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三日里, 林三哥还去定了一批木料和竹料,为了延长使用寿命, 他还特地多花了不少银子订的对海水耐受性比较好的料子。
还有别的材料, 比如牢固的麻绳、渔网之类的,全都订好了。
三日后,林言和林三哥又去了一趟基地。
连彪和朱万已经在等着了。
林言把自己改造的图纸拿出来给他俩看, 解释道:“这些架子一定要牢固,麻绳绑的要结实,把这些饲养笼固定住,千万不能被水冲走。”
之前富商养蚌壳的时候方婶子是见过的, 所以细节方面林言就交给了她,让她来指导。
方婶子立刻开始往自己腰间绑绳子, 林言拉住她, “婶子,你不用下去,连彪和朱万有经验, 交给他们就行。”
方婶子嗔他一眼, “怎么了, 婶子我年轻那会儿天天都在海里头泡着的,怕什么。”
连彪也道:“是啊,方婶子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利手,采珠比男人还要厉害哩。”
林言还是有些担心, 毕竟方婶子瞧着怎么也得有四五十岁了。
“我快快地下去瞧一眼, 不用怕。”
说完方婶子就交代了连彪和朱万几句,自己身手利落地扎下去了。
林言赶紧跑过去看。
还好, 方婶子很快就出来了, 而且看起来没有丝毫不适应, “言哥儿,把你的图给我瞧瞧。”
林言只好把图纸递过去,然后又给她细细讲解了一遍。
等把图纸上的结构说清楚后,林三哥定的木料竹料还有麻绳这些辅料都送到了,时间上掐的正好。
有方婶子帮忙,接下来的速度就快多了,甚至她还接了一部分指挥的活,让林言空出精力去看顾糯糯。
忙活了两日,终于把下面的架子给搭起来了,林三哥水性还不错,他下去看过,确认没有问题。
连彪和朱万在清理海域的时候也把下面的蚌壳给采了上来,林言说话算话,直接当场称重给他们结了银子。
两人都高兴坏了,干劲十足。
林言特地和方婶子说,如果她采到蚌壳也是一样的算价钱,但方婶子摆摆手,说自己年纪大了没那个精力了。
现在饲养笼还没到,连彪和朱万就搭了一个简单的网子暂时把这些蚌壳养在了里面。
第五日晚上,铁匠把第一批饲养笼送了过来。
林言和林三哥检查过确认没问题才签收,第二天两人就把这些饲养笼都带到了基地去。
收集母贝的工作正式开始。
经过前几天的磨合,林言对连彪和朱万十分满意,干脆就把他们留在身边,给他俩开了一天三十文的工钱。
收母贝这几天格外忙碌,林言给他们又加了十文。
一天四十文。
两人干脆就不去采蚌壳了,踏踏实实地留在林言身边帮他干活。
方婶子的工钱也是四十文一天,林言觉得她有做“大管家”的潜能,打算好好培养她。
林言的马车到基地后,三人立刻加快步子迎上来。
林三哥把马车帘子掀开,“劳驾,把这些笼子搬过去。”
方婶子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好奇道:“这东西就是拿来放蚌壳的那什么笼子?”
“是啊。”
五个人一块儿把满满一车子的饲养笼搬到林言选定的地方。
糯糯跟在林言身边,海边风大,林言给他戴了小帽子和小手套。
走在海边摇摇晃晃的像一只圆滚滚的小企鹅。
等所有的笼子都安置好,陆陆续续地就有人过来了。
方婶子负责检查大家送来的蚌壳,林三哥负责称重算钱,连彪和朱万负责把收来的蚌壳放在饲养笼里,下去安置好。
林言属于机动人员,哪里遇上问题他就过去处理。
“连彪,饲养笼不够提前和方婶子说,别让大家白跑一趟。”
“好。”
头一批的饲养笼自然是远远不够的,林言和铁匠铺子那边商量好两天后送第二批过来。
方婶子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林言大部分时间都在她那边。
趁着这个机会,他仔细看过大家送来的蚌壳。
上辈子他接触的主要是马氏贝,现在手里的和他见过的有些差别,不过这和现代隔着上千年呢,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
林言还挺期待这批母贝能给自己一个惊喜的。
不过客观来说,他也没有妄想头一次就来个大丰收,毕竟他现在用的是野生蚌壳,而且即便在现代,养殖珍珠也是经历了几十年的探索和改进才有后来的规模。
只要能比采珠人目前的收成高一些,他就很满意了。
收集母贝这事,林言是来者不拒,照单全收,一批一批的饲养笼源源不断地往基地这边送。
连着忙活了一周多才算告一段落。
方婶子扭扭腰,笑道:“我先前还担心你赔钱,现在看着倒是有模有样的。”
林言也笑,“这才是第一步,等到明年春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朱万凑过来,好奇道:“言哥儿,什么事啊,我们能帮上忙么?”
林言给工钱大方,所以现在一听有事做,连彪和朱万就很高兴。
林言看了他一眼,“不用等到明年,我现在就有事情让你们做。”
连彪一听,赶紧也过来了,“什么事啊?”
“我打算建一个厂房。”
“厂房?”两人异口同声。
林言点头,“这边做事情还是不太方便,我需要台子架子,还有育苗池,将来我们可以自己培育蚌壳幼苗。”
方婶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林言说的话她听都没听过,但看林言笃定的模样,她莫名地觉得他能做成。
真奇怪,几天前她可是半点也不看好呢。
连彪和朱万倒是没想这些,他们只要听从林言的指挥就好,林言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连彪,朱万,这边还要劳烦你们定期过来查看,除了建厂房那边的工钱,我给你们一个月加五十文钱。”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点头,高兴道:“没问题。”
“千万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
解决完第一件大事,林言这口气并没有松下来,回去的当天晚上他就开始画厂房的图纸。
两日后他把图纸定下来,之后便开始找工匠。
正好宅子那边翻新的部署工作完成了,林二哥就把领头的赵工匠送到他这边来,给林言省了不少事。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三个月就过去了,宅子那边彻底翻新结束,厂房这边大致的规模也出来了。
大家商量过后,决定搬进宅子里去。
正好可以在新宅子里过年节。
林言往京城和家里都去了信,告诉林阿爹他们和章墨远搬家还有建厂房的事。
搬家这天。
林言和杜元把家里的东西收拾好,林二哥林三哥一趟一趟地往马车上搬。
糯糯两只手各抓着一块糕点往外跑,走到马车边踮着脚往包袱上一放,转身后想想不对,又回来把糕点塞进了包袱里。
塞完以后还伸手拍拍。
林言出来的时候刚巧看到这一幕,疑惑道:“糯糯,你在做什么?”
糯糯有些心虚,“我放东西呀。”
林言走过去,恰好看到包袱边上沾着的糕点碎屑。
早上糯糯吃了一块糕点,林言怕他一下子吃太多不好,便把剩余的几块收了起来,刚刚还想着走的时候去拿一下,结果糯糯居然已经拿过来了。
林言把两块糕点取出来放进旁边的食盒里,笑道:“吃食可不能这样放。”
糯糯高兴地点点头。
林言指了指屋里,“糯糯,去把你的小鞋子拿过来。”
糯糯马上听话地回去了,过会儿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就捏着一只老虎头的小布鞋。
那是他刚出生那会儿林阿爹给做的,糯糯早就穿不上了,但林言没舍得丢,从海河镇一直带到了袁州。
这次搬家也特地收拾了出来一起带走。
林言接过去,“其他的呢?”
糯糯又哒哒哒跑回去把另外一只虎头小布鞋拿了过来。
“没有了。”
林言带着他走回去,指着桌上整理好的几双鞋,“这些都是你你的啊。”
糯糯摇头,“这些是大鞋子。”
说完他又戳戳林言手里的小布鞋,认真道:“小鞋子啊。”
林言:“……”
倒是还挺严谨。
“那你把这些大鞋子也拿过去吧。”
糯糯这才拎起一只鞋往外走。
林言干脆把鞋子留给他,自己把其他东西拿出去。
等糯糯一趟一趟把自己的鞋子都拿走后,大人们也都搬完了,最后清点一遍,然后林三哥去知州那边还钥匙,其他人往新宅子去。
杜元舒了口气,“忙活了这么久,总算可以搬进去了。”
林言点头,“是啊,你想好了么,要住在哪个院子?”
杜元不好意思道:“我和你二哥商量了一下,打算住在左院。”
新宅子的房屋实在太多了,所以林二哥和杜元干脆就简单地划分了一下,前院后院,左院右院。
他们也取不出什么雅致的名字,打算等章墨远来了让他来取。
这宅子出钱最多的是林言,所以他们默认把前院留给林言和章墨远,那是整座宅子最核心的部分。
林三哥自己一个人,自然就无所谓了,右院和后院都不错。
在新宅子里住了一个多月,年节到了。
林言给工匠们放了假,让他们回去过年。
除夕这天林言收到了章墨远的来信,信里章墨远说自己那边很顺利,大约四月就能过来。
随信一块儿寄来的还有一本故事书,给糯糯的。
林言把故事书拿给糯糯,笑道:“爹爹寄给糯糯的,快打开看看。”
糯糯把书推回去,板着小脸说:“我不要。”
林言失笑,“糯糯还在生爹爹的气么?爹爹在信里说他很快就过来了,大概四个月吧。我们来袁州都已经快五个月了呢,是不是很快?”
糯糯委屈地哭了,“我不喜欢爹爹了。”
林言把他抱到怀里,心疼地拍拍他的背,安慰道:“爹爹要考状元呀,别人考很多年都考不上,爹爹只要半年,是不是很厉害?”
糯糯把头埋在林言怀里不说话。
林言干脆换了个话题,“糯糯,你马上就要三岁了,阿爹想送你一个礼物,你想要什么?”
糯糯抬起头来,两只眼睛红红地看着林言,“想要爹爹。”
林言愣了一下,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好,我一会儿就去写信,问问爹爹能不能赶回来陪你过生辰。”
糯糯点点头,自己擦擦眼泪不哭了。
林言默默叹了口气。
不光糯糯想章墨远,他自己也很想,不过好在他们很快就会团聚了。
*
袁州热热闹闹过年的时候,京城这边却有些紧张。
因为皇帝突然把会试和殿试的时间往前挪了十日。
十日的时间相对书生们备战科举的漫长岁月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也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但却成功地让气氛紧张了十倍。
章墨远倒是能猜到几分,多半是严文华又动了什么手脚,皇帝找了个借口想要打乱他的布局。
章墨远可能是唯一一个感到高兴的,毕竟他可以提前十日去袁州找林言和糯糯。
蒋天纵哀嚎道:“十日啊,太突然了,我昨日就不该和他们去酒楼喝酒,平白地浪费了一晚上。”
贺启也很头疼,“是啊,我前几日可是早早就歇下了,真不该如此。”
说完他就看向没开口的两人,想找点共鸣,他直接略过了章墨远,朝朱温文道:“朱兄,你这几日也总外出,你如何看待此事?”
朱温文慌了一下,“我,我只是出去走走,并未外出。”
蒋天纵没好气道:“贺兄你想什么呢,朱兄怎么会荒废学业,他是出去醒醒脑子呢。”
他有一次深夜饿了,下去找小二要些吃食,结果刚好撞见朱温文外出归来,当时问的时候朱温文说的就是出去醒醒脑子。
章墨远看了眼朱温文,朱温文察觉到他的视线,下意识闪躲了一下。
章墨远微微皱眉。
朱温文坐了一会儿就找借口走了,贺启疑惑地看了眼关上的门,“朱兄怎么了,这种事他不是应该最在意的么?我怎么瞧着他有些奇怪呢。”
蒋天纵完全不在意,他捧着书走到章墨远面前,殷勤道:“墨远,你快救救我。”
章墨远转头朝门那边看了一眼,突然道:“距离会试只剩半月,你们小心朱温文。”
蒋天纵一愣,“这是为何?”
贺启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傻,联想刚才朱温文的反常大概就知道章墨远这是在好意提醒。
“墨远,你的意思是朱兄他……”
章墨远淡淡道:“若我猜的没错,朱温文应该是和朝廷的人做了某种约定,总之小心为上。”
上回燕俊喆来,章墨远就看出来了,他对他的欣赏和兴趣是真,但主要还是做给严文华看的。
包括屡次在早朝时提起他的名字,释放出一定会重用他的信号。
严文华这人疑心重,杀心也重,既然章墨远拒绝了他的私下邀约,那么他就不会去冒给皇帝拉一个助力的风险,会对他暗下杀手也是很正常的。
燕俊喆大概是想看看,章墨远能不能顺利度过这一关吧。
若是不能度过,那自然也没必要重用了。
章墨远理清楚思路以后就几乎没再外出过,平日里大多数时间也是和蒋天纵贺启他们待在一块儿。
虽然他身手不错,但也不想冒险。
眼看着还剩半月就要会试,严文华那边大概是急了。
朱温文的注意力是在章墨远身上,但蒋天纵和贺启毕竟靠的近,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虽然章墨远什么也没解释,但两人稍微理了一下思路就明白了,毕竟朝堂上的事最近也听了不少。
贺启回去的时候朱温文似乎在什么,一见他进来立刻把东西藏进袖中。
贺启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过去,笑道:“朱兄藏的什么好东西,拿出来让我瞧瞧?”
朱温文尴尬道:“没什么。”
贺启拉起他的袖子,把里面那只粉色的香囊拿出来,惊讶道:“朱兄这是遇上好事了,这么精致的香囊,哪家小姐送的?”
朱温文把香囊抢回去,贺启眼尖地在香囊的边角上看到了一个严字。
“不给看就不给看,不就是香囊么,我贺大公子一出去,保准收他十个八个回来。”
等朱温文转身后,贺启面上的笑容才沉下去。
看到那个严字,他的第一想法就是当朝宰相,严文华,京中只有他一家姓严。
看来章墨远说的是真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章墨远遇到了几次夜袭,但都有惊无险。
他和朱温文本就关系一般,再加上章墨远极其谨慎,朱温文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对他下手。
会试平稳度过。
半个月后放榜,章墨远毫无意外地中了会元,蒋天纵依旧倒数,但好歹是榜上有名。
贺启没中,不过这一结果也在他自己的预料之中。
朱温文也没中。
这却是有些意外了,毕竟他平日里的功课一直比蒋天纵要强。
结果出来后,贺启收拾东西打算回家去,举人也是有做官资格的,说不定他很快就会被分到某个县去当县令,所以他想抓紧时间回去一趟。
“朱兄,你好久没回家了,要不要同我一块儿走?”
其实之前的事贺启心里是有些小芥蒂的,但现在考试都结束了,小芥蒂也就丢到一边去了。
朱温文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做。”
贺启笑得意味深长,“什么事啊,是不是送香囊给你的小姐?”
朱温文没回答。
贺启正了正色,严肃道:“朱兄,我知道这话不该我说,但……”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你常年在书院里读书,家中的妻子替你照顾爹娘,还生了孩子,做人还是要讲些良心。”
其实这些事贺启过去也没有想过,但因为章墨远和林言,他看到了一对夫妻相知相伴,心里很是触动。
朱温文脸色有些难看,“贺兄,这是我自己的事。”
贺启点点头,“我言尽于此。”
他走后朱温文又坐了一会儿,他知道章墨远看不上自己,但他很羡慕他。
他也想娶一个林言那样的妻子。
朱温文把那只粉色的香囊放在掌心,虽然对方只是严文华最不受宠的庶女,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也不懂做生意,但和他家里那个只会对着黄土刨食的妻子比,已经是天上的仙女了。
虽然他没有把严文华交代的事情办妥,但他和小姐已经互送过定情信物,想必他不会反对这门亲事。
朱温文信心满满地带着香囊出去了。
距离最后的殿试还剩五日。
蒋天纵打听了不少消息回来,见章墨远还在淡定地看书,他急了,“墨远,你怎么还在读书?你没听贺兄说么,朱兄他那个香囊上的字就是严,所以想要对付你的人,很可能就是严宰相啊。”
章墨远不为所动,继续看。
蒋天纵一把把他手里的书抽走,“快别看了。”
章墨远无奈道:“你说的我早就知道了,我还知道,上回那个折扇公子身后的人就是严文华。”
折扇公子是蒋天纵给燕俊喆起的代称。
蒋天纵愣了一下,“那,那个折扇公子……”
“是当今天子。”
蒋天纵傻眼,“那咱们岂不是把他们都给得罪了,我听说这殿试明里虽然是陛下主考,其实陛下还是要看严宰相的意思,咱们完蛋了,尤其是你。”
章墨远把书抢回去,“你是安全的,他们应该没有记住你。”
蒋天纵:“……”
并没有被安慰到好吗?
他坐下来,无奈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殿试那是什么场合,一句话说的不对脑袋就掉了。”
章墨远再厉害在天子和严宰相面前也只是砧板上的肉而已。
章墨远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打算去袁州。”
蒋天纵一愣,“难怪林言会去袁州,你那个时候就想好了?不对啊,这事不是陛下和严宰相定的么?”
蒋天纵一头雾水,他实在想不通章墨远为何这么镇定。
“你的意思是,你去袁州,干扰不到严宰相,所以他不会针对你?”
章墨远笑笑,“我只是觉得袁州不错。”
蒋天纵撇撇嘴,信你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