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把课程表记好,明天七点之前准时到校,不要迟到。”
班主任在讲台上交代着开学的注意事项, 说完后宣布大家可以放学。
郑亥拉好书包拉链,注意到远处一位少年正欲言又止的看着自己。
他表情不变, 转头对自己的同桌笑着说:“走吧。”
少年闻言,试图迈过来的脚步停在原地,低垂着头, 看不清表情。
郑亥也没有回头看他, 与自己今天新结实的朋友有说有笑地离开。
他们一路走到校门外,新朋友坐着家里司机开来的车在校门口与他分别, 他则是穿梭过周围一辆又一辆的豪车, 来到学校几百米外的公交站台。
不一会儿,那个少年也背着书包走了出来,视线依旧停留在他身上,但没有过来跟他打招呼。
而他也仿佛没看见一般,面无表情望着前方车水马龙的街道,直到公交车到来。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车子从市中心缓缓驶往城市郊区, 车窗外的景象随着车子的行驶,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矮小的平房。
四十分钟后, 车子停靠在终点站, 两个少年背着书包前后脚走下公交车,穿梭在这熟悉的、已经反复走过十几年的昏暗巷道,走上那建筑年龄至少超过五十年的老旧居民楼。
他们站在同一个楼层掏出钥匙,一左一右打开对面两个房子的大门。
看着屋内黑漆漆的,根本没有任何烟火气息的客厅, 郑亥想起,自己当年这个时候,父母基本不在家,家里压根没什么吃的留给他。
烦躁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转过头,对身后的少年说:“小祁,等下我去你家里吃饭。”
叫做司祁的少年转过头,幽深的眼眸望着面前的家伙。对方笑容温和,眉眼间满满都是亲近,仿佛与自己关系极好一般。
“……嗯。”少年低低的应了一声,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得到司祁的回应,郑亥满脸笑容,丝毫不意外司祁的回答。他再次转身,打开门旁边的电灯开关,看着那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老旧点灯,还有屋内乱七八糟全都是便宜货的贫穷景象,眼神不由自主的阴郁下来,脸上满是厌烦。
为什么别的同龄人那么好运,一出生就站在别人一辈子都到达不了的终点。
而他却一出生就在这垃圾一样的地方,即使再怎么挣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付出旁人数倍的努力,也比不过那群好运的富二代。
学习成绩好、考上了名牌大学又怎样,花了几年时间好不容易追上的白富美,终究比不过所谓的门当户对。
好不容易让人家怀了孕,竟然还被那个该死的男人开车撞死。不就是睡了他的老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一个同性恋忍耐着恶心去睡女人本身就很不容易了,压根就不是馋人家的身子,至于为了这种事要了他的命?
也算是老天开了眼,让他回到了十五年前。
死而复生白白捡了十五年的光阴当然是好事,但他当初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个穷地方,还没来得及享乐几年,竟然又要重过一遍苦日子……
郑亥随手把书包丢在桌上,拿出纸笔构思他重生后的未来规划,首先就是要在这个学校里交到一群有权有势的同学……
他好歹是重生回来的人,对付一群天真的小孩子,糊弄他们把自己当成好朋友,难道还不容易?
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安排着接下来几年的大致安排。一口气写到了十年后如何通过这群富二代迎娶他们圈子里白富美,或者干脆钓上一个金龟婿“嫁”进他们家,郑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皱着眉放下笔。
这个年纪的少年实在是太容易饿肚子了,每天不吃上很多东西根本不行。
想想上辈子,他是让司祁给他做饭,在司祁家解决的晚餐。
虽然很嫌弃未来没什么出息的司祁,但为了身体健康着想,还是委屈一下自己吧。
郑亥把纸收回到书包里,起身去了对门。
“小祁,开门,我来了。”郑亥喊着那个其实已经有点陌生了的名字,很快看到门被打开,露出里面站着的少年。
见司祁就穿着一个早被洗得褪色了的工装背心,露出下方隐隐露出骨头的瘦削胸膛,郑亥下意识皱眉。
他上辈子竟然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了那么多年,也不知道当初的自己是怎么瞎了眼,看上了这样一个人。
当司祁转过身,露出背心后方破了两个洞的缺口,郑亥更是一脸嫌弃,对司祁越发不屑。
以他对司祁的了解,司祁之前肯定是一个短袖下面加这件背心,就这样去了学校。
穿的这么丢脸还想在学校里跟他打招呼,开什么玩笑!
如果让人知道他和司祁从小玩到大,家还住在对门,那学校里的富二代们,哪里还会看得上他!肯定躲他躲得远远的了!
他今天早上上学前,在公交车上嘱咐司祁在学校不要和自己讲话,真是说的太对了。
就该让这家伙在学校里跟他装作不认识,否则他哪丢不起那个人。
郑亥走到司祁家的客厅,看着桌子上竟然没有摆上刚炒好的菜肴,愣住了。
“菜呢?”郑亥问。
“什么菜。”司祁说:“你想吃菜?”
“不吃菜吃什么!”郑亥生气道:“我可是在家里足足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你没做饭你不知道提前告诉我?现在我饿着肚子,你让我怎么办!”
司祁皱着眉道:“你怎么朝我发火?我自己也没菜吃啊。”
郑亥看司祁这反应,见司祁竟然没有条件反射的跟自己道歉,对自己说软话,主动表示要请他去外面餐馆用饭,才想起来,现在还不是以后。
这时候的他和司祁还只是感情很好的童年玩伴,他还没有跟司祁告白,更没有连续几年让司祁养着他、每天在家里为他准备好热菜热饭。
这时候的他俩才刚初中毕业,父母整天不着家,哪儿来的新鲜饭菜?谁给他们钱让他们去买菜、买煤气罐?
那都要等司祁开始打工挣钱以后……
郑亥骂人的话到了嘴边,理清楚思绪后,对司祁放缓了语气:“哦,我忘记了,我以为我刚才说要来你这里吃饭,你会为我准备吃的……”
司祁一脸莫名其妙,一幅你说什么胡话的样子,郑亥看了心里有些生气。
可他也没办法把那种未来注定会发生的事情,拿到现在来斥责司祁,只能变着法的发泄心里火气。
他看着司祁身上破破烂烂,从初中穿到高中的衣服,用埋怨的语气说:“小祁,你怎么总穿这衣服,换一下有那么难吗?你也太懒了!”
“我有经常洗啊,又不脏。”司祁说。
“不脏也该换了!你没看到吗,那衣服背后都穿出洞来了!”郑亥一幅我是为你好的样子,对司祁道:“你啊,也就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才会不嫌弃你了。不然让那些人知道你私下里这么邋里邋遢,整天穿着破衣服去上学,他们肯定会笑话你,看不起你!”
郑亥拍了拍司祁的肩膀,对他说:“你知道的,我和你关系最好,你也只有我这么一个朋友,我说的话不可能害你。”
司祁:“…………”
郑亥见司祁面无表情不回应,也不跟他道歉,说一些“我知道你对我最好,我只有你了”的好话,心里越发恼怒。
这什么人啊,他好心好意的给出建议,司祁还在这里臭着张脸,是想摆出样子来给谁看?
明明在未来,他就是跟司祁说句话,司祁都高兴的不行,说什么都答应。现在他愿意跟司祁主动接近,司祁竟然还在这里给他使脸色!
郑亥用力推了司祁一下,语气重了些:“你干嘛不说话!”
司祁躲开郑亥的手,皱着眉道:“我一直是这么穿衣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有这几件衣服,你让我换什么啊。”
郑亥:“……”
是,是这样吗?
当年他们穷成这样了?
可他怎么记得,他好像不怎么缺衣服穿,日子过得还挺不错……啊!
郑亥想起当年的事情,表情忽然有些不爽。
当年他俩确实是很穷,特别穷,父母忙着赚钱压根不管他们,是他们自己把自己拉扯大。
自从他的生活好起来以后,他一直有意识的遗忘曾经那些耻辱、那些难堪的过往,导致他都忘记了这些细节。
等下他回他家自己的屋子,衣柜里该不会也没几件像样的衣服吧?
还不等他心中升起懊恼,司祁不高兴道:“你今天干嘛啊,一下子让我不要和你讲话,一下子装和我不认识,一下子还冲我发火,说我衣服破了给人笑话……”
郑亥看着面前面容稚嫩,眉眼间满满都是火气的司祁,脑海里回想起几年前,二十多岁的司祁工作打拼多年,早早被社会磨平棱角了的软弱模样。
那时候的司祁为了不被事业有成的他抛弃,一直都任劳任怨,即便被自己无故斥骂也只会一味的低头道歉。
现在的司祁还只是个没有经历过社会毒打的少年,被人打了一巴掌不但不会主动赔罪,反而还会扑过去把人按在地上狠狠揍上几拳。
记得初中的时候,有人在背地里笑话他是书呆子,司祁为了他冲上去和一群人打架,哪怕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也毫不在乎。
那抄起凳子就要跟人拼命的架势,吓得对面一群人落荒而逃,从此以后再也不敢主动招惹他郑亥……也让他很长一段时间把司祁当成自己的英雄,对司祁心生爱慕。
而他刚才却对这样的司祁发火,指责司祁不给他做饭,说司祁衣服穿的破烂很丢脸……
司祁哪里会在乎丢不丢脸,而且这时候的司祁哪里会做饭?
郑亥越想越郁闷。
可能是上辈子司祁在他面前表现的太顺从,从来不让他生气。即使他交往十年后交了白富美女朋友跟司祁说分手,司祁也不吵不闹,搬出去以后自己在出租屋里不断饮酒,酒精中毒死也死的不给他添麻烦。
他下意识就按照那几年的相处模式去对待司祁了。
但此时让他主动跟司祁低头,他也很不乐意。
凭什么啊。
值得让他费尽心思巴结的只有那些富二代、白富美,他司祁算什么东西?
所以他板着脸,对司祁道:“我又不是故意的,你那么较真做什么。我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好,你今天在学校,难道就没发现别人在背地里笑话你?我也是不想你被人看不起才好言相劝,你反而怪我不该提醒你。”
“谁笑话我了?我怎么不知道!”司祁语气很冲。
“这种事情谁会当着你的面说啊!”郑亥简直想朝司祁翻白眼,但想想现在的司祁和未来的司祁不一样,他只好忍着。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在学校里装和我不认识?”司祁表情更难看了。
“怎么可能!”郑亥当然不会承认这种事情,说了一辈子谎话的他谎言张口就来,一下子找了理由:“你难道忘了你以前在学校里打架的事情了?因为你,班上大家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都躲着我走!教导主任让我不要再和你有交集,还把这事告诉给了高中的老师!我也是没办法,只能假装跟你不熟,不然我能怎么办!难道你想让我在高中被老师讨厌,被所有人孤立?”
司祁不高兴的说:“我在初中和人打架,还不是因为你?到了高中又没人知道初中的事情,无缘无故的那些同学干嘛孤立你!”
“可老师知道啊!”郑亥睁眼说瞎话,见缝插针的给司祁灌输他的思想,试图让司祁产生足够的自我认知:“就你这一贯的性格,到了高中不还是跟初中一样?跟大家闹不愉快也不过是迟早的事!你看这么多年了,除了我以外,还有谁受得了你?也就我不在意,愿意包容你!”
见司祁黑着张脸,一幅马上就要打人的样子,郑亥有些怂,到底还是没有彻底跟司祁撕破脸,放缓语气说:“而且我现在不是和你说话了吗?本来在学校里能说话的也就课间那点休息时间,讲不讲话又有什么关系?我也就是在学校里装一下不认识,这又没什么!”
司祁像是被气极了,一拳砸在桌子上,对郑亥说:“装不认识?行!好!不认识就不认识!我不跟你讲话,难道在学校里就没别人可以聊了?”
郑亥这话听得心里很不爽,总觉得司祁在他面前耍威风,暗示他司祁不是没了你就不行。
可司祁答应了他的要求,这也确实是他想要的。只要司祁不在学校暴露他俩的关系,不说他曾经的生活环境,不给他丢人就行。他道:“你也别跟我发火啊,我也是没办法,我也有苦衷!我们那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不知道吗?你是我比父母还要重要的人,我总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跟你彻底断了关系!你别跟我说气话!”
司祁烦躁地不想理他,转身找了把椅子坐下。
郑亥明白司祁从小到大只有自己一个朋友,无父无母的他除了自己,一个关系亲近的人也没有,他根本不可能放弃自己。
所以郑亥走过去,跟司祁说了几句软话:“我知道我这样做很对不起你,可小祁,我们这样的情况,想要出人头地就只有学习一条出路!学校对我们而言很重要,我不能把自己的学习环境给弄得乱七八糟,只能出此下策!”
“你放心,不管在学校里我交到多少朋友,在我心里,只有你最重要!”
“等我学业有成,考上一流大学,找了好工作,到时候我们一起在大城市里生活,想说话就说话,想去哪儿玩去哪儿玩,难道还能有人妨碍我们?也就是这几年的事……”
郑亥站在司祁面前,温声软语的说着话。
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来,上辈子的自己,似乎也是在类似的场景下,主动找上的司祁。
那时他刚刚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心情憋闷无法与人倾诉。刚好他想起司祁对自己那么好,肯定会帮他保守秘密,心中对司祁又隐隐有些好感,就找上了司祁,和司祁告白,希望司祁可以做他的男朋友。
那时的他还以“我们以后会结婚,我们会是一家人”作为理由,让司祁比以前还要全心全意的照顾他。
毕竟他学习成绩比司祁好,每天要把精力投入在学习身上,不能在琐事上浪费时间。
所以对学习不怎么上心的司祁,自然而然承担了一切家务,开始学着做饭、学着在放学时间打零工挣钱,学着去做一切生活上他应该做的事情。
再然后,就是司祁为了他直接辍学,几年如一日的四处挣钱养家,供养他上高中上大学,解决他毕业后就失业的窘迫时间。
如今的他不能就这样放弃司祁,司祁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甚至因为他的重生,司祁可以发挥出比上辈子还要大的压榨潜力。毕竟他知道司祁擅长做什么样的事情,可以提前指引司祁去正确的地方工作,赚更多的钱!
想到这里,郑亥看向司祁的目光更加柔和,就好像他每次回家以后,找司祁要钱时那样。
几年如一日吃软饭的经历,让他连眼界很高的白富美都能哄骗,更何况是本就对他感情深厚的司祁。
“你啊,现在冷静些了吗?其实我说的都是为你好,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
见司祁没说话,似乎是听进去了,郑亥唇角露出如沐春风般的笑容,与司祁道:“你也知道,我们俩这情况,根本指望不上别人。初中的时候我们总是饱一顿饿一顿的,现在上了高中,学习压力大,又是成长期,不吃饱饭可不行。这样吧,周末的时候,我们去找工作,这样周末的时候我们既能经常在一起,还能赚钱,你说好不好?”
司祁看了郑亥一眼。
哪怕他是打开门后才第一次见到郑亥,一边听郑亥讲话一边接受这个世界记忆,他也能从郑亥脸上,看出“等找到工作以后,我就以工作名额只有一个的理由把这个工作‘让给你’”,和“我学习压力大,工作害我成绩下降,我只能忍痛辞职”,或者“老板说你非常适合这个工作,想要给你加薪,很多人即便大学毕业也没这么高的工资呢,反正你也不爱上学,不如辍学留下来长期做这个工作”,还有“我能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真是幸运”。
司祁似笑非笑地道:“好。”
郑亥面上一喜,连忙把这个事情敲定:“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等把司祁忽悠着去上班,他就不用因为司祁的原因,在学校里整天担心家世暴露,还能每天吃饱饭、有钱买衣服穿、甚至是像上辈子那样拿司祁的钱去报课外补习班……
要知道那个补习班的费用可是很贵的。
动动嘴皮子把司祁暂时安抚住,这想法果然很正确。
郑亥心中得意,这时候肚子又咕噜叫了一声,他对司祁不好意思的笑道:“我晚饭还没吃。”
司祁一脸我也是的样子,扬起下巴嫌弃道:“你也知道啊!刚才你那么多话,耽误多少时间,边吃饭边说不行吗,真的是!”
郑亥:“…………”
郑亥强忍脾气,挤出笑说:“是,是,我不该那么多话,那我们现在吃什么?”
“你不是昨天刚买的面包吗。”司祁反问:“你说过来找我吃饭,我还以为你是要请我吃面包,一直在家里等着你带面包过来。结果等了你半个多小时,你两手空空的过来不说,还反过来问我怎么没炒菜,我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司祁上下打量郑亥,把本就有些心虚怕露馅的郑亥,看得格外不自在。
“你今天很奇怪。”司祁认真的指出。
郑亥挤出笑容来:“你说什么呢,我就是刚开学,事情都挤在一起,有点忙忘了。”
可能是重生这个天大的机缘给予了他太大的自信,他总觉得自己重生以后肯定能抓住机会,走上人生巅峰,过得比上辈子还好,因此压根不把司祁这样的loser放在眼里。
早晨他要求司祁不准在学校里跟他讲话,全程故意无视司祁,而司祁也真的委委屈屈配合了他,连招呼也不敢跟他打。这种相处模式让他心里充满了得意的、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之中的优越感。
现在在司祁面前接二连三的受挫,郑亥终于清醒了一些,明白司祁也是人,不是没有思想的工具,也是会有脾气的。
上辈子他能让司祁对他唯命是从,跟司祁早早辍学,在学识上天然矮了他一截、面对他的时候非常没自信有关;跟司祁在他身上付出了一辈子的心血,沉没成本太高,早就没办法与他割舍有关。
现在的司祁还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么多事情,没有为了他甘心辍学,没有为了他日复一日的辛勤工作,对他的感情远没有未来那么深。
他还是大人有大量,勉强忍耐一下这时候的司祁。等以后他把司祁调.教的比上辈子还要乖顺,有的是司祁好果子吃。
想到这里,郑亥笑容越发灿烂,对司祁道:“走吧,我们去吃fan……吃面包。”
司祁反驳道:“过去干嘛,你拿过来就行。”
“……”郑亥忍着脾气,对司祁笑笑:“好,你等着。”
郑亥转身去了对面的房子,在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屋子里到处翻找,终于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用红色塑料袋装着的面包。
这种面包十几年后已经销声匿迹,彻底见不到了。朴实的卖相与包装,充满了年代感。表皮粗糙色泽泛黄,一看就是手工做出来的,那颗粒状的感觉还没吃已经觉得拉嗓子。
郑亥心里无奈,刚才找面包的时候,他一点钱也没有找到,这时候不吃也得吃,只能拿着这东西去找司祁。
他以为司祁拿到这面包,一定会对他很感激,毕竟即便是这种东西,这时候的他们也不是经常能吃到的。
结果司祁只是伸手接过一大块面包,就堵在他家门口,丝毫没有邀请郑亥进去的意思。
郑亥:“…………”
郑亥不是那种上赶着讨人嫌的性格,见状识趣的说:“那我先回去了,今天书发下来,书皮还没包呢。”
司祁:“哦。”
“…………”郑亥越看越觉得自己重生后对司祁的态度太过草率,方才不应该那样对司祁,于是对司祁又笑了笑,一幅跟司祁十分亲近的样子,告别后回到他自己的家。
司祁也没搭理他,面对他的笑脸丝毫没有回应,转身关上门,将面包随手扔在一边。
原主是个孤儿,父母在两年前离世,留下了一小笔钱。省着点花的话,足够他一个人吃穿住用,度过一整个高中阶段。
原主在父母过世的那段时间,性格非常阴郁,表现的自卑又敏感。他深怕别人会看他没有家长就欺负他,因此对谁都表现的特别凶,非常难以接近。
郑亥虽然是个人渣,但初中那段时间,还是个书呆子且性格看起来非常无害的郑亥,确确实实给予了原主很大的心理安慰。原主把这个童年伙伴当成自己最重要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家人。
对家人哪有什么付出不付出的呢,郑亥对这种事情斤斤计较,觉得自己是在利用愚蠢没脑子的原主,可原主却只是单纯的想要对自己唯一在意的人好,希望他能过得顺心。
大概是郑亥看出了原主对他的好,所以随着时间流逝,郑亥在原主面前越来越得寸进尺。
一开始郑亥只是说高中学业重,两个人在各自家里解决晚餐,很浪费时间,不如轮流做饭。
后来郑亥一心投入学习,晚饭弄得越来越随便,原主干脆说晚饭由他来弄,郑亥偶尔扔下垃圾洗下碗碟就可以。
再然后,做饭就成了原主的义务,洗碗碟洗衣服,也如此类推的慢慢变成原主的工作,郑亥从来不插手。
两人的关系因为生活上的交集而变得越来越亲近,没过多久,郑亥突然跟原主告白,说他喜欢男人。原主吓了一跳,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可面对苦苦哀求的郑亥,原主到底还是答应了。
本来他就是对所有人都很排斥,唯独只对郑亥好。他很担心郑亥被他拒绝以后,会一直躲着他,让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很尴尬。而且那些谈恋爱的人,感情再好也只是结婚成为一家人,他和郑亥本身就是一家人,那答应了就答应了。
他对这方面的事情比较懵懂,即使成了男男朋友,他以前对郑亥如何的好,现在依旧如何,完全没想过别的。
倒是郑亥,在高中诸多家庭条件优渥的同学衬托下,慢慢萌生出了“原来人与人之间差别这么大”的自卑心理。他开始在意起衣着打扮方面的事情,也意识到司祁这样总是穿破衣服旧鞋子的人,在班级里很丢脸。
所以他开始有意识的给原主灌输“我要好好学习,你在学校里不要和我讲话,我怕我会分心”的理念,怕别人觉得他也那么穷那么丢脸。
原主基本上不会拒绝郑亥提出的要求,于是答应了。
只是他俩到底是男男朋友,而郑亥又处于青春期懵懂,对那方面事情非常好奇。
所以在一次学校放学的时候,郑亥忍不住偷偷亲了原主一下,原主没有拒绝。
或许是那次的体验非常不错,此后郑亥便喜欢上了这种刺激的感觉,经常在学校里做这样亲密的事情,然后一个不小心,被人看到了。
不过他这人很机灵,意识到有人看见后,他第一时间挡住自己的脸。怕声音给人听见,他也不告诉原主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转身跑了。
倒是原主一脸茫然,不知道郑亥这是干嘛,转过身,就看到几个学生目瞪口呆看着自己,震惊的对他说:“你刚才和男的接吻了?!”
原主在学校里从来不跟人接触,看谁都很冷淡,闻言恶狠狠瞪了那群人一眼,起身去找跑走了的郑亥。
然后回过头第二天,学校里开始流传起原主跟男生接吻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用充满惊奇的眼神去看他。
原主身为初中三年名声一直很差的校霸,早就习惯了被人用敬而远之的态度去对待,压根不在乎身上多一条传闻。
但郑亥却是个连鞋子穿的比别人差,都会敏感的总是在课桌下缩着脚的人,他看到周围人这幅反应,都快吓死了!
他深怕别人会看出他是个同性恋,也很怕别人知道那天跟司祁接吻的人是他,那他哪还有脸在学校里读书!!
所以他在班级里越发装作跟原主不认识,在背地里跟同学说自己很恶心同性恋,说同性恋都是艾滋病患者,说原主很脏会传染,说自己连跟原主在同一个班级里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感觉窒息。
他希望大家不要怀疑上自己,也希望这件事尽快得到解决,所以到处煽风点火,暗示大家排挤原主,指望原主能离自己远远的。
而另一头,他又在家里跟原主哭诉,说自己压力好大,说自己每天晚上都吓得睡不好觉,说他在学校里一看到原主就很怕别人会看出端倪,然后把他赶出学校,到时候他就没脸做人了。
因此在有人好奇问原主是不是真的喜欢同性,那天跟他亲嘴的人是谁的时候。
原主看到对面人一脸打听八卦的轻挑样子,再想起郑亥昨天晚上崩溃大哭的模样,突然感觉这伙人真的很过分。仅仅只是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就逼得郑亥那么提心吊胆。
这个年纪的少年哪里懂得什么小不忍而乱大谋的大道理,遇到这种事情,原主最习惯的手段,就是冲上去跟人打架,用拳头去让人闭嘴。
于是,事情被闹大了。一直都当做自己不知情、从没想过说因为原主喜欢同性就去责骂原主的老师们不得不出面,把原主叫到自己面前。
原主当时心里只想着要保护好担惊受怕的郑亥,面对老师询问另一个传闻对象是谁的时候,原主表现的非常不配合,一口一个关你什么事,一力承担了所有责任与压力,然后第二天在郑亥的撺掇下待在家里,不去学校了。
当时学校里的学生在意识到原主不肯来学校以后,心里其实很后悔。
那年头网络虽然没有后来那么发达,但学生们家里有钱。人手一台手机是标配,期末放假偶尔还会出国旅游,对同性恋这方面的事情最多只是好奇,并没有郑亥想象的那么忌惮排斥。
他们真没想对原主怎么样,甚至还觉得原主这样在学校里性格高冷又说一不二的人,原来是同性恋,有点酷。只是他们没好意思把这种话往外说,怕别人误会自己也是同性恋。
谁知原主竟然只是被当面问了一句,就气到打人,还说不上学就不上学了……他们感觉自己挺像罪魁祸首的,硬生生把同班同学逼得不肯来学校读书了。
只是这种事情,他们没法与原主当面解释。他们没有原主的联系方式,不知道原主住哪儿,和一向酷哥模样的原主更是不熟,挺怕见到原主后,原主又打人的。
而唯一能够经常与原主见面的郑亥,那时正无比高兴原主离开学校。这样就没人去问原主,和他亲吻的人是谁,他可以彻底摆脱嫌疑,不用再整天担惊受怕。
为了加深原主不会回到学校的想法,他在原主面前颠倒黑白,说原主离开以后,班里的人总是公开嘲笑原主、说同性恋有多恶心。让原主彻底讨厌上班上那群人的同时,还坚定了他绝不会在外跟人说郑亥是同性恋的决心。
原主就这样被撺掇着辍学,开始了打工赚钱养男朋友的生活。
郑亥也是在那时候,意识到原主辍学其实对他有非常大的好处。
首先是生活方面,他回到家就有热饭热菜可以吃,不用等原主放学了再去做。
然后就是家里的钱变多了,他可以买的新衣服新鞋子也多了,生活水平比起以前直线升上了一大截。
既然如此,他干什么还要让司祁去学校读书?司祁就应该辍学打工,给他当保姆,为他提供方方面面的帮助。
就这样,高中过去,大学过去,那对有了还不如没有的父母压根帮不到郑亥什么,郑亥靠着“自己的本领”,成为旁人眼中独立自强的高材生,考入了名牌大学,去大城市生活。
一直到郑亥二十五岁的时候,郑亥都一直在依靠原主,从原主那边拿钱。
原主觉得郑亥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手里没存款,日子不好过,从没说过郑亥什么。
结果郑亥竟然故技重施,将哄人的手段用在了他公司老总的女儿身上。
他开始频繁的出轨,借口加班经常不回家,还有意识的跟原主拉开关系,时不时埋怨原主、嫌弃原主,说原主整天忙着工作都不处理家务,回到家就一身酒气,闻起来臭烘烘。
他还老是和原主说,“条件这么差的你,也就只有我能看得上”,想方设法的打击原主自信心,将他贬低到尘埃里。
随着郑亥在公司里抱着老总女儿大腿混得越发如鱼得水,工资一天比一天高,他在原主面前说话也越来越有底气,开始暗示原主,给原主灌输各种各样的理念,说原主没学历没人要,说原主生活粗糙不知道打扮,走出去他都嫌丢人,说原主很多很多……日复一日重复着这样的言语暴力。
他也不管原主学历低是因为谁,也不管原主生活粗糙是因为原主把钱都给了他、根本没办法打扮自己,更不管原主整天满身酒气是因为他要努力赚钱在酒桌上与客户拉关系拉订单,不然好端端的谁会整天强迫自己喝那么多酒。
他就是想要摆脱原主这个已经提供不了什么帮助的人,想要踢开他找一个更好的。
所以在原主越来越自卑,面对他越来越小心翼翼的时候,他因为在家里找不到弄丢了的袜子大发雷霆,借题发挥跟原主提出了分手。
原主当时哭得很惨,一直求着他不要分手,说自己除了他什么都没有了,可他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心里只觉得厌烦。
甩开原主试图伸过来的手,郑亥烦躁的说:“你要是真那么爱我,为了我什么都能做,那你就为了我去死!不要再来烦我!”
可能是这句话起了效果,第二天,原主离开了,再听到有关原主消息的时候,是他收到原主的死讯。
他当时除了惊讶,心里没有一点自责,反而还挺庆幸。
毕竟原主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同性恋,也不会知道他试图骗婚。
原主死的时机真是太好了,死了也为他铲除了隐患,这如何不好?
接下来的五年时间,他一直在讨好那个白富美,每天所有精力都投入在如何让白富美更加喜欢他,愿意跟他结婚上。
至于工作?学习?
这些东西有什么用!
没看那些跟他同届的毕业生,现在还在干着最基础的工作,每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而他却光靠哄女人,就年入百万了吗?
至于后面白富美的父母强行拆散他俩,让白富美和富二代结婚,而他又诱惑白富美出轨怀上他的孩子,害他被白富美丈夫开车撞死……
那都是意外,是他当时没有经验,不小心出了差错。
既然老天爷给了他重生的机会,他当然会比上辈子更加小心,依靠自己重生一回的本事,过得比上辈子还要好!
郑亥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面包,一边美滋滋计划着未来的打算。
而在距离他对面不过七八米的地方,司祁锁好门,坐在家里的餐桌前,从意识空间里取出一堆堆的珍馐美味。
里面有从星际世界带来的营养餐,也有修真世界带来的灵气充沛的药膳。
这具身体十几年来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严重的营养不良。司祁可不想亏待自己,他要把身体好好养一养,才能有长命百岁的本钱。
享用着这个世界绝无仅有的美味,一刻钟后,司祁放下手中的筷子,餍足地靠在他从意识空间里顺手拿出来的沙发上。
安逸!
司祁来到这个世界后,继承了原主的记忆。
因为原主不知道郑亥重生,重生的那条世界线仅仅只存在于郑亥的大脑里,于现实而言是并不存在的,所以原主的记忆很不全面。
司祁为此特意问了下世界意识有关郑亥“上辈子”的事情,发现除了与原主交往、骗婚的事情以外,郑亥“上辈子”做过的事情,这个世界线基本都做了,而且做的更加恶劣。
“上辈子”原主的直接死因是酒精中毒,这辈子的结果同样没能好到哪去,是过劳死。
过劳死很好理解,就是为了赚钱干了太多的活。而酒精中毒追根究底的原因,却是因为“上辈子”的原主得了胃癌晚期。
那时的原主没有学历当敲门砖,也没有人脉为他开后门,能够找到的工作非常限。
销售员是一个门槛低且没有工资上限的工作,原主为了挣钱,每天到处跟其他公司的人拉关系、组酒局,经常在酒桌上不要命的喝酒,就为了单子签好以后可以拿到一笔不错的提成。
他没有定期去医院做体检的习惯,身体不舒服了喝点热水去诊所开点药就不管了,长此以往之下,硬生生在二十出头的年纪熬出了一身的病。
有次他在酒桌上喝酒不小心咳出了血,酒桌上的客户建议他最好去医院看看。
他去了,结果查出自己得了癌症。
本想着隐瞒消息,就这样在最后的时光跟郑亥好好过日子,结果郑亥那段时间总是不停的埋怨他、嫌弃他,甚至跟他说了分手。
原主说他离开郑亥之后什么也没有了,这不是假话。他没有钱,没有家人,没有朋友。
真要说他有什么,那他只有一身的病。
所以在郑亥说你怎么不去死的时候,原主心里只觉得自己确实就快要死了。
听说癌症晚期很痛苦,他不想那么痛苦,也不想死到临头还要一直忍受撕心裂肺的感觉,于是就不停喝酒,不停喝酒,喝到醉醺醺失去知觉,不会再悲伤,喝到他倒在地上彻底失去意识为止。
司祁说郑亥是人渣,这话一点也不冤枉他。
郑亥觉得他重生回来是为了更好的享福,司祁觉得自己会让他明白,他重生回来是为了给他上辈子赎罪。
将餐桌上的碗碟收拾好,司祁来到洗手间的镜子前,借着那发黄的灯光,拿出理发道具给自己修剪发型。
原主之前的发型……那根本就不是发型,纯粹是头发长长了就用发钝的剪子咔嚓咔嚓来上两下了事。
原主能被班上同学觉得酷,那是因为原主冷酷中带着一丝傲然的气质,还有那不错的长相,两者结合将他的气势硬生生撑了起来。
不然随便给现在的司祁拍一张照,那都是妥妥的黑历史。
长短不一的黑发随着专业工具的运作不断落下,很快,一个五官俊美发型利落的少年映入镜面,颜值蹭蹭蹭往上拔高了好几倍。
司祁用水洗了个头,又顺便洗了个澡,浑身香喷喷的穿上柔软舒适的小恐龙睡衣,靠坐在沙发上,给自己修剪指甲、敷面膜美白。
前后不过半小时的功夫,司祁与之前的他看起来有了巨大的变化。
然后就是整理房间、打扫卫生、收拾生活环境……
忙活到了晚上八点,司祁把整个家打扫的焕然一新,靠坐在又宽又大的舒适沙发椅上,翻看今天学校发放下来的课本。
原主不是笨蛋,他虽然从小到大就不好好上学,是个货真价实的学渣,但从他能考入和郑亥相同的学校就能看出,原主其实是个隐形学霸。
为了保护书呆子郑亥在新学校里不会被同学欺负,原主在初中即将毕业的半年时间里,把小学初中的课本重新看了一遍。硬生生靠着自己的本事,半年内飞快提高成绩,中考的时候擦边考入这所学校,以全校倒数的成绩进了这所高中。
在这个高中里,原主当然还是全年级排名末尾的学渣,根本比不上保送入学的郑亥。
但要是论起学习天赋,十个郑亥加起来,也比得上一个原主。
原主只是没人监督,野孩子一个,不知道学习的重要性。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要读书,他也觉得在学校里拳头硬比学习好更重要,心思完全不在读书上。
辍学后的那段时间,原主因为打工赚到钱,每天都能吃饱饭,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做没有错。
读书的事情交给郑亥,赚钱的事情交给他,两个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这样的分配很合理。
直到真正工作一段时间,原主才发现没学历真的不行,他开始后悔年轻时候的天真。
可一开始的时候,他没有家长保护,没有朋友在意,压根没人告诉他,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你应该多一个心眼,你不能那么傻一直为一个人付出。
可谁会告诉他呢。
唯一对他“好”的人,还是既得利益者,根本不可能点醒他这么做不对。
所以原主到死也不知道,自己其实有一个非常聪明、非常擅长读书的脑袋,只是隐约觉得读书似乎没那么难而已。
而别人也不会觉得他一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家伙,能有什么读书的本事。
司祁打开书页,把高中课本当成是睡前读物,一页一页翻看着。
数学物理化学这样的基础知识,司祁一眼扫过就行,根本不用仔细看。
倒是语文、政治、地理这样的内容,每个世界都不相同,司祁需要重头开始学。
他看一页,聪明的脑袋就能帮他把一页的内容记住。他很快在睡着前看完了两本,打着哈欠躺在了柔软舒适的沙发上,陷入梦乡。
至于为什么不去睡床……
第二天清早,睡了一整晚硬木板床的郑亥,浑身不得劲的顶着两个黑眼圈,见到了对面神清气爽的司祁。
他不知道司祁昨天晚上的所作所为,只以为司祁是从小到大睡习惯了那种床板,所以睡眠质量一如既往的好。
而他就不一样了,习惯了睡几万块一张的床垫,突然坐在那硬邦邦仿佛门板一样的床榻上,他差点以为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水泥地上。
裹着那从来都不晒,早就被睡瘪了的棉被,郑亥像是躺睡袋一样翻来覆去了整宿。
重生带来的惊喜,加上周围天差地别的恶劣环境,让他很难进入睡眠。
第二天清早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面对脏兮兮的厕所和用了不知道多久的牙刷,郑亥都要绝望了。
当年他到底是怎么度过的这段日子?为什么他不能直接重生到大学?
用“高中生的心思比大学生单纯,交朋友也会更加真诚”来勉强安慰自己,郑亥看着还在呼呼大睡,完全没打算为他准备早餐的父母房间,到底还是找出了昨天晚上,给他带来非常糟糕印象的面包,作为今天早上的食物。
出门看到等在门口的身影,郑亥动作一顿,眼睛忍不住直愣愣看着对面的司祁。
他是同性恋,喜欢的一直是阳刚开朗的男性。
虽然上辈子骗婚交了个女朋友,但他的癖好一直是那种长相好看,外表丝毫不娇柔的男人,想要被那样的人拥抱占有。
他对司祁的印象,一直是十年后,司祁不修边幅,连面霜都不知道擦,风吹日晒皮肤的差劲样子。
哪里知道少年时期的司祁,只要换上整洁干净的新校服,把头发稍稍打理一下,就会变得这么漂亮。
想起自己昨天对司祁说,要求司祁能够稍微注重点形象的话。当时他只是随便找个由头想要习惯性的骂一下司祁,贬低一下司祁的存在价值,谁知道司祁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第二天就完全变了副样子。
他现在看起来……真的很好看。
可能是气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郑亥说不上来,眼前的司祁让他觉得非常好看,甚至让他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昨天重生后看到司祁,他还挺恶心自己上辈子的初恋,竟然是个“品级”这么低的家伙,一心想要与司祁划清界限,不准备再和司祁有什么越界的牵扯。
现在看来……其实跟司祁玩一玩,打发一下青春期的冲动,也不亏?
想到这里,郑亥对司祁露出一个自以为非常迷人的笑容,过去拉司祁的手:“你在等我啊。”
他俩住对门,从小学起就一起上下学,到了高中一样如此。
司祁皱眉,躲开了牵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你干嘛?”
郑亥:“……”
好吧,在没有确认恋人关系的时候,一个男生突然过去拉另一个男生的手,是很奇怪。
他笑着躲开这个话题:“你早上吃了吗?”
刚吃了顿新鲜又营养的早餐的司祁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
郑亥把手里的面包分了一半给司祁,一幅“你是我好兄弟,我的就是你的”的贴心样子,特别善良的说:“给,你吃吧。”
司祁根本不和他客气,拿过有袋子装着的那一半,说:“我还不饿,到了学校再吃。”
一个还在成长阶段的高中男生,早上就吃这么半个面包,不饿死郑亥才怪,司祁没理由跟他客气。
“行。”郑亥冲司祁笑笑,望着手里卖相极差的粗面包,喉结条件反射的疼了一下。
他张开嘴,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露出受刑般痛苦的表情,无比怀疑这么难吃的东西到底是怎么诞生在这个世界上。
偏偏他还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让司祁看出来,只能吃一口面包喝一口水,那样子非常让人怀疑他到底是在吃饭,还是在吃什么不可名状的马赛克产物。
司祁就当自己什么也没看出来,任由郑亥自我折磨。
反正这样的生活,郑亥还得过上好长一段时间,提前让他适应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