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之间的比试都是轮流在五大宗门进行的, 今日刚好轮到了太虚宗,百年一次的比试,从筑基到金丹再到元婴的比试都有。
在大比期间,附庸在太虚宗附近的修仙家族或者小宗门都是狂喜, 因为会带来许多修士, 修士多了, 也就会带来更多的灵石和宝物进行交易。
全宗门都忙得热火朝天, 星爻殿恍若太虚宗的一股清流, 云辛树半点动静也没有, 也是, 许芝是云辛树的关门弟子,他之前收的弟子都已经出师了, 收了自己的弟子。整个星爻殿的内门弟子就只剩下许芝一个了, 确实显得冷清。
他翻着手上的剑谱,脸庞冰冷,眉梢仿佛凝结起了冰霜,全身不沾半点凡尘的气息。
直到他微微垂眼,看见那碧绿的荷叶缓慢爬上他的脚踝。
荷叶在察觉到云辛树的视线时,装死不动。
“许芝。”云辛树冷淡地点名。
许芝从池中露出一个脑袋,弯着眸子笑, 刚想说什么,便听见云辛树道:“齐松清来了。”
齐松清是云辛树的大弟子, 许芝的掌门师兄。
他迅速从湖底冒出来,在师兄来之前穿戴整齐,乖巧站在云辛树旁边。
齐松清留着胡子, 看起来颇为风流倜傥, 像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大叔, 他拱手行礼,道明来意:“师尊,我见师弟未在府邸,又瞧见留言石,便寻来了。”
云辛树坐在蒲团上,端起茶喝了一口,淡淡应了一声。
“师弟怎么可以打扰师尊清修呢。”齐松清不赞同地看着他,其实眼神中更多的是担忧,他家师尊从来都是不好相处的,他怕师弟得罪了师尊受罚。
许芝看了一眼师兄,又扫了一眼淡漠喝茶的师尊,垂头道:“师兄,我修炼出了一些问题才来寻求师尊帮助的。”
齐松清正色,仔细探查,这才发现,原本金丹中期的师弟,现在才筑基巅峰。
“这是?”他大惊失色。
“因为许灵。”许芝简单说道,眼神淡淡的,就算是关系颇好的师兄,他也不显得热络。
“嘶,许灵之事确实有蹊跷,后来再去追查,已经毫无踪迹了。”齐松清有些内疚,这是他身为掌门的失职。
许芝并不关心许灵,但是身为并蒂莲,就算此刻切断了联系,他还是能感觉到许灵现在活得好好的,甚至离他越来越近了。
“若是身体抱恙,宗门大比大可以先放一放。”齐松清沉声道,目光中带着关切。
云辛树视线落在两人身上,面容冷淡,依旧一言不发。
许芝扯了扯嘴角,不在意的道:“师兄不必担心,都是小伤而已。并且有师尊在,我相信一定能在大比之前恢复的。”
齐松清见状看了一眼冰雕似的师尊,怕师弟无形中冒犯了师尊,毕竟当初他拜师的时候,可没少受到师尊的冷眼和教训,便轻声呵斥道:“怎好麻烦师尊,你且来找师兄,师兄来给你想办法。”
许芝垂眼看了一眼目视远方的云辛树,见他毫无反应,便咬着牙答应了:“好,那麻烦师兄了。”
然后许芝便跟着齐松清出了星爻殿。
一整夜许芝都没有回到星爻殿,殿中少了那一抹莲香,显得越发孤独冷漠了。
云辛树睁开眸子,看着窗外的那一汪莲花池,原本里面还没有那么多莲花的,直到许芝来了星爻殿之后,莲花便种满了他的灵池。
从幻境回来两人就没有分开过一个夜晚,此刻月光格外清冷,星星仿佛失去了往日的闪烁,夜静无声,云辛树察觉到心底一股道不明的情绪。
他压下那仿佛心脏被重物压倒的情绪。
三天都没有回来。
许芝第四日回来的时候,星爻殿的大门已经不为他开启了。
许芝起初是极其惊愕和惶恐的,但是冷静下来分析情况,他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了。
师尊这是醋了?
许芝躬身行礼,表现得十分乖巧,道:“师尊,是我,许芝呀。”
微风吹过,静默无声。
许芝软声继续说道:“我这三日被师兄扔到阵法中,没有破阵师兄不许我出来,所以忘记和师尊说啦,师尊别生气啦。”
白鹤齐刷刷地飞过,结界纹丝不动。
许芝露出疑惑的表情:“师尊是不在吗?那我先去师兄那儿住会儿......”
话音刚落,结界散开,大门紧闭。
许芝直接不走寻常路,云辛树不开门,他直接翻墙进去的,但是星爻殿内却没有找到云辛树。
他在故意躲着他。
许芝找遍了整个星爻殿也找不到人,说遍了好话也不见云辛树的身影,他只能在充满他气息的房间里打坐,天亮之后,又下山去了。
然后在许芝刚刚离开的房间里,显现了云辛树的身影,他一夜都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躲着许芝。
他只知道他像是憋着一口气,不想让许芝看见他。
晚上许芝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些轻伤,他依然没有找到云辛树。
第二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许芝身上的伤更重了一些,像是和人打斗出现的伤痕,今夜他依旧没有找到云辛树。
第三天晚上,许芝满身是血,胸口处一道明显的剑伤,染红了他的青色弟子服,腿上也是涔出了血,不知道他伤得有多重,但是走一步便有一个血印子。
许芝身躯摇摇欲坠,这次还没开口,他就看见了站在星爻殿门口的云辛树,他伸手,轻声唤着:“师尊......终于肯出来见我了吗?”
云辛树见他灵台不稳,灵力紊乱,便知道他身上的伤绝不是作伪,瞬移到他面前,主动伸手抱住了他。
他用灵力探查,眼神倏地一愣,眉梢微微蹙起,他胸口剑伤带着许芝自己修炼出的剑气。
每个剑修修炼出的剑气都是不一样的,会带上修士的气息。
许芝抱着云辛树疼得脸色苍白,说话也是断断续续,他语气得意:“我就知道,只有这样,师尊才会出来见我。”
云辛树感觉自己识海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却没有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只是脑袋一瞬间是空的。
许芝抬起沾着血的手臂圈紧他的腰,小声控诉着:“师尊好不讲道理,这么突然消失不见我,我好难过。好不公平,师尊。”
“我需要重伤自己才能得到你一丝怜悯,好累哦,师尊不如现在一剑杀了我,再去找别的情劫吧。”许芝几乎是语无伦次了,越说越委屈,自己用剑刺入心脉的狠劲,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云辛树喉结上下滚动一瞬,一时间无言以对,不知道说什么,可是浑身都在叫嚣着难受憋屈极了。
许芝眼泪落下,他靠着云辛树疗伤,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
他被带到了星爻殿里,趴在云辛树怀里低声问他:“师尊,若不是我重伤自己,你是不是打算躲几百年,等我羽化之后,才能消气啊。”
“不是。”云辛树反驳道,手指点在他几个灵穴上,想将他放在榻上,但是许芝不肯,手臂紧紧抱着他。
“师兄在时,师尊恨不得和我划清每一丝界限,如今做什么又要给我疗伤呢,师尊怎么不让我死了算了。”许芝泪眼汪汪委屈得不行,哪有这样的,吵架就躲起来。甚至他们两个还说不上是吵架。
云辛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讲理了,只是沉默地给他疗伤,不欲和他争辩。
但是许芝委屈,直接推开他的手,不让他给自己疗伤,揪着他的衣领,对上他冷静的眸子,水光湛湛的眸子瞪圆了:“说了不用你!”
云辛树难得愣住了,眼瞳微微一缩,对于他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表示惊讶。
他嘴上说着不用他,但是又用力揪着他的衣襟。
云辛树见他情绪不稳定,直接封住了他的嘴和四肢,他说不出什么安慰人的话,从许芝一系列表现中,他知道自己也许错了。
“你......听话些,若是本尊错了,你伤好了便和我细细说。”说完,他将人放在床榻上,给他喂了丹药。
许芝瞪眼,心中恨极了自己的修为不如他,连吵架的自由都没有。
后来他瞪眼瞪累了,才眨了眨眼,冷静下来不再那么生气了。
伤好了之后,他也冷静了下来,望着坐在椅子上,缓慢喝灵茶的云辛树,直接从榻上跨了下去,往他身上撞去。
云辛树一只手接住他,手上的茶水都没有抖一下,视线对上许芝的眼,见他眼珠灵动活泼,原本悬在钢丝上的心,似乎放下来了。
“师尊。”许芝和他对视一眼,眸光微微闪动,想从他眼底看出什么。
云辛树静候下文。
“你喜不喜欢我啊。”许芝静默一瞬,最终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云辛树放下手中的茶,冷淡看着许芝,语调有些轻:“我不知道。”
许芝眼底的光肉眼看见的沉了下去,他捏紧了云辛树的衣服,他知道自己可能操之过急了,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云辛树学着近日在书上看见的,生疏地用手捧住他的脸,表情似乎还是很疑惑:“如果是吻你的时候,会灵力乱窜,那我想我应该是喜欢的。”
许芝呆住了,那溢满眼眶的泪在惊愕中流了下来。
“如果是在凡间客栈时候,差点失控地将你撕碎,又因为别的情绪克制着无法下手,是喜欢的话,那就是喜欢了。”
“还有每次你受伤的时候,我的心跳声都会失控地越跳越慢,感觉要停下来了,这是喜欢吗?许芝。”云辛树冷静的叫他的名字,目光清冷。
许芝眨了眨眼,眼泪簌簌流下,还未来得及回答,他师尊给他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淡淡说着:“往日我若是看见有人敢在我面前这般哭泣、弄脏本尊的衣裳,我会让他直接气绝。”
“但是下不了手杀你,还会想叫你别哭,这是喜欢吗?许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