嘲热讽:“我爸还是最疼沈舟。这把年纪了还下厨呢,我们可就没这么好的口福。”
沈平跟沈舟同一年出生的,本来性子就掉歪。一听见他爸这么说,怒火又上来了:“就是,我爷爷偏心眼儿。”
左邻右舍的邻居,原本热热闹闹的,听见他这么说也都不吱声了。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儿,外人不好说什么。
很快沈舟扶着沈老爷子出来,苏沉跟在身后。
沈二伯爷俩许久没见沈舟,本以为沈舟这样白嫩娇气的小少爷在乡下得被磋磨的够呛,谁承想大半年没见,沈舟越发的唇红齿白,倒比之前还漂亮了。
沈二伯见到沈舟,道:“你咋跑回来的?这是犯法,你知不知道。”不由分说把沈舟定性成了逃兵。
旁边的徐寡妇道:“人家小沈是来京城演讲的,不是偷跑。”
沈二伯不信,他侄子什么水平他心里清楚,回来演讲开什么玩笑?那得是人中龙凤才能被推荐,他这辈子是没听说过出去当知青,还能回京参加演讲的。
沈二伯端着当伯伯的架子,一声比一声高了起来:“沈舟,你也太不像话了。什么时候学的满嘴谎话了!先是说得什么县里的先进个人,又到省里得到五四红旗手的表彰,现在回京参加演讲,你这么能,咋不去联合国呢?越吹越不靠谱。”做火箭都没他升职的快。
京城四合院一家挨着一家,白日里有工作的都出去上班。其他闲人都呆着呢。爱八卦的人多,听闻点讯就往这边过来,正好他们的大院开着门,不多时就聚集了十几个人,都是跟前的街坊,一遍嗑瓜子一边看着。
这些婶子们最是爱闲话,要真是让他们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能背地里讲上小半年。
别人都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倒恨不得讲的全天下都知道。
沈平在旁边满脸快意,论长相沈舟是出了名的好看,他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论优秀,沈舟是京城四中的高分学生,他照样不行。也就父母健在这一点比沈舟强一些。
沈平在家里这么久找不到工作,走过路过都抬不起头来,现在听闻沈舟风光了,心里像撒了盐似的,听到他爸一分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沈老爷子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小舟是回来演讲的。”
彭建设妈妈也进来了,没想到能看见这么一场大戏,忍不住插嘴道:“沈二伯说的对啊。啥人能回京演讲,还是小孩子能编,咱都没这么高的想象力!我家彭建设跟沈舟是一个大队一个村的,反正我可没听他说过有这事儿。”
苏沉突然开了口道:“彭建设是你儿子?”
彭建设妈没见过苏沉,道:“嗯。”
苏沉道:“彭建设在村里表现一般,前儿还因为跟女同志拉拉扯扯被村里批评了。这事儿他都没说么?”
彭建设妈只觉得旁边的人看她的目光都变了,顿时恼羞成怒,原来没见过苏沉这样英俊的男人,说话也文明了一些,没想到他一开口就没有把门的,把儿子说的如此不堪:“你胡咧咧啥,我儿子是京城人,能看上农村野丫头。你是谁啊,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
“我叫苏沉,你可以打个电话问问,看看我说这话是真是假。”
彭建设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是听彭建设说过苏沉的名号的,好像是说统管他们知青的头儿。
惹得旁人直发笑:“咋回事儿啊,怪不得你儿子不跟你说呢。原来是处对象了。那他的眼里还能关注到谁?”
“彭妈,你儿子将来给你带回来个儿媳妇,那连彩礼都省下了。”
“可不敢瞎说,瞅人小伙子说那意思,是他纠缠人家那姑娘。”
“哎呦,那不是耍流氓么?”
彭建设妈妈再忍受不了了:“闭嘴吧,我儿子用不着你们说。”
彭建设妈妈平日里东家长西家短,哪儿有热闹哪儿有她,看不上她的人也大有人在。
在这会儿冷嘲热讽道:“你要是不瞎说话能有这一桩事儿,活该!”
沈二伯今儿就想把事情闹大,对周围人吸走了注意力有些不满,继续道:“沈舟,像你这样逃回来的,抓住是要判刑的。”
沈舟一直在旁边没说话,这会儿道:“二伯,有没有人说你,就是个假正经。表面上大义凛然,实际上就是小人。我说了我是回京演讲的,你就跟听不懂人话似的。”
沈二伯顿时大怒:“你怎么跟我说话呢,你就是这个教养么?”
沈舟道:“我的教养众人皆知,今天撒泼也是你逼的。当初你使小手段让你儿子下乡的名额落在我的头上,你说过,会给我爷爷一笔钱供他养病。却趁我不在家,把人扔着不闻不问。也没给钱,简直不是人!”这些消息还是上一世死后知道的,沈舟对沈二伯没有一点情。
连沈老爷子知道沈二伯使手段让沈舟下乡,但并不知道治病要钱的这事儿。又哀又痛道:“舟舟,你怎么不跟爷爷说?”早知道断不会让他去的。
沈舟父母没了之后爷孙俩相依为命,沈老爷子生了病之后把家里的积蓄掏空了,医生说得疗养,没成想沈舟却记在心上,他懂事,年纪又小,被亲二伯算计。
沈二伯没想到他把昔日的事情翻出来。
沈平在旁边一直装隐形人似的,听到沈舟把顶替名额这个事儿一说也坐不住了:“你少在旁边乱攀扯,这不是你逃回来的理由。”
在场闹哄哄的,周围的人说啥的都有。沈二伯就逮着沈舟的教养说事儿,说的面红耳赤的!
沈舟今非昔比,他这手里头惯着五六十号的人,嘴皮子也利索了。
沈二伯说激恼了动手就要打人,却被苏沉挡住反打了他几下。苏沉年纪轻,又是退役回来的。身手了得,沈舟是他的心尖尖,刚才沈二伯开口说话的时候苏沉就想动手。但一直没机会了。
如今沈二伯失心疯先动手,苏沉自是不客气,打的极有技巧。沈二伯得疼上一个多月,去医院却什么也查不出来。
沈二伯被打的哎呦哎呦的,脸红脖子粗的,完全没有平常体面人的样子。
沈平趁乱悄悄的走了!
过了一会儿派出所都来人了,都是平头老百姓最怕的就是看见派出所的警察,见了穿制服的,刚才还乱的跟菜市场似的,这会儿一个个都不说话了。
派出所的人简单听了一下事情。道:“跟我们去所里调查一趟吧。”
苏沉却道:“不必,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要是不在这边澄清,街坊邻居听了沈二伯的屁话,又不知能生出多少谣言。
派出所的人道:“既然你们说,你们是回京演讲的,有什么证据?”
沈舟掏出了省城的介绍信。县里的介绍信,获得先进个人锦旗的照片,报纸等等。
派出所的人看了半天。周围的邻居虽然不说话,但都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呢。
派出所看了半天道:“是真的。”这体制内写介绍信的规制,签字,盖章都有,连写介绍信的纸都是省厅办公用的,这东西可假不了!
派出所的人正义言辞的跟沈平道:“以后不可乱报警。”
现场一片哗然。
沈二伯跟沈平都傻了,沈舟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沈平这小小年纪怎么这么歹毒呢?都是叔伯兄弟。真是没想到。”
“随根呗。”周围邻居一句话把沈二伯也给骂了进去。
“造孽啊,沈舟还是顶替他儿子下的乡,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
“我说嘛,沈舟父母都去世了,按照规矩不用下乡。好家伙,原来是怎么回事儿。”
“哎呦,他爷俩膈应到我了,呸,真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