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庸置疑,砚池喜欢乔墨。
往前喜欢过,现在喜欢着,往后也会一直喜欢。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一次次地被乔墨吸引,连变成失忆的猫咪时,都会不要脸地凑上前。
在这一契机中,砚池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感情。
现下,砚池蹲身在乔墨的床前,宽大的手轻触对方的额头,一路往下。
在碰及乔墨的脸颊时,柔软的触感让他想到了小时候吃过的糯米糍粑。乔墨的脸摸着很是舒服,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乔墨均匀地呼吸,嘴唇翕动了下。
砚池鬼使神差地将掌心完全覆盖上了乔墨的脸颊,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紧跟着贴在乔墨的眼角。
砚池怕弄疼乔墨,也怕弄醒乔墨,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仿佛重新经历了在开学典礼初见时的心情,满心都是隐隐迸发的火树银花。平日里的别扭被他悉数拢起,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神情有多专注。
而乔墨睡觉素来不安分,再加上砚池的举动,让睡得深沉的乔墨无意识地一扭头,嘴唇就碰到了砚池的掌心,像极了一个主动奉上的吻。
乔墨潜意识里把砚池的手当作了猫咪小黑,毫不客气地来了一下:“啾。”
单调的音节,在静谧的深夜中撞进砚池的脑袋里,形成一道钟摆的回音,悠久漫长。
砚池下颌紧绷,悄然抽离了手。他的目光无法不刻意地在乔墨柔软的唇瓣上停留,一想到它吻过自己无数次,砚池刹那间面红耳赤,一颗心紧张地带动着全身的情绪,与连绵的羞赧交织在一处。
砚池呼吸沉缓,一再克制,才迫使自己适时地从乔墨的床边离开。
后半夜,砚池几乎是逃跑一般地躲进了储物间,暗暗喘气。他单手放在胸口,不动声色地往下压,将悸动狂热的心口镇定,也将被“火”烧得殆尽的理智拯救下来。
哪怕再晚个一秒,他都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荒唐的举动。
屋内的冷气充足,狭小的储物间也十分凉爽,砚池赤脚坐在地上,仍觉得燥热。他抬手把宽松的衣领往下扯了扯,让空气钻入,慢慢恢复了平静。
他怀疑自己真是疯了,又觉得大概是他平时总以猫的形态和乔墨待在一块儿,就习惯了过度的触碰。
但他现在是人类的身体,不该对乔墨做出越矩的行为。
太不礼貌,也太过……变态。
砚池换位思考,要是有人深更半夜地出现在他的家中抚摸他的脸,那他绝对会把这个人暴揍一顿后,扭送至警局。
想罢,砚池默默地抹了一把脸,忽然庆幸乔墨是个贪睡的人。
他垂下手,由于动作过大,身旁的电脑自动亮了起来。
砚池可算想起今夜的目的了。
收集烟花材料不容易,砚池按任务路线,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勉强拿到其中的两个材料。
按这个速度,他需要一周时间,才能做出第一个烟花。
不过等他熟悉了各个任务路线后,做出第二个烟花就不难了。对于游戏,他是信心满满,丝毫不惧挫折。
凌晨三点,砚池打了个哈欠,困意泛滥。
今晚的他维持了两个小时左右的人形,他有预感,自己的身体不出意外地正在逐步恢复正常。
对此,砚池宽心许多。
他把电脑放回原处,松动筋骨后准备主动变回猫的形态。可惜他的身体再一次地失调,没等他自行变身,就快速缩小了。
比起上一次的猝不及防,这次砚池淡然接受了现实。
只是变化形态在正常的猫科人那儿,是一件极为轻松的事情。但在出过车祸的砚池身上,它极其耗费精力。
一股浓烈的倦意涌了上来,砚池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浑浑噩噩地将衣裤陆续往沙发后边塞去,想尽快藏好。
“小黑?”
伴随着乔墨含糊的呼喊,卧室的门从内被打开了。
正在偷藏衣裤的砚池本就是昏昏欲睡,他被乔墨一唤,困倦的大脑兀自空白,一抬爪,双臂的力气去错了方向,误打误撞地把自己的一双猫爪掐进了布艺沙发表层中,无法脱身。
更糟糕的是,他嘴里还叼着一件没来得及藏进去的衣服……
砚池登时睡意全无。
客厅的灯亮得刺眼,乔墨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揉着眼睛路过砚池身边,摇摇晃晃地进了洗手间。
没过多久,乔墨就从里边出来,靠近了沙发。
“你在干什么?”
砚池心虚地张开了专属于猫咪的三角式微笑唇,嘴里衣服掉在了地上:“喵呃……”
乔墨听不懂,微肿的眼睛像扁渣渣的核桃,他努力看清了猫咪窘迫的现状。
“……”
乔墨揉了揉无意间拧起的眉心,脑子昏沉,无法感同身受猫咪神奇的行为。他好脾气地上前,细致地帮砚池解决了爪子的难题。
“怎么不喊我?要是我没出来上厕所,你得这样一晚上了。”
他顺势抱起了猫咪,没有丝毫责备地点了点猫咪的脑袋:“下次遇到事情了要喊我。”
乔墨一如既往地唠叨,语气温和地说了好些话。在他身上,宽大的睡衣不太规整,一侧领口慵懒地滑落在他的左肩,光滑的肌肤在柔和的灯光下格外白皙。
砚池见了,犹如窥到一抹春光乍泄。
砚池干咽一口唾沫,不知是被动还是主动,他的下巴很自然地枕到了乔墨没有衣服遮掩的左肩上,鼻间掠过了一抹浅淡的茉莉香。
今非昔比,认清自身感情的砚池的脑袋嗡嗡作响,在香气的环绕下,一动不敢动。
他纳闷过乔墨怎么会如此凑巧,买到符合他喜好的洗衣液。直到他看到阳台上放着的大桶装,上面贴着“大促”两个字……
乔墨察觉到他的异常,抬手就揉了揉他的小肉垫,呼呼吹几下,眸里透出心疼:“是不是吓到了?爪子疼不疼?我看看。”
乔墨将他当小孩哄,每一句话都是轻柔的。
砚池没答话。
乔墨“嗯?”了一声。
“喵~”
砚池这才哽着嗓子,好不容易从乔墨的香肩里回过神来。他难为情地张口,音调绵软,像极了微微弱、娇滴滴的小猫音。
这语调连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砚池怔然,重复道:“喵?”
依然很绵软。
砚池震惊,这竟然是他发出的声音?他的灵魂深处发出了“喵喵”的疑惑,再一次感叹色令智昏。
“喵嗷~~~~”
实属可恶的波浪音。
乔墨闻声,好声说道:“乖,不哭了。”
“喵?”
【哭?】
“喵……呃。”
今夜砚池的喉咙出了毛病,说什么都像撒娇。他面含愠色地嗷嗷直叫,渴望能用蛮力改变音色。
要知道,这小猫音一旦套在他那一米八几的人形上,一准能让他的室友们连着三天吃不下饭。
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恶……
不想,这几声“撒娇”对乔墨来说,十分受用。
伴随着砚池依赖的叫声,乔墨微长的睫毛轻垂着颤了颤,继续给他揉爪子,坚持着说:“乖。”
揉一下,哄一下,十足地耐心。
这让沉醉在温柔乡里的砚池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突然觉得,乔墨听不懂猫话也不错。
与此同时,乔墨的视线随着余光往下瞟,在看到地上的衣服后,他停下了揉肉垫的安抚动作,迟疑地上前一步。
“……”
被揉得晕乎乎的,咕噜噜的砚池陡然清醒,一头冷汗地跟着瞧去,猫嘴紧闭。
因为抱着他的乔墨显而易见地呆住了。
被抓包的砚池眼见着绷紧了身体,屏住了呼吸,他希望乔墨别看出什么端倪来。
时间分秒而过,乔墨发呆的时间实在是有些久了。
砚池忐忑地催促:“喵?”
乔墨动作不大地弯腰捡起了旧衣服,他借着余光,连同着上衣将那条旧裤子一并扯出。砚池安然闭眼,挂在乔墨身上装傻。
乔墨抓着这把衣裤深思,目光左右是稳稳地落在了砚池身上。他托着猫咪的腋下,将其举到与自己保持两个手掌的距离,慢悠悠地翘起了唇角。
砚池睁开一条眼缝,还没来得及定睛,耳侧便呼过一阵风。
乔墨二话不说,抱着他径直踏进了卧室,钻入柔软的被子中。
床边留着一盏昏黄的小灯,样式幼稚,质量也一般。不是什么名牌,倒像是文具店里随意购买的小玩意儿。它就和阳台上大促购买的洗衣液一样,看上去与乔墨的富家少爷身份丝毫不符,却在此刻谈不上突兀。
乔墨兴致勃勃地搂着猫咪,满心的欢喜蔓延至他的眼底,无一分保留地显露。
这种表情,砚池从弟弟砚舟那见过,是在砚舟得知小学第二天要去春游的时候……
没等砚池细想,乔墨的呼吸微热,轻轻地扑在了他的猫须上。砚池急忙闭了眼,再睁眼时,心上人的脸颊已经蹭了过来,单纯地贴着他的脑袋。
砚池的心跳出了八百里告急的架势。
“咚咚咚——”
响彻如雷,堪堪振过他的胸膛。
乔墨不知猫咪的内心,过分的“撩拨”还未停止,他烂漫地抿起嘴唇,一双眸子炯炯有神,无半点睡意。他扬起嘴角,笑弯了眼睛,哪怕眼梢带着些红,也丝毫不影响这愉悦的气氛。
乔墨的视线欢喜,悄声发出邀请:“一起睡吧。”
砚池近距离与乔墨对视,怦然心动。
这一回,砚池是开了窍的,他不仅不恼乔墨大胆的举动,还伸出猫舌头舔了乔墨的额头,主动示好。
乔墨被这刺刺的感觉弄得心痒痒,居然有样学样起来,果断亲上了对方的脑袋,是一个时间很长的慢动作。
乔墨将此归纳为“幸福吸猫”,但它对砚池来说,是一个长久的吻。
不同的定义总会演变成不同的结果,砚池心动难耐,已然独自进入了热恋期。
可他时而清醒过来,清楚地知道他和乔墨的关系未定,往后是朋友还是恋人,目前都是未可知的。唯一能确定的,只有他喜欢乔墨这一点。
砚池艰难地抵挡着摆在眼前的诱惑,他轻着力道,用小肉垫推开了乔墨的脸。
乔墨固执地就是要贴过去,委屈地说:“小黑,和我贴贴吧。”
砚池:“喵!”
【别突然装可爱!】
心脏受不了。
扭捏间,砚池欲迎还拒。他无数次地将快要涌到嗓子眼的悸动咽下去,被迫无奈,他一扭身体,狠心背过身去。
只有这样,他的呼吸才能正常,他也得活命啊。
乔墨闹够了,不打算继续为难自家喜欢生气的小猫咪。
安分了半晌,乔墨说出了一段虎狼之词:“小黑,我知道你特别喜欢我。但你不用偷我的衣服啊,你要是想闻我的味道,直接来我床上和我睡就行。”
砚池闻言,眼睛瞪得像铜铃。他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一下,无奈他嘴里蹦不出人话,“喵”个半天也说不清。
“我来猜一猜你在说什么。”乔墨得了甜头就不知东南西北,傻傻的笑脸上没有一点昔日冰山的影子,“你是不是在说‘太好了’?”
“呃……”
“你不用说谢谢。”
“喵嗷……”
“好吧,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以后都一起睡。”乔墨说着说着就改了用词,“小黑,你真的好爱我,我也会很爱你。”
砚池听得晕乎,一对耳朵骤然充血。他悄悄把身体转回去,与乔墨面对面,享受着乔墨那羞人的语录。
砚池也不免安静下来,久违地感受到了他人的爱意。
原来被爱包围,浑身都会变暖。
乔墨说累了,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当困意重重袭来,他闭上眼睛喃语:“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小猫。”他越说越轻,意识变得模糊,“下次不用偷我衣服了……”
在他怀里的猫咪哑口无言,却感到非常幸福。
无言的是偷衣贼这罪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幸福的是乔墨的表白直率得像一碗蜜浆灌入了砚池嘴里,齁甜。
砚池好像从未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他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