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在炕上睡不着,苏禾翻来覆去的在炕上烙饼。一会儿气的捶炕,一会儿冷静着思谋钱宝贵如此到底意欲何为,自己该如今应对。
凡是让她开心的都不做,做事故意朝着她会生气的方向走。这狗男人是不想过了,外头有人了?
这才多久,结婚刚半年新鲜劲就过了?俩人孩子都没一个,怎么忽然间就冷了呢。
满腹疑问,一晚都没睡好。翌日顶着俩黑眼圈上工,闺蜜开玩笑指着她说:“瞧瞧,没男人在身边,黑眼圈都出来了。”
“嗐、”她冷哼一声,实在不知该怎么说。之前钱宝贵对她多殷勤,那可是多少女人羡慕的对象。如今这样,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你说、一个人忽然转了性是什么缘故?”
“谁啊?”
“就说、打个比方,一个人忽然间态度转变,到底是因为什么?”
“要死了。”
“什么?”
苏禾震惊的瞪大了眼,一旁她闺蜜小灵哈哈大笑。“姐妹,你这说的到底是谁啊?看把你吓的,我就是这么一说。老人都说谁要是忽然转了性,那肯定是快死了。人之将死,好多想法都转了。”
她这么一解释,苏禾哭笑不得的叹口气。她也听过这种说法,都是老人根据经验口口相传的。可钱宝贵好好的又不是有了甲子的老人,所以这不可能。
闲聊几句俩人挥舞锄头干活,晚上回家做的粗粮糊涂粥。她没放盐,凉拌了一盘马齿苋下饭。
“这糊涂里怎么不放盐?你这人会不会做饭,我跟你说多少回了,家里喝糊涂都是放盐的,你听不懂是不是?”
“你嫌我做的不合胃口你自己做。”
不是跟我对着干嘛,我要分家你偏不分,那我也跟你对着干,你想喝咸的我偏不放盐。不喜欢你跟我分开过。
“哎呀,儿媳妇反了天了啊。”
又嚎上了,苏禾坐着吃饭理都不理她。爱嚎你天天嚎,看咱们谁杠得过谁。结婚时的彩礼在她手里,对儿媳又不敢动手,老婆子除了干嚎也没别的手段了。
“行了,起来吃饭。”
刚嚎没几声公公进来制止了,女人坐在地上伸手揉着被男人踹的地方,仰着头的脸上又委屈又憋屈。
“儿媳妇欺负到婆婆身上了,你不管她你就会打我?打吧,打吧,你今儿打死我吧。”
女人也恼了,就那么坐在地上抬手搂着男人的腿。这一招女人们打架经常用,困住男人双腿让他动惮不得,弯腰用手打都使不上力。
“你给我放开。”男人果然被困的没法动作,急的弯腰去掰她的手。可女人抓的死紧,腿都给他抓疼了。估计得有淤青。
“好好的日子你不好好过,你一天天的生什么事儿?”
“我生事儿,怎么是我生事儿?以前你娘欺负我你说我得忍着,我是小辈。咋得,如今我还是小辈?”
一番话将男人说的语塞住,不知该如何应答。她如今的确不是小辈,可家里这么闹多让人笑话。儿媳妇下工回来做好了饭,你安生吃都不行吗?
“家和万事兴,你天天这么闹让人怎么看我?”
“我怎么闹了?儿媳妇一天天的不把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我说她几句她一百句等着我,我不该调教调教她。”
男人叹口气,目光移向一旁的苏禾。“禾禾,你婆婆她一辈子不容易,你让着些,好好听她话。”
“婆婆一辈子不容易,所以现在我接替她不容易?”
苏禾这软钉子让作为公社会计的钱洪亮都愣了,这回答完全出乎他预料。苏禾刚进门她婆婆想立威,两次被钱宝贵顶回去后她也安生下来。
可最近这女人又开始蹦跶,他照旧说和稀泥的话,想着女人们压下一头就好。谁承想他这儿媳明显不乐意,不硬顶,绵里藏针的让人没法接。
“作为晚辈,理应孝顺长辈。她是婆婆,一辈子不容易,老了老了得过几天好日子。”
“对,我是婆婆,没得儿媳压婆婆脑袋上的。”
男人开口向着自己了,女人得意的挺起了胸。放开他的腿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两口子在这一刻一致对外。
如果钱宝贵在,他会向着谁?若是之前,苏禾肯定他向着自己。进门半年了,他父母没怎么为难过她,都是因为他顶在前。他的态度决定了他父母对她的态度,如果不是他一再跟她为难,他娘不会如此挑刺摆谱。
“她的不容易不是我造成的,我没理由为她的不容易忍让。怎么,难道钱家家风就是哪个女人进门都得不容易?一代一代相传?那男人是管干啥的,媳妇不容易不会自己体贴媳妇吗?”
得,钱宝贵不在家,他这做公公的想压住儿媳,结果儿媳不吃他这套。苏禾家里是父母做事有商有量,从没有过一方压制一方的。她对着公公也照样不退缩,你们一家子联合欺负我,我不是那软柿子,岂能任你们拿捏。
“你这、”
“当初说好的,给我找工作,结婚半年后分家单过。如今钱宝贵把自己的话吃了。怎么、你这个当公公的也要食言而肥?”
“我、”
“你想的美、”
公公被她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那人就是个伪君子。你跟他胡搅蛮缠他会鄙视你,可苏禾这样开口讲理,他被气的浑身发抖,偏什么话都反驳不了。钱老婆子跳起来再次撒泼,他看吃瓜群众越来越多,开口阻拦不想外人看笑话。
“等宝贵回来再说。”
老汉这么说,苏禾深呼吸一口沉住气。不管这一家人打的什么算盘,她将事情已经想到了最坏。做了最后的打算,绝不会落入她们的圈套。
古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其实女子也一样。不钻牛角尖,不软弱不屈服。坚持自己的底线,在这范围内给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刚还开口怼人,她此时换了语气。好像刚才发生的不愉快不是她似得。“爹、之前说给我找工作事儿有眉目吗?我什么都能干得了,哪怕临时工也行。”
不是不分家吗,那给我找工作吧。如果这家人是想挤兑她离婚,那工作肯定不会帮忙。她此举是试探,成不成的反正不损失什么。
“现在没机会,以后再说。”
男人再次推了,结婚前说的天花乱坠好像这就他一句话的事儿,如今却是一推再推,她觉得他压根就不想给她安排。
“结婚快一年了,赶快生个孩子是要紧。”她婆婆趁机开口,一说到这个她就挺起了胸,觉得自己生了儿子有功。明明结婚不到八个月,却开口就说快一年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这是伟人说的。女人的价值不光在生孩子上。”
“不生孩子你想干嘛?谁家娶媳妇不是为传宗接代的,不下蛋的鸡不如杀了吃肉。”
“有你这么骂人的嘛,你还自认是长辈呢,哪家长辈就你这样出口伤人的?”
“谁骂你了,我是骂鸡。我结婚四个月怀的你大姑姐,你这快一年了没动静,我当婆婆的还不该催催你?”
如今的农村,女人不生孩子仿佛犯了死罪一样。她大声的嚷着,自觉自己占理。脸上得意洋洋,想看苏禾被她挤兑到哭。结果苏禾冷静的很,压根不上她的道。
“我不能怀孕,说不准是你儿子的毛病。你这么嚷嚷什么,生怕旁人不知道?”
“你生孩子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你当初没结婚是大姑娘生的娃?”
“我、”
想挤兑苏禾哭,结果被苏禾挤兑到脸又红又白。眼看要哭的样子。她强打精神还想吵,被男人伸手拉住。
“行了,这么吵不怕人笑话。”
这种时候你又出来和稀泥,苏禾对公公这行为十分看不上。家庭矛盾不知道解决,只知道压能压制的一方。
之前钱宝贵向着她,公婆对她也非常客气。她婆婆有时候刚开口想挑刺就被钱宝贵给顶回去,如今钱宝贵态度一变,婆婆找茬公公不约束。除非是风向开始不利于自己才开口。
反正睡不着,她洗了把脸抹了雪花膏后出去到西面打谷场散心。晚风微微吹在身上,感觉脑子也慢慢冷静下来。
她目前的困境看似好像是生孩子,婆家娘家都在催。可实际却是钱宝贵变了态度,这才是她这段日子麻烦的根儿。
“谁在那儿?”
听到声音回头,她抬手捂住眼睛,避免手电光晃眼。“是我。”
闺蜜小灵放下手电,“你咋也一个人跑这儿来?”
“你呢?”
“我吃完了出来遛遛弯,你咋一个人跑这来?”
“没事。”
“禾禾,是不是你婆婆念叨你肚子了?”
“你说、一个孩子就能影响婆家一家人对自己的态度?”
“那可不。我妯娌生的儿子我生的闺女,我婆婆月子都是在我妯娌那儿。”
“万一生女儿怎么办?”
“接着生。”
她深呼吸一口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土。“我不这么认为。如果女人要靠生儿子才能行,那我就自己给自己撑起一片天。”
“这是说什么话?”
“给自己鼓劲儿的话。谁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小灵也起身拍拍屁股:“这倒也是。你跟我不一样,我爹娘重男轻女不待见我们。但你爹娘那么好,啥时候都是你的坚强后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