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的烧烤生意慢慢开始稳定下来, 每日都供不应求。
眼看着村长家的海鲜一大桶一大桶地往林家搬,等林家人挑选过后再揣着满兜的钱出来, 嘉禾村其他人都开始眼红了。
第一个坐不住的就是王大娘。
她一向是村里消息最灵通的人, 又住在袁婶子家隔壁,所以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林言收海鲜这事儿。
刚开始她还不以为意,毕竟袁婶子家平日里主要的营生是租牛车和卖海菜, 捡来的那些海鲜也就勉强够自己吃,他们在林言那儿没赚几个钱。
而且她也不信林言那小推车能做什么大买卖。
可三天后她就不敢这么想了。
这天一大早,秦大娘照旧招呼着儿子儿媳还有杜元在院子里挑拣海鲜。
往日里秦大娘总爱皱眉,一边挑拣一边摇头叹息, 毕竟她知道这些费尽心力弄来的东西卖不上好价钱。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秦大娘声音里满是愉悦, “老大, 老大媳妇儿,眼睛可得看仔细些啊,别让那死的不新鲜的混进去。”
杜大哥应了一声, 嗓音洪亮, 他话不多, 但他知道娘的心思。
现在村里大多数人都在盐信村的制盐工坊里做工,每日十文钱虽然少,但总归比捕捞海鲜要稳定些。
可一旦大家发现给林言送海鲜赚得更多,难保不会学着他家去买渔船, 到时候林言可就不一定要他们家的了。
所以秦大娘三令五申, 挑拣海鲜时必须选那最新鲜的,绝对不许糊弄。
连豆子都知道要把个头最大的留给小言叔。
正在村长家挑拣的热火朝天时, 院子门突然被推开, 王大娘试探地往里瞧了一眼。
“忙着呢?”
秦大娘心里介意, 但也没表现出来,只笑着应了一声。
王大娘索性直接走进来,“呦,这么多,都是给言哥儿的?”
亲眼见到可比她听说的还要震撼。
“是啊,言哥儿买卖做得好,要的多。”
王大娘转了几圈,瞧着村长家几人忙得手脚不停的模样,心里羡慕坏了。
她还在心里默默算了算价格,然后红着眼走了。
“怎么样,瞧见了没有?”
她一出来立刻就被外头等着的人围住,个个都瞪着眼睛等她说。
王大娘朝村长家院子指了指,小声道:“我数过了,这么大的桶,足足五桶!”
周围人倒吸了一口冷气,“王大娘,你真看清楚了,这么多?”
王大娘瞪了那人一眼,比划着自己的手掌道:“这五桶还是他们挑拣出来的,个个都有我巴掌这么大哩。”
众人陷入了沉默。
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早知道我家也去买渔船了。”
然后大家更沉默了。
很快,众人就四散开,各怀心思地回家了。
王大娘一到家,家里的儿子女儿立刻跑出来,急切道:“娘,林言真收了村长家那么多海鲜?”
王大娘满脸羡慕地把刚才对村里人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
王大娘的女儿王秀默默算了一下,惊叹道:“村长家这一早上就赚了几百文啊。”
“可不是,这要换成做工得做多久?”
王大娘家儿子就在制盐工坊里做工,本来他该出门了,但一听这话顿时就不想动了。
“爹娘,要不这工我不做了,咱也去海里抓海味儿去。”
王大娘立刻看向王大伯,“当家的,你说怎么办?”
王大伯拧着眉想了很久,终于拍板,“老大还去上工,其他人跟我去海边。”
王大伯平日里也在外头做工,但他进不了制盐工坊,只能接些零零碎碎的活,平均下来一天也就赚个几文钱,还不如抓海鲜去。
和王大娘家想法一致的很多,甚至有些胆大的直接让家里的儿子放弃了制盐工坊的活。
这天的海边尤其热闹。
等林言收摊回来时就看见自己家门口挤满了人,不管大人小孩个个手里都拎着一只桶。
光闻着空气里的海味也知道这些桶里装着什么。
王大伯王大娘挤在最前头,一看见林言从牛车上下来就热情地打招呼,“言哥儿回来啦?”
林言笑了一下,“是啊,大伯大娘怎么来了?”
王大伯搡了搡妻子,让她说话。
王大娘平日里挺泼辣一个人,可今日毕竟是想从林言手里挣钱,所以显得有些局促。
“言哥儿,我和你大伯今天去海边找了点东西,要不你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她没有直接提钱的事,但林言听得出来她的意思。
所有人屏住呼吸看着林言。
林言低头朝王大娘手中的桶看了一眼,然后在万众期待下开口道:“用得上,和村长家一样,常见的五文一斤,稀罕的十文一斤,带壳一起称,死的不新鲜的不要。”
王大娘激动坏了,“知道知道,我们心里有数。”
其他人也高兴的不行,个个都把自己的桶往林言他们跟前儿递,生怕晚了林言就收够了。
这些事林阿爹和林大嫂比林言有经验,所以林言就把挑拣海鲜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去屋里把钱放好。
等他出来时外头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林阿爹和林大嫂正在院子里做扫尾工作。
他们忙的都没注意外头有人一直没走。
“王家阿姐,还有事么?”
林言记得眼前的女子刚才是跟在王大娘身边的。
王秀很不好意思,她知道自己要问的问题有些得寸进尺,但她也是没办法了。
去年她嫁到了宛谷村,公婆家和别家一起养了十几头猪,本来日子过得还行,可今年她生了孩子,孩子从出生就体弱多病,家里的钱就不太够用了。
“言哥儿,阿姐想问问你,需要猪肉不?”
问完以后,王秀就羞愧地低下了头。
林言看出她的窘迫,温声道:“阿姐,跟我进去说吧。”
王秀点了点头,“诶。”
进屋后,林言给她倒了杯水,“阿姐,你刚说的猪肉是怎么回事?”
其实林言打烧烤炉的时侯就想过后头要把猪肉加进去,毕竟光有海鲜总归还是太单调了。
王秀见他感兴趣,便仔仔细细地把家里的情况说了。
“言哥儿,你要的话,我们可以把价格再降一些。”
林言点头,“先要十斤五花吧,后头再看。”
生怕叫法不同,林言还给王秀比划了一下五花肉的位置。
王秀一看就明白了。
得了林言肯定的答复,王秀连水也不喝了,立刻就要起身往回赶。
林言赶紧拦住她,给她拿了二十文的定金。
王秀刚才说的价格比市面上要便宜不少,林言如果跟她定的话成本比预计的要低很多,所以林言才答应下来。
先定十斤看看。
刚才和王秀也都把话说清楚了。
林阿爹和林大嫂也安置好收来的海鲜进屋来了。
林言把刚才和王秀的约定简单地和他们说了一下,两人都没什么意见,他们现在很相信林言,只要林言说的事,他们都不会反对。
*
第二天王秀就把十斤猪五花送了过来。
到底是自己家里养的,肉质很不错,外头市面上卖的话起码也要二十文一斤,但王秀给林言的价格是十五文一斤。
以后林言买的多还可以再少一些。
林言把猪五花切成薄薄的片状,这样烤的时侯更容易出油,吃起来不会腻。
然后放上各种去腥调味的材料,搅拌均匀,腌制大约半个小时,让五花肉入入味儿。
接着拿出先前定制的铁网,拿家里的泥炉做一个简易的泥炉烤五花。
满屋子的香气把屋里睡着的海贝海壳都给闹醒了。
两个小孩一起来就往林言身上贴,尤其是海壳,两条小短腿都恨不得挂在林言腿上。
林言拿烫熟的绿叶菜裹了一片辣椒少的递给他们。
海贝撕了一点旁边和肉碰过的绿叶子给海壳,然后一口全部吃下。
他现在已经很能吃辣了,这点辣味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海壳只尝了个味儿,急坏了,扒拉着林言的衣角嗯嗯叫。
“小苏,啊……”
林言捡了块小的,在温水里涮了几遍,然后塞到他嘴巴里。
海壳鼓着腮帮子吧唧吧唧,吃的香喷喷。
他现在长了不少肉,整个人看起来圆了两圈,腮帮子也肉乎乎的。
看着就喜庆。
林大哥刚开始还学林言拿绿叶子裹着吃,没吃几口就不耐烦了,干脆拿五花肉蘸着辣椒酱直接吃,觉得更过瘾。
林阿爹和林大嫂也差不多,毕竟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林言又把五花肉的油控得很好,怎么会觉得腻?
十斤的五花肉一晚上就去了一半。
林大哥摸着微微鼓起的肚子长叹了一口气,“这日子可真舒坦。”
林大嫂怀里抱着圆滚滚的海壳,虽然没说话,但眼角眉梢都是满足的笑意。
海壳两只小爪子捧着一块儿很大的扇贝肉在啃,大家都吃五花肉吃饱了,只有他只吃了几片,现在小肚子还没饱。
林阿爹打了个饱嗝儿,笑眯眯道:“没想到猪肉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吃。”
林言笑,过去家里舍不得放油,又没有这些调味料,猪肉就跟白煮似的,能好吃才怪呢。
林阿爹闲不住,坐了一会儿就起来去灶台边忙活了。
先前卖的两种酱料已经不需要林言亲自做,林阿爹和林大嫂就能做得很好,所以这些活林言都放手交给了他们。
林大哥带着笑意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里满是担忧,“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回来。”
他并不是担忧林父在外头如何,他担忧的是林父回来。
毕竟现在林言赚了这么多钱,林父要是回来那可就太危险了。
林阿爹的表情也沉了下去,“要是他一辈子不回来就好了。”
这话他以前是不敢说的,毕竟哪有一个妻子盼着自己丈夫一辈子不回家的?传出去可不得被人家骂死?
可现在他有底气了。
林言其实也担心,但他面上还是笑得轻松,“没事,等他回来咱们再把他赶走就是了。”
而且他也不怕林父吵闹,动静大一些也无妨,林言对村里人的看法不是很在意。
而且现在全村人都指望着卖海鲜给林家挣钱,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敢拿到他们面前来说。
林阿爹点头,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振奋道:“言儿说得没错,他要是回来要钱,我们说什么都不能给他。”
这些都是言哥儿赚的,得替他守好了。
林大哥站起身,挺起胸膛道:“阿爹你们别怕,还有我呢,到时候要动手我来,我一个大男人不怕村里人说。”
海贝也站起来,小豆丁脸上满是坚毅,“爹,我帮你。”
林大哥摸摸他的小脑袋。
海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一点都不想被落下,努力举着手里的半块儿扇贝肉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要是他的腮帮子没有一鼓一鼓的话,应该还是挺有气势的。
一屋子人都笑了。
曾经让林家人辗转痛苦的大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林言。
林阿爹看着林言,眼里的笑意深了些,他知道那天夜里林言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但林言显然不想说,他也就不问了。
只要一家人过得好。
*
因为加入了五花肉,林言要带的东西更多了。
他索性把收海鲜的事交给了秦大娘和村长的大儿子,让全村人把抓来的海鲜送到村长家,由他们统一挑拣,然后把挑拣好的直接送到溪首街来。
除去海鲜的钱外,每月给他们多加一百文钱。
小推车推出来后,林大嫂立刻开始准备腌制五花肉的材料,林言在旁边切五花肉。
林阿爹则一如既往地处理生蚝和扇贝。
三人分工合作,默契十足。
突然一个陌生的笑声传来,“言哥儿,原来这几天赫赫有名的林老板就是你啊。”
林言抬眼看过去,发现眼前的男人有几分面熟。
他很快就想起来,这不是米铺的掌柜么?
“李掌柜?”
见他认出自己,李掌柜笑得越发开心,“上回买的米吃完了没有?”
林言笑,“暂时还没有,等吃完了就去你家米铺买。”
李掌柜低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五花肉,皱眉道:“不是说你卖烤海鲜么,怎么是猪肉?”
这几天米铺里进进出出的客人时不时就会聊起溪首街的林老板,以及他的酸辣酱和烧烤,个个说起来都是一副口水直流的嘴馋模样。
听得多了李掌柜就开始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好东西?所以他今天一早赶着米铺开门前来了。
结果来了以后竟然发现林老板就是那个好看的让人印象深刻的言哥儿。
本来想随便买一只尝尝的,李掌柜临时改变主意,多买几只吧。
可低头一看,居然是猪肉。
李掌柜倒也不是不爱吃猪肉,相反他是吃的太多了,腻的慌。
林言笑笑,“这是今天新加进来的,你要是不喜欢,一会儿就买生蚝和扇贝好了。”
他长着一张这么好看的脸,还冲着他笑,李掌柜哪里说的出不买两个字。
必须都来点,还得多来点。
“不会,都给我来点,我尝尝有多好吃。”
“行,那你等一会儿。”
林言切完五花肉以后,林大嫂的材料也准备好了,林言手脚麻利地拌匀,放到一边去腌着。
然后他就开始烤生蚝和扇贝。
李掌柜就站在旁边看。
不得不说,林言干起活来麻利的样子还真让他惊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先入为主,总觉得那样一张精致的脸应该处处被人伺候着才是。
看着这样一张脸,就是手艺差些也能接受啊。
李掌柜已经默默地把众人的夸赞归到了林言的脸上,对食物的期待倒是没那么高了。
林言很快夹了一只生蚝给他,“这只送你尝尝。”
李掌柜立刻接过,笑眯眯道:“林老板爽气。”
等生蚝凉一些后,他随意往嘴里扒拉了两下,准备好的说辞就在嘴边,人却愣住了。
他突然背过身去,不看林言的脸,又扒拉了两下。
唔还是一样好吃。
所以不是因为林言的脸,是这玩意儿真的好吃。
林言没太在意他的动作,因为今天的第一波客人已经到了。
等把第一盘生蚝扇贝卖完后,林言清理了一下铁网,然后把五花肉端过来,一片一片耐心地往上铺。
“言哥儿,怎么不烤生蚝扇贝了,我这还排着队呢。”
“是啊,我要买二十只。”
林言冲他们笑笑,“这是今天新加进来的五花肉,还是老规矩,第一盘送大家品尝,不要钱。”
“言哥儿就是大方。”
“那我加一份五花肉,不能白吃言哥儿的。”
在这位客人的带领下,其他几个也纷纷表示自己要多加一份五花肉。
林言也没当一回事,反正他对自己的手艺有信心。
李掌柜拼命往里挤,“我先来的,五花肉先让我尝。”
他现在对五花肉是无比的期待。
五花肉出锅以后,林言给周围的客人每人送了一片。
“这是猪肉?猪肉也能做得这么好吃?!”
“我确定这是猪肉,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香的猪肉。”
“明明带着肥肉,怎么一点都不腻呢。”
李掌柜挤了半天还是没挤进来,好在他也分到了一片,薄薄的五花看着油滋滋的,吃进去却半点都不腻。
嚼一口,满嘴的咸香爽辣。
李掌柜几乎瞬间就忘了记忆里猪肉的味道。
他这才想起来,去米铺的那些客人提到林言的时侯,明明一开始说的是林言的东西好吃,最后才会提一句,林老板长得也十分好看。
一片五花肉下去,所有的味蕾被挑动,明明刚吃过早饭,但李掌柜觉得自己已经饿了。
“我要一整盘五花肉,还要一整盘烤生蚝扇贝。”
其他客人纷纷对他怒目而视,新来的简直不懂规矩,你一个人买这么多让后头这么多人怎么办?
好在林言食材准备的多,才避免了大家争吵起来。
五花肉一经上市就收到了热烈的欢迎,每日不到中午就被抢完了。
来晚的客人只能羡慕地看着那些买到的客人。
其实并不是林言故意搞饥饿营销什么的,实在是因为王秀那边猪肉不够。
他们每天的猪肉都是现杀的,林言只要五花部分,为了供应他这边,王秀他们只能每天多杀几只猪。
但问题就来了,其他的部分运到市场上根本卖不完。
现在眼看着就要进夏天了,猪肉宰杀出来根本放不住。
所以王秀他们只能控制着量。
林言打算等硝石运回来有了冰以后,就把烧烤彻底做起来,多进一些猪肉,也不再局限于五花。
忙碌的日子又过了几天,林言收到了章墨远的信,信里头说围海造田的事已经和县令谈妥了,只等县令上报便可以动工。
林阿爹着急道:“那他什么时侯回来,你们成亲的日子快到了。”
林言把信看完,解释道:“暂时还不行,他说二哥三哥那边出了点问题,他过去看看。”
“那成亲之前能赶回来么?”
“放心吧,章墨远心里有数。”
林阿爹点头,他对章墨远还是很放心的,哪怕听到林二哥林三哥那边出了问题,只要章墨远过去,他就不担心了。
其实林二哥林三哥遇到的问题也不算大,就是那成衣铺子的掌柜怀疑他们不是同乡的人,不肯把硝石矿的位置告诉他们。
章墨远给的计划原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林二哥林三哥头一次出远门,行事说话难免有些紧张,引起了掌柜的怀疑。
好在他们没有擅作主张,及时给章墨远去了信求助。
章墨远很快就赶到了。
他从袖中取出了一块材质粗陋的玉佩,递给掌柜。
掌柜只看了一眼表情就变了,然后接下来的一切就变得无比的顺利。
林二哥林三哥都惊呆了。
从铺子里出来后,两人立刻把章墨远围住,急切道:“小章快说说,这玉佩到底有什么玄妙,为何那掌柜一看就改了口?”
“是啊,这玉佩看着也不像值钱的样子啊。”
章墨远淡淡道:“这是发现硝石矿那人的随身之物,掌柜见过,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其实这是章墨远凭着上辈子的记忆画出来,特地找人做的,本来只是想备着,没想到居然真的用上了。
这枚玉佩虽然看着粗陋,却是掌柜和做黑火那人儿时情谊的象征。
掌柜是个重情之人,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就相信那人了。
章墨远笑笑,“去找硝石矿吧。”
“好!”
等章墨远他们把十几袋子硝石运回嘉禾村,已经是月底了。
距离林言和章墨远成亲的日子只剩下两日。
镇上的铺子也按照约定送来了一家人的衣裳,包括林言和章墨远的喜服,还有林家其他人的新衣裳。
而林家原来的老房子也打好了地基,本来应该早些日子就打好的,但章墨远走之前特地交代过,要打得稳固一些。
不然海边时不时刮个台风什么的受不住。
章墨远他们刚到嘉禾村的村口就受到了大家伙的热情招待。
“章秀才回来啦?”
“林二林三这是去了哪里呀,瞧着瘦了不少呢。”
章墨远倒是没什么,他在嘉禾村一向是这种待遇,但林二哥林三哥就有些不适应了。
过去他们一向是村里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存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这么多张热情的笑脸?
回家的这一路,两人脸都红了。
这二十天村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刚进院门他们就明白了。
都不用林阿爹他们解释,光是看看这院子里养的几大桶肥美的海鲜,还有屋里桌上摆放的各种瓜果零嘴儿就知道了。
还能有什么原因,当然是他们家日子过得好了呗。
林三哥找了个机会偷偷问林大哥,“大哥,咱爹回来过么?”
林大哥轻松一笑,“没,反正他回来也不怕,咱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
林三哥一想也是,他们几个大男人怕什么。
把这话和林二哥一说,林二哥立刻就点头,“咱把他赶出去就是了。”
“是这个理儿。”
林三哥觉得很神奇,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他们却到现在才想明白。
再一想又觉得不对,不是想明白了,是日子过得好了,心中有底气了,所以很多东西也就不在意了。
*
章墨远回来后就主动对林言说了林父的事。
不过他省去了前面的部分,只说这次去县里撞见林父在赌坊里头输光了钱,被人家逼着签了死契,一辈子扣在里头了。
林言直觉章墨远做了什么,但他也没问,当作不知道。
反正章墨远都是为了他。
林家其他人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松了口气,虽说大家也不怕,但总归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下一家人总算可以安安心心地过踏实日子了。
成亲前一天。
按照习俗,章墨远和林言是不能见面的,但他们现在就住在章家,没办法避开。
后来还是林阿爹想了个主意,让林言暂时住到他屋里去,然后成亲以后林言再回到主屋。
算是走一个嫁娶的流程。
虽然林家人从未刻意商量过,但所有人都默许这场婚事要办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林言本来是想低调一些的,但他看林阿爹忙里忙外的模样,想到他当初,便没说出口。
林阿爹自己嫁的狼狈,大概就想让自己的哥儿嫁的风光些吧。
神奇的是,这几天村口的大榕树下,竟然没出现过对林家不利的言语。
可能是因为王大娘冲在最前头,谁要是敢说林家一句不是,她非得大嗓门把人骂回家不可。
谭家人倒是有心想挑起话头,但王大娘一句“你家新哥儿回来了没有,什么时候嫁去张家”就把他们给堵回来了。
林家三个哥哥干脆也不去做工了,留在家里帮着布置。
外头的屋檐底下挂着一整排的大红灯笼,所有的窗户都贴上了喜庆的窗花,门帘也换成了红色的珠串,漂亮极了。
海贝海壳也忙坏了,海贝跟在大人后头搬这搬那,跑来跑去,累的吃饭的时侯都能多吃一碗。
海壳跟不上哥哥的步子,只好自己抱着一只圆滚滚的小红灯笼哒哒哒地这里走走,那里看看。
哥哥跟丢了就找爹和阿爹,实在不行还有阿爷。
逛累了就去屋里找他小叔撒撒娇,顺便再蹭点好吃的,等小肚子吃的圆滚滚就又出来忙活。
林言被林阿爹勒令在屋里待着,什么也不让他干,简直快无聊死了。
也就海贝海壳进来能给他解解闷。
门又开了,林言侧头一看,不出意外又是海壳。
海壳爪子里抓着什么东西,“小苏。”
林言伸手,笑眯眯道:“这是什么?”
海壳把东西放在他手里,然后站在那里认真想了一下,小脸蛋都憋红了才想起来,“珠珠。”
林言一头雾水。
海壳给他的东西是一只白色的小贝壳,很漂亮,应该是章墨远挑出来送他的。
可是珠珠是什么?
林言想了一下,突然眼前一亮。
他小心翼翼地掰开贝壳,发现里头居然藏着一颗圆滚滚的粉色珍珠,漂亮的紧。
就是在现代,这样漂亮圆润的粉珍珠也是稀罕物,章墨远到底从那里弄来的?
“是叔爹给你的么?”
海壳点点头,然后小手伸到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纸条,“苏爹给啊。”
林言笑着接过,展开一看,果然是章墨远的字迹,和房里那些一模一样。
【无意中得的,给你玩。】
林言:……
光看这句还以为是颗石头呢。
海壳拍拍自己的肚子,眼巴巴地看着林言,“小苏,我饿惹。”
林言抓了一把去核的枣干放在他手里,“慢点吃。”
海壳乖巧点头,然后就哒哒哒跑出去了,一看他那急切的小模样就知道要拿去给哥哥分。
家里早就不缺吃的了,但海贝海壳养成的习惯却还一直保留着。
*
成亲这日。
一大早林言就被挖起来,洁面洁牙后就坐在镜子前开始梳头。
林阿爹对这些流程不熟悉,所以他特地请了秦大娘来帮忙。
在林言的一再要求下,一般的步骤省去了好些,他只要梳个头换上喜服就行。
秦大娘左看右看,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我见过那么多新娘子,可没一个有言哥儿这般好看的。”
林阿爹在旁边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湿润了。
秦大娘拍拍他的肩,安慰道:“言哥儿就从这屋嫁到那屋,还是嫁给章秀才,你有什么好哭的?”
林阿爹点头,“你说的对,我是太高兴了。”
林言起身抱了抱林阿爹,在他耳边小声道:“阿爹,我以后成了亲会和章墨远一起孝顺您的。”
林阿爹眼泪直接落下来了。
这是他活到这个岁数最圆满的一天。
毕竟住在同一屋檐下,很多步骤都省略了,等到下午,章墨远直接进屋把林言抱到了正堂。
主持仪式的是村长。
今天林家人个个都穿着新衣裳,从里到外焕然一新,连两个小孩子海贝海壳都是崭新崭新的。
嘉禾村除了谭家,几乎都来了,屋里屋外都是人,挤不进来的就在外头等着。
林言没戴红盖头,他和章墨远相视一笑,然后两人牵着手一起走到前头去拜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高堂的位置只有林阿爹一个人,另一边是章墨远双亲的牌位。
“夫妻对拜!”
章墨远牵着林言的双手,两人一起低头。
“礼成!!!”
林言和章墨远进洞房后,外头摆的流水席就开宴了。
大家伙说着吉祥话,热热闹闹地喝顿酒,给屋里的一对新人添些喜气。
而屋里——
“今天是咱们第二次入洞房了。”
林言:“……”
他红着脸瞪了一脸不正经的章墨远一眼,“上次不算。”
章墨远似乎还有些委屈,“怎么不算?”
林言不想搭理他的明知故问,“反正就不算。”
章墨远笑,“不管上次算不算,总归今日是洞房。”
说着他就把手伸到林言胸口来了。
林言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疑惑道:“你不用出去招呼客人么?”
以前看电视剧,新郎不是都要出去和客人喝酒,然后喝得醉醺醺的回屋么?
章墨远把他的手拿下来,理所当然道:“我为什么放着媳妇儿不陪,要出去招呼客人?”
林言:“……”
说得好有道理哦。
章墨远留在屋里陪媳妇儿,当然没人敢说他什么,非但不说,大家还一顿夸,把章墨远夸成了天上地下宠媳妇儿第一人。
林阿爹整个晚上笑容就没从脸上消失过。
*
第二天大家都默契地没去叫林言。
甚至经过主屋都要踮起脚尖,刻意放轻脚步。
连海壳都知道小叔今天要觉觉,不能吵闹。
于是林言一觉睡到了中午。
他很累,甚至还想翻个身再睡一觉,但时辰不早了,再不起来林阿爹要来叫人了。
林言一动就感觉身上酸,其实章墨远昨天已经很小心了,他酸是因为做得太久了。
好在他出去时,家里只有海贝海壳。
“小叔,你起来啦?”
“小苏,起乃呐?”
海壳像一只小鹦鹉。
林言点点头,随口问道:“你们吃饭了吗,阿爷他们呢?”
海贝把锅里的菜端出来,一边忙活一边道:“阿爷和阿爹去镇上的蒋家窑,爹和叔爹二叔三叔都去海边了。”
林言这才想起来,围海造田已经开始了。
县令那边上报的消息昨天刚下来,今天派的人就到了。
看来也是个性子急的。
他身上不舒服,海边不是沙就是石头,他还是不过去了。
倒不是怕身子难受,他是怕万一被人看出来,不好意思。
“海贝,你知道叔爹把硝石放哪儿了么?”
海贝朝后头的柴房指了一下,“知道,在柴房里头。”
林言点头,“好,那咱一会儿就做点冰块儿出来。”
海贝眼睛一亮,“真的吗,咱们真能做出冰块儿来,我阿爹说那冰块可贵可贵呢。”
“能啊,一会儿小叔做给你看。”
海贝努力把自己的小脑袋挤进来,着急道:“小苏,小苏。”
林言摸摸他的脸,笑眯眯道:“还有海壳,一会儿小叔做冰块给你们玩。”
现在天气热了,从蒋家窑和海边回来想必热的慌,正好做些冰镇饮料给他们喝。
林言很快吃完了饭,然后简单地把灶台收拾了一下,就领着两个小不点忙活开了。
他先是取了一大一小两只木盆过来,小木盆里放着放凉的开水,然后在大的木盆里放了水。
海贝海壳蹲在旁边看的眼睛眨都不眨,仿佛林言是什么高级魔术师似的。
林言把小木盆放到大木盆里,然后往大木盆里加硝石。
很快周围就冒出了一阵寒气,小木盆里的水迅速凝固成冰,整个过程也就半个小时。
海贝海壳都看呆了,小嘴巴张得大大的。
林言拿了一只洗净的小锤子过来敲了几下,然后捡了两块碎冰放在海贝海壳手里。
海贝惊得瞪大了眼睛,“冰,真的是冰!”
海壳不懂什么是冰,他只是觉得冰块在他手心慢慢化成水很好玩,等冰块消失后马上又伸出手,林言就又给了他一块儿大的。
这要是让人进来瞧见了非得急死不可,这么贵的东西就让两个孩子抓着玩。
林言和海贝海壳玩够了以后就把小木盆里的冰取出来,然后用柠檬和糖做了三杯冰镇柠檬水出来。
他自己尝了一口,然后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是夏天的味道嘛。
海贝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然后被里头的冰块刺激的吸了口气,“小叔,好喝啊!”
海壳那杯只加了一点点碎冰,没多少凉意,但海壳还是喝得很开心,“甜甜啊。”
叔侄三人一人抱着一杯,坐在阴凉处休息了一会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林言回忆着上辈子的那些配方,拿厨房里的果子做了几杯不同口味的冰镇果茶。
海贝海壳就是他的试吃员,但这两个试吃员不太合格,无论尝什么都只有两个字:
“好喝。”
而且他们仿佛林言的跟屁虫,一左一右寸步不离。
两人都对自己小叔崇拜的不得了,小叔在他们心里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