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坊市的见闻,燕尔本来打算回来跟她哥通通气儿,让她哥也好有点警惕心和紧迫感要是他再像之前那么磨磨蹭蹭下去,任大哥可就要跟着别人跑了!
但奈何这几日玄清宗实在太忙,宗门弟子都忙得脚不沾地,燕朔云这个掌门大弟子首当其冲。别说抽空和他妹好好谈谈,他连睡觉的时间都快没了,全靠修为强撑。
燕尔接连几天都没堵到人,小姑娘嘴巴撅得都快挂油瓶了。
五天之后,她终于明白过来,指望她哥是靠不住的!
燕小妹妹决定靠自己。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医经上也有“望闻问切,对症下药”,不管想干什么,第一步都要对敌人有一个全面详细的了解。
燕尔确定了基本行动方针后,开始往迎松峰跑。
燕朔云正忙着,实在没空管妹妹。
任绎倒是有些闲暇照看着燕尔,他当然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行踪,不过也没有多想。毕竟相处这么久了,燕尔那些小毛病任绎也清楚得很,再想想天命之子那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的魅力,燕尔往迎松峰跑简直在正常不过了。
任绎倒是不怎么担心燕尔的安全。迎松峰毕竟是玄清宗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外人,掌门为防万一,让足足三位长老过去镇守,巡逻的弟子更是不计其数,燕尔总不至于在这个地盘上出事儿,也因此任绎也很干脆的就放任了。
在各方默许下,燕尔消息打探得十分顺利。
她年纪小又嘴甜,一个小姑娘软软糯糯地搭话,任谁都不忍心拒绝。
不过几天时间,就把能问的都问两个七七八八,甚至那些东洲弟子看她年纪小、对她也没什么戒心,无意间都把各个家族常用的招式打法透了不少。
后者虽算不上什么机密,但是来此的修士都默契地藏着一手。毕竟接下来的大比可是关系到两洲进入秘境的名额,提前露了对他们而言可没有什么好处。
不过,好在燕尔对这些的确没什么兴趣,不小心聊到了,还会刻意避嫌。这态度倒是让原本以为自己闯祸的东洲弟子不好意思起来,在别的地方自然越发知无不言。
这些天下来,燕小姑娘收获颇丰,只不过她可一点都不为此高兴。
甚至知道得越多、她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这日从迎松峰上下来,燕尔揉了揉已经笑僵了的脸,表情一下子变得苦兮兮的,她对着角落长长地叹了口气,整个人都垮了下去要知道,她虽然不想任大哥被带回东洲,但是倘若任大哥一片情意错付,燕尔也是替他难过的。
只要想到任大哥可能要因为恋慕得不到回应而难受,她的心里都跟着一揪一揪得疼。
小姑娘盯着路边草丛里探出头来的小花唉声叹气了半天,终于还是拖着步子慢吞吞地往回走,看背影竟显得有几分萧索。
燕尔痛心疾首偏偏这时候他哥又忙得脱不开身,连去安慰人(趁虚而入)都不行。
燕尔越想越觉得心里发堵。
——这个哥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
任绎很快就发现,新鲜了几天之后,燕尔不再往迎松峰跑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半大的孩子正是没什么定性的时候,兴趣转移得快很正常。只是燕尔不往迎松峰跑,却换了个目标、开始跟在他身后打转儿。
任绎?
其实燕尔在之前也有事没事常常过来一趟,每天晨昏定醒的,任绎有时都怀疑,自己才是这小姑娘的亲大哥。但是就算对方来的最频繁的那段时日也不像这几天这样,连功课都搬过来了、只恨不得在他这边儿住下。
要是只跟着还没什么,毕竟燕尔是个乖巧的孩子,很少给人添麻烦。
只是这小姑娘一脸忧心忡忡、欲言又止的模样,明显这里面有什么内情。
任绎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燕尔开口,只瞧着对方看他的表情一日沉重过一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一直到这天,任绎本来打算往越风峰顶的听雷台去,没走出几步就发现后面跟了一个小尾巴。
要知道听雷台那地方罡风肆虐,任绎借着这环境锻体,即便如此也不能久待,要是只有练气期的燕尔过去,那可就真就是下来之后直接送医峰了。
看燕尔这几天心不在焉的模样,估计连目的地在哪儿都不知道。
任绎满心无奈,他总不能真的就这么把人带到听雷台,于是脚下一转,停在了峰中腰的凉亭。
眼见着这小姑娘不会主动说,任绎干脆自己开口问了,“怎么了?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燕尔原本神色凝重的在后跟着,被任绎这么一问,差点跳起来,满脸都写着“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说?!”,真是有点什么都原原本本写在脸上,让任绎眼底都忍不住带上点笑意。
美人这么一笑,燕尔顿时把什么都抛到了脑后,任绎又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她哪里还记得先前的纠结犹豫,嘴巴一秃噜就开口,“任大哥,你和那东洲来的萧家主是不是……”
任绎没料到燕尔的烦心事居然还跟天命之子有关系,这会儿突然听她提起萧寒舟,忍不住一怔。
燕尔却注意到任绎表情的异样,猛地回过神来,她狠咬了一下舌尖,下嘴一时没个轻重,这一下子疼得她差点儿飙出了泪花,但也总算把后半截话堪堪吞回去,再瞧瞧任大哥这会儿的神色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怎么能这么直喇喇地提起任大哥的伤心事呢?!
要说任绎这会儿的表情有什么特别,那实在不至于,他顶多是猝不及防地听见萧寒舟的名字有点意外罢了。
燕尔那一系列复杂的心理活动,纯粹是小姑娘话本子看多了,脑补的能耐太足、思维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
但任绎这会儿连这点自己意外都顾不上了,连忙凑过去检查小姑娘有没有把自己咬坏了。
燕尔刚才下子可真是下得狠口,舌头上都渗了血,只不过小姑娘对伤口的处理驾轻就熟,从储物袋里取了点药粉往嘴巴里一糊,又接着满脸担心的看向任绎,一脸“想要说话又怕说错话”的着急,鼻尖上都冒了汗。
任绎被燕尔这一番作为闹得哭笑不得,但想想倒是明白过来点她的担忧。
大概是那日坊市上遇到萧白二人的事,他的表现让燕尔猜出了什么,所以这几天才这么担心。
明白过来之后,再应对起来就简单多了,任绎很坦然地笑了笑,“我和萧家主是朋友,在东洲时有些交情。久别重逢,便多叙了几句。”
燕尔被他这轻描淡写的态度弄得一愣,下意识追问,“只是朋友?”
他脱口而出,又觉得失言要是任大哥不想提,她这话不是在戳人心窝子?
任绎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疑惑又不解地看了眼燕尔,像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燕尔愣是露出自我怀疑的神情,难不成那天真的是她看错了?
任绎好歹在穿书局工作了这么多年,各种工具人都扮演过,他真要想哄个小姑娘可谓是轻而易举,没过多一会儿燕尔就被说服了,还因为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不好意思起来,大松了口气,脱口而出“太好了。”
她说完之后立刻捂了一下嘴,小心去看任绎的表情,等看见任绎没什么不高兴的情绪,这才是彻底将那口气松下,支支吾吾解释了自己先前的误会,又耷拉着脑袋道了歉。
任绎先前的做法本来就是给燕尔一个台阶下,想要把这事揭过去,倒没想到这小丫头这么耿直,居然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误会”全说了。这倒让任绎不好开口了,因为从某种程度上说,燕尔其实也并没有误会。
虽然任绎刚才的做法就是在拐弯抹角地引导燕尔往错误的地方想,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话,任绎还是不太想直接对燕家兄妹说谎,这会儿对上小姑娘的直球,他反倒是措不及防。
不过任绎到底任务经验丰富,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无妨”,旋即就稍微刻意的将话题往别的地方引。
燕家兄妹都非常敏锐,但是很显然燕小妹妹和她哥比起来还差了点道行,任绎这做法在燕朔云面前或许没什么用,可对着燕尔就不一样了,小姑娘很轻易的就被引开了注意力,又因为放下了一桩心事,表情肉眼可见的活泼了起来。
只不过这点放松又愉快的心情没有持续多久,燕尔没多一会儿就在任绎的“提醒”下,想起来自己这两天专注任绎和萧寒舟的事儿落下的功课。她整个人一下子蔫耷耷下去,也不想着在在任绎后面当跟屁虫了,匆匆忙忙地就要告别。
只不过临到要走,也不知道是不放心,还是想要彻底打消任绎的念头,小姑娘抓着任绎的袖子又强调,“虽然萧家家主长得确实好看,但是喜欢他也很不容易。”
任绎忍不住挑眉。
这话确实没什么问题,但是从燕尔嘴巴里面说出来,就让人有点儿“太阳打西边出来”的观感了。要知道这个小姑娘当年一无所知,就凭一张脸都敢把他往宗门捡。就任绎这些年所见,燕朔云为了给他妹改这毛病,也费了不少心,就结果来看实在算得上收效甚微了。
燕尔也看出了任绎这表情里不信的意思,她有些急了,“是真的!萧家主和白家家主两情相悦,但是当年有人以恩情逼迫萧家主立誓,让他不许和别人结道侣。”
任绎这下子真的愣住了。
燕尔口中的这白家家主自然是白尽流。
任绎上次见面后才发现,足足过去三年,白尽流非但没有和萧寒舟结为道侣,反而成了白家家主。他对此其实有点意外,但由于自己身份尴尬,也不好多打听,却没有想里面还有这样的说法。
但与此同时,任绎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个不太妙猜想,这个“有人”该不会就是指他吧?
苍天可鉴,
他可真没干这种缺德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