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不管钱家老两口在家如何争吵,苏禾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想法往前走。水缸的水多一口都没有,你们爱吃什么口味我偏做的跟你们相反。咬不动窝头,我能做的一次比一次更像石头。

再一次将窝头泡进稀饭里,老两口对视一眼灰溜溜的谁都没说话。苏禾这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实在厉害,打的他们无力招架。

晚上借着月色,苏禾出去到那个破窑洞收拾。今天她带了镰刀,将那些大的薅不动的草全割了。门口这地方能种菜,弄好了的话够她一年吃。

那边孟宏志在窑洞里洗澡,出来倒水时看到了蹲在地上的身影。他也曾想过将门口收拾好种菜,但他是下放的,这么做恐怕授人以柄,所以就没弄。

时间还早,他收拾好后出来一起薅草。他没镰刀,只能用手干这活儿。苏禾低头只顾忙活自己的,等都割完了才发现他。

月色下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孟宏志先开口解释:“我没跟你争的意思。”

“谢谢。”

简单对话,苏禾返回钱家。钱宝贵依旧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这段日子在忙什么,住在哪儿。这个月工资没给她,这架势绝对是不过的,她没判断错。

回屋洗了脚躺炕上睡觉,翌日她跟队长要求去挑东西。这活儿一天十分票,比她割黍子多挣两分。

翌日吃完饭将锅碗用水泡着,她出去找大队的木匠。木匠家是祖传的手艺,父子二人全都会。

进去后跟人说明来意,对方点头跟她说具体情况。“你出料的话我们只收手工费。你要是不出料,那就是全算成钱,我们去找木料。”

“我出料。”

“行。你什么时候弄到料了直接给我拉来。窑洞的门窗都一个尺寸,我按照大众的给你做。”

“行。”

跟对方说定,她出去去了支书家。钱宝贵之前抽的烟她还留着两盒,今天过来给支书带了一盒。

进门就先塞给对方,支书默默笑笑揣进了兜里。“有啥事你直说。”

“我想住村东那个破窑洞,你看能行吗?”

破窑洞是之前一个老光棍的,老光棍早就死的没了影儿。如今这东西算是公家的,归大队管。别看荒废着没人说啥,但她要是没得到大队同意就去占,那免不了有麻烦。

“你这日子过的好好的,怎么想起那破地方了?那窑洞半拉都坍塌的不成样子,想住可得费工夫收拾。”

“我知道。我就是想跟您打个招呼,我收拾好了就归我行不?”

塌着也是废弃的不能用,她这要求按说没什么过分的。可是,支书还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解释。

“按说那地方没什么价值,不收拾的话连仓库都没法做。可是、要是作为住房来用的话,那还是给大队交适当的费用更好。”

社员盖房想批宅基地的话也得出钱,这个道理苏禾明白。当即点头问:“您看多少合适?”

“嗐、就一口窑洞,地方不大也不值什么。你出上两块钱就行。”

“好的,谢谢大伯。”

“没事,都一个大队的,这点儿事儿不算啥。”说着老汉还是多嘴劝她:“一家人有矛盾可以解决,实在不行大队干部上门帮你们调解。孩子,年纪轻轻的别太倔。”

“我知道。谢谢。”

嘴上说着知道,却是从兜里掏出两块钱来。今儿说好了,咱们一手钱一手字据,你可别反悔。

支书摇摇头也不再多言,收了钱给她打了书面文件。到大队党支部盖了公章,这文件拥有了法律效益。

“屋子门窗得换,您看是不是可以到山上自己伐木?”

“只砍够用的,多余的不行。如果私自砍了树去卖,那可是要坐牢的。”

“这我知道。”

“知道就行。那你自己去砍吧,别浪费。”

“好,谢谢大伯。”

办好了这个也到了上工时间,她将东西装好赶快去上工。窑洞不急着修整,她没跟钱家弄利索,如果她如今就修正了窑洞,以后钱宝贵跟她分可就麻烦了。跟窑洞那么大件儿相比,还是存款单和现金更好藏。

黍子收完开始割谷子,秋收时节农民是非常忙的。正是需要体力的时候,大家这个时期都会尽可能的不亏待嘴。就算没肉不舍得吃鸡蛋,但干粮中午是必备。

苏禾中午贴了饼子,照样硬的能砸死人。钱家老两口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快坚持不下去了。

苏禾吃完饭回娘家借斧头,伐木的话缺少工具也不成。如今的人家能有个斧头都是好的,锯子除了木工,普通人家可没有。

“要斧头干啥用?”她娘开口问。

“有用就是了,你问那么多干嘛?”

“你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给你。”

“哎呀,娘、”

“娘什么娘。”老太太瞪她一眼,“把你娘当外人?”

“不是。”

她家和钱家一个大队的,什么动静都逃不过她娘的耳朵。反正老太太也能猜到,她当即在炕上坐下。

“我去砍两棵树做门窗。”

“村东那口破窑?”

不用细说,她娘已经猜到。她默默点头,老太太暗暗叹气。“真到了那一步,你又不是没娘家,你回来尽管住。”

跟你们住一个炕上啊,我才不。苏禾不吭声,就那么默默的。不用说她娘也知道她的想法,默默叹口气。

她爹将烟锅磕干净,不用她娘说已经做好了准备。从炕上下地,苏禾赶快将鞋子给老父亲拿过来。

“叫上俩小子,他们年轻干活利索。”

“知道。”

她赶的很巧,哥哥弟弟都在家,父子仨加她四个人一起上山。手电的照耀下,四人合伙用斧头砍树。

太大的伐起来困难,他们挑那种半大不大的来弄。有三个男人帮忙,她这事儿做的不算太难。要真她单独来伐木,在这连普通锯子都没有的时候,她可弄不了这么大的树。

树木砍倒,再砍去上头的枝丫。父子三人将收拾好的木材送去木匠家,然后第二天又帮她砍了一棵,用来做案板柜子。结婚时陪嫁了箱柜用来放衣物被褥,锅碗也有,唯独缺少案板这个大物件。

她爹抽着烟说:“要说案板最好用核桃木,核桃木硬,做案板最好用。”

她大哥接话:“大队的核桃树也不许砍。”

老汉吧嗒一口说:“知道。这都多少年没人弄了,谁家要是有块儿核桃木的案板,那可是稀罕物件。”

她弟弟二十了,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可他不爱说话,家里条件也一般,到现在相亲两次了都没成。听着大哥和父亲在讲话,他在一旁挥舞着斧头干活。

“爹、等过年结算,多给我六尺布票行不?”老大开口问。

“你弟眼看到结婚的年纪,这些东西都是紧手货,哪有多余的给你。”

“哎呀,小五这不是还没结婚呢嘛。”

“定下就快了,这些都得早些预备着。”

“那爹、咱们什么时候分家?”

老汉抬手用烟袋敲他,老大有预料的往一旁一躲,烟袋落了空。只听老汉笑骂。

“等你弟弟成家了就分。臭小子、你这话要是搁你爷爷那会儿,你爷爷能踹死你。”

老大嘻嘻一笑,就是知道您老是这样的我才敢说。“我知道爹最好了。”

“一点儿不像长兄的样子,你弟弟都比你稳重。”

“嗐,这天生的性子,我也没办法。”

爷仨砍了树再次送去木匠家里,拜托人帮忙做成案板。苏禾给人留了十块钱定金,等这些东西都做好后再付剩余的。

出来后回家,老汉望着闺女满目担忧。“孩子、遇到为难事儿了就回家,别老自己一个人硬撑。虽说是出嫁了,可你啥时候都是我闺女。”

大哥也附和:“爹说的对,别忘了你有娘家。还有我跟小五给你做主。”

弟弟不爱说话,但此时也跟着点头。“姐、”

虽然知道很多时候她都得靠自己,家里条件有限。但父亲他们的话还是让她觉得暖烘烘的,眼睛里有了水意。

她抬起头瞪大眼不让那水意凝聚,尽量保持声音镇定。“我知道。你们放心吧,我不傻。”

大哥和父亲回家,她由弟弟送着回钱家。她在前弟弟在后,寂静的乡村街道,只有姐弟俩走路的声音。弟弟不爱说话,但默默的也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

到钱家大门口,她转身让弟弟回去。一米七五的弟弟对着她特别乖,默默点点头转身走。他这性子据说随了去世的奶奶,惜字如金但干活踏实稳重。让他主动做什么可能不太行,但你需要帮助只需开口他肯定不推脱。

苏禾转身进屋,院子里公婆房间已经熄灯,看来是睡下了。暗夜里寂静无声,她也赶快回屋睡觉。

翌日早起下工后,钱老婆子拖着疲惫的身子说自己做饭。“你去挑水劈柴,一会儿帮我生火。”

干的活儿换一下,老两口解决吃饭不合口味的困境。苏禾默默点头,挑起水桶去挑水。这情况她早已料到,如今家里生火有变化的,那就是钱宝贵挣的工资不上交了,人也不见。

狗男人自己在外逍遥,拖着她在家替他孝敬父母。当她是什么,封建时期的媳妇啊。青春全虚耗在狗男人身上,等人老珠黄了再一脚踹掉?你想当陈世美,姑奶奶可不是秦香莲。

早起就这么过去了,等中午下工她换了衣裳去了他单位。别说,她这运气真好,一逮一个准。

他们单位人正吃饭,食堂里她一进去就看到他端着饭缸子刚人闲聊,不知道说到什么了,乐的哈哈大笑。

“钱宝贵、”

她一声喊,大家全回头。单位的人都认识她,此时看到她一个神情有些古怪。她也不在意,径直冲钱宝贵走去。

“一个月不见你人影,你这在外头过的挺逍遥啊。这季度票证都发了吧,给我吧。还有你上个月工资也一起给我。”

钱宝贵从凳子上站起来,没想到她居然找上门来了。“你疯了吧你,一开口就跟我要钱。”

“我是你老婆,跟你要钱不是太正常的事儿。秋收家里忙的累死,你在外头逍遥自在。咋地,发了季度的票证也不给我,你在外头有人了?”

“谁在外头有人了?”男人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咋了毛,这个时期这种事儿可是作风问题,很严重。

“没人就好。把钱票给我吧。”

“没了。”

“咋就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

苏禾抬手指着他:“钱宝贵,你今儿给我说清楚。工资福利全都不往回拿,人也一个月没见影儿。你还说你不是在外有人了,没人这些东西你都给谁了?”

“给我娘了。”

早有预谋啊这是,苏禾来前也猜到了这种情况。此时当着他单位所有人的面开始条理清晰的说话。

“你娘在家磋磨我,不是说饭稀了就是咸了。我一天天上工挣工分,回家洗衣做饭挑水一样不落。你倒好,挣的钱票居然全给了你娘。敢问钱宝贵同志,你把钱票都给你娘,你娶媳妇是干嘛呢?给你家当老妈子?”

“你别胡说啊。”苏禾这话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旧社会才欺负人让人当老妈子呢,你难道是旧社会的地主?这时期要是被做实了,他轻则丢饭碗,重则被批评。

“那你说,你当着你们单位同事的面说,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钱宝贵被她逼急眼了,背后同事的一双双眼睛好像探照灯,让他背后发烫,后背都见了汗。

“我要离婚。对,我要离婚。我不跟你这么凶的女人过了。”

苏禾不是那种特别有耐心的人,自己大好年华跟他拖着虚耗,她觉得亏。钱宝贵想逼她先妥协先提离婚,到时候他好以受害者的身份提出要求她退彩礼。她就走他的路,他这人最好面子,当他单位同事的面来闹,果然他沉不住气了。

“离就离,谁怕你。钱宝贵,告诉你,想欺负我没门。”她说着就往他们单位办公室走:“走,找领导,现在就开介绍信。”

她前脚走,钱宝贵后脚跟着。他此时脑子发晕,苏禾的忽然出现打乱了他的节奏,一时间被她牵着鼻子走。

办公室里领导也在吃饭,看他俩进来抬头有些懵。苏禾转头看钱宝贵,钱宝贵赶鸭子上架,不说也得说。这是他的单位,要开的介绍信是属于他的那份。

“我们要离婚,请领导帮忙开介绍信。”

“胡闹。”书记开口斥道:“婚姻是儿戏吗?你们结婚不到一年,钱宝贵你什么情况?”

先训自己的一方,领导和这时期的所有人一样,开口就说钱宝贵。钱宝贵被领导训的灰头土脸,他的节奏完全被打乱,如今被苏禾牵着鼻子走。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们没点收藏的一定点个收藏啊,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