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耳边除了雨声，便是风声。
周围都很安静，莫遥和王小天走了一段距离, 已经远离建筑物，很快就来到种植牧草的地方。
碧青的牧草，上面支撑起低矮的棚布，棚布上积的水洼顺着沿边滑落下来，连成水流, 往低处的坡度流灌入土壤里。
这雨还会继续下，但有了棚布在, 新种植下去的牧草苗们, 就不会因为过度浇灌而被雨水冲走。
莫遥彻底放心下来。
他回过头看向脚步落后他半步的王小天，伸手扯过他的雨衣袖口，拉扯到面前过来, 笑着看着他道：“你不要一直这样害羞, 以后我有空就会过来，我们相处的时间会变得更长, 你要是经常这样子，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了。”
“我……”王小天羞怯地张了张嘴。
“我没有。”他摇了摇头，胸口处的心跳很是不争气地猛烈跳动起来。他也很想和楼副队那样, 嬉笑着和莫种植员聊着天。可他知道, 他什么都不是, 他就是个很普通的普通人。
莫遥想了想：“我们不说这事了，先说要给你加工资的事情吧。”
王小天：？？
“怎么就突然说到加工资的事？”
他什么都没干呀。
莫遥：“我觉得之前给你一天15的贡献值太低了, 虽然是包吃住。”莫遥说完, 都自觉理亏, 他给郑源励和李明石的工资都没那么低, 王小天还是老员工呢，可不就……
“你知道我给他们的薪资是多少吗？”莫遥抬起眼问他。
王小天摇摇头。
他什么都没问他们，他觉得他这工资就很好，他每天住在养殖场里的宿舍楼里。单间房，很宽敞，和之前在后勤部里的群居宿舍不一样，整个房间的空间都是属于他的。
因为有餐补，每个月补贴150，他每个月都能剩下一些，加上工资，他一个月就能攒下500贡献值。光是他攒下来的贡献值，就比他之前在后勤部里还要多出来一些。
王小天腼腼腆腆地看着莫遥，小声地说：“莫种植员，我不需要加工资。”
莫遥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不想加工资的员工不是好员工。”莫遥伸手摁住他的肩膀，正儿八经地严肃看着他，“我已经确定好了，现在你的日薪是一天25，其他的照旧。”
王小天震惊到呆愣在原地，久久才回过神来：“……会不会不好？”
“基地里，对于普通人的日薪，我看过最高的就20贡献值，那还是很危险很脏的活，需要进入到下水道里一整天。”
他什么都没干，就要拿这么多的贡献值，他心里惶恐不安，根本就不敢要。
莫遥蹙起眉：“我是雇佣者，我说了算。”
他做出不耐烦的表情，“你不要再说了，再说我就不雇用你了。”
王小天：“！！”
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回去路上，莫遥和他聊了一会儿。
“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没有。”
“那兴趣爱好呢？”
“我、没有什么兴趣爱好……”
莫遥沉默了片刻：“不可能呀，就算是再无聊的人，也会有喜欢的东西，例如听音乐、看小说或者看剧，这都可以算是喜欢的东西。”
“我小时候住在孤儿院里，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排队荡秋千。”王小天回忆起往事，脸上多出其他的情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想说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那就不要想了。”莫遥说，“你现在就可以培养爱好。”
王小天怔怔地看向他。
莫遥：“你现在有薪资，这笔贡献值可以取出来一部分用来学习新技能上面。我之前在招聘处里，就看到了一些培训班，什么搏击、美食什么的，总会有你喜欢的东西吧。”
他的话，令王小天露出向往神色，要是学会搏击的话，那他以后是不是也有机会进入到猎者队的后勤队伍里了？
想着他以后也可以像莫遥一样，跟着猎者们出勤，去到基地外面，去亲眼地看到在宣传视频里才能看到的密林，还有黑色的恐怖荆棘林……
他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讲了出来。
莫遥看他有这方面的志向，立马鼓舞：“那现在训练还来得及！不瞒你说，我最近找了个陪练，每天都要在训练室里训练两个小时。”
“那……是怎么样的？”王小天眼神明亮地看着他。
“有点累，但每次训练完身体会很亢奋，恨不得跑去和怪物打上一架。”莫遥笑起来。
说到训练的事，莫遥一看时间，今天在养殖场里耽搁的时间不短，他得尽快去猎者楼了。
外面雨还在下着，莫遥叮嘱着王小天他们多注意安全，在他们的瞩目下驾驶着越野车缓缓离开。
“没想到，莫种植员这么好说话。”李明石有点感慨地说道。
郑源励附和：“可不是嘛。要不是小天说他是种植员，我开始还以为和我们一样是养殖场里的员工。”
王小天抿着嘴，踟蹰片刻才小声地开口：“我、我们不要在背后议论莫种植员了。”
李明石和郑源励含笑着看他。
“好好，我们不说，回去干活！！”
……
这日，莫遥的训练手册进行到第二阶段，开始进入到全息模拟阶段。到这部分，需要用到陪练的时间就少了不少。
周青玉只需要负责，在莫遥进入到全息模拟以后，观看他的各种身体运动指数，还有他出招和搏杀时有没有哪些致命弱点。
因此，他也进入到了里面，但是在外围，不需要进入到作战区域里。
周青玉问他：“你想选什么模拟形态？”
莫遥在各项形态里翻了翻，翻到了一个他从没见到过的——海底深渊，需要面对锯齿鲨鱼。
他疑惑地指向这处，问道：“我们基地的猎者，会下海击杀海底怪物？”
“要不然你以为海底生物样本从哪里来？”周青玉睨神看他。
莫羽/熙遥习惯了他这冷漠的口吻，不在意地又问：“是不是需要特定异能者？”
“是。”周青玉蹙着眉，却还是和他解释道，“水系异能、冰系异能都可以进入到海里，如果是S级火系强者，就算是进入到海里也无恙。”
他们周身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可以烧毁任何东西，包括海水。极快被燃烧的海水根本无法近身，不过即使如此，他们在海里待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要不然涌动不尽的海水，迟早会将燃烧的火焰吞噬。
“听起来就很可怕。”莫遥双肩抖了抖，于是指向这“海底深渊”，眼睛簇着水光地喊道，“我想试试这个！”
周青玉：“这不适合你。”
“你没有异能，身体在模拟的生态里无法正常行动。”周青玉漠然地看着他沮丧地撇下来的唇角。
他嘴角一扯，修长手指划过到旁边的密林形态，指尖特意点了两下。
莫遥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看，最后妥协下来地点点头：“那就这个。”
“给你五分钟准备。”周青玉道。
莫遥没有异能，在训练里是被允许使用武器的，周青玉看着莫遥盘腿坐在地上，把他要用上的武器都拿出来。
两把匕首，一把周青玉在投放区二楼交易处看到过，当时售价13万贡献值，他只来得及看上眼，就被人给买走了。另外一把他从未在基地里见过其他人使用，但它锋利无比，莫遥拿着它在和他对打时，他甚至隐隐能感受到不一样的磁场波动。
还有件卫衣，莫遥说是防护服。他本来是不允许莫遥穿进到训练室里的，但后来想想，莫遥不过是普通人，他不应该像对待其他异能者对待他，就允许了。
数据开始扫描——
训练开始。
眼前视野晃地一变，他们来到一处杂草丛生的密林处。
忽然周围怪物的嘶吼声此起彼伏，莫遥眼睛微缩，他不可思议地瞥向场外安静站立着的周青玉。
眼神怔怔了半秒，他没想到周青玉第一场训练就给他安排上了团体。
来不及思考，莫遥躲进到粗壮的树干后面，双手紧紧地攥着匕首，全身的神经线都紧绷起来。
下一秒，他看到三头缓慢爬行着的巨型变异鳄，猩红可怕的竖瞳比巨型番茄还要大。莫遥刚看到它们，它们就发现了莫遥。
忽然，缓慢地速度加快起来，分开地朝着三个方向爬行过来。莫遥吓了一大跳，抓紧匕首就朝着后方飞快地跑。
这变异巨鳄，身长有四米多，嘴张开时，里面的牙齿能一口咬断他脖子。莫遥可不想被这样的怪物给咬断脖子，他得想办法怎么对付这三只怪物。
逃跑时，他还不忘朝着周青玉的方向瞪了一眼。
周青玉微微顿了一下，他没想到莫遥在发现他特意选了团体战时，会是这么反应。他以为，莫遥会破口大骂。
莫遥要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立即骂回去。可他哪里还有空骂人，他还没找到怎么对付变异巨鳄的办法。
等跑出好远，莫遥堪堪停下来，面对逼近的三头巨鳄，既然躲不开，那就迎面而上。大不了，就在训练场里死上几回。
也许……
死着死着，就习惯了呢。
莫遥垂眸掩下眼底的神色，面前的三头怪物若是按照异能者来算，都是B级以上。想要迅速地击杀掉它们绝无可能。
那么他就算失败了，也要击杀掉其中一头，要不然最近半个月的搏击训练，就白费了。
莫遥咬咬牙，他选择了直面的前面的那头。
身形在下一刻冲了出去。
场外，周青玉微蹙起眉梢，这样莫遥就把腰腹和后背都留给了怪物，只要怪物咬中莫遥，莫遥就再也没机会反击了。
这莫遥，训练了这么久，怎么还是如此？一点章法都没有，他都白教了吗。就在周青玉胸口生出浮躁情愫时。
蓦地，直面冲出去的莫遥猛地刹住脚底，以一种侧腰翻转地姿势换了个方向，那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准确无误地刺破变异巨鳄的头部坚硬的鳞片里，成功地刺入到肉躯里面。
被刺中的变异巨鳄痛苦地嘶吼一声，短小的四肢疯狂摆动，想要把莫遥被晃飞出去。
但莫遥抓紧了匕首，做出起跳动作，直接就跳上了巨鳄身上。
他也不怕这巨鳄带着尖锐毛刺的鳞片有毒，手掌一抵，另外一只匕首又刺入到猩红的血色眼瞳里。
下一秒，变异巨鳄狰狞地在地上翻滚，莫遥再也没法在它脊背上里待着了。
他刚想要跳下来，旁边伺机而动的变异巨鳄猛扑过来。
莫遥回眸，就看到一张森然的血泊大口。
比他上半身还要大，这一口咬中了，他恐怕直接就被分尸！
莫遥来不及把插进眼珠子的匕首取出来，他放弃那把匕首，成功地躲开了血泊大口。
可，还有一头呢？
莫遥紧绷着神经，忽然左侧一条巨大尾巴贯穿草木，把他扫飞出去。
剧痛袭来——
[警报！警报！系统检测到宿主身上出现不明疼痛感源，请问宿主是否要开启屏蔽痛感功能？]
莫遥咬着牙快速地从地上爬起来，他直接无视了这条对话框，面向再次扑咬过来的锯齿，他眼底眸光冷厉，用周青玉教会他的侧肘搏击，挡住了变异巨鳄的牙齿。
能抵挡B级+以上的保护服在，锯齿无法咬破进去，但莫遥还是感受到了一阵无法忍受地疼痛。
他额头冷汗涔涔，啪嗒地掉落在土壤上面。
莫遥紧咬牙关，抽出手臂，反手就刺入到变异巨鳄的竖瞳里。
场面一度心惊胆战，莫遥这一击并没有成功杀死它，而这个时候，还有一头毫发无损的变异巨鳄扑咬过来，成功地咬中了莫遥的腿部。
它巨大的头颅一甩，把莫遥摔飞出去几米远。莫遥的腰部撞击到树干上，树干“咔擦”一声裂开，树轰然倒下。
莫遥双手都是空的。两把匕首都在怪物的眼睛里。他要赤手空拳地对上这头逼近到面前的怪物。
他一摇一晃地站起来，手扶着裂开的树干，咧开嘴笑了起来。虽然他失败了，但他要把这头怪物拖下水。
想着，他眼睛微眯，察觉到了危机感，下一秒他整个人急速后撤，脚下的加速靴起效，他起身纵然一跃，落地翻滚几圈地来到第一头被击杀的变异巨鳄面前，猛地把匕首抽出来……
莫遥回过身，在巨鳄的嘴巴扑面而来时，微微倾身向前，把匕首送入到喉咙上颚，用力拽动。
在惯飞出去前，成功地抽出匕首。
“嘭！”
“嘭嘭！！”
连续两声震动声响，莫遥痛苦地捂住胸口闷哼出声，要不是现在是全息模拟，他身上肯定多处血淋淋的伤口。
可现在他只感受到了痛，无比的痛，身上衣服除了乱糟糟的，其他都没有。
莫遥面前视线黯淡下来，他的身体机能数据在极快地下降着。
但被他刺穿一只眼睛的变异巨鳄还没倒下，它边嘶吼边朝着莫遥爬行过来，那只还在的瞳孔，倒映着莫遥消瘦的身躯，恨不得把莫遥撕咬粉碎。
莫遥攥紧手中的匕首，有看不见的液体滑落到他的眼睛里，他眼前视野变得模糊不清。大量机能下降，让他身形晃动起来。
莫遥试图站起身，却踉跄地往后一倒。
训练室的昏沉蓝光，似乎更加黯淡了，有风轻拂衣摆，窸窸窣窣的，被刮动的树叶，飒飒掉落。
似乎在告诉着他，这场训练将要结束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撑住手掌，做出防备动作。
这时，近身的变异巨鳄发动攻击了，它直接朝着莫遥的脖子啃咬下来。
莫遥下意识地闭上眼睛，等待着死亡来临。
忽然，有个突兀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里，冷气迸发，面前的变异巨鳄轰然倒下。
地面发出震动，莫遥睁开眼睛一看，周青玉的后背出现在视野里。
紧接着，他们同时都听到“叮咚”的机械提示音。
面前的密林消失，两人回到现实中来。
莫遥身上的痛感也消失了，他双腿轻软地站起来，身形晃了一下，被周青玉抓住手臂稳住。
“谢谢。”莫遥推开他的手掌。
他走到不远处，把掉落在地上的匕首捡起来，在腰带处掏出匕首轻轻擦拭起来。
周青玉抿住唇角，他默默地看向微垂脑袋的少年，心中情绪微恙，走到莫遥的面前，问道：“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莫遥抬起清透明亮的杏眼看向他，反问道。
周青玉被他反问得一时失语。
他性格孤冷，傲气，但周青玉说到底只是个十八岁刚成年，哪怕表现得再冷淡，相处久了，莫遥就会发现，其实周青玉还是很好说话的。
教他时态度很认真，有时候他走神，也没罚过他。就算他啰里啰嗦地总喜欢问关于学识区的事，他也会不耐烦地告诉他。
好吧，莫遥心里自嘲地想，就算周青玉不想和他交朋友，他也没关系。
莫遥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想考验我。”
周青玉讶然地抬眼看过来，他没想到莫遥竟然知道？
“你如果不是在考验我，就不会在最后关头出手把我救下来，让我不用感受到死亡的味道。”莫遥捏捏手指头，“死亡真的不好受。”
他死过几次，在面对扑面而来的怪物时，那种无力感，那种绝望的情绪爬上四肢，把他整个人禁锢在原地，非常不好受。
于是，莫遥说：“不过你没告诉我，我还是很不开心的。”
两人一时没再说话。
过去几分钟，训练数据出来了，周青玉的肩膀动了一下，他看着莫遥欢欢快快地跑到屏幕前，把新鲜出炉的数据点开观看。
他走过来时，莫遥已经看到了后面：“啊，这数据怎么那么低啊！”
“不低了。”周青玉微侧过身，看着面部动作丰富的莫遥，他低着嗓音道，“对不起，我应该先告诉你。”
“嗯？”莫遥困惑地回过头看他。
他是不是听错了？周青玉在向他道歉？莫遥的耳朵没听错，周青玉确实道歉了。
他见莫遥神色不解地看他。
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过的话，“我想测试你在特殊情况下的反应能力，你的表现让我很震惊，你确实不同于其他普通人，你该是一名异能者才对。”
他不是没见过厉害的普通人，靠着搏击技术，击杀死相当于A级异能者的怪物，但那都是经验老到，从一场场生死搏杀中踏过来的狠人。哪怕没有异能，他们手中还有硫光枪，硫光弹，这都是击杀死怪物的关键所在。
而莫遥，就用了两把匕首，就把两只B级怪物给击杀了。
莫遥被他说得，脸愧赧地红起来。
要是周青玉知道他这匕首，其中一把堪比B级锐化异能者幻化出来的利刃，还有这防护服也和基地的防护服不同，还有这加速靴，整整加速了25%的话，还会说出这么夸奖他的话吗？
莫遥觉得，肯定不可能。
那他会告诉周青玉这些秘密吗？
于是，他乖乖地接受了周青玉的夸奖。
莫遥的训练手册上，第一次训练项目，划上了“合格”二字。今日剩下来的时间里，莫遥还进入到两场单打独斗的训练场里。
这两场训练应对得还算轻松，没有辱没了这段时间的刻苦学习。
结束今天的功课。
两人走出训练室，面前的电梯门合上，电梯开始向下降落。
周青玉睨向莫遥，主动开口道：“剩下的时间，要去哪里？”
“哈？”
莫遥微抬起头看他，两秒钟后反应过来：“我应该是回家。”
等他们走出猎者大楼，外面天穹云层浓重，黯淡无光，但雨终于停歇了。
莫遥查看通讯机，不久前发布了新播报，提示基民暴雨预警解除，可正常出行。
“我要去学识区。”周青玉忽然开口。
莫遥：“？？？”
周青玉道：“你不是说想去看吗，一起？”
莫遥喜笑颜开：“好呀。”
因为不认识路，莫遥上的是周青玉的车，周青玉的越野车是白色的，和他的人一样的冷。
车辆平稳地驶入到沥青路，开到一段时间后，往莫遥没去过的方向飞驰而去。
看着飞快倒带的景物，莫遥可怜兮兮地想，连个十八岁的孩子，开车技术都要比他好。
半个小时后。
面前豁然开朗的视野逐渐缩窄，他们穿过了辽阔的无人区，进入到了二区。
二区是一整排同色系楼房，坐落在宽大沥青路的两边，每栋楼高达五层，长长的走廊让莫遥回忆起了之前在三区居住的那段时间。
他们在二区检测出口停下来，经过检测后，成功被放行离开。
周青玉是个不喜欢说话的人。
这一路莫遥憋了许久，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地开口问道：“我们为什么要经过二区？”
“学识区在二区后面。”周青玉回答他，眼睛都没离开过前方视野。
驶出二区住处，他们驾驶的车辆需要经过二区的投放点，投放区大楼高耸，雄伟的建筑物远超其他横卧的建筑物，在周围视野中极其显眼。
它和三区的投放区相差不大，莫遥眼睛往外看着，外面进入到大楼的街道处人流涌动，看着很是热闹。
忽然，莫遥想起来他到现在都没问周青玉住在几区。
他问完，周青玉口吻冷淡回答：“二区。”
“那我们刚刚经过你家耶。”莫遥眼睛亮亮地看向他，“你现在和家人住在一起吗？”
“要是住在二区，去猎者楼会不会很远？我知道猎者楼附近就有家属楼，好像不少异能者都住在那边。”
周青玉拧眉，没有立即回答。
他眉心跳了跳，缓缓道：“家属楼不是随便都可以住的，还有我不是小孩子，已经不合家人住一起了。”
莫遥咬咬唇，反驳道：“可刘哥和刘飞他们依旧和刘叔住在一起的，并不是成年了就必须搬出来。”
“……”周青玉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他平复着呼吸，“不是每个人都和刘负责人一样。”
莫遥缩了缩肩膀，把目光放回到车窗外。
从投放区驶过后，他们就又进入到一片辽阔的平坦荒野。
没多久，莫遥终于再次看到建筑物，他眼睛震惊地睁大起来，入目的建筑物洁白无瑕，和研究所的宏伟不同，它看起来神圣优雅，圆润的建筑物顶部，似乎能包容一切。
那便是学识区二部主楼，它高达十五层，前十四层是四方柱体，最后一层是个圆形，是基地里目前最高的建筑物。与水天一线的黯淡天际相比，它的存在就宛若伟大降临，屹立不倒。
“它看起来好漂亮！”
莫遥趴在车窗前，囔囔地喊道。
周青玉寡冷的俊脸，勾起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还没抵达眼底，就消散淡去。
十几分钟后，越野车在高大的登记处停下来。
莫遥好奇地张望着，这登记处比他看过的任何登记处都要大，站着四名肩挎长枪的士兵，其中两名士兵出列，走到他们的面前。
“请下车。”
莫遥怔愣了一下，一头雾水地看向周青玉，小小声地说：“我们要下去吗？”
除了基地大门检测口，他还没遇到过其他需要下车检测的。
周青玉解下安全带，冷眼瞥他一眼，示意他赶紧下来。莫遥瞬间了然，他推开车门，还没站定住，面前就多出来一只手臂。
手臂把他拦截在了越野车的车头前，士兵再用一双黑色的眼睛审视着他。
莫遥眨眨眼，乖巧地停下脚步。
士兵：“请出示身份卡。”
莫遥递过去，他眼睛余光瞥向周青玉的方向，接待周青玉的士兵态度比他面前这位的要好一些，显然认识他，除了那句出示身份卡的话外，还多聊了两句其他的。
莫遥懒懒的看着面前的场景，漂亮的琥珀色眼珠子转了转。
“请收好。”士兵很快把身份卡递了回来，“请到这边。”他抬起手臂做出个手势。
莫遥顺着手势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个检测门。
学识区检测得比其他地方要严格许多，莫遥身上携带的匕首发出了“嘀嘀嘀”的警报声。
于是，士兵上前一步，让他把腰侧的匕首拿出来。
这次，莫遥犹豫了，他求助地看向周青玉那边，发现周青玉根本就不需要交什么武器，他腰侧的硫光枪安静地待在他的枪套里。
“一定要交吗？”莫遥舌尖抵住后槽牙，情绪有点糟糕地问。
他们坐了一路的车，整整两个多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周青玉都没告诉过他要上缴什么武器。早知道如此，他就把匕首放进到隐藏空间里了。
“你非学识区里的学生，不可携带任何武器。”士兵面色肃穆，手已经放在了枪把手上。
莫遥虎躯一震：“……”
周青玉那边已经检查完，他人施施然地朝着莫遥这边走过来了。莫遥想了想，垮着肩把腰侧的匕首抽出来，在交到士兵手上前，他手指一卷又缩了回来。
士兵眉心跳了跳：“？”
莫遥低声地问：“我出来时，会还给我吗？”
“……”士兵嗯了声，伸过来手把匕首给痛快拿走了，拿走后，给贴上了个贴纸。贴纸撕下来一半，递回来给他。
“出来时，根据贴纸交回武器。”
“哦。”莫遥捏着贴纸，妥帖地放到腰带的夹层里，拍拍腰侧，从检测门里走出来。
跟着周青玉过来的士兵笑了一下，问他道：“你没来过？”
“这是第一次。”莫遥说完就闭上嘴，小步地来到周青玉旁边，他对着周青玉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你都不告诉我还要交武器。”
那匕首是江队送他的！他要是把匕首丢了，别说江一皙会不会生气了，他就光想想就先难过起来了。
他嘀咕地说：“丢了怎么办啊。”
周青玉耳力好，莫遥这话说得很小声，但一清二楚地进入到了耳朵里。他冷冷地瞥他眼，道：“不会丢。”
他指向头顶，莫遥看过去，那里有个监测器，清晰地录入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两人重新回到车里。
进入到里面，是宽敞的道路，他们的车辆没行驶多远，就在一处泊车区停下来。
周青玉刷了身份卡后，带着莫遥往一个僻静地方向走过去。
这里的建筑物都很优雅，和基地里其他的建筑物格格不入，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风格。但又格外地适合学识区这样的环境。
他们在路上碰到了几名十来岁年纪的少年少女，他们穿着白色带红色条纹的制服校服，男孩子剪着寸头，女孩子扎着头发，看着干净利落。
很快，他们就来到一栋高大的米黄色墙面的建筑物面前，玻璃的大门旁立着个牌匾，上面写着——“学识区图书馆”
莫遥咦了声，扭头看周青玉：“你是要来图书馆？”
“嗯。”周青玉应了声，“要来查阅资料。”
莫遥好奇极了：“是什么样的资料还需要来到这么远的图书馆查看？”
“《冰系异能全册》，只有图书馆有。”周青玉简短地说完，就再没开口。
莫遥跟着他进入到里面，在登记处刷了身份卡后，提示他非本区学生，不可借阅等九个字。
莫遥瞬间就emo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周青玉头也不回地进入到里面。
几秒后，周青玉返回，拧着眉峰，不悦道：“怎么不跟上来？”
莫遥指向旁边的提示牌，上面写着“非本区学生，不可入内，不可借阅，如有需要，需有一名二区学生作为推荐人才可入内。”
莫遥撇撇嘴：“你都没给我当推荐人。”
周青玉嘴角抽动，他独来独往习惯了，刚刚差点就忘记了莫遥从未来过学识区，又怎么可能曾是学识区的学生。
“抱歉。”他低下眉，走到登记处，把莫遥的处境解决了。
回来时，他手中多出一样东西，那是个带有绳子的学号证，莫遥把它戴到脖子上。
学识区图书馆有三层高，周青玉要去的是第三层，那里莫遥没法进去。
周青玉停在二层楼梯口看着他，说道：“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一楼登记处会合。”
……
图书馆的每一层都很大，眼望过去都是一排排比他人都要高的书架，书架上全塞满厚薄不一的书籍。
氛围安静，每个人手中捧着书籍旁若无人地翻阅着，莫遥站在原地看了几秒，目光锁定在其中一区。
那里挂着——“杂书”两个字。
上面大部分都是些奇奇怪怪的书籍，莫遥没看多久，就看到了不少名字叫做《成为人类的第一百八十八天》、《我和地球有个约定》、《世界的尽头是什么》、《成为了怪物之后》……
等他看到一本叫做《穿越成厨神后我火了》，莫遥脚步停顿下来，他抬手把书籍从书柜上拿下来，翻开第一页。
“天地昏暗、日月无光，在一个寂静无人的深夜里，我穿过密林，来到了不远处的高耸的围墙面前，我睁眼欲裂，全身都亢奋了起来，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了人类基地……”
莫遥“啪”地一下合上书本，敢情这还是笨第一人称小说啊。
他深深吸气地把第一页过来，发现左边的页面下方，还有批注，上面写着纯属虚构，请勿抄袭，违者必究。
莫遥嘴角微勾，把它塞回到了书柜里，这个杂书和他想象的杂书不同，里面几乎全是杜撰的各类小说。莫遥眼睛掠过，就发现这涉及到的类型简直无所不能无所不有。
完全不输于上辈子看过的各类小说。看来在末世里，人们也会找寻一些打发时间的东西。
不过，留在“杂书”这边的学生很少，只有寥寥几名，偶尔还会交头接耳地说几句。
莫遥走出来，看到杂书区的旁边，写着——“生物”
这次他抱着期待的神色走过去。
果然，他在里面看到了不少关于养殖方面的书籍，莫遥找到了本《养殖入门知识全科》，足有十多公分厚。
莫遥抽出来时，沉甸甸地压手指。他翻开细细看了看栏目，发现里面的涉及到的禽畜解说非常详细。
连如今已经无法培育的大头鹅，在里面都有讲解。
莫遥微微心动，这书非常适合现在的王小天他们，要是他能把这书借出去该多好。
莫遥捧着书来到二楼工作台，询问里面坐着的职员。
“请问，我能外借吗？”
职员抬起头看他一眼，莫遥长得比实际年纪要小，他把莫遥当成了学生，便道：“把学生证给我下。”
“我没有。”莫遥眼底沉了沉。
职员脸色微滞，复又打量了一下莫遥，他看到莫遥胸口处戴着的学号卡，知道了莫遥是推荐人带进来的。
他漫不经心道：“只有学生才可外借，或者S级异能者。”
他没在莫遥身上感知到任何的异能波动，这不过是个借着外力进来的普通人而已。他面色带上了讥讽，“让开点，别影响到后面借书的学生。”
莫遥抿直嘴角，默默地移开脚步，走到旁边的位置上。
他看着一名名学生抱着书籍登记好信息离开，初来图书馆的热衷情绪被一点点地浇灭。
莫遥觉得，他和学识区的氛围格格不入。
忽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小莫？”是道温柔好听的女性声音。
莫遥怔怔地抬眼看过去，就看到了面带笑意朝着他走过来的方娅。
方娅一身文雅的职业装，平时披着的柔软长发束成漂亮的丸子头，她手中还捧着一沓厚厚的资料，看到莫遥时的惊讶一扫而过。
方娅停到他的面前：“小莫，你一个人来的？”
她看看周围，除了莫遥，周围没有其他人。
莫遥摇摇头，喊道：“方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呀？”
“我啊？我是这里一区的老师。”她莞尔笑着，“刚才在三层查了一些资料回来，本想在二层给廿廿借几本童话书，就看到了你。”
她说完，就看到了莫遥怀里捧着的厚重书籍，讶然道，“这是养殖方面的书籍，小莫你对养殖方面也感兴趣？”
莫遥如实道：“我想借给朋友，但我不是学生没办法外借。”
方娅微微眯起眼，笑着说：“我可以帮你借出去。不过你得要在规定时间还回来。”
莫遥眼睛猛地亮起，他没扭捏地说道：“谢谢你，方姐姐。”
方娅摇头：“不用说谢，你帮了廿廿那么大的忙，我还没感谢你呢。”
她带着莫遥回到工作台，里面坐着的职员早就注意到了莫遥和方娅，他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带着这少年进来的人是方娅老师？
果然，方娅看着他，柔声地说道：“我需要外借这本书籍。”
说完，就示意莫遥把书籍拿给他。
这次，莫遥借书得很顺利，外借时间最长有一个月，莫遥看着借条，问他到时候还书的时候该怎么联系方娅。
方娅报了自己的通讯号给莫遥，笑着说：“你到时候把书交给我就成。”
“你要和我一起去接廿廿吗？”方娅说，“廿廿要下课了，她要是知道能看到你肯定很开心。”
莫遥沉默了一会：“廿廿最近怎么样？”
“还是不听话，淘气得很。”方娅说。她眼神柔和，声音如玉春风，是压抑不住的宠溺。
莫遥笑出梨涡，他很想答应，可他跟周青玉约好了在登记处会合了。
莫遥说：“抱歉方姐姐，我约人了。”
他补充，“下次好不好？我这次很多地方都还没去过。”
方娅温和地看着他，她很喜欢这个少年：“没事哈，我经常有空的，你要是哪天想过来了，通讯喊我一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