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两人背对着叶时星的方向,走在医院的回形走廊上,经过的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声音嘈杂,他们的说话声也淹没在这片喧哗之中。

顾仪穿着白大褂,一脸讶然地说:“我还以为你那天说的是你自己,结果居然是嫂子?”

惊讶的同时他摸了下下巴:“这发展我倒是没想到,我看啊,你还是什么时候把人亲自带过来看看比较好。”

霍召南则是一身西装,在医院进出的其他人中显得格格不入,擦肩而过的人都下意识看他一眼,以为他是这里面什么领导级别的人物,再从他的身旁绕开。

霍召南:“他还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

“哈?”顾仪再一次惊住了:“那你是怎么确定的?你看见他悄悄吃药了?”

霍召南十分坦然地回:“没有。”

顾仪不禁打量了他一眼,露出有些怀疑的眼神:“你别是弄错了吧?”

霍召南:“应该不会。”

他对自己的直觉一向很自信。

顾仪平时也什么都信他,可在这种事上他还是更相信自己的专业,于是他想了想说:“要么你再确定一下,要么你找时间让他过来看看。”

霍召南:“到时候会联系你的。”

霍召南:“另外,你下周如果有时间,可以和大姨一起来酒店吃顿饭。”

“有啊,刚好下周不用我值班。”说完了正事,顾仪开始打听起来,“嫂子会去吗?”

霍召南:“会。”

顾仪:“那我肯定要去,正好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唔,我听我妈说,嫂子是叶家的少爷,是叶家的大少爷还是二少爷?”

听他一口一个嫂子,霍召南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然后纠正他:“不要在他面前这么叫他。”

“不能叫嫂子?那我叫什么?” 顾仪问:“说起来,你连他名字都没跟我说过。”

霍召南:“他叫叶时星。”

“叶、时、星。”顾仪挨着念了遍这三个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嘶,我怎么觉得好像在哪里听见过,怪耳熟的。”

接着又说:“那我叫他星星总可以了吧?”

霍召南:“也不行。”

这样叫不行那样叫也不行,顾仪严重怀疑霍召南是故意的,他半带打量的目光看着他:“我说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很耳熟,他不会就是你当年那个‘男朋友’吧?”

猝然之间听见这三个字,霍召南面不改色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好似一池寒潭,叫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仪却是顿了一下:“呃,我说错了?不是那个小学弟?”

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他也有点摸不准,只是隐约记得对方姓叶,名字里面带一个星字,所以一听说对方叫叶时星,他便随即联想到了一起。

就在他以为自己猜错了的时候,霍召南冷不防开了口:“是他。”

然后问他:“你还记得?”

“开玩笑,我是谁。”顾仪说着清了下嗓子,恢复正常的语气:“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刚才那是纯属瞎猜,瞎猫撞上死耗子,说起来好像也就才过去四五年。”

他说完‘唔’了一声:“难怪小姨父让你联姻你一口就答应了,还直接选了叶家,原来你惦记了人家这么久啊。”

霍召南:“只是凑巧而已。”

需要联姻对象的时候凑巧想起了他。

顾仪呵呵:“那可真巧。”又说:“有机会把人带出来认识认识?”

霍召南:“他还在念大学。”

顾仪‘切’了一声:“又不是在念高中,都已经成年了,还藏着捂着。”

霍召南:“再说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向电梯,路过拐角时,余光扫过一片衣角,下意识往那个方向多看了一眼。

星星?

顾仪叫住他:“对了,你还没说呢,下周周几?”

霍召南:“周三。”

“周三行,我正好有空。”顾仪看他在发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你看什么呢?”

可能是看错了吧。

星星去看朋友了,断然不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霍召南:“我走了。”

而此时的另一边,叶时星从墙角探头望了眼,看人转身进了电梯,适才慢慢走出来。

真的是霍召南。

和那名男科医生聊了那么久,果然是来看病的。

还好他躲得快,不然就被看见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就当是照顾一下霍总的自尊心吧。

他应该暂时不想被自己发现不举的事。

叶时星想。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从另一边的电梯下去。

这之后几天,两人心照不宣似的,谁也没有提起那天医院的事。

直到这天周三。

试菜时间定在晚上,酒店是霍召南挑选的,并通知了霍叶两家的近亲。

叶家这边叶时星的母亲去世了,没什么亲人,所以只有叶父和叶楚瑜母子。霍家那边除了他去老宅见过的霍父霍母、大哥大嫂,还有霍召南的舅舅和小姨。

这些都是霍召南事先跟他商量过的。

中午两人在盛庭吃饭。

他们说好了,下午叶时星去学校上课,霍召南去公司,上完课小陈来接他去酒店。

“到时候我会提前过去,就不和小陈一起去接你了。”霍召南说。

叶时星回了句没问题,视线掠过饭桌上的甲鱼汤。

又有甲鱼汤……

霍召南也顺着他目光看了眼,冷不丁开口:“上周五你去过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这几天他一直试着引出这个话题,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加上忙着准备婚宴,一时便忘了在脑后,这会儿见他看着甲鱼汤,忽然间又想起来那天在医院时顾仪说的那些话。

顾仪说得对,既然生病了,那自然是早治早好。

叶时星‘啊’了一声,怔了会儿神,慢吞吞地回过神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那天被霍召南看见了?第二反应是,霍召南这是在试探他?

思忖片刻,叶时星说:“上周五?你是不是看错了?”

霍召南:“嗯?”

这是不愿意说么。

叶时星假装仔细回忆了一下:“我也记不太清了,上周太忙了。”

霍召南‘哦’了一声:“那可能是看错了。”

既然暂时不愿意说,那他便再等等。

叶时星:“嗯……”

这样应该能让他放心了吧?

他正想着,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是林彻打来的电话。

叶时星随手划下接听:“喂?”

“星星。”林彻在那边问:“你在忙吗?”

叶时星:“在吃饭,什么事?”

林彻大抵还对那天的事心有余悸,多问了一句:“你老公在你旁边吗?”

叶时星看了眼对面的霍召南:“嗯,有事就说。”

林彻:“是这样的,你上周来医院看我,有没有看见我手上戴了一块表?”

叶时星:“怎么了?你的手表落在医院了?”

“不知道,今天才发现不见了。”林彻的语气有点急:“这块表可是我妈送给我的,被发现丢了那可就完了。”

叶时星:“那天在医院你手上好像确实戴了块表,要不你再找找?没准儿落在药袋里了。”

林彻:“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这就去翻翻,你继续吃。”

叶时星:“嗯。”

挂完电话,叶时星一抬头,才发现霍召南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脸上有东西?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脸,忽然反应过来,刚刚他说的那几句话。

嘶,前后矛盾。

叶时星也不慌张,故作恍然地说:“我想起来了,上周五我去过一趟医院,是我上回那个朋友,他生病住院了,我去给他送吃的。”

这是在掩饰吗?

霍召南‘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相信。

还是不要给他太大的压力了。

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我有个表弟在那家医院工作,上周从那儿路过,顺道去打了声招呼,他今晚也会来。”

打招呼还得亲自去?手机上发一句不就行了?

叶时星嘴上没说,心里却想,他懂的,他懂。

原来是表弟啊,和他想的一样,果然是熟人。

想起顾仪说的那句‘男朋友’,霍召南又补充了一句:“他有时候说话有些奇怪,你不用搭理他。”

叶时星:“啊……”

叶时星:“我知道了。”

这是怕他表弟说漏嘴吧,所以让他离远点。

看来到时候见了面得稍微避一下。

下午上完课后,小陈来接他去酒店。

叶时星想着霍召南肯定在忙,所以没有提前跟他联系。小陈去车库停车了,他走进酒店大厅,刚走进去便看见一个青年站在前台那里。

没等他走近,青年先注意到了他,视线落在他的脸上。

“是你。”

叶时星顿了下,一时没认出来对方是谁。

直到青年开口叫了声嫂子,接着又连忙改口喊道:“叶先生。”

叶时星:“你是?”

顾仪莞尔一笑:“霍召南是我表哥,我叫顾仪,可以叫我小仪。”

嗯?这就是那个男科医生?

叶时星下意识和他拉开距离,并不失礼貌地微笑点头:“听他提过,你好,我是叶时星。”

顾仪:“霍召南没来接你吗?”

叶时星:“他在忙,我没跟他说。”

顾仪:“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叶时星:“好啊。”

顾仪走在他的旁边:“正好有些事想和叶先生聊聊。”

叶时星:“什么?”

顾仪微笑着说:“是一些和身体有关的事。”

叶时星:嗯?这是打算直接把霍召南的事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