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部的女子、哥儿来给前线军队送犒赏物资的事, 自然瞒不过扎营在前线不远处的昌盛帝。
“这个许怀谦啊,就是主意多。”当昌盛帝从下属嘴中得知军营里发生的事情后,开怀笑道:“要换成户部的其他人, 多半都是给些酒水, 把任务应付完事就完了, 他不一样,他能把各方面的问题都想到。”
这就是昌盛帝欣赏许怀谦的地方, 不慕权,也不好大喜功,就踏踏实实地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打了胜仗得到了朝廷很好的犒赏, 最高兴的人莫过于陪同在昌盛帝身旁的将军们了, 他们先前出于对女子、哥儿只会坏事的印象, 觉得他们做不好负责军资这件事。
但看他们这次把犒赏押运得这么好, 不禁有人思考了:“女子、哥儿们虽然力气柔弱了些,胆子也没有我们男人大,但他们做事细心, 而且会从细节上考虑。”
“看这次他们弄得那个十三承宣布政使司的特产就很好,搁在以前,谁能够想到军粮还能这么整, 能够填饱肚子就算不错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思维不同之处了,男人想法简单觉得有口吃的就行, 女人不一样,女人不能光有吃的,还要吃好, 不然人家为什么愿意流血流泪地保护她们。
有人起了心思:“光是一个犒赏他们都能如此用心, 要是我们的军粮也由他们商部来负责,是不是我们的伙食也能稍微好点。”
打仗苦啊, 方圆百里寥无人烟,军营里还都是些兵痞子,日常除了训练也没有别的什么活动了,最开心的时候,就是莫过于吃饭的时候了。
虽然每天的饭食都一样,但当训练完拿着饭盆去打饭的时候,那一刻的开心是无与伦比的,尤其是当饭食里出现了一些与往常一样的吃食时,那感觉就跟捡到宝一样,能开心一天。
要是商部能够负责所有军营的军粮,这种快乐是不是每个军营的人都能够体会到?
但这人这话说出口,并没有多少人附和他,就连刚还开怀大笑的昌盛帝都沉默了一瞬。
其实许怀谦让商部的人来给前线军队送犒赏,未必没有打着这个幌子,让商部的人接手所有军营军粮的心思,但军粮一事兹事体大,若是全权交给商部负责,商部的人很容易就能知道,哪个军队在哪儿部署着有多少军力。
他们若是嘴严还好,但若是嘴不严呢
“听说他们商部还整了个可以代替肉类的东西叫什么肉面粉还是面粉肉的,要多少有多少,管饱。”见气氛有些凝重,有人出来打圆场道,“若不然我们也跟前线的将士们讨要些这面粉肉来尝尝?”
好不好吃另说,主要就是为了尝个新鲜。
“让人去取些来。”这人这么一说,把昌盛帝的好奇心也给勾了起来,吩咐下人去取。
下人得了命令,正迈着步子下去办事,还没走上两步却又被昌盛帝给叫住了:“等等——”
“别空着手去,去之前去后勤处挑些肥硕的牛羊去。”昌盛帝知道他在这里,别说是一些面粉肉了,就算是一些让他们把犒赏全部奉上,他们也没话讲。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啊,就算是帝王向臣子讨要东西,也得以物换物才行。
下人得了吩咐,立马按照吩咐去办事了,因为这是个新鲜东西,负责皇帝膳食的御厨也不知道怎么做,下人还把商部的嵇湘南给带了来。
商部在出发前留将这个肉面粉进行过煎炸烹饪,看看那样做出来的吃食,口味最好。
这会儿在御厨面前,他直言道:“肉怎么做,它就怎么做,别把它当成面粉,当肉做就行了。”
御厨的手艺不知道比外面的大厨好上多少倍,他们按照嵇湘南的吩咐把这个肉面粉按照肉的方式,做成各种各样的菜式,给昌盛帝和大臣都上了一份。
菜一上桌,昌盛帝和众位大臣就迫不及待地执筷品尝了起来。
本以为这种用面粉和肉中和出来的产物,味道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但没有想到,菜一入口,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亮。
“不错不错。”兵部尚书路经赋尝过后率先说道,“虽然肉味儿并不浓郁但和这细面粉一配合,就如同在吃肉面一样,滋味不差。”
“而且行军作战,有时候连埋锅造饭的时间都没有。”品尝过的文臣也道,“此物听说还能够即食?”
“回大人的话,可以,就是有点咸。”一直站在一旁的嵇湘南听到有人如此问忙站出来说话,“而且此物只能用于冬季,夏季就不行了。”
“这样已经很可以了。”文武大臣听后都没觉得失落,反而道,“古往今来,能够防腐的食物要么硬得难以下咽,要么就直接如香肠腊肉一般的熏制品,能够做到如此物这般新鲜好吃的,几乎没有,若是军营里以此物来代替肉类的话,将士们练兵也会多些力气。”
军营很吃粮的,将士们平时里若是吃不饱训练的话,训练出来的兵也是软脚虾,不堪大用。
想要省粮就必须要够血本的油和肉,吃油、肉训练出来的兵和吃粮食训练出来的兵,根本不一样。
如果有条件,谁不想要自己手底下的兵都是吃油、肉训练出来的兵强马壮的兵?
但这不是没有条件嘛,边境作战,如何运输粮草就是一个大问题了,更别提能够携带的肉了。
但商部的这个肉面粉,却给他们提供了一个思路,用这个代替肉喂给将士们训练是不是也可以?
“湘南。”昌盛帝也看到了此物的方便,张口叫了叫嵇湘南的名字。
这是他的侄儿。
但嵇湘南反应多快啊,见昌盛帝还没有意识到他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侄儿,而是一名朝廷官员,虽然这个官员还不太正式,但他还是很刻意地纠正道:“臣在!”
这也是跟陈烈酒学的,要脸皮厚,不要脸,只要豁得出去,这些要脸的就会认可他们!
“咳——”一个臣字立马让昌盛帝想起来嵇湘南除了是他的侄儿外,还是商部的一名七品官,他咳嗽了一声,换了个称呼,“嵇主管,此物你们商部可大量供应?”
主管是商部七品官的官职,嵇湘南颔首道:“可以!”
盛北的土地经过这些年蚯蚓肥的不断改造,这些年的产量又高了一些,户部已经有主管农事的大人常年驻扎在盛北,看看能不能利用蚯蚓肥栽培出更高产量的小麦麦种。
可以这样说,现在的盛北已经成为全国产麦量最高的一个承宣布政使司,国内麦子是不缺的。
至于肉,现如今永安府几乎家家户户养猪,连带着别的地方也开始掀起养猪热潮,大家伙养猪都是为了挣钱,没几个人舍得吃的。
一头猪再怎样也能养个一两百斤,永安府的百姓根本就消化不了这么多猪,先前许怀谦在盛北,还能帮他承担,现在盛北的百姓养鸡又羊对猪肉的需求量不大,顾凤朝每年为了往外售猪,头发都快愁白了。
如果昌盛帝想要商部大肆为军营提供这肉面粉的话,那盛北的麦子和这永安府的猪肉都将有了去路。
“好。”昌盛帝看嵇湘南答应得这么爽快,就知道此事对他们商部来说不是什么难事,点头道,“以后你们商部就负责军营肉食类的食物,商部可敢接下?”
虽然没有完全拿到接手军营军粮的任命,但好歹也争取到了一条权益,嵇湘南想也不想地答应下来:“自然是敢的。”
有了这条任命在,他们商部此后也能派人到边境来做生意了。
正好把边境养殖的事给搞起来。
其他将军们一听,昌盛帝竟然让商部的人来给他们提供肉食,一个个都很兴奋。
他们可是听底下人说了,商部的人运来的其他肉类都是油光水滑的,光是肉都能吃个饱,别说是其他羊血、羊杂之类等物了,好大一盆地往桌上端。
有了充足的肉类,底下的兵卒打起仗来也格外地有劲!
吃饱穿暖去打仗,不比饿着肚子吹着冷风去打仗强?!
边境这边的事,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完全不清楚,他们把所有的事都给商部的其他人去做后,两人就拿着从工部作坊取回来的玻璃,准备一块给糯糯小朋友做一个新的万花筒。
这次有晶莹剔透的玻璃了,许怀谦也不客气,直接让人在玻璃的后面渡上一层薄薄的银片,致使玻璃立马变成了一面平面镜。
陈烈酒拿着镜子看稀奇:“这倒是比做银镜和铜镜方便。”
“但现在琉璃稀少。”许怀谦当然知道了,在后世玻璃最不值钱了,“用琉璃做镜子还是太浪费了,不如银镜和铜镜实在。”
等工部那边研究出如何大量制造琉璃的事来,就可以放开卖镜子了。
陈烈酒颔首:“这确实也是。”跟琉璃比起来,还是铜和银更便宜,也就他家小相公觉得琉璃就是一个便宜货,烂大街的东西。
有了玻璃镜后,许怀谦用粘合物将三块长条的玻璃粘连成一个三角形,致使它们相互之间能够折射,再放进竹子雕琢的筒子里,形成万花筒的筒身。
筒盒里也不再放碎玻璃渣,而是用漂亮的玉珠子、金银饰品,以及糯糯小朋友新得到的那块绿宝石点缀在一块做成绚丽多彩的花色。
“哇!”糯糯小朋友拿到他爹给他新做的万花筒看了看,看到里面那华丽的花色,惊讶地张大了嘴。
“小气鬼,这下满意了吧。”看他这么满意,许怀谦拿手指敲了敲他脑袋,笑道。
“嗯嗯。”糯糯小朋友看着新的万花筒比旧的万花筒不知道好看上多少倍,瞬间就喜新厌旧了。
“你就宠他吧。”陈烈酒可是看到许怀谦在筒盒里放了一堆值钱的东西的,“也不怕他弄丢了。”
“不会,咱儿子随我。”许怀谦一点都不担心,“对自己的东西宝贝着,你看他从来不带玩具出去玩。”
现在的糯糯小朋友,已经很会走路了,只要不跑,基本上不会摔倒了。
但随着他会说话,会走路以来,新的问题也产生了,他成了个十万个为什么,看到什么都要问为什么。
比如,许怀谦在浇花他就跑来问他:“爹爹,花花为什么是花花?”
早上,许怀谦要早起进宫去参加朝会,有时他朦胧醒了,也会揉着眼睛问许怀谦:“爹爹,为什么早上要去上朝?”
再比如这会儿,许怀谦和陈烈酒刚给他把万花筒做好,宫里就来了人,说是要让陈烈酒进宫一趟。
刚还拿着新万花筒高兴不已的糯糯小朋友,立马就把万花筒给放下了,问许怀谦:“爹爹,为什么阿爹要进宫啊?”
“可能是宫里有什么事找他吧。”许怀谦一边耐心给他解释,一边给陈烈酒打手势,让他赶紧进宫。
免得待会儿黏人鬼,黏起人来他就走不掉。
“哦!”糯糯小朋友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完全没有注意到陈烈酒已经离开了,又低下头去玩手中的万花筒。
玩了好大一会儿,玩到许怀谦都以为他把这事给忘了时,他又抬起头继续问许怀谦:“那宫里为什么要找阿爹有事啊!”
许怀谦头晕,他才一岁半啊,怎么问题这么多?
许怀谦没有办法,又得耐心给他解释,他和陈烈酒为什么要时常进宫,为什么要时常离开。
期间糯糯小朋友一直在低头玩他的万花筒,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在听。
等许怀谦给他解释完,问他:“听懂了吗?”
“爹爹,困困。”他把万花筒往桌上一放,打了个小哈欠,勾着许怀谦的脖子,眼睛一闭就睡着了。
许怀谦:“……”
真是生来讨债的,许怀谦没有办法,只得把他抱回房,等他睡觉。
而宫里的陈烈酒也不轻松,他以为宫里找他,是皇后娘娘找他有事,但没有想到他进宫面对的不仅仅是皇后还有太子。
“参见娘娘,太子殿下。”陈烈酒忙给两人行礼。
“你别拘谨。”见陈烈酒如此客气,皇后安抚了一句,“今天找你来是,太子有话想给你说。”
陈烈酒向太子看过去:“太子殿下但说无妨。”
“是有关于城市广场的事,不知道许大人可否跟陈大人商量过。”太子也不含糊,他在其他大臣面前可能还需要绷着,维持他太子殿下的威严,但他和他同龄人面前,就显得随意得多了。
“说过。”陈烈酒颔首,他见太子提起此事,偏了偏头,很快就反应过来,“太子是想把这事交给我们商部去办?”
“聪明!”太子就喜欢和陈烈酒这种聪明又干脆的人打交道,不用拐弯抹角地打太极,怪累得慌。
户部连给军队的犒赏都没有了,现在朝廷最有钱的就是商部了,而修建这个城市广场要的钱本就不少,而且这个城市广场修来就是为了商人准备的,太子把主意打到陈烈酒头上无可厚非。
只是,他要早点说就好了。
现在商部把大部分的钱都拿去犒赏军队去了,如果这次成功了,昌盛帝或多或少都会让商部负责一部分的军粮。
这样原本很富裕的商部,瞬间就变得捉襟见肘了。
太子看陈烈酒犹豫,也知道这次是真的让商部为难了,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他直言道:“有你们商部这次给军队送了犒赏军粮的事,再把这件事办好,孤承诺,让你们商部并入朝堂!”
陈烈酒原本是有些头疼,因为许怀谦说了,这城市广场他要全部盖琉璃瓦,缙朝的琉璃就只能够做些小玩意,做这么大个房子,就不要想了。
但是太子说了什么?
要把商部并入朝堂?
陈烈酒想也不想地就给太子保证:“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望到时候太子殿下信守今日诺言。”
“遇到——”太子原本还想说,遇到任何困难可以跟我说,但他没有想到陈烈酒答应得这么快。
怎么有种他吃亏了的感觉???
吃什么都不吃亏,还奸诈狡猾的太子在意识到自己吃亏后,咬了咬舌尖,立马给自己找补回来:“我看许大人和陈大人夫夫俩还挺会带孩子的。”
陈烈酒挑眉?嗯?好端端的你提孩子做什么。
太子看到陈烈酒那蒙圈的反应心里开心了,不紧不慢道:“孤有个儿子,总是不听话,要不陈大人和许大人替孤管教一阵子。”
“嗯?????”陈烈酒一头雾水,不是,你儿子拿给我们带?什么毛病?
赶紧拒绝:“皇太孙那千金之躯,不是臣等能够照顾得好,还请太子殿下收回成命。”
“孤有说孤要把皇太孙给你们带么?”太子这个老六,又开始骚操作了,“好吧,既然你都说了是皇太孙了,那你们就把这孩子给抱走吧。”
太子只有两个孩子,都是太子妃所出,一个女儿一个儿子,他说儿子不是皇太孙还能是谁?
陈烈酒一头黑线地朝皇后看过去,期望皇后能够拒绝,毕竟,那可是她的亲孙子啊!
但皇后娘娘默默地把目光挪开了。上次太子来她寝宫商议要把那什么城市广场的事交给商部后,就说起这皇太孙的事来。
皇太孙都两岁多了,快三岁了,就算是普通大臣家的孩子,这个时候都该启蒙了,但他至今还只会哭闹。
连许怀谦和陈烈酒一岁多的孩子一半听话都不如。
太子十分头疼,老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这样的孩子如何让他以后放心把江山交给他?
还不如趁现在他还小的时候,给他找个严厉的师父,把他的性子给颁正过来。
正好,许怀谦想法多,主意也多,带孩子也挺有一手的,看他带陈诺都亲力亲为的,把孩子交给他再好不过。
为了江山社稷,皇后就算再不舍得,这次也狠下了心。
看看前太子的前车之鉴,这就是上辈没有教好,导致保不住自己的权柄,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夺位。
就这样陈烈酒只是进宫说个话功夫,抱回家一个孩子。
看到陈烈酒把皇太孙,嵇明辉给抱回来,许怀谦给惊得不轻:“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
这可是个熊孩子,许怀谦看到他就头疼!
“太子让我们带他。”陈烈酒给许怀谦把太子的话说了说,内心也无奈得很,他家糯糯听话,是因为他生来就懂事听话。
难道老天爷看他们日子过得太逍遥了,总得给他们找点事情出来。
许怀谦:“……”把他当育幼园了?
“没给太子说幼儿园的事?”不应该啊,当初他和陈烈酒为了让前太子妃去幼儿园教学,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没道理他们不知道这幼儿园的事。
“说了。”陈烈酒给许怀谦一个想法,要是太子不会教孩子,完全可以把嵇明辉扔到幼儿园里去嘛,他都看过了,幼儿园的教学质量还是很好的。
但是太子没有答应啊,就很气人:“他说,别人他不放心,让我俩先带两年,等糯糯也能上幼儿园的时候,他俩也能有个伴。”
许怀谦:“……”
“我俩会带个p的孩子。”许怀谦一个脑袋两个大,这就是没有遇到一个英明的主君的坏处,平时绞尽脑汁帮他出谋划策也就罢了,私底下还要帮他看孩子,心累。
“不过他也答应我了,只要我把那个广场的事办好,他就让商部并入朝廷。”陈烈酒把嵇明辉交给许怀谦,“带孩子就带孩子吧,我看他还给了一堆宫女太监,还有御厨,没事让他们教教我们厨房的厨子做做饭也好,我们也不吃亏。”
现在陈家的下人都是王婉婉怀孕的时候置办的,当时找的都是好大厨,但许怀谦一回来,厨房的大厨就觉得自己的厨艺不够看了。
许怀谦是官,是家里的主人,哪有主人教下人做菜的,虽然许怀谦并不介意,但这个时代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比较轴,还遵循着上下尊卑的礼仪。
许怀谦说服不了家里的大厨,但让大厨和御厨两人相互切磋进步一下还是可以的。
就是多了一个小拖油瓶。
许怀谦看着刚离开父母,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小胖墩儿嵇明辉小朋友:“阿稚,以后你要跟我们一块生活你怕不怕啊。”
阿稚是他的小名。
许怀谦听太子叫过几回。
可能刚接触到陌生的环境,阿稚小朋友还有些蒙,根本没有听清许怀谦说了什么,只是晃了晃头,脑袋不停地在陈府里打转。
“他?”恰逢糯糯小朋友也醒了,他自己从床上翻了下来,看到家里多出来的人,向两个爹问道。
“阿稚要在我们家待一段时间,你要好好跟他相处知道吗?”许怀谦教育儿子。
“待?”糯糯小朋友刚睡醒,脑袋还反应不过来,听许怀谦这样一说,吐了吐字,等反应过来后,又变成了一个问题宝宝,“为什么呀?”
“可能因为他在宫里没有玩伴太无聊了。”当着孩子的面,许怀谦也不好跟他说,太子觉得他儿子不听话,所以准备拿给别人养吧,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所以要来我家跟你一块玩。”
“哦!”糯糯小朋友歪脑袋想了想,他每次进宫好像都只看到阿稚一个人,没再有其他小孩,确实是挺无聊的。
“家里有——阳阳哥哥!”糯糯小朋友想了想,跟许怀谦说道。
“对,我们家有你和阳阳哥哥,平时还有清欢姐姐,灿灿哥哥一块来玩热闹,这么多人,你们带着他一块玩,他就不无聊了。”
“好!”糯糯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听到他爹说完只管应了一声。
这时,还处在陌生环境里的嵇明辉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样,看向糯糯小朋友“呀!”了一声。
“咦!”糯糯也回了他一个字。
先前两人一块在宫里玩,也算是熟悉,这会朋友见朋友,两眼泪汪汪,很快两人就凑到一块玩去了。
太子虽然把嵇明辉虽然丢给许怀谦和陈烈酒带了,但也不是完全不管儿子,把他的那些玩具都给搬了来。
不像在宫里时,他只能拿一两个进宫玩,这会儿他把他所有玩具都带了来,在许怀谦和陈烈酒铺了地毯的园子里玩得开心。
这会儿春暖花开,院子里那棵被雷劈了的树枝繁叶茂,为底下的小孩遮阴蔽日,树上的鸟儿配合着园子两旁种着的开花的中草药,还真有点鸟语花香的味道。
许怀谦看他们小孩在一块玩,不哭不闹的,也没管,跟陈烈酒抬了张案几出来,两人伏在一块说事。
“你们商部没钱了吧。”要是太子先前就跟陈烈酒说了这事,陈烈酒肯定不会鼓动商部的人去插手军粮的事。
现在钱都拿去买军粮了,其他地方肯定就挤不出钱来了。
“两个方案。”这是许怀谦定的计划,许怀谦知道烧钱的地方在哪里,“第一个想办法跟西域换琉璃石,只要你们拿得出琉璃石,我就能让工部帮你们烧制。”
现在户部烧出来的琉璃采用的就是这种方法,只要有足够多的琉璃石,不怕解决不了问题。
陈烈酒想了想,直接问:“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招商了。”许怀谦给陈烈酒说,“你看这个广场开起来,里面至少好几百家商户,只要你要能说动他们来投钱,这钱不就有了。”
这个方法,两人之前都用过,确实好用,相当于空手套白狼。
但这次陈烈酒摇摇头:“我想让这个商部完全掌控在商部手中,也跟你说的一样,这样的环境里,先天的适合女子、哥儿在里面待,招商的话,大概率会提前透露计划,也会吸引来许多其他商人。”
既然这个商场是为了女子、哥儿打造的,陈烈酒就不想“惹事生非”。
但若不招商,还有什么最挣钱?
自商部开启展销会活动后,商部每天都有人拿钱来进展销会,虽然每日商部收的钱也不少,但这点钱还是不够修建这么大一个商场的。
“开技术学校吧。”许怀谦看他老婆也有为钱为难的时候,直接跟他开头道,“你们商部不是正好有这个计划么?”
“对。”先前在盛北的事,陈烈酒有给许怀谦写信说明。
“何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开办学校收学费?”学技术跟读书就不一样了,读书是教人明智理,不被困在眼前的一亩三分地里,而学技术是学别人吃饭的本领,让自己也能有个一技之长,能够养家糊口。
这性质不一样。
收费当然也不一样。
许怀谦与陈烈酒说:“寻常人家拜师学艺都要当个十年八年的学徒,把师傅伺候好了,师傅才能够将你看家本领,学完了还要给师傅养老送终。”
“你的学校肯定不会做到如此,但少了这些流程,学费是不是就要相对应往上提高?”
陈烈酒沉思了一下,在盛北交流学艺的时候,确实有好多人藏着掖着,不肯把自己的看家本领给拿出来,就算教也只是教一些皮毛。
“那这样就涉及一个问题,怎么让这些师傅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本领交给这些学徒?”这个时代的人还秉承着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思想,所以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留个一两手。
如果他们真的要办这个技术学校的话,就一定要让这些师傅把他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不然人家交了那么多钱来这个学校学技术,却连核心的技术都学不到,那岂不是要闹笑话。
“他们无非就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许怀谦觉得这个问题很好解决,“那我们就给他们提供终生岗位吧。”
“什么叫终生岗位?”见许怀谦又提出一个陌生的词,陈烈酒记下的同时问了问他这个词的意思。
“就是他只要来学校任职,只要他不提出离职,这个岗位一直都是他的,当然不是说做到死啊。”许怀谦很耐心地说,“他还是可以六十岁之前退休的,退休就是跟我们致仕一样的,致仕后,学校还给他们发致仕金,一直直到他死亡,死亡还给他们发一份丧葬费。”
陈烈酒挑眉,这是只要他进入到学校教技术,就能从他进学校那一刻,一直养到把他送走。
“还有那种有子女的,担心把技术交给别人之后,自己的子女没饭吃的。”许怀谦觉得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那就跟他们说,只要你来学校任职,你的子女不管有没有学会你手上的技术,你退休之后,你的子女都可以顶学校的一个岗位。”
这样有了传承,他们就不怕自己的技术被人学走之后,自己没了饭吃。
陈烈酒感觉自己的压力有点大:“这一来,学校得收多高的费用才能够承担一个把先生送走的银钱。”
每个月的俸禄还是小事,主要是许怀谦说的那笔丧葬费可不是个小数目。
古人重孝,民间卖身葬父的故事层出不穷,就是因为一些特别重孝的人,非要搞一些丧葬排场,没有棺材,没有送葬的队伍,不发丧。
而且有些地方还分什么,人死之后,每年再在忌日这几日,摆几次流水席,就相当于再做一次灵。
要连做三年,不然就是不孝!
一个技术学校就算有再多的学生,学费能够承担得起这笔费用吗?
“学校把人教出去就不管?”许怀谦好笑地看着陈烈酒,“他们学的技术总要出去卖弄技术吧?”
“你们学校可以跟学生签订你的协议,主要是从你们学校出去的学生,不管是做生意也好还是开办作坊也好,这个税收都归你们商部收。”
这样学生越多,收的税也就越多,而税收又可以反哺当年教授他们技术的先生们。
陈烈酒突然眼睛一亮,这是个办法!
“这样一来,吏部那边是不是就要吃亏了?”陈烈酒可没有忘记,民间的商税可是不上报给户部,而是留在各地衙门,供各地衙门建设当地。
“我早就觉得这个税收法不好。”许怀谦摇头,“说是商税留在各地衙门,让各地衙门建设当地,但你看我们待过的县城,那个县城做得很好了?”
“商业不发达的县城收不到多少税,连修建衙门都困难,而商业发达的地方,有些商人为了不交税,给县衙各种走后门,最后商人是得利了,百姓们的日子却越来越苦。”
“你们商部把税收收了过去,好歹会在各地创办学校,衙门把钱收了过去,不知道会干什么去了,当然,其中肯定有好人,但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能够禁得住诱惑的人很少。”
不说衙门,就说商部,就算他们俸禄很高,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两倍,还都是心软的女子、哥儿,但许怀谦能百分百说他们以后不贪污吗?
有男贪官,就会有女贪官,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哪一项政策,是百分百不会出错的。
尽量做到大家都好就行了。
“我知道了。”许怀谦这样一说,陈烈酒就懂了,先收着,等最后吏部闹起来的时候,再想新政策改革了就是。
这还什么都做起来,就想那么长远,最后什么也做不了。
随后两人又规划了一些细节,正说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一道惊天动地的哭声,没差点把两人的魂都给吓出窍。
“哇呜!哇呜!哇呜!”
许怀谦和陈烈酒看过去,只见刚刚还给糯糯小朋友一块玩耍的阿稚小朋友,正坐在毯子上嚎啕大哭。
“怎么了?”许怀谦直接向两旁看护孩子的太监宫女问过去。
“刚刚小公子和太孙殿下一块玩七巧板,小公子一下就把七巧板给拼好了,太孙殿下却怎么拼都拼不好,他就——”
回话的太监顿了顿,声音也小了点:“他就自己把自己气哭了。”
气性怎么大?
许怀谦拧眉,孩子哭声太大了,许怀谦怕他把嗓子哭坏,看了眼完全被嵇明辉小朋友的哭声给吓到的糯糯小朋友,给陈烈酒使了个眼神,让他去抱儿子,自己也上前去把阿稚小朋友给抱了起来。
放在肩膀上,轻声哄:“好了,好了,不哭,不哭,我们阿稚还小,拼不好七巧板很正常是不是。”
许怀谦虽然很瘦,但人很高,肩膀还挺宽阔的,嵇明辉小朋友还没被人这么抱着哄过。
嚎啕大哭过后,感觉到挺舒服的,就转变为一抽抽地抽噎。
“阿稚不会玩七巧板?”许怀谦看他不哭了,又把他从肩膀上放下来,抱在怀里,替他擦了擦眼泪,“不就是一个七巧板嘛,瞧你都哭成小花猫了。”
“不哭了,叔叔教你好不好。”许怀谦很有耐心,一边哄一边给他擦泪,还时不时给他拍背,怕他自个把自己呛到。
不知道嵇明辉小朋友是还在生气还是不好意思承认自己不气了,许怀谦哄他,他并没有应声,只是小小的抽噎着。
许怀谦也不管他,从地上把他刚刚没有拼凑出来的七巧板捡起来,抱在桌子上,很慢很慢地给他展示:“这个要这样,你看它的形状,这个要这样,再这样放在一块。”
“咦!”最后一块拼完,许怀谦给他说道,“你看是不是就拼好?”
“阿稚再拼一次好不好?”阿稚小朋友被许怀谦温声细气的言语给吸引,加上许怀谦又挺会循循善诱的,刚刚还对七巧板气极的阿稚小朋友,在许怀谦的鼓励下,重新拿起七巧板,慢慢拼凑起来。
他不会的时候,就看许怀谦,许怀谦就从旁给他意见,然后再鼓励他:“阿稚很棒,马上就要拼完,拼对了!”
果不其然,在许怀谦的鼓励下,半个时辰后,阿稚小朋友成功地拼好了七巧板,发出了开心的笑声:“嘻嘻哈哈!”
他是开心了,但是糯糯小朋友全程看许怀谦哄别人不哄他,嘴抿着老高,可不开心了。
甚至把头埋在陈烈酒怀里,决定不搭理许怀谦。
哄好了别人孩子的许怀谦要开始哄自己的孩子了,他对还开心的阿稚小朋友说:“阿稚,你刚刚突然发脾气的一哭,把糯糯弟弟吓哭了,是不是该跟糯糯弟弟道个歉?”
“道——道?”可能在阿稚小朋友的记忆里就没有道歉这一项,所以有些蒙。
“跟糯糯弟弟说对不起。”许怀谦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吓蒙了他儿子道歉是最基本的。
“对——对——不起!”阿稚小朋友看了看许怀谦又看了看糯糯小朋友,模仿着许怀谦的发音跟糯糯道了歉。
平时许怀谦和陈烈酒做错了什么,两人也会跟糯糯小朋友道歉,糯糯小朋友对道歉不陌生,但他还是有点不开心。
他爹哄别人不哄他。
哄好了阿稚小朋友,许怀谦把孩子交给了带他的太监宫女们,见他没有再继续哭了,又去把糯糯小朋友抱起来,哄他:“撅什么嘴?”
“他是客人,你是主人,爹爹先哄他,再哄你,有什么不对?”许怀谦抱着他低声给他说话。
“好了,今天糯糯是大气的糯糯,晚上奖励糯糯跟爹爹阿爹睡好不好,你睡中间!”许怀谦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好不好?”
这孩子自出生后就喜欢睡在他和陈烈酒身旁,但许怀谦觉得从小就让他习惯了跟他们睡不好,一直都是把他放在一旁的小床睡的,刚开始有点不习惯,还闹腾过一阵子,后来习惯了,也就习惯了。
但这孩子还是喜欢黏着两人睡,许怀谦只偶尔允许他上两人床睡,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让他一个人睡。
听到今年可以挨着两个爹睡,糯糯小朋友瞬间就把刚刚不愉快给忘记了,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说:“好!”
他这股兴奋一直持续到晚上洗澡睡觉的时候,洗了澡就拉着陈烈酒不知道到在小声嘀咕什么,直到许怀谦让他过去睡觉,他才从陈烈酒的怀里爬出来,爬到两人中间躺下,拉过被子闭上眼睛乖乖睡觉了。
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一块给他拍背,把他哄睡了,许怀谦问陈烈酒:“他跟你嘀咕什么呢?”
“他看到太子吼过阿稚,说阿稚的父亲好凶。”陈烈酒看着许怀谦笑,“说你从来不吼他,还给他做玩具,还让阿稚给他道歉,说他好喜欢爹爹。”
许怀谦哼笑了一声:“小屁孩,舌头都捋不直,就会说这么多的话了?”
“阿谦!”陈烈酒说完,叫了许怀谦一声。
许怀谦抬头:“嗯?”
陈烈酒凑过去,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