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糯躺在章墨远怀里, 认真道:“爹爹,京城是不是很大呀?”
章墨远点头, “是很大, 人也很多。”
糯糯高兴道:“小孩子也很多吗?”
“嗯。”
“那我的故事书肯定能卖出去啦。”
章墨远笑,“应该可以,你不妨先想想书铺起什么名字吧。”
糯糯立刻来劲了, 他爬起身,从小荷包里揪出一个纸团团给章墨远看,“我写了好多,爹爹你帮我看看嘛。”
章墨远低头看了一眼, 糯糯又把扯开的纸团塞给林言。
林言接过来一看,最上面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糯氏。
林言:“……”
和“林氏”学的吗?
见林言盯着第一个瞧, 糯糯高兴道:“阿爹果然喜欢第一个, 和林氏一样。”
林言哭笑不得,他继续往下看,只见第二个是“天下第一书铺”, 第三个是“京城第一书铺”。
再往下……
风格基本都差不多。
林言笑:“这些名字是不是都太大了?”
糯糯惊讶道:“不大呀, 明明才这么小。”
他以为林言的意思是他写的字太大了。
林言给章墨远使了个眼色, 让他给糯糯想一个。
章墨远把林言手里的纸团接过去,笑道:“爹爹先前去京城的时候,发现三个字的店名比较多,这样铺子里的东西好卖。”
糯糯啊了一声, 他写的没一个是三个字的。
“爹爹倒是想了一个。”
糯糯着急道:“什么呀?”
“稚言阁。”
林言一听就觉得不错。
糯糯似乎不太乐意, “怎么不叫故事王呀。”
他还是觉得故事王这种名字比较霸气。
章墨远点头,“也是可以的, 那你自己选吧, 选中哪个就用哪个。”
糯糯纠结了一会儿, 道:“还是听爹爹的吧,爹爹,你起的那个名字是什么意思呀?”
章墨远简单地给他解释了一下,糯糯高兴道:“我喜欢这个,就叫这个吧。”
顿了顿,他又道:“爹爹,等我长大了是不是该叫大言阁了?”
章墨远失笑出声,“你忘了大言不惭这个词了吗?”
糯糯:“……”
在路上一个月,一家三口聊了不少关于稚言阁的规划。
在糯糯的幻想里,他的稚言阁已经开了几百家了,最后因赶路太累才不得不放弃,只在京城先开几家。
林言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糯糯大老板,你是不是该睡了?”
住客栈的时候,糯糯就和两个爹爹睡同一张床,他当然要挤在两人中间。
因为他说的太兴奋,林言和章墨远都睡不了。
糯糯嘿嘿一笑。
林言把他摁下去,盖上被子,糯糯往他怀里蹭了蹭,然后闭上眼睛,转眼就睡着了。
林言笑笑,小声道:“他倒是睡得快。”
章墨远探身过来,轻轻地在他嘴巴上吻了一下,“你也累了,快睡吧。”
“嗯。”
一家三口沉沉睡去。
*
自从发生了那晚的事情以后,蒋天纵便称病在家里躲了好几日。
燕俊喆忍了几日就忍不了了,他贵为天子,宠幸谁就宠幸谁了,还要顾及对方的想法?
“郭玉,把人叫过来。”
郭玉迟疑了一下,“陛下,蒋大人这几日身子不适,告假在家歇着呢。”
燕俊喆瞪了他一眼,“那就把他抓来。”
郭玉没办法,只好吩咐下去。
没一会儿蒋天纵就来了,燕俊喆特地看了眼他走路的姿势,倒是没看出什么来,不知是蒋天纵刻意修饰过还是真的好了。
蒋天纵跪下行了个礼。
燕俊喆冷哼了一声,“你自己数数几日了?”
“陛下,臣身子不适。”
“身子不适不能和朕说一声?”
蒋天纵低着头不说话,显然对燕俊喆满腹的不满不敢说出来。
燕俊喆看了他一眼,“罢了,郭玉,叫太医来给他瞧瞧。”
蒋天纵一听,马上抬起头激动道:“不要,不要叫太医。”
燕俊喆皱眉,“你身子不适,为何不叫太医?”
蒋天纵简直要被他气死。
郭玉凑过来,在燕俊喆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燕俊喆愣了一下,而后轻咳了一声,他倒是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不必多想,太医院的人不敢多言。”
蒋天纵反驳无效,最后还是被太医诊了脉。
他涨红了脸,羞耻不已。
“如何?”
“回陛下,蒋大人身子无大碍,臣开一些治外伤的药,按时擦上几日就能彻底痊愈。”
“你去吧。”
“是。”
药很快就拿来了,郭玉端着托盘过来,正要把药给蒋天纵,燕俊喆就伸手直接拿了过去。
“陛下?”
“先下去吧。”
“是。”
转眼御书房里就剩了君臣二人。
燕俊喆无奈道:“起来,朕替你擦药。”
蒋天纵刚站起身就听见他后半句,吓得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不,不必了。”
燕俊喆上前一步,“为何不必,你这几日都没擦过药吧?”
蒋天纵抬起双手抵在燕俊喆胸前,“陛下,臣自己来吧。”
燕俊喆勾了勾唇,很好说话地把药瓶子塞到了蒋天纵手里,“上吧。”
蒋天纵试探道:“臣可以拿回去上么?”
“不可。”
“可是,”蒋天纵抬头看了一圈,“这里是御书房啊。”
“御书房又如何,又无旁人。”
蒋天纵:“……”
这么庄重严肃的地方,要他宽衣解带,还要往那种部位上药,想想就难以启齿。
燕俊喆一把把药瓶子拿过去,言简意赅道:“脱。”
蒋天纵讨好道:“陛下,还是臣拿回去自己擦吧,您是天子,这种事岂能由您代劳。”
燕俊喆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回去让什么木青木石给你擦?”
“臣自己擦。”
“快脱。”
没办法,蒋天纵只能听从燕俊喆的,慢吞吞地掀开袍角,一点点地把裤子往下扯。
过程中他一直闭着眼睛,根本不想面对现实。
突然裤子被人一把扯下。
“你太慢了。”
蒋天纵:“……”
好不容易上完了药,蒋天纵一把把裤子拉上,飞速地整理好了外袍。
只是脸上依旧烧得慌。
“瞧你那点胆子,朕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蒋天纵往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就被燕俊喆一把拉过去。
“不想侍寝?”
蒋天纵慌张道:“陛下?”
“朕答应你,侍寝这事不说出去,你不是想调职吗,朕给你安排个翰林官,你就陪在朕身边如何?”
蒋天纵想拒绝,但他不敢。
“旁人都是哭着喊着想侍寝,你倒好,推三阻四的,朕还会亏待你不成?”
蒋天纵把心一横,“陛下,您直接杀了臣吧。”
他读了这么多年书,家里父母大哥都对他寄予厚望,结果他就做这种事,他爹娘大哥知道了怕是一辈子不会原谅他。
燕俊喆瞬间沉下脸,看的蒋天纵一阵心悸。
“滚出去。”
蒋天纵飞快地跑了。
身后传来杯盏砸地的声音。
接下来大半个月,蒋天纵每日提心吊胆地去翰林院。他觉得自己脑袋上仿佛悬着一把刀,就看燕俊喆什么时候又想起他,这把刀就落下来了。
恰好就在这时,章墨远和林言进京了。
蒋天纵大喜,第一时间守在御书房外,等章墨远出来一把抓住他,可怜兮兮道:“墨远,兄弟要死了,你救救兄弟吧。”
章墨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兄弟是谁?”
蒋天纵瞪大了眼,“自然是我,你这个没良心的,你知道因为你兄弟我受了多少罪吗?”
“什么罪?”
“每回你得罪了他,他就来折腾我?”
“他?”
蒋天纵指了指御书房的方向。
章墨远笑了一声。
“你还笑,都是你干的好事。”
章墨远笑了一声,然后径直朝前走去。
蒋天纵赶紧跟上,小声道:“我求你了,你救救我吧,只有你能救我。”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蒋天纵赶紧把燕俊喆故意卡他调职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把侍寝那事给省略了。
“陛下是想让你留在翰林院么?”
“是。”
“你不同意?”
其实留在翰林院是很不错的,作为天子近臣风风光光,燕俊喆也不是什么多疑易怒的君主。
章墨远觉得挺适合蒋天纵的。
蒋天纵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还有别的?”
蒋天纵沉默了一下,“回去再说。”
他直接跟着章墨远去了他的府邸,章墨远现在是工部尚书,燕俊喆提前给他安排了住所。
京城的布局分东南西北,以宫城为中心。
周围一圈都是皇亲国戚。
因为宫城是朝南边开的,所以官员们大多住在南边,包括章墨远的尚书府。
蒋天纵也住在南边,但他的官职严格算起来只是个实习生,所以地段差一些。
林言正和糯糯在院子里休息,祁扬和祁义进进出出地带着下人整理东西。
蒋天纵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忙不迭地把章墨远拉进屋里去了。
林言疑惑道:“这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糯糯看了眼蒋天纵的背影,“蒋叔肯定是遇到坏人啦。”
屋里。
蒋天纵把门关上,反锁住,然后拉着章墨远坐下,表情十分严肃。
“到底何事?”
“这事你不能告诉别人。”
章墨远露出疑惑的表情,等蒋天纵把事情说完后,疑惑的表情变成了微讶。
显然这种事也是他完全没有预料过的。
“我现在也不晓得该怎么办好了,调职他不答应,留在京城做个翰林官,那我就是同意了……我爹娘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打死我的。”
章墨远沉默。
“墨远,我都快急死了,你快说句话呀。”
“你想去哪里?”
“我现在哪敢想?”
顿了顿,蒋天纵叹了口气,“我想去袁州,只有我去,你才能放心,换一个人若是又出了盐海县的事怎么办?而且袁州离家近,我爹娘他们还能去看我。”
章墨远点头,“好,我会替你和陛下说。”
蒋天纵高兴坏了,“太好了,有你这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林言来敲门,“墨远,我带着糯糯去街上看看。”
章墨远起身把门拉开,“我和你们一道去。”
“你们谈完了吗?”
“谈完了。”
蒋天纵站起身,笑道:“林言好久不见,糯糯也长高了许多。”
林言冲他笑笑,问道:“你在京城如何,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蒋天纵点头,“是有些麻烦事。”
林言也没多问,等他离开后,一家三口收拾收拾就上街去了。
宫城脚下自然满目繁华,到处都是商贩和铺子,酒楼茶馆里对坐谈笑的人很多。
林言笑道:“难怪大家都想来京城,这里果真不错。”
糯糯看到包子铺就跑过去,认真问道:“大叔,包子多少钱?”
摊主找了一圈,低下头才看见糯糯,笑道:“六文钱一个。”
糯糯啊了一声,在袁州的时候才四文钱一个,但京城的包子他没吃过,想了一下还是买了三个。
林言接过他递来的包子,笑道:“糯糯真乖。”
他咬了一口尝尝,味道一般般,比不上在袁州常吃的那家。
糯糯也吃了一口,气鼓鼓道:“不好吃,怎么能卖六文钱呢?”
章墨远手里的那个还没吃,糯糯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爹爹,你别吃了,我拿去还给他吧。”
章墨远失笑,“退不了的。”
糯糯失望地啊了一声,然后愤愤地把那个包子给吃了。
一下子花了十八文,他的小荷包都空了,结果还不好吃,这可给他气坏了。
林言笑得不行。
三人在街上逛了逛,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
“下午我们先去找牙行,把糯糯的铺子定下来吧。”
章墨远点头,“好。”
糯糯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林言,笑得甜甜的,“阿爹真好。”
林言毫不客气地把他的鸡蛋吃了,反正早上已经吃过了。
章墨远侧头看过来,糯糯无辜道:“爹爹,没有鸡蛋啦。”
然后他趁机把自己碗里的青菜转移到章墨远碗里,“爹爹,你吃这个吧。”
章墨远并没有和林言一样直接吃掉,而是把青菜又给他夹了回去,“糯糯吃。”
转移失败的糯糯很失望。
章墨远又给他夹了一块肉,糯糯这才高兴起来。
林言笑着摇摇头。
吃完面以后,他们去找了牙行,牙行给他们推荐了五间铺子,地段都很不错。
当然价格也都很贵。
好在林言和章墨远都不缺钱。
只要有钱,尽善尽美是很容易的,比如林言就发现其中两间铺子是挨在一起的。
一间做稚言阁,一间拿来卖珍珠还有草露和香膏。
京城的铺子价格比较贵,所以牙行的人要求三月起租,林言本来想买下来,但算了算价格还是觉得租划算。
他直接租了半年,牙行的人给他免了一个月的租钱。
糯糯在空荡荡的铺子里跑来跑去,满屋子都是他的笑声。
“怎么样?”
章墨远点头,“很不错。”
林言突然生出了几分玩笑的心思,他笑道:“墨远,你这个工部尚书,一个月多少俸银?”
章墨远很配合,“很少,不到十两。”
“这么少吗?”
章墨远点头,“其他的就看陛下赏赐了,但我和陛下关系一般,他应该也不会赏赐什么。”
“这样啊。”林言摇头,“那你岂不是要吃软饭?”
章墨远一脸诚恳,“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林言笑,“态度倒是不错,你要怎么伺候我?”
章墨远露出他的真面目,“自然是在床上好好伺候你,不遗余力。”
林言:“???”
看完铺子三人就去买了肉和菜,打算回去煮火锅吃。
过几天就是年节了,吃火锅正合适,而且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了。
糯糯因为得了铺子,干活积极的不得了,主动替两个爹爹拎东西。
回到家以后也是跟着林言忙里忙外,跑来跑去。
林言怕他跑出汗着凉,把装着青菜的盆递给他,还给他调了点温温的水。
“糯糯,你替阿爹把这些菜洗了。”
“嗯。”
糯糯走过来一看,失望道:“又是青菜呀,中午不是吃过了吗?”
“那你中午还吃了肉呢,晚上吃吗?”
糯糯嘿嘿笑。
其他的菜交给章墨远洗,林言去边上切肉炒底料。
晚上,一家三口都在书房里。
章墨远给家里写信,然后处理公事。
糯糯在边上认真地画他的故事书,为他的稚言阁做准备。
林言把珍珠拿出来检查了一下,打算明天先去市面上了解一下珍珠的价格再说。
然后他拿出几张纸,开始画店铺的设计图。
两间铺子的风格是完全不一样的,稚言阁是可爱童趣,连书架和椅子都要做成圆角。
珍珠那间则是高档贵气,符合贵妇人大小姐的审美。
林言特地画了一只很可爱的卡通小老虎,打算找木匠铺子做一批,买故事书就送一个当做礼物。
“糯糯,过来一下。”
糯糯立刻放下手里的笔跑过来,“阿爹,什么事呀?”
林言把手里的画纸推给他,“你看看,这是阿爹给你的铺子画的图,你觉得怎么样?”
糯糯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指着那只小老虎问道:“这个是什么呀?”
“是老虎,你的属相,将来人家买你的故事书咱们就送一个,怎么样?”
糯糯高兴道:“好呀,这个老虎很特别呀,以前没见过。”
“你再看看别的,有什么想法么?”
糯糯想了想,“阿爹,可以把我的小推车画进去吗?”
之前糯糯三岁生辰的时候林言送的小推车不小心摔坏了,糯糯一直想要一个新的,但林言太忙给忘了。
“可以。”
林言当即在角落里把小推车画了上去,不止原来那个,他还画了好几个别的形状,但不同之处都在把手,身子还是可以摞在一起。
他一边画一边说:“以后这些小推车可以放在铺子里,人家选了书就可以放在里面,然后一起拿到前面去结账。”
糯糯点头,高兴道:“我也想要。”
“那就多做几套,在家里也放一套。”
“好!”
两人商量好铺子的事,林言又道:“糯糯,给阿爹帮个忙?”
“什么忙呀?”
“阿爹明天带你上街去,你把那个美人鱼的故事背一背,然后明日去给那些孩子们讲。”
糯糯有点为难,“可是我要在家里写故事书呀。”
“你讲故事的时候可以趁机跟他们说你的稚言阁呀,这样大家不是都知道了吗?”
糯糯眼睛一亮,对哦,他怎么就没怎么想到呢。
“答应吗,明日阿爹给你做糕点吃。”
这下子糯糯再也不犹豫了,他太喜欢阿爹做的糕点了,但阿爹说只有过生辰才能吃。
其实是因为林言不想做,毕竟很耗时间。
“答应。”
林言伸出手,“一言而定。”
糯糯把自己的小爪子放在林言手心,认真道:“一言为定。”
说完他就问:“阿爹,糕点可以早上吃吗?”
他想一起床就吃上甜甜的糕点。
林言:“……”
“不行,阿爹来不及做,晚上吃好不好?”
糯糯虽然有点失望,但还是点了头。
接下来的时间,林言就在给糯糯讲美人鱼的故事。
但糯糯问题很多。
“阿爹,美人鱼的眼泪为什么会变成珍珠呢?”
“传说是这样。”
“那美人鱼为什么不告诉那个少爷是她救得呢?”
林言:“……”
“还有啊,阿爹……”
林言:“……”
这个故事小时候不是都听过了吗,怎么还这么多问题?
章墨远在边上都听笑了。
林言瞪了他一眼。
章墨远轻咳了一声,笑道:“糯糯,你就按照阿爹说的讲,至于别的,我们后头再商议。”
糯糯点头,“好吧,阿爹你继续说吧。”
林言继续,“少爷和别的女子成亲了,美人鱼非常伤心,但她不愿意伤害少爷,所以独自一人回了大海。”
“黎明到来时她落下了一滴泪,之后便化成了五彩的泡沫消失了,这滴泪变成了一颗特别美丽的珍珠。”
“记住了吗?”
糯糯点头,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
“怎么了?”
“阿爹,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哦,泡沫为什么是彩色的呀,我见过珍珠皂的泡泡,都是白色的呀。”
林言:“……”
章墨远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