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晚上等林大嫂和杜元回来以后, 林言就把做好的香膏拿给他们。

林大嫂把盖子打开闻了一下,惊喜道:“这就是你说的香膏吗, 真香啊。”

杜元着急道:“言儿, 这东西怎么用啊?”

林言还没说话,旁边的海壳踮起脚,积极道:“我会, 我来教你们。”

海壳一边做一边解说,“小叔说这个不能擦太多,不然会香的难受,只要一点点就好啦。然后像这样擦在手腕和耳朵后面, 阿爹你把头低下来。”

林大嫂顺从地把脖子弯下去让海壳示范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

海壳说完以后就期待地看着林言,林言摸摸他的头, 赞赏道:“海壳说的对, 就是这样用的。”

海壳嘿嘿一笑。

大人们笑了一会儿,就坐下开始吃晚饭。

杜元把香膏塞进自己兜里,“言儿, 一会儿你把香膏的做法给我, 明日我就安排大家开始做。”

“不着急, 香膏做起来快,我有个想法,元儿,你明日和我一块儿去看看铺子吧, 以后把草露和香膏都放在铺子里卖, 只要安排几个人盯着就可以了。”

杜元想了一下,点头道:“也好, 省的每回都要出摊, 麻烦。”

林大嫂也觉得不错, “那安排谁来做铺子的掌柜呢?”

林言在桌上看了一圈,显然大家都不合适,每个人手里都管着一大摊事呢。

可是铺子的掌柜必须要自家人才行,不然他也不放心。

正思索中,突然听林三哥来了一句,“让束宁去吧,他武艺高强,一般人不敢惹,而且他性子不错,就是话少一些,我会教他的。”

林三哥和束宁的事家里人都知道,但大家很少直接提起,毕竟林三哥自己有主意,不需要别人帮忙。

这还是他头一回主动在全家人面前提起束宁。

林言笑了一下,“束宁来自然没问题呀,只是……”

他看了眼林大嫂,林大嫂回了他一个满含笑意的眼神,把他的话接了下去。

“三弟,这铺子的掌柜必须得咱们自家人才行,你明白吗?”

一想大大咧咧的林三哥居然红了脸,“我知道。”

“那……是不是该给你们办喜事了?”

林三哥脸更红了,“这个……我还要问问束宁。”

林阿爹高兴坏了,恨不得连饭都不吃了,马上就要起身出去置办成亲用的物品。

“太好了,正好趁着言儿和墨远还在袁州,赶紧把喜事给办了。老三,你明日去问问束宁,他有什么要求,咱们可别慢待了人家。”

林三哥放下碗筷,无奈道:“阿爹,言儿他们还有四个月才走呢,这么着急做什么?”

林阿爹瞪了他一眼,“叫你去你就去,成亲不要准备啊,四个月我还怕来不及呢,现在就去问,饭也别吃了。”

林三哥直接被赶出来了。

束宁现在还住在府衙里。

在家里的时候林三哥还有点不好生意,一出门就迫不及待地往府衙跑。

最近束宁态度软化了不少,没人的时候他拉个手也不拒绝,看来是接受他了。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成亲的事。

林三哥步子越来越快,一刻钟不到就到了束宁屋外。

屋里本来已经熄了灯,他一到灯就亮了起来。

林三哥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束宁,是我呀。”

很快门就开了。

束宁面无表情,“你怎么过来了?”

林三哥完全不在意,依旧笑眯眯,“你是不是早就听见我的脚步声了?”

束宁眼神闪躲了一下,不自然道:“胡说什么?”

林三哥笑,他知道束宁不好意思,所以也没再调侃他。

“我来是想和你说,言儿他们想开一间铺子,卖草露和香膏。”

束宁点头,“夫人需要什么吗,还是需要我做什么?”

林三哥摇头,“都不是,我想让你去做铺子的掌柜,你想去吗?”

束宁愣住,“我只是一个护卫。”

林三哥目光幽幽,“你只是当护卫吗?”

束宁不说话了。

林三哥大着胆子走进屋去,反手把门关上,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束宁,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束宁低着头,小声道:“什么怎么想的?”

林三哥急了,“就是我们俩的事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束宁有点不自在,“大人和夫人马上要回京城去了,我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儿去,我们的事只能……”

“什么?”

林三哥傻眼了。

束宁抬起头看着他,“对不起,我原本是陛下的暗卫,早晚都是要回京城去的。”

林三哥沉默片刻,然后道:“那我也去京城。”

“不行,养殖场那边根本离不得你,你不能去。”

这事儿之前大家就讨论过了,林三哥作为养殖场的老大,根本走不开。

至少三年,他都去不了京城。

两人激烈地吵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最后林三哥垂头丧气地回家去了。

林阿爹就在大门口等着他,一见他回来便着急道:“如何了,束宁答应了没有?”

林三哥摇摇头,死气沉沉道:“没有。”

林阿爹愣住,“怎么会呢,你怎么和人家说的,你是不是欺负人家了?”

林三哥苦笑,“怎么可能?”

“那是为什么?”

林三哥走了几步,突然往前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大步走过去。

“老三……”

林阿爹一头雾水。

章墨远正在屋里教糯糯写字,糯糯没写几个就开始耍赖,躺在章墨远腿上不肯起来,非说自己手疼。

章墨远也不逼他,笑道:“其实爹爹觉得,那些故事书若是交给糯糯自己来画,兴许能卖得更好哦。”

糯糯立刻竖起耳朵,“真的吗?”

“真的呀,那些故事本来就是糯糯想的,由糯糯自己来画和配字不是效果更好吗?”

糯糯点头,爹爹说的有道理。

章墨远把笔塞进他的小爪子里,“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写字吧,下本故事书就交给你自己来完成。”

糯糯:“……”

他还想耍赖,章墨远只问他,“你不想让故事书卖的更好吗?”

“爹爹画的也很好。”

“真的吗,可是爹爹画的都没有全部卖出去。”

糯糯露出纠结的表情。

章墨远把他抱起来,摸摸他的小脑袋,“别想了,快写吧,等去了京城,爹爹就给你开一家书铺,到时候需要很多很多故事书呢。”

虽然当时只是随口一说,但章墨远过后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可行。

林言很无奈地答应了,但愿京城的儿童书籍有市场吧。

他倒不是想挣钱什么的,就怕故事大王书卖不出去翻脸。

糯糯这下也不纠结了,抓着毛笔开始埋头苦写。

林三哥在门口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墨远,过来一下。”

章墨远点头,交代过糯糯继续写之后就朝门外走去。

林三哥把他拉到一边,“墨远,三哥问你件事。”

“你说。”

“就是束宁,他说他是皇帝的暗卫营出来的。”

“嗯。”

“真是啊,那他真的要回京城去吗?”

“按理说自然是要回去的,不过他若是想留下也可以。”

林三哥大喜,但理智还尚存,“那陛下会不会怪罪于你?”

章墨远笑了一下,“别担心,暗卫营里人多的是,少了一个束宁对陛下来说不算什么。”

“真的没事吗?”

“嗯。”

林三哥兴奋地跑了。

章墨远转身回屋。

这事儿自然没有他说的这般轻松,但燕俊喆也不会因为区区一个暗卫就翻脸就是了。

林三哥和束宁的亲事很快就定了下来。

林阿爹高兴坏了,他拉着林言和束宁一块儿出去置办物品,正好也把铺子定下来。

束宁很不好意思,表情看起来十分拘谨。

林阿爹问他什么他都说好,然后林阿爹大手一挥,打算全都买下来。

束宁吓坏了,忙道:“老夫人,我不用这么多,太多了。”

林阿爹摆手,“哪里用不着,当年言儿和墨远成亲的时候买的比这还多呢。”

林言想到当年章墨远买东西的风格,没忍住笑了。

见束宁实在窘迫,他就帮着说了一句,“阿爹你让束宁自己挑吧,这几个颜色实在太花了,一点都不好看。”

林阿爹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嗔道:“管你好不好看,又不是给你买的?”

说完他就看向束宁,问他:“束宁,你觉得好看吗?”

束宁看了眼林言,林言笑了,“阿爹,真的不好看,你就让束宁自己挑吧。”

话音刚落,林三哥满头大汗地从外头进来。

林言拉着林阿爹往外走,“我昨晚和大嫂元儿商量着写了一个单子给三哥,让他们自己挑吧,你陪我看铺子去。”

束宁朝林言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

他真的很不会和长辈打交道,要是再这么下去,林阿爹一定会花很多银子买一堆用不上的东西。

但林阿爹对他好,他记在心里了。

从铺子里出来,林阿爹埋怨道:“你拉我做什么,他们哪里知道要买什么?”

“阿爹你就别操心了,这可是让他们增进感情的好机会,你就别瞎操心了。”

林阿爹往里头看了一眼,林三哥正拿着一个盒子给束宁看,两人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笑容。

“怎么样?”

“你说的有道理。”

“那走吧。”

看铺子这事没什么难度,刚来袁州那会儿就熟悉过各处的环境,再加上待了这几年,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了。

林言手里有银子,而且草露香膏这一类的东西面对的都是有钱人,铺子的地段自然也要匹配得上才行。

平谷街是第一选择。

只看了一天,林言就把铺子给敲定了,和牙行爽快地签了契书。

回去的路上,林言顺便去书铺里把糯糯的故事书拿走了。

书铺掌柜见到他傻眼了,他猜到糯糯是哪家的小少爷,但也没想到是知州和林老板家的小公子啊。

他看了眼原封没动的十几本故事书,忐忑道:“夫人恕罪,小的不知这是小公子的……”

早知道他就安排自己人高价买了,能卖知州一个人情,这种好机会可是盼都盼不来的。

林言笑笑,“无妨,都是家里孩子闹着玩的,没什么要紧。”

这十几本故事书保存的还是很好的,和新的没两样。

书铺掌柜想掏银子把书买下来,但林言看出他的意思,婉拒了。

要是喜欢的人买了倒还有些意义,这种只看章墨远的面子的人买了去,林言还真有些舍不得。

回去后,林言开始琢磨装修的事,这间铺子是买下来的,和过去租的不一样,林言想改造一番。

他先画了一个很高的置物架,置物架分成用木板隔出两列,左边那一列只有最上面三排,用来放产品。

下面不设横板,放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桌面上放一套试用品,还有镜子和化妆刷这些工具。

右边那一列则全部都设成规律的横板,用来放产品。

这种高大的架子在铺子里规律拜访,大约能放五六个。

到时候就可以安排能化妆的女子和哥儿来给客人试用产品。

墙面上也要设置规整的架子,其他位置再放几张桌子,还有收银台。

林言一边想一边画,慢慢地把一间空荡荡的铺子都给布置好了。

他把纸拿起来看了一眼,然后又修改了几处细节。

这下满意了。

还有一个问题,镜子。

这个时代的铜镜实在不够清晰,林言平时很少照镜子所以不太在意,但开铺子的话还是清晰一些的镜子比较好。

其实古代就有磨镜技术,但那是在后头的朝代,眼下还没有出现。

至少林言没看见过。

他回忆了一下磨镜需要的材料,铅、汞、锡这些,都不是什么寻常东西,一般的铺子里都买不到。

林言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道观。

这三样可都是术士们常用来炼丹的东西,去道观里一定能找到。

林言写了一张单子给束宁,让他去郊外的道观一趟,多收一些回来。

束宁什么也没问,拿了单子就走了。

他去了一天一夜,回来的时候拎了一个很大的篮子。

林言接过去看了一眼,发现他要的东西都全了。

“束宁,你真能干。”

林三哥从上到下把束宁检查了一遍,发现他勃颈处有一道细小的伤口,紧张坏了,“这是怎么弄的?”

这种细微的伤对束宁来说简直司空见惯,他甚至根本就没察觉,于是不太在意道:“应该是上山的时候被树枝刮了一下,不要紧的。”

林三哥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要紧,走,去我屋里,我给你擦药。”

束宁脸腾地红了,“我不去。”

林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林三哥给他使了一个“识趣点”的眼神,然后小声道:“有什么好害羞的,我们都要成亲了,你就是直接住在我那儿也……”

后半句被束宁一脚踹了回去。

林言赶紧拎着篮子跑了,把空间留给他们小两口,

等他离开后,林三哥笑嘻嘻道:“束宁,以后能不能别踹我了,疼。”

束宁白了他一眼,他明明控制着力道,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了。

但对着林三哥的笑脸,他还是红着脸点了点头。

林三哥高兴地拉着他回去了。

第二天林言就束宁带回来的东西配出了磨镜药,然后去市面上买来大批量的铜镜坯件,用磨镜药擦。

擦完以后再拿毛毡材料反复用力擦拭,如此一来,铜镜就变得清晰多了,虽然比不上现代的镜子,但人的头发眉毛这些细微的地方都能照出来。

够用了。

林言把镜子拿给林阿爹看,林阿爹都惊呆了,这还是他每日都会用的昏镜吗?

为何这般清晰?

“阿爹,这面就送给你了。”

林阿爹马上回屋里把那面名副其实的昏镜换了下来。

面对镜中如此清晰的自己,林阿爹还挺不好意思的,活一把年纪了头一回看清自个儿的模样。

林言继续磨,糯糯好奇地凑过来,“阿爹,这是什么呀?”

“这叫镜子。”

糯糯拿起来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也看不清,“看不见呀。”

“还没磨好呢,磨好了就能看清了。”

“哦。”

糯糯坐在边上,认真地看林言动作,等林言宣布好了时他立刻起身凑上去。

这还是他第一回 看到自己的模样,以前从来没什么概念。

“阿爹,这是谁呀?”

“就是你呀。”

糯糯嘿嘿一笑,他当然知道是他自己。

他伸出手指在镜面上戳戳,“这是阿爹,这是糯糯,阿爹的头比糯糯大。”

林言:“……”

废话,你才六岁,你的头还要继续长啊。

糯糯抱着镜子看了一会儿,突然道:“阿爹,以后我可以边照镜子边讲故事,给他讲。”

他一边说一边戳了戳镜子里的自己。

林言笑道:“也可以,不过里面的人应该是不会搭理你的。”

糯糯哈哈笑,“阿爹好笨哦,这里面的人就是我自己啊,我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林言:“……”

晚上大家回来的时候,林言已经处理好了十几面镜子,个个清晰无比。

杜元惊得瞪大了眼睛,“言儿,你这是怎么弄得,怎么会这么清楚呢?”

要不是对林言足够熟悉,他都要怀疑林言神仙了。

林言笑着把做法给他讲了一遍。

“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呀,正好我手臂酸的不行了。”

林大嫂只看了一眼也加入了进来,还有束宁,他虽然没说,但看表情就知道也很有兴趣。

林三哥坐在他边上帮他。

可能是因为伪装太久,平时束宁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哥儿的气息,现在对着镜子才展露出几分。

林三哥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侧脸看。

束宁被他看的不好意思,瞪了他一眼,但林三哥脸皮比较厚,反而又往他身边凑了凑。

其他人跟没看见似的,眼神都不往他们这边瞥。

林大哥林二哥也坐了过来,章墨远抱着糯糯坐在林言身边。

“言儿,我觉得光这铜镜拿出去卖都能卖不少银子。”

这种事林言怎么会没想过,只是有一个问题,“磨镜药的主要材料是道观里炼丹用的,一回两回没事,次数多了怕是容易惹出误会,而且这铜镜隔一阵子就要磨一回,太麻烦了。”

“也是。”

镜子有了,林言第二天就把货架和桌椅的图纸拿去了木匠铺子里,并且约定好时间。

到这里,铺子的事就差不多告一段落了,后头的事情交给杜元他们就行。

林言舒了口气。

他又想到另一件事,其实这件事他刚穿来那会儿就在想了。

那就是修路。

从袁州到京城还是太远了,来去要花掉两个月,实在太耽误事了。

要是能把路修好,以后运送珍珠就省事多了。

这个时代有很多局限性,林言自己修的话束缚太多,而且去哪里找材料也是个大问题。

他目前没有任何资源。

所以想来想去,让皇帝来修是最方便的。

于是他去找章墨远,章墨远听完他说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道:“等回京后,我会向陛下提议,但可能性不大。”

林言自然也知道,袁州只是一个被冷落的散州,即便因为围海造田受到了一些重视,但也没到可以让皇帝直接修一条路的地步。

太难了。

*

蒋天纵一大早就守在太清殿外,他平日里总是抓不到翰林学士,迫于无奈只能在这里蹲守。

卢抚刚从太清殿出来就看见长阶下等着的蒋天纵,吓了一跳,赶紧随手抓过身边的同僚给自己挡着。

他当然知道蒋天纵找他什么事,但调职这事归陛下管,他一个翰林学士能有什么办法?

但蒋天纵已经瞧见他了。

“学士,学生有事求教您。”

卢抚默默叹了口气,正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说。”

蒋天纵紧紧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又跑了。

进门后,卢抚喝了口茶,淡淡道:“天纵啊,你这一大早的找我何事啊?”

蒋天纵鞠了一躬,“回学士的话,学生在翰林院已经3年多了,不知您对学生有何期许?”

卢抚又喝了口茶,“官员的调任一向是陛下亲管,你为何不自己去问陛下呢?”

蒋天纵暗自磨牙,他要不是在燕俊喆那里碰了壁,又怎么会来找卢抚呢?

“学士,学生……”

卢抚抬手拦住他的话头,劝道:“兴许陛下对你另有安排,你就别多想了,好好待着,把陛下交代的活做完。”

说完卢抚就走了。

陛下明显不想放人走,他哪里敢出这个头?

蒋天纵叹了口气,按照本朝惯例,官员上任之前可以回乡探亲一次,他还想回去看看家里人呢,到了任上就不能随便离开了。

但燕俊喆每回都不搭理他。

无奈之下,蒋天纵只能再次去了小窗边。

自从解决完严党的事以后,他就再没来过这里,这回也是被逼急了。

蒋天纵拎着一只食盒,站在窗外调整了一下表情,刚准备敲窗,窗子就从里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