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池兀自关闭了聊天界面。
不等MO再发些什么过来,系统显示他即将进入排位赛。
3——
2——
1——
一旦进入比赛区,就接不到私聊了,要等比赛结束后才能出去查看并回复。
他潜意识中松了一口气,专心打比赛。
砚池的脑子聪明,从小到大,不管是学习还是游戏,但凡有排名的,他都从未掉出过前三。
这两样东西,给了他自力更生的能力。
砚池光靠给人做家教,以及游戏代打,就能赚够自己的学费和平常的生活费。
至于旁人说的那些——他凄惨的打工形象,以及食堂踩点行为——虽然过于夸张,却也不完全是假的。
砚池会用一点零碎的空余时间,再去找一些便利店或餐厅打工,全因他每隔一阵就需要支付一笔昂贵的、特殊的费用。
他很节省。
唯一一次的不节省,是他在白亦凝的号上认识了MO之后,鬼使神差地在游戏里再次申请了一个账号。
与代打工作无关,只陪MO一起玩的专属账号。
凌晨一点。
砚池以仅输一场的优秀战绩,圆满结束了今日的工作。
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一点,他一打就是四小时。再加上之前几次代打积攒的分数,他终于把白亦凝这个号本季度的进阶分数打满了。
上铺传来白亦凝说梦话的声音,手机上是白亦凝提前转账的代打费。
附送一句满满信任感的:[兄弟带我飞!]
砚池滑动微信列表,指尖略过不少未读消息。
有家教交流群的,也有游戏代打群的,更有他的“家人”发来的消息。
砚舟:[哥,你暑假回家吗?]
砚舟:[你大学后就没回过家,昨天邻居问起你,我和妈都不知道怎么和人家说。]
砚舟:[你就和爸道个歉吧,爸其实没那么铁石心肠的。]
砚池的脸上残留着工作后的倦态,他冷漠地瞥过砚舟发来的几条消息,用指腹在屏幕上往左滑动了下,删掉了与砚舟的聊天框。
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砚舟从小就挺愿意亲近他的。
是砚池疏远了砚舟。
确切的说,是砚池在有足够的能力逃离那个家之后,他就疏远了“他们一家人”。
窗户外,月朗星稀。
砚池困了,脑袋朝左侧偏,左手轻捏着右颈,打了个哈欠。
他握着鼠标,在准备退出游戏前,瞟到了右下角的私聊提示。
砚池顿了顿,还是点开了。
9:10
MO:[我今天也考完最后一门了。]
9:20
MO:[我看到你的排位赛开始了,你先忙。]
11:30
MO:[早点休息。]
对砚池来说,这是三条没有回复价值的消息。
凌晨一点十分。
砚池的手机屏幕自动亮了,MO的微信消息坚持不懈地跳了出来。
砚池抱着不理解的态度,解锁查看。
MO:[学长,我看到你的游戏下线了。]
砚池怀疑乔墨在蹲他?
MO:[你要休息了吗?我有事情想和你说……]
今天的MO格外啰唆。
砚池薄唇微抿,在困意中冷淡地问:[什么事?]
与对方的聊天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砚池等了很久,聊天界面始终没收到乔墨的消息。他等得不耐烦了,刚要锁屏,就见乔墨发来半句:[你说的下次再见,]
这句话后面跟着一个逗号,也许是没打完,也许是一时匆忙错按了发送键。但怎么样都好,砚池不是太有兴趣。
MO:[是什么时候?]
砚池:[?]
MO真诚地问道:[明天怎么样?明天我们可以见面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砚池严重怀疑乔墨没有常识。
但砚池无意为难乔墨,他设身处地地思考了一下,大概是猜到了乔墨为什么会这样支支吾吾,言不及义。
确实。
不论是谁遇到这种事,都会尴尬。
而一切的开端,归根究底……是砚池先出手的。
砚池自知理亏,主动退了一步:[你在网上的样子,我没兴趣和别人说。我也不会告诉我朋友你就是乔墨。]
MO:[啊?]
马上。
MO:[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急得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了。
乔墨那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不知道删删打打地在写些什么话。
砚池没给乔墨多余的时间:[这样吧,我不为难你。游戏你照常玩,我上号解除我们的师徒关系,互删好友。微信里的聊天记录我清空,到时候录个屏给你。往后在学校里碰见,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当不认识。]
他以后也不会再上这个游戏号了。
话罢,砚池看到与乔墨的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消失了。
许久。
MO问:[为什么?]
砚池不在乎乔墨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想了想,直截了当:[不适合。]
不管是朋友,还是其他,只要对方是乔墨,他们都不适合。
砚池不喜欢拖拉,他立刻将删除所有聊天记录的录屏发送给乔墨。紧接着,他在一个交易二手网上,提交了自己游戏账号的详细的信息,毫不犹豫地挂了上去。
静谧的夜里,万物都隐于黑暮中,手机屏幕的光亮终于暗了下去。
乔墨没再发任何消息过来,砚池却心事重重地失眠了。
砚池走到阳台,呼吸温热的夜风,心情不免晦涩。
随着白天残留的高温退去,砚池心中的烦闷也跟着消散。他看着漫天星辰,顾自用了大半的时间来消化这次单方面的“失恋”。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恢复得极快,这是他从小就掌握的“特技”。
唯有这样,他的童年,他的成长,他的人生,才会在一次次的失落中归于平静。
-
在此之后,砚池的生活如旧。
他白天做家教,晚上随便接一个简单的代打。
忙碌的生活让他暂且不去纠结前几天的荒唐事,也不再有过多的时间闲聊,连和白亦凝的联系都少了。
白亦凝知道他忙:[放假前我小姨给我寄了鱼干,我八月初和朋友约了去旅游,一个人也吃不完,就留了点给你,你记得吃哈。]
砚池一打开柜子,入眼的就是满满一大箱鱼干。
这可是他们猫科人从小到大的最爱之一,哪怕砚池几乎不太变身成猫,也抵不住鱼干的诱惑。
他不扭捏,爽快收下:[谢了,下个季度免费帮你打三周进阶分。]
白亦凝:[真的啊??哈哈那你谢啥,你要亏咯!]
砚池:[你说得对,改一周吧。]
白亦凝:[艹,言多必失……]
白亦凝:[对了,你是不是卖号了?]
砚池:[你怎么知道?]
白亦凝:[我在交易网看到了啊。]
砚池一时哑然。
白亦凝好意劝他:[好聚好散吧。他和我们之前不是玩得挺好的吗?就,当个朋友也行?你也是,居然受这么大打击……都要卖号了,多好的号啊。]
何必把事情搞那么绝。
砚池死鸭子嘴硬,回道:[一个小号而已,卖了还能换点钱。]
白亦凝对自己每个游戏号都有感情,从来不卖。他理解不了砚池,就不纠结这点了,只说:[MO今天上线,我看他特别难过。]
砚池:[隔着网线,你还能看到他难过?]
白亦凝:[我看他做个帮会任务心不在焉,就问他还好吗?他给我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他以前和我说话从不带表情,这还不够难过吗?]
砚池:[……]
砚池额角一跳,反过来好言相劝:[不删你可能会后悔。]
白亦凝不信,为MO打抱不平:[长得不好看是死罪吗?你的号要卖要删都随你,我这儿你别管了,不然我俩也太不是人了!]
砚池答应了乔墨不能把他的真实身份说出去,闭了闭嘴,换个方向:[白亦凝,你什么时候这么正义感十足的?]
这回换白亦凝沉默是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