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章墨远把奏折递上去, 燕俊喆只看了一眼就丢开,“驳回。”

章墨远不紧不慢道:“陛下, 盐海县的前车之鉴您也瞧见了, 此刻蒋天纵是袁州知州最好的人选。”

燕俊喆冷冷地看着他,“是他叫你来的吧,他想去袁州?”

章墨远淡淡道:“陛下, 有些事不能强求。”

“朕是天子。”

“陛下,后宫与朝堂必须界限分明,这是您先前说过的话。”

燕俊喆:“……”

这的确是他说过的话,他甚至还记得当初自己在信中写下这句话时的心情。

章墨远上前一步, “陛下,您一向知人善用, 眼下天纵的确是最适合袁州的人选, 您心中不也诸多犹疑,不若就趁这个机会一并理清了吧。”

燕俊喆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章墨远说得对, 他心中的确有些烦乱。

一个不错的臣子可以为他效力几十年, 但一旦他成了后宫一样的存在, 那就不好说了。

尤其当他生出了更多的野心以后,局面就更不好控制了。

燕俊喆也惜才,不想白白浪费一个好臣子。

“你先下去吧。”

“是。”

自从章墨远回来以后,蒋天纵就成了御书房墙角的常客, 每回他进去和燕俊喆议事, 他都要在这里蹲守。

“墨远。”蒋天纵压着嗓音喊。

章墨远无奈地走过来,“有什么事不能回去再说?”

“我等不及了, 如何, 他怎么说?”

章墨远笑笑, “你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出发吧。”

蒋天纵愣住,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出发?去哪儿?”

“按照惯例,你可以先回去探亲。”

“你,你的意思是……”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继续抬脚朝前走去。

蒋天纵赶紧跟上,“陛下让我去哪儿?袁州吗?”

“嗯。”

蒋天纵欢呼了一声,引得路过的人纷纷侧面。他赶紧把嘴巴闭上,小声道:“墨远,你是怎么办到的?”

“回去再说。”

“好。”

生怕燕俊喆反悔似的,蒋天纵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逃离了京城。

燕俊喆站在城墙上,望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淡淡道:“他走了?”

郭玉应了一声,“是,今早天一亮就走了。”

燕俊喆冷笑了一声,“年节都不过了,就这般迫不及待?”

“蒋大人读书在外多年,许是急着回去探望亲人呢。”

燕俊喆侧头看了郭玉一眼,“你也不必安慰朕,他为何这般急切朕还不清楚?”

郭玉笑笑。

“罢了,走了也好,省的总在朕跟前晃,惹得朕心烦意乱,回去吧。”

“是。”

*

晚上,林言洗了点果子,拿去书房给父子俩吃。

章墨远在写折子,糯糯站在椅子上,手中的毛笔甩的激情四射,桌面上一圈黑点。

连他自己衣服上也都是。

林言都习惯了。

可能这就是创作者吧,性质上来的时候什么也顾不上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家这位创作者都没有瓶颈期呢。

“糯糯,墨远,来吃点果子了。”

章墨远抬头冲他笑了一下,“好。”

糯糯大声道:“阿爹,等我画完这一页就来。”

林言也不催他们,自己坐在一边翻看糯糯画的那些本子。

“墨远,蒋天纵是不是离开京城了?”

“嗯,今早刚走的。”

“这么快?”前几天蒋天纵来的时候还愁眉苦脸的,短短几天就解决了?

林言好奇地凑上去,问道:“墨远,你是怎么说服皇帝的呀?”

章墨远一边写一边道:“我只是替他出了个主意,他现在本就没理清思绪,我只是给他找了一个机会而已。”

林言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

“这下好了,蒋天纵去了袁州,天高皇帝远的,皇帝总不能跑这么大老远去找他吧。”

章墨远突然放下笔,“你先前是不是提过修路的事?”

“是啊。”林言点头,“袁州离京城这么远,以后来去基地实在太不方便了。”

章墨远笑了,“这事说不定有转机。”

林言愣了一下,“什么转机?”

“暂时还不清楚,过阵子再看吧。”

林言一脸莫名,到底什么转机啊?

那边的糯糯放下笔,美滋滋地给自己鼓鼓掌,然后拿着本子跑过来,“阿爹,爹爹,我这个故事实在太精彩了,你们要听吗?”

不等两个爹爹开口,他已经开始讲了。

故事讲完后,他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两个爹爹。

林言笑道:“的确不错,让你爹爹给你整理一下,明日就可以放到稚言阁去了。”

“嗯。”

顿了顿,糯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爹,等明天碰到狗蛋哥哥,我先把这个故事说给他听吧,我觉得他会喜欢的。”

林言失笑,你就是想找个听众吧?

章墨远好奇道:“狗蛋是谁?”

林言把上回的事情给他讲了讲,“当时糯糯给了他五文钱,结果那孩子实在太老实,每日都在那里等,就想把这五文钱还给糯糯。”

章墨远笑笑,“若是性子好,和糯糯成为玩伴也不错,正好他在这里也没遇上什么同龄人。”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章墨远想的是狗蛋这样的性子,将来培养成糯糯的护卫倒是不错。

第二天,糯糯自己去上次的路口,把他新写的故事讲给狗蛋听。

狗蛋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等糯糯说完了才问几个问题。

祁义蹲在旁边的树上,仔仔细细地把两个孩子的互动看在眼里。

等把糯糯送回家后,他又出来了,找地方打听一下狗蛋的来历。

狗蛋只是街边小摊主的孩子,打听来历自然不用费什么劲,没一会儿祁义就进了章墨远的书房。

“大人,都打听清楚了。”

“说。”

“狗蛋的娘每日会在家里做些手工拿出来卖,他爹是个酒鬼,时常偷拿家里的钱出去买酒喝,家里的日子过的很艰难,孩子的确是个老实孩子。”

章墨远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是。”

*

转眼年节就到了。

除夕这日,章墨远晚上要进宫去,所以林言把年夜饭提早到了下午。

糯糯穿的一身红,衬的一张小脸白白嫩嫩,很是可爱喜庆。

章墨远在书房,他就去门口探头探脑。

见章墨远专注于公事没注意到他,他就用力跺跺脚,给章墨远昭示一下自己的存在。

章墨远轻笑了一声,“糯糯,过来。”

糯糯喜滋滋地蹭过去,小爪子故意把自己小荷包的口子扯了扯,要红包的意思简直写在脸上了。

章墨远低头看了一眼,惊奇道:“糯糯今日怎么换荷包了,这么大。”

糯糯又把荷包的口子扯了扯,“爹爹,今天是除夕哦。”

章墨远点头,“爹爹知道。”

见他还是没有给红包的意思,糯糯索性跑去自己的藏宝箱里摸出一颗金瓜子,然后递给章墨远。

“爹爹,这是阿爹给我的,我送你一颗。”

章墨远也不逗他了,转身把桌上那只精美的盒子取过来,放在糯糯面前。

“这是爹爹送你的。”

糯糯两只大眼睛里满是惊喜,“这么大呀。”

里头一定好多好多金子吧?

章墨远含笑不语。

糯糯迫不及待地打开,结果发现里面居然是个砚台。

糯糯:“???”

他还不甘心地把脑袋伸过去,仔仔细细地把边边角角看了一遍,然而除了砚台,什么也没有。

章墨远笑道:“这是爹爹特地给你准备的,喜欢吗?”

前朝传奇制砚大师夏文的最后一个作品,世间仅此一方。

在文人墨客眼里,它的价值根本无法估量。

但糯糯显然很是嫌弃,“不喜欢啊。”

章墨远失笑出声,“这个砚台很有价值,很值钱。”

糯糯表情这才好看了些,“那我可以拿去卖钱吗?”

“不可以。”

糯糯:“……”

他气鼓鼓地哼了一声,“那有什么用,还不是只能拿来写字,爹爹的作业我已经写不完啦。”

说完糯糯就赌气跑了,跑到门口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把章墨远手里的那颗金瓜子给扣走了。

章墨远笑出了声。

林言正在厨房切菜,见糯糯气鼓鼓地过来,疑惑道:“糯糯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爹爹啊。”

“爹爹怎么惹你了?”

林言低头看见那只空荡荡的荷包,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爹爹没有给你红包吗?”

“给了砚台,不喜欢啊。”

林言恍然,“原来那方砚台是送你的呀,那个好像是皇帝送的哦,特别特别值钱。”

“可是爹爹说不可以拿出去卖钱。”

林言笑坏了,“虽然不能卖钱,但可以做传家宝啊,将来你可以留给孩子。”

糯糯眼睛一亮,“那我可以留给弟弟吗?”

林言:“……”

哪来的弟弟?

糯糯高兴道:“阿爹你说的对,我可以把砚台留给弟弟,让他替我写作业,嘿嘿。”

林言:“……”

你倒是想的挺美,弟弟在哪儿呢?

糯糯哒哒哒又跑回去了,大老远就听见他在喊:“爹爹,阿爹说砚台可以留给弟弟。”

林言:“???”

章墨远惊了一下,“什么弟弟?”

言儿怀孕了?

糯糯高兴道:“爹爹说,这个可以当传家宝留给弟弟,以后就让他替我写作业啦。”

章墨远放下手里的笔,大步走出来,“言儿,你有身孕了吗?”

林言无语道:“有没有身孕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天天拉着他做那种事,肚子是平是鼓不是看的清清楚楚吗?

章墨远轻笑,“不清楚,毕竟我们最近日日都……”

林言赶紧打断他,“别说了,糯糯来了。”

糯糯放好砚台回来,就发现两个爹爹表情都很奇怪,一个带着微妙的笑意,一个似乎正在恼怒中。

章墨远轻咳了一声,转头带着糯糯去边上洗了手,然后自觉地过来一道包饺子。

“阿爹,弟弟会喜欢吃饺子吗?”

林言无奈,“没有弟弟。”

糯糯很失望,“怎么会没有弟弟呢,那妹妹呢,妹妹也没有吗?”

都没有的话,谁帮他写作业呀。

林言:“……”

章墨远笑,“糯糯,就算有弟弟妹妹,他们也不会帮你写作业的。”

“为什么呀?”

“因为他们不会呀,你要学更难的东西了。”

糯糯才不管,开始胡搅蛮缠,“怎么不会呢,是不是爹爹你教的不好?”

这下轮到林言笑了。

一家三口一块儿包了饺子,煮了火锅,把祁扬和祁义叫来,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团年饭。

吃完饭,章墨远就带着祁扬进宫去了。

祁义留下来收拾碗筷,林言带着糯糯去院子里走走消消食。

等祁义收拾好,林言也给糯糯换好了厚衣裳,三人上街去凑凑热闹。

糯糯自己掏荷包买了盏灯拎在手里,高兴的不得了。

“狗蛋哥哥。”

林言正在摊子上看人家的妆粉,冷不丁听见糯糯高兴地喊了一声。

“阿爹,我看见狗蛋哥哥了。”

“在哪里?”

顺着糯糯指的方向看过去,林言也看见了狗蛋。

但他的状态似乎不太好,衣裳单薄,冻得缩在角落里搓手,脸上还带着焦急的表情,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糯糯拉着林言的手走过去,高兴道:“狗蛋哥哥,过年好呀。”

狗蛋看到他们的时候眼睛亮了亮,然后他站起身,局促道:“糯糯阿爹,你知道哪里有大夫吗?”

“大夫,谁病了吗?”

“是我娘,但我跑了好几家医馆都没有大夫,你能帮我找找吗,我有银子的。”

他手脚忙乱地在兜里摸了摸,摸出几枚铜板,沮丧道:“先前糯糯给的五文钱,我,我将来会还的。”

林言笑笑,“你先别着急,好好说说,到底怎么了,你娘现在在哪里?”

“在家里。”

“你先带我们过去看看。”

狗蛋点头,马上转身要走,但被林言拉住,“这边。”

他们的马车停在路边了。

看见马车,狗蛋明显瑟缩了一下,这是贵人坐的,他娘说过他们这辈子都坐不上的。

林言拍拍他的肩膀,“上去吧,马车跑的快。”

糯糯也伸出手,“狗蛋哥哥快上来。”

最终狗蛋还是没接糯糯的手,他手上太脏了,怕把糯糯的手也给弄脏了。

林言笑笑,没说什么。

祁义查过狗蛋,自然知道他家在哪里,抄了条人少的小道,很快就到了。

“我家就在这里。”

狗蛋家很小,屋顶还破了一块,这么冷的天住在这种地方可想而知,好好的人都能给冻出病来。

“狗蛋,带我们进去看看吧。”

“祁义,去找个大夫来。”

祁义显然很犹豫,毕竟他知道狗蛋的父亲什么德行,万一他回来,夫人和小少爷都会有麻烦。

他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找到街上随便拦了一个人,“劳驾,替我找个大夫来。”

住在这里的人大多不富裕,一看银子眼睛立刻亮了,二话不说拿了就走。

祁义抬起剑架在他脖子上,冷声道:“快一些,我记得你的模样。”

那人吓了一跳,“我,我知道。”

见威吓的效果差不多,祁义便收起剑,“快去快回。”

“诶。”

不知道是银子的关系,还是那人真的受了惊吓,他几乎是把大夫给架过来的。

“狗蛋,让大夫给你娘瞧瞧。”

大夫皱着眉进门,大过年的被人从屋子里拖出来大概谁的心情都不会好,而且还是来这种地方看病。

但进了屋看见林言,他就愣了一下。

毕竟这样一个精致出众的哥儿,和这间破败的屋子实在是格格不入。

林言拉着糯糯去边上等。

大夫诊脉很快,“是染上了风寒,我开个方子,你去药房里抓药一日煎两回喝下。”

林言笑:“多谢大夫。”

狗蛋把身上所有的铜板拿出来捧在手心,“大夫,这些钱够吗,不够的话我改日再……”

林言替他给了,大夫把方子留下就走了。

狗蛋脸涨得通红,窘迫道:“糯糯阿爹,这些钱我会还你的。”

林言知道章墨远查过狗蛋,并且想过让他做糯糯的护卫,祁义和他说过。

他笑了以下,“你愿意将来给糯糯做护卫吗?”

狗蛋愣住,“我,护卫?”

以为他不懂,祁义还特地怕了拍自己,“就像我这样。”

狗蛋眼里闪过一抹不敢置信,“我,我什么也不会。”

祁义笑道:“你现在还小,我和我兄长会教你的。”

狗蛋眼神明显心动了。

他娘总说他们这辈子就是这个命,所以要认命,狗蛋虽然不明白,但也信了。

可是现在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狗蛋看了眼边上笑眯眯的糯糯,毫不犹豫道:“我愿意,我会好好做的。”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然后从兜里取了点银子给他,“这是你的工钱,我先提前预支给你,还有那五文钱,也算预支给你的。先把你娘救了,之后就来北边的工部尚书府吧。”

虽然不明白工部尚书具体是什么职位,但狗蛋知道这是朝廷的大官,看向林言和糯糯的眼神里便多了几分敬重。

祁义把林言和糯糯送回家,然后又出来了。

他对狗蛋有些同情,怕那些银子被他爹给抢走了。

没想到狗蛋小小年纪居然十分稳重,自己去药房里抓了药,还买了药罐子回来煎药。

祁义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

今年的守岁宴在曹国公府上,天刚黑人就都到齐了。

只除了申国公夫人。

一群人围在曹国公夫人身边,笑着提起她。

“怎么还没来,都什么时辰了。”

“听说她满京城搜罗奇珍异宝,也不知道搜罗到了没有。”

“肯定没有吧,要是有怎么会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前阵子京城那个美人鱼传说大家听说了没有?”

“谁没听说过呀,还有那颗人鱼之泪,据说世间独此一颗,连宫里都没有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呀。”

“什么半人半鱼的妖物,多半是奸商编出来哄人的。”

“国公夫人了您说说,您见过那么多珍珠,到底有没有人鱼之泪那么大的呀?”

曹国公夫人笑着抬起手,还没开口就有眼尖的注意到了她手指上戴着的戒指。

那是一枚翠玉戒指,里层一圈是金,外层是上好的翠玉,中间还镶嵌着一颗珍珠。

“这珠子真大,莫非这就是那颗人鱼之泪?”

曹国公夫人眼神闪了闪,其实她也去看过人鱼之泪,但她去太晚了,人鱼之泪已经被人买走了。

她立刻逼问买家是谁,但林言以不能透露买家信息的理由推拒了。

曹国公夫人是个谨慎的人,虽然她从林言那儿旁敲侧击来的信息并不能指向申国公夫人,但她还是赶紧让人搜罗到了这颗珍珠,再怎么样也不能被比下去。

现在看申国公夫人一直不来,她就放心了,看来那位买主真的不是她。

如果是她,怕是早就来炫耀了。

曹国公夫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浅浅地笑着,这样一来,大家几乎就确定了。

眼前这颗的确就是人鱼之泪。

其他人一听人鱼之泪出现了,赶紧挤过来看。

“不愧是美人鱼的心碎之泪啊,瞧瞧这色泽,闪的人眼花呀。”

“可不是,比烟花还要美呢。”

“国公夫人真是好福气,听说得到人鱼之泪的人就能得到美人鱼的祝福,一生顺遂荣华富贵呢。”

“怎么这些好事都让国公夫人一人得了呢。”

曹国公夫人笑得有些得意,故作谦逊道:“什么一生顺遂荣华富贵,都是唬人的,一颗珠子而已,哪里就这么神奇了?”

就在众人或真或假的羡慕声中,申国公夫人终于到了。

“怎么如此热闹?”

她今日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袄裙,衬得肤色白皙,不知道是衣裳的原因还是别的,总觉得她看起来比去年还要年轻似的。

庭院里鸦雀无声。

申国公夫人笑得很是得体雍容,“怎么我一来大家就不说话了?你们方才在瞧什么?”

站在曹国公夫人身边的美妇笑道:“我们在瞧国公夫人手上的人鱼之泪呢,你也要来瞧瞧吗?”

这位是站在曹国公夫人这边的,所以当着申国公夫人的面,直接称呼曹国公夫人为国公夫人。

申国公夫人轻笑了一声,“人鱼之泪?”

“是呀,就是那颗名满京城的人鱼之泪,你还没见过吧,据说得到它就能一生顺遂荣华富贵呢。”

“是吗,我倒是没听他说过。”

申国公夫人嘴里的“他”自然指的是林言。

她说的小声,大家也没在意。

“夫人,听说你前些日子一直在搜罗宝贝,不知道搜罗到了没有?”

去年申国公夫人输得很惨,所以今年大家都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在等她。

不过明面上只有曹国公夫人和她身边几个人敢表现出来。

其他人再怎么样也会做出期待的模样。

申国公夫人笑着走过来,随着她缓步走近,大家也注意到了她胸前挂着的那颗坠子。

不对,那分明是一颗珠子。

申国公夫人的坠子不像曹国公夫人那颗,还用金和翠玉做陪衬,她只配了一条银链子,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事实上也根本不需要,这颗珠子自己就够闪耀了,再加陪衬只会显得画蛇添足。

众人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这颗珠子这么大,这么亮?

刚才她们都觉得曹国公夫人那颗人鱼之泪已经够大够亮了,结果话音还没散尽呢,申国公夫人又戴了一颗更大更亮的来。

不对,众人心里同时闪过一个疑问,刚才曹国公夫人那颗,到底是不是人鱼之泪?

毕竟申国公夫人那颗简直可以碾压这颗,而且从尺寸和外观上来看更符合传言中人鱼之泪的模样。

众人纷纷拿怀疑的眼神往曹国公夫人那边瞟。

申国公夫人走过去,拉起曹国公夫人的手看了一眼,这下两颗珠子几乎靠在一起了。

对比简直……惨烈。

申国公夫人那颗根本就是碾压级别的。

仔细看的话,曹国公夫人那颗似乎也不够圆,表面还有横纹。

奇怪,刚才看的时候明明十分出众,现在却被衬得灰头土脸。

当然,灰头土脸的不止是珠子。

还有人。

曹国公夫人面皮涨得通红,刚才看清对方的珠子那一瞬,她就明白了。

先她一步的买家就是自己的死敌,而她今天,注定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妹妹这颗居然是人鱼之泪,卖给我这颗珠子的人,也说我这颗是人鱼之泪呢,难道我们都被骗了吗?”

在座的哪还有不明白的?

就连刚才站在曹国公夫人的几个也不说话了,甚至还偷偷地往边上挪了挪。

大家立刻把申国公夫人围起来,惊叹声不绝于耳,比刚才还要热闹。

“这人鱼之泪真有那般神奇么,我怎么瞧着国公夫人都变年轻了呢。”

听着“国公夫人”四个字,曹国公夫人暗自咬了咬牙。

申国公夫人一边拿余光瞥她,一边笑道:“也没什么神奇的,就是我最近梦里头总能听见美人鱼对着我唱歌呢,唱的什么我也不懂。”

“至于你们说我变年轻,可能是因为珍宝坊的林老板送我的草露吧,每日用两回,我才用了几日就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着实神奇。”

说着,申国公夫人就从手边的袋子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瓷瓶给身边的人每人倒了一点。

“这东西擦着真舒服,味道闻着也宜人。”

“是呀,拿来擦脸更神奇呢,妆粉都服帖多了。”

“竟有这般神奇之物。”

试过的人都心动了,连没过来的那些人都踮着脚往这边瞧,不顾虽然看不清楚,但大家都把珍宝坊的林老板记在了心里。

回头就去珍宝坊瞧瞧。

申国公夫人从袋子里又取出一只精美的瓷罐,“这香膏也是林老板送的,和草露一个味儿,你们试试?”

“难怪我总闻着国公夫人身上香香的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申国公夫人笑道:“这些东西带着也方便,那草露我没事就拿出来擦擦手,就这几日,第二瓶都快用尽了。”

大家纷纷凑过来看她的手,果然润泽细腻,在座的好些年纪比申国公夫人小不少,但手拿出来却根本不能比。

今日因为人鱼之泪,申国公夫人赢得痛快,所以她投桃报李,顺带着替林言宣传宣传。

左右也就是几句话的事,不费什么力。

而且林言瞧着是个有本事的,说不定以后也能给她弄些个奇珍异宝来呢。

申国公夫人笑得惬意,她亏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