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橘同一个表情的,还有挤在地铁里的白亦凝。
“乔墨就是小MO?!”
地铁里有人朝他俩瞅了眼,不耐地戴上了耳机,大概是嫌白亦凝的嗓门大。
砚池:“小声点。”
白亦凝捂住了自己嘴巴,眼睛瞪得像铜铃。好半天过去,地铁都一路驶过三个站了,白亦凝才瑟瑟地缩到一旁:“你没发疯吧?”
“我看上去像发疯?”
“难道不像吗?”
“……”
白亦凝伤心道:“我不就是吃了乔墨给你的罐头吗?你和我开什么玩笑!老砚,你的心有时候像石头。”
砚池就知道白亦凝很难相信这件离谱的事,所以才想当面说。
“我没和你开玩笑。”
“乔墨和MO像吗?他们完全是两个人!”
“乔墨性格比较内向。”其余的砚池也不多说,只道,“名额那件事,是我们误会他了。当时应该是乔飞冉擅作主张,和他没关系。”
“……”
砚池严肃道:“不是开玩笑。”
白亦凝看着砚池异常认真的表情,心如死灰地靠在了地铁的墙面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蒸发去了天堂……
而天堂就是一个大屏幕,反复播放白亦凝曾经在游戏里,对MO左一句逗弄右一句调戏的作死样。
白亦凝一口真气散了,伴随着糟糕的回忆,他反复“去世”。
临近中午。
砚池和白亦凝回到了久违的宿舍,他俩的室友邱延和周鹰刚到没多久。
邱延为人勤快,拎着水桶里里外外地搞卫生。他一看到砚池,嗓门特大:“老砚,你今年暑假是回家了吗?我一进门,哪哪都是灰!”
砚池没解释,算是默认了:“差不多。”
砚池力气大,单手把行李放下后,一口气不歇地加入了打扫的队伍中。
行李基本都是白亦凝的东西,这家伙连电脑主机都搬去了白嘉那儿,实打实地赖了一个假期。
周鹰躺在床上,拿着手机敲字回微信。
其间,周鹰指了指自己桌上的一大袋子东西,说:“我妈让我给你们都带了点吃的,你们自己分一分哈。”
“吃屁,我都快断气了。”白亦凝背个包,跟只蔫儿猫似的拖着步子,大汗淋漓地坐下,“六楼真不是人住的,学校也不知道安个电梯造福一下我们。”
周鹰呛他:“你天天跟只病猫似的。”
白亦凝回敬:“你给我滚下来,每次搞卫生你都赖!”
周鹰来劲了:“你自己好得到哪里去?”
两个人像小学生斗嘴一样,吵个没完。最后被不耐烦的砚池抓过来,一人一块抹布,分配了打扫任务。
邱延好脾气地看着他们,笑得开心。他用自己满是肌肉的粗壮手臂,毫不费劲地拧干拖把。
在拖地的间隙里,邱延问砚池:“暑假忙什么呢?都没回我微信。”
说起这个,砚池开了柜子的锁,极快地掏出一只旅行袋,在里层摸出银行卡和身份证:“手机丢了,没来得及去买新的。”
邱延不敢置信:“你一个暑假没用手机?我可是月初月中月底都给你发消息了。”
砚池还是说:“差不多。”
周鹰竖起大拇指,敬佩道:“厉害,我一分钟都离不开手机。”
白亦凝拿着抹布在桌子上磨洋工,哼哼声,针对周鹰:“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两个人又闹作一团。
邱延一手一个,轻松地给他俩拎开了,他心平气和地吩咐:“老白,你去倒垃圾。老周,你把自己行李箱收拾了。”
周鹰在这个宿舍,只呛白亦凝一个人。对于邱延这种一身腱子肉的猛男,他基本不嘴硬:“嗯。”
白亦凝一拍桌子:“我觉得你们都偏心周鹰,不公平!”
邱延不经意间地撸起袖子,结实的胳膊抵白亦凝的一条腿。白亦凝隐隐觉得自己被威胁了,泪眼汪汪地望向砚池,望向他“过命”的兄弟。
砚池没搭理他,反问邱延:“找我什么事儿?”
邱延摸了摸寸头的脑瓜子:“我表妹初三了,她爸妈想找我教她念书。”他憨笑道,“这小丫头从小就被我惯坏了,不怕我!我就想着你不是正好要兼职吗,肥水不流外人田,这钱给你赚得了。”
谁知道整个暑假,邱延完全联系不到砚池。
“老砚,你现在还接不?”
邱延的家境在C市算是不错,表妹家自然也差不到哪去。他们给出的家教费不低,砚池听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但在这之前,砚池还有事要忙。
四个人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寝室拾掇干净了。
砚池率先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顺手把自己的学生证丢给白亦凝:“我有事出去一趟,你去报到的时候帮我一起报了吧?”
白亦凝就把两张学生证丢给了邱延:“老邱,你刚才不公平,你现在得做点公平的事情来哄哄我。”
周鹰拎着脏衣服经过,故意嗤声:“gay里gay气。”
白亦凝恨不得用晾衣杆捅周鹰的屁股,让他嘴欠。
邱延笑笑,像这个宿舍的大家长,包容心贼强:“都给我吧,我一起给你们去报了,省得你们吵。”
砚池朝邱延道了谢,急匆匆地下楼,一路跑着去校内营业厅补办了电话卡,顺便买了一只价格相对便宜的手机。
时隔两个月,他终于登录了自己的微信。
聊天列表满是红点,数不清的未读消息,包括乔墨在暑期给他发的那几十条消息。
然而,砚池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乔墨。他站在路边,逐一同暑期的家教客户打电话赔礼道歉,并将所有家教费一节不落地原路返还。
电话里,有些父母在得知砚池是出了车祸后表示理解,有些则是不冷不淡地结束了对话。待砚池处理好这些后,他才发现自己在一个月前,就已经被兼职工作的家教群强制性退群了。
他不禁头疼,只觉得这学期的经济压力倍增。
但他不后悔,至少这次的经历,让他知道了乔墨在他心中的位置。
都说有失才有得,砚池自认这次得到的大过于他失去的。
手机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砚舟很会挑时间地发来一条消息。
砚舟:[哥,你怎么一直没回我?]
砚池今天的心情不错,出奇地回了句:[有事?]
砚舟:[前阵子不是给你说了吗,我也考上C市的大学了,和C大挺近的。这几天爸妈也来了,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砚池直接回绝:[没空。]
砚舟:[……你就这么讨厌我们?]
砚池没再回复。
对他来说,砚舟是一个矛盾的存在。他不讨厌砚舟,却也因为砚方山和方琴的冷漠,无法对从小就拥有许多的砚舟产生好感。
砚舟更无法感同身受砚池的处境,偶尔还会说出不懂事的话,让砚池心寒。
这大概就是他们两兄弟始终无法亲近的缘由。
砚池收起手机,转身进了身后的校内食堂。
他这十几天都未进食的身体,终于有了点食欲。他打算进去随便对付几口,不料一进门,他就看到打饭窗口旁,站着一个与喧闹的食堂格格不入的人——乔墨。
唯见乔墨正呆若木鸡地端着餐盘,迷茫地看着人山人海的大学食堂,不知道该往哪里落脚。
在初高中的时候,乔墨因为没有餐费,又离家近,都是回去随便吃点。到了大学,他在乔家备受关照,连上课都是司机接送,从没在食堂吃过一顿饭。
乔墨在不熟悉的环境中,呆愣得像个木头人。
他身边的林橘很是亲切地喊他:“嫂……乔墨,我找到位置了!”
乔墨闻声跟上。
“学校一共四个食堂,这个最好吃,离我们宿舍也最近。”林橘得知乔墨第一次来食堂吃饭,热心地做向导,“我平时基本来这儿解决一日三餐。”
自从知道了乔墨就是MO之后,林橘的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笑眯眯地同个小太阳一般,领着乔墨穿梭在人群中。
身侧有不少同学投来惊异的目光,这使得一同被注视的林橘都害羞起来:“这些人看什么看啊……”
乔墨专心走路,刻意回避了众人的视线,气场再次冷了下来。
“快坐!”
林橘一个闪步,占领了角落两个不起眼的位置。
两人可算是吃上饭了,林橘看到乔墨全是素菜的餐盘,问:“你吃小排骨吗?”他想把自己抢到的特价小排骨分乔墨一半。
“不用了,谢谢。”
“好吧,你是不爱吃吗?”
乔墨不是不爱吃,但他下意识地道:“嗯。”
接下来,乔墨吃饭的动作很斯文,乍一眼看上去是慢条斯理,实则他是紧张。
林橘没多想,兴奋地说:“太神奇了,我们居然结伴来食堂吃饭!”
乔墨不知道回什么,说:“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吃饭。”
林橘捏了捏筷子,被乔墨的道谢弄得难为情起来:“其实,我刚才还有点诧异你说的话。现在看来,你好像确实有点内向……”
这么一来,乔墨平时不爱说话似乎也有了个合理的解释。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事你尽管找我帮忙。系里同学们人都很好的,他们要是知道你只是内向,不是故意不理人,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乔墨不解地问:“为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看啊!”林橘一再强调,过于实话实说了,“家世又好,刚入学那会儿,谁不想认识你?”
末了,林橘不死心地问:“你和砚学长真的没在交往吗?”
“嗯。”
林橘一脸“好可惜”的表情。
乔墨接不上话了,他看林橘餐盘里堆成小山一样的米饭,望了一眼身后的打汤处,转移了话题,问:“你要喝汤吗?我帮你打。”
林橘两眼冒星星,乔家小少爷给打的紫菜蛋花汤,天上地下仅此一份。
“要!”
乔墨起身,方才靠近打汤的窗口,就被一个端着热汤,行为冒失的同学撞到了胳膊。他脚底踉跄,身体重心不稳地往旁倾去。
眼见着就要摔倒闹个笑话,一只有力的手蓦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上,及时环住了他的腰身,轻而易举地将他带入一个安全的怀抱中。
乔墨还未站稳,脸就猝不及防地贴到了一个颇硬的肩膀上。
耳畔响起一道过于熟悉的急声:“小心!”
对方单手抱着他,转了半圈,避开了因惯性飞溅出来的热汤。
乔墨闻到了对方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香味,梦中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登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头昏目眩地乱了方寸。
在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发出任何掩饰自我情绪的指令时,他就以一种迫切的心情,下意识牢牢地抱住了砚池。
“师、师父。”
乔墨一开口,便是惊魂未定地咬到了舌头,喊错了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