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冠宇的心情如何, 无人在意,太子亲临,席间的官员顷刻间全都不自在了。
主要是没接触过,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
他们缙朝的这位太子神秘得很, 因为昌盛帝不是正统太子出身, 加之先太子就是因为跟朝堂接触太多,沾染了朝堂上的文气, 一心向文不向政,昌盛帝自登基以来,就一直把太子拘在东宫由专人教导, 就算是有事, 也是单独让太子出去办, 不与朝堂接触。
先前朝堂上的人都忙着和昌盛帝较劲, 加上昌盛帝才登基没几年,谁都没有想起太子这茬,现在突然看到这位陌生的太子, 众人一脸迷茫,不知道是该上去套交情,还是不上去套交情。
不管他们套不套交情, 许怀谦和陈烈酒作为主人家,太子要留下来吃酒席, 他们就要作陪。
面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太子,许怀谦和陈烈酒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后来,许怀谦想了想, 昌盛帝看似威严, 实则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皇后也不是那种盛气凌人的人, 作为他们的儿子,就算没有遗传到两人的优良性格,想必人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与陈烈酒小声说:“我们就以平常心待他就可以了。”
“太子请。”决定好了之后,陈烈酒也不矫情,立马就拿出了自己海晏县男的气势,邀请太子上座。
太子也是个挺有趣的人,陈烈酒一请他坐下,他立马就坐下了,还饶有兴致地对两人说:“许舍人和海晏县男也坐。”
他对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说完,还朝其余官员说道:“你们也坐,别都盯着孤,孤就是来喝喜酒的,没别的意思,你们把孤当宾客看就行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也只得依了太子殿下所言,跟着入了座。
“管乐的都唱起来,”看大家入座后,太子殿下似乎还觉得不够尽心,朝席间两旁的乐队抬了抬手,“这婚宴就要有个婚宴的感觉。”
没办法,太子殿下都开口了,原本大气都不敢喘的管乐也继续把乐鼓弹奏了起来。
一时间,管乐声、宾客声、闹将声全都跟着起来了。
太子殿下见这气氛终于回归到他来宣旨前的气氛,满意了,执起桌上的桌筷与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人道:“许舍人和陈县男也吃。”
许怀谦和陈烈酒:“……”怎么有种他是主人,他们两人是客人的感觉。
“太子殿下。”被抢了主人风头,许怀谦也不恼,端起酒杯与太子碰杯。
太子也很知趣地端起酒杯与许怀谦碰了一下,看了眼许怀谦杯中的酒水,想到宫里传闻许怀谦是个病秧子,还特别好心地问了一句:“许舍人这身体喝得了酒么?”
“一点点不碍事。”缙朝因为国力薄弱,先前百姓的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酿酒的粮食,因此酿酒业也不是特别发达,酿的酒度数也不高,许怀谦觉得他现在身体好点了,饮一点点应该没什么事。
太子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将杯中一饮而尽,颔首道:“今儿你弟弟大婚,的确得小酌一杯来高兴高兴。”
“是这个理。”许怀谦点了点头,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不过他没有太子那么豪爽,只是轻抿了一口。
就这样也算是给足了太子面子,要知道,许怀谦跟别人在一起,是从来都不会喝酒的。
“陈县男也喝。”和许怀谦碰了杯,太子也没有忘记陈烈酒,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向陈烈酒笑道,“祝贺你今日荣升男爵,喜上加喜,节节高升。”
“承太子吉言。”陈烈酒跟太子碰了碰杯后,两人同时一饮而尽。
“陈县男豪爽。”见陈烈酒跟他一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后,太子嵇云桦笑了笑,“陈县男是生意人,孤不会做生意,就不跟陈县男多聊了。”
他转头看着许怀谦道:“许舍人是状元郎,孤在父皇的御书房看见过许舍人的墨宝,写得真是行云流水,甚合孤心意,今日许舍人家双喜临门,不如许舍人作诗一首,留下墨宝,也为今日这喜气多添一份彩。”
许怀谦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亏他先前还觉得太子必然跟皇帝皇后一样随和,觉得他是个好人来着。
现在他收回刚才的话。
这分明就是一只笑面虎来着!
他要是会作诗,当年还有沈温年什么事,他直接就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缙朝开国以来独一份的祥瑞。
他就是因为不会作诗而丢了会元,没成为三元及第的状元,进了翰林院,翰林院的其他官员们都不让他作诗,朝堂上更是因为昌盛帝不喜欢诗词歌赋,没有人会让他作诗。
怎么到了太子这里,太子没有继承到一点他老爹不爱诗词歌赋的优良传统,怎么跟着先帝一样爱好拉着人做起诗来着?
“怎么?”嵇云桦注意到许怀谦脸上的僵硬,“许舍人不愿意?”
“倒也不是不愿意,”许怀谦有一说一,“只是我这个状元,是时政状元,不是诗词状元,这点天下人皆知,太子殿下若是有心,去翰林院查阅臣的卷子就知道,臣不善诗词。”
许怀谦没空跟嵇云桦勾心斗角,而且他现在是太子还不是皇帝,他也不打算捧他的臭脚,什么都要依着他,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哈哈哈哈哈。”嵇云桦见许怀谦生气了,非但没有生气,转而变得开怀大笑起来,“许舍人的科举试卷孤自然是也有看过的,时政写得的确好,就是那诗词,孤一直以为,许舍人在藏拙,如今一看,许舍人倒是坦诚。”
“太子殿下理解就好。”许怀谦见嵇云桦没有生气,微笑了一下。
嵇云桦边吃边朝席间看了眼,没有看到沈温年,可惜了一声:“要是沈表哥在这儿,倒是可以让沈表哥赋诗一首,由许舍人撰写,没准还能成为一段佳话。”
“可惜了。”许怀谦跟着嵇云桦叹息了一声,其实许怀谦有给沈温年发请帖,奈何现在两人明面上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他来参加陈金虎的婚宴,不合适。
不过,死道友不死贫道,没有沈温年,许怀谦即可把孟方荀拉了出来:“沈探花不在,确实可惜,不过,我与孟榜眼乃至交好友,孟榜眼的赋写得极为出色,不如请孟榜眼来作赋一首,由臣撰写?”
“哦?”嵇云桦在席间转了一圈,很快就在他身后的席座上,看到带着夫人的孟方荀,笑了笑,“那就请孟榜眼过来作赋一首吧。”
陈烈酒一听嵇云桦有需求,立马安排去了。
写惯了赋的孟方荀对此也不陌生,听陈烈酒一说,忙过来给嵇云桦见了礼:“太子殿下。”
“久闻孟编修的赋极为出色,”嵇云桦对孟方荀也是笑,“不知孟编修今日可否让孤见识一番。”
“自是可以的,微臣这就献丑了。”上次孟方荀给许怀谦写过一首新婚赋,现在再写一首,自是不陌生,略微想了想,张口朝寅了几句赋词。
词一出来,嵇云桦的眼睛便一亮:“好!喜庆!”
得到了嵇云桦的赞赏,许怀谦也不耽误,在陈烈酒给他准备的案桌上,沾墨将孟方荀刚才吟诵的那两句赋词写了下来。
“也好!”嵇云桦全程站在许怀谦身旁,看着他提笔写字,现在的许怀谦的字,相较起几年前的许怀谦的字,笔锋不知道成熟老练多少,这几笔一下去,嵇云桦又跟着赞叹了一声。
“真是赋好,字也好,”嵇云桦原本只是临时起意,这会儿看他们这才写了一个开头,就觉得他这个决定再好不过,“这样的墨宝留存于世间,才是能够让世人津津乐道的墨宝。”
对此,许怀谦和孟方荀两人不知可否,继续将剩下的赋文完成。
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在秀才时期,许怀谦就和孟方荀合作给即将致仕的江河海写过一首赋。
现在再次合作,配合起来相得益彰,在孟方荀吟诵完的那一刻,许怀谦就将最后一笔勾勒上了。
“好好好!甚好!”几乎在许怀谦的笔一停顿的时候,嵇云桦的赞叹就脱口而出。
他心情大好地看着许怀谦写的赋,一脸的喜气掩都掩饰不住:“赋好,字也好,关键作赋写字的人,一个状元一个榜眼,真是一首传世佳作!”
“太子殿下谬赞了。”面对嵇云桦毫不吝啬地夸奖,许怀谦和孟方荀两人对视一眼,只得向他推脱。
他们可当不起这传世佳作的赞扬。
“孤有没有谬赞,请人鉴赏一二便知,”说着,嵇云桦就请了席间的几位大人上来,“你们看看这赋和这字如何。”
在场的不少官员都还是以前诗词科举的老人,别说是品鉴诗词了,就算是吟诗作赋都是各种高手,看到孟方荀和许怀谦的字,那都没有说不好的。
“孟编修这赋做得委实大赞,不仅符合今日陈府双喜临门的喜气,还把对陈府未来的展望勾勒了出来。”
“许大人的字就更不用说了,几年前就挺让人眼前一亮,现如今许大人的字稚气渐脱,逐渐老成,依下官所见,已经具有大家风范。”
“你看我就说你两的赋、字差不了吧。”一有人追捧,嵇云桦就来劲了,对许怀谦和孟方荀挑了挑眉,而后拿着许怀谦的墨宝到处找人说话。
看似是在讨论他俩的赋、字,实际上,无形之中就与这些朝廷官员热络了起来。
许怀谦也不管他,昌盛帝既然放他出来了,肯定就是打着让他自己拉拢人脉的主意,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好在,嵇云桦来时,陈金虎的婚礼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现如今又有许怀谦和孟方荀这一打岔,婚礼进程更是拉快了一截。
嵇云桦在席上炫耀了一圈,几乎和席上所有的官员都交谈了一番后,这才满意至极地揣着许怀谦的墨宝回宫了。
他走后,其他官员也没有久待,都纷纷给许怀谦他们道了告辞,许怀谦和陈烈酒还有陈金虎三人把众位客人都送出府后,这才大松一口气。
这婚礼办得真是一环接一环,永远不知道下一环在哪里。
“行了行了,你赶紧回去洞你的房吧,”走掉的都是些来走个过场,攀个交情就回家的官员,自然不会喝醉,但席间还剩下不少真心祝贺陈金虎成婚的客人,他们今儿都高兴嗨了,不少都喝醉了,许怀谦没有让陈金虎再管这些,“剩下的,我跟你哥来收拾就行了。”
“谢谢二哥。”陈金虎这会儿真是喝得迷迷瞪瞪了,许怀谦一说,他当下也不扭捏,道了声谢,又朝陈烈酒笑得灿烂极了,“也恭贺大哥今日获封男爵。”
男爵。
以后他们陈家就不再是平民之家或者商贾之家,而是货真价实的贵族之家。
这要是传回杏花村,得惊掉杏花村一众人的眼珠子。
“自家人就不讲这些虚礼了,”对于陈金虎给他送上的祝福,陈烈酒泯然一笑,“婉婉还在等你,快去吧。”
陈金虎点了点头,这才摇摇晃晃地朝他和王婉婉的院落走去。
等他走了,许怀谦和陈烈酒把席间喝醉了的一群醉鬼安排好,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酒!”许怀谦实在是掩饰不住自己的开心,一回到院子就将陈烈酒整个抱了起来,在他身上蹭了蹭,“我好开心啊!”
“开心什么?”陈烈酒当然知道许怀谦开心了,自他被封爵后,吃饭的时候,许怀谦都掩饰不住地朝他笑,但他这会儿就想亲口听许怀谦说出来。
“看到你被封爵我就开心!”许怀谦把陈烈酒从自己身上放下来,“比我自己当上状元都还要开心!”
是真的。
他考状元,努努力就能考上,而陈烈酒一个哥儿,想要获封爵位,不是光努力就能做到的,其中所付出的艰辛,只有他们两人能够体会。
但那些现在全都不重要了,只要付出能够有回报,所有的付出都将变得有意义。
一想到,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他就好开心。
“阿酒,”许怀谦抱着老婆蹭,“你开心吗?”
“开心,”没有人比陈烈酒更开心了,但他没有忘记,这一切都是谁带给他的,他看着他家小相公问他,“阿谦,你的功劳都给我——”
“管他呢,”陈烈酒还没说完,许怀谦就打断了他,“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我们是不分彼此的。”
上次陈烈酒帮他筹措钱粮,致使他连升三级,这次他帮他家阿酒封爵,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要每一样都仔细去算的话,他们之前的账怕是很难算得清。
所以何必纠结这些事呢,开心就好了。
“阿酒,你现在是男爵了,”许怀谦把陈烈酒抱上床,一脸兴奋地看着他,“我这个赘婿是不是就成了男爵的赘婿了!”
“陈县男家的小相公!”
“才不是,”坐在床上,陈烈酒晃了晃腿,将许怀谦拉到自己身前,“是烈酒家的小相公!”
无论他们身份地位怎么变,他都是陈烈酒,而许怀谦永远都是他的小相公。
“都一样。”许怀谦的笑容都咧到耳根子后面去了,反正他今儿个特别开心,跟陈烈酒商量,“阿酒,我登科的时候你都和我庆祝了,今儿你封爵,也算是小登科一次,我们庆祝一下,生个男爵宝宝吧。”
许怀谦没有忘记,陈烈酒还想要个孩子,他觉得他今天最高兴,最适合要孩子。
陈烈酒看到许怀谦一脸期待的表情,捏了捏他的脸:“你这是要我把我想要的东西,今天一次性全部获得么?”
嘴上这样这说,陈烈酒一想到,他今日打破了人们固有的哥儿观念,再和他家阿谦生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孩子。
确实是一件再幸福美满不过的事,自己嘴上也洋溢起了幸福的笑容。
他怎么这么幸福啊。
有时候,陈烈酒自己问自己,他何德何能能够遇到怎么能够懂他、理解他、支持他的相公,才能让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觉得上天太眷顾他了,才会把他家小相公不远万里给他送来。
“不好吗?”许怀谦去吻陈烈酒的唇,“把所有的成就都一天获得,不好吗?”
“好。”陈烈酒仰着头,承受着许怀谦给他吻,当然好了,他也就是那么说说而已。
“那我今晚用力一点。”许怀谦今天喝了一点酒,说话做事也有点放纵,“阿酒,你要抱紧一点我。”
说着他去亲陈烈酒的耳朵:“这样我们的孩子才不会流出来。”
“知道了。”一句话说得陈烈酒面红耳赤,但他也不甘示弱地还了回去,“就是我把你抱紧了,你受得了吗?”
他可没忘记,有时候,在床上,他家小相公向他讨饶的情形,这种事,男子能占据上风,他们哥儿也能占据上风的!
“以前可能有点困难,”他家老婆的厉害,许怀谦是见识过的,不过,“今晚嘛,怎么着也能行!”
因为今晚过后,他家阿酒,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和他站在了一起。
从此以后他虽然是哥儿,但是他却是一位能够跟男人并肩同行的哥儿。
他的阿酒这么风光,身为赘婿的他,与有荣焉!
虽然外头的人很有可能都会想歪,或者带有同情的目光看向他,但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和他家阿酒开心了就是。
小两口在床上闹腾的时候,外面的天,确实如同许怀谦想象的那样,闹了个天翻地覆。
首先是京都的官员。
昌盛帝的圣旨是从内阁下的,也就是说,封陈烈酒为男爵的事,只经过了内阁的同意,没有朝百官咨询意见。
当然,整个国家都是皇帝的,他想给什么样的人封官,他想给什么样的人封爵,他自己做主就行,都不用经过百官的意见。
可昌盛帝这一封圣旨一下,什么意思?!
许怀谦在盛北立了那么大一个功劳,结果什么好处都没有获得,好处全落在他家夫郎身上,他家夫郎封爵了。
想想,他们辛辛苦苦寒窗十年考上进士,在官场上崭露头角,刚建功立业了一番,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结果他的功劳都给了半路上嫁给他的夫人,而且这个功劳还稳稳地把他们这个当家男人压了一头。
是的。
虽然男爵就是一个从五品官,没有许怀谦的中书舍人正五品高,但是爵就代表着贵族。
官看见贵族是要行礼的。
只要一想到,从前对他们卑躬屈膝,毕恭毕敬的夫人,现在爬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甚至他们回家看到她还要给他行礼。
这些大人们气都快要气炸了!
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觉得他们要为许怀谦讨一个公道!
京都的官员们还是第一次这么齐心协力地为许怀谦打抱不平,但他们打抱不平的时候,却忽略了一件事。
陈烈酒以哥儿身份封爵,开了历朝历代以来的先河。
所以,在他们忙着写奏折为许怀谦讨公道的时候,孟方荀连夜加班加点地把陈烈酒封爵一事,登上了邸报,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一个哥儿也是能够获封爵位的!
至交好友莫过于此,孟方荀懂许怀谦,也懂陈烈酒。
他们都是在农家长大的,比在京城高高在上的贵族们更能够明白,女子、哥儿在农家的苦。
忙是他们家里田里的一把好手,不忙时他们还要负责孕育,可比男子要辛苦多了。
所有他不觉得,提升女子、哥儿的地位有何不妥。
一个家,本来就该男主人和女主人平分,有事商量着来,而不是男主人一个人说了算。
家庭都尚且如此,国家为何不能如此。
只是这个想法,大部分的人都还不能够接受,只能够一点点地来。
孟方荀的邸报一经发行,果然在全国泛起了轩然大波。
首先是知道陈烈酒的商人们,看到他们商会的会长成了男爵,昌南商会的人除了高兴还是高兴。
他们会长有许怀谦这个红官在手,自己又成为了男爵,以后将会给他们商会带来更多的便利吧?
而其他没有陈烈酒当商会会长的商人们,这会儿长吁短嘘得不行,早知道,他们也跟昌南商会一样,推行陈烈酒当商会会长好了。
就以许怀谦和陈烈酒这两口子的能干度,要是让陈烈酒当了会长,他们还怕捞不到什么好处吗?
因为许怀谦和陈烈酒是绑在一起的,加上陈烈酒又颇为能干,商人们又都是一种向利而生的人,所有他们不觉得陈烈酒一个哥儿,荣升为爵有什么不对。
其次就是陈烈酒封爵的消息传回了杏花村。
如今的杏花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苦兮兮,穷哈哈的杏花村,有生姜有仿银炭,他们杏花村早就荣升为了昌南第一富县。
虽然,盛北去年遭了水灾,当初许怀谦和盛北的医馆签订的五年合同作废了。
但是,经过他们吴县令不留余地的到处宣传,整个昌南都流行起了吃姜来,更有别的地方的医馆和酒楼到他们杏花村靡山县买姜。
加上他们杏花村还出了许怀谦这个名人,丢了盛北的单子,他们杏花村的姜也不愁卖!
反而还有些供不应求。
上旬,许怀谦在盛北弄出来的可以增产的蚯蚓肥一经在邸报上发行,杏花村一众人就商议了,他们得支持许怀谦。
不管这蚯蚓肥能不能够使他们南方的农作物增产,他们都必须去盛北买些蚯蚓肥回来。
这去盛北买蚯蚓肥的人才刚刚出发,他们就又在邸报上收到陈烈酒封爵的消息。
“不得了,不得了,陈族长,你们族里可真是出了个了不得的哥儿!”
都是一个村的,本来他们就羡慕陈氏宗族能够有陈烈酒这样一位能够带着族人致富的哥儿,没想到人家还能更甚,直接封爵了!
以哥儿身封爵,这种事谁能想,谁敢想?
这下杏花村的陈氏宗族,可是彻底地荣耀了。
陈氏宗族的族长,这会儿,更是高兴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得夸赞道:“都是烈酒哥儿,自己争气!”
“可不是!”陈烈酒的本事,杏花村的村民们都是知道的,这会儿夸起陈烈酒来也是不留余地。
“这哥儿都能封爵了,我们杏花村的女子、哥儿读书一事,应该也没有人来管了。”
说起这事来,还是当初,许怀谦给陈烈酒出的损主意,让他在杏花村修一座特别大的学堂,多请几位夫子,让村民们心疼钱,把家中的女子、哥儿一块送去学堂读书。
一开始杏花村的村民们确实是心疼钱把家中的女子、哥儿送去学堂读书,但后来家里还有富余了,也不心疼那点给夫子的钱了,见他们在学堂学得也挺好的,回来还可以给他们读邸报,他们也就没有管他们了。
不过,这让女子、哥儿在一个学堂读书的事,到底还是世俗不容,来教学的夫子缺钱,杏花村的学子越多,他们的束脩越高,当然不排斥女子、哥儿了,可是外村人,尤其是外村读书人,特别受不了杏花村这样男女不大防,在一个学堂里读书的模样。
外头到处都有抨击的人。
被抨击得多了,就算再有陈烈酒的叮嘱,陈氏族长也有顶不住压力的时候,都在想,要不要不让村里的女子、哥儿读书了。
陈烈酒这等封爵的消息一出,陈族长的信念顿时坚定了:“哥儿都能和男子一样共处朝堂了,甚至还能获封男子一样的爵位,为何不能让他们在学堂里读书。”
“要是还有人来管,我们就把这份邸报甩在他们脸上,让他们进京找陛下去!”
“就是,我们杏花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外面的人来插嘴了,要是没有烈酒叔叔为我们杏花村的人,为我们陈氏宗族的人闯出一条路,我们杏花村哪有这样的日子过,他们不让我们杏花村的女子、哥儿读书,就是不想让我们杏花村的女子、哥儿能干。”
陈族长的孙女陈婷婷听到她爷爷终于坚定了自己的想法,站出来帮腔道。
天知道,先些天,她有多担心,爷爷真的会让她们这些女子、哥儿不读书。
以前家里能够读书的只有哥哥弟弟,他们想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还得求哥哥弟弟教才行。
但她自己去学堂读了书,识了字,见识到了书中的天地,她才知道,读书多么重要。
要是爷爷不让她们读书了,她们又回归到以前,大字不识一个,到了年纪就嫁人生娃,一眼望到头的生活。
现在她们自己会识字会算账能看邸报,她每天都有好多事要做的,她才不想回到那种等着嫁人的日子。
看着出落得大大方方和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大相径庭的孙女,陈族长也不想再把孙女变回去。
陈烈酒为什么能够带领族人走出去,不仅仅是因为胆大见识过更广阔的天地,还因为他读书,出门在外也不怕被人骗。
他从陈烈酒身上受到启发,若是他们陈氏宗族,不论男子、女子、哥儿,都跟他一样能干,是不是他们陈氏宗族会更加繁荣富强。
“爷爷,让我上京吧!”才读书了三年书,就把学堂里大部分能学的知识都学得差不多的陈婷婷,觉得她再待在杏花村,最后也逃不过嫁人的命运,“我想去烈酒叔叔身旁继续学习。”
“我不想嫁给一个秀才或者一个举人,这辈子就这样了,”陈婷婷勇敢地向她爷爷要求道,“我想去寻寻自己的路。”
“就算不能像烈酒叔叔一样封爵,哪怕是去太医院当个小小的医女,爷爷,我们不能只依靠烈酒叔叔,只有我走出去了,才能使家里和家族继续繁荣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陈氏宗族近百年的男运不济,先有胆大包天的陈烈酒,后有聪慧过人的陈婷婷,就是没找出几何聪明的男子。
原本陈族长想让陈婷婷跟陈烈酒一样,召个如同许怀谦一般的赘婿进门,继续将宗族发扬光大。
可是如许怀谦一般的赘婿又那是那般好找的,就算找到了,也不能保证人家发达后,不把他们这些累赘给踹掉。
但陈婷婷再聪慧,这辈子也就只有在这儿了,上头不让女子科举,她就只能选择经商,再多的就选择不了。
可一个女人生意做得再大,手中没有权势,终究逃不脱被人欺负的命运。
如今陈烈酒封爵让陈族长看到了希望,没准让婷婷上京,去跟着陈烈酒学,能够闯出一条不同的道路来。
“行。”陈族长也不是畏畏缩缩的族长了,他看着属于许怀谦的那五亩花椒地,“正好,把今年新采摘的花椒给你烈酒叔叔和许叔叔送去。”
许怀谦进京去当官了,原本讲好的,陈烈酒会每年回来一次,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们在京城的事太多了,根本就抽不开身。
陈族长帮他们看着家和地,许怀谦没说卖不卖,陈族长也不敢胡乱决定,只有把成熟的花椒采摘下来给他送往京城去。
同样的事也在别的地方发生,姜小山和陈小青还帮陈小妹守着孵小鸡的孵化室。
由于村里这两年有钱人越来越多,舍得吃鸡的人也越来越多,两人又做主多开了一个孵化室,姜小山因为小鸡养得好,还自己开了养鸡场。
有那想吃鸡的都不用自己喂,直接到他的养鸡场里买,生意可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姜小山的丈夫孙旺财老闹事,为了解决这个麻烦,姜小山每次都用钱把他打发了。
由于他要写账本,所以也在学堂读了两年书,读了书的他胆子和眼界都比以前要大一点了,可他始终不敢走出和离这一条路,总觉得哥儿的宿命就是如此,他当初选择了孙旺财是他的命如此。
“狗屁的命,”陈小青看不惯他这样,拿着新买的邸报给他看,“你看看烈酒哥,以前别人还说烈酒哥只有烧死的命,你看看,烈酒哥现在封爵了!”
“只有男子才能获封的爵位,他一个哥儿也能做到。”
“小山,你没有烈酒哥出去闯荡一番的勇气,你还没有去和孙旺财和离的勇气吗?”
“你现在有钱了,和离了,你也能再找个不嫌弃你嫁过人的男人抑制潮热,你怕什么?”
“是啊,我怕什么?!”姜小山也在反问自己,一直以来,他不肯从孙旺财身旁离开,是因为害怕自己潮热到了,找不到可以抑制潮热的人,可是现在他有钱了,只要他放出话去,外头数不清的男人抢着要娶他,甚至入赘给他都愿意。
他为什么还要怕孙旺财?
“你就是脑袋被糊糊糊住了,”陈小青戳他,“要是当年烈酒哥拉着你做事,你早点跟着他一块做事,现在说不准都混到京城去了,就因为你胆小怕事,怕要账找不到好人家,匆忙嫁给孙旺财,害自己吃了多少苦!”
“和离吧,”陈小青见姜小山有了松动,主动道,“和离了,孵化室这边我看着,你带着账本跟我们陈氏宗族的人一块进京去见见烈酒哥,顺便把账本给小妹。”
“左右你弟弟妹妹也长大了,你的养鸡场他们也能照料,你去京城散散心,怎么样?”
“好!”姜小山这次终于没有再反对了,这些年他受够了孙旺财的折磨,再有陈烈酒这么一刺激,他也觉得,他为什么要折磨自己,明明没有孙旺财,他能够活得更好!
姜小山和陈婷婷的崛起不是个例,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很多人的家里。
有那小康之家的女子、哥儿从邸报上得知,陈烈酒一个哥儿都能封爵了,就向自己的家里人问:“爹、娘,为什么同样都是哥儿陈掌柜可以获封爵位,而我们这些女子、哥儿只能嫁人?”
还有那商贾家庭的女子、哥儿在看到陈烈酒获封爵位的消息后,向自家的爹娘问道:“爹、娘,朝廷都允许给哥儿获封爵位了,是不是朝廷也认为哥儿与男子一样,不分地位高低,只凭能力,我的能力比哥哥弟弟强,家里的生意是不是也能让我做一份主?”
还有官宦世家的女子、哥儿在看到邸报上的消息后,也朝自家的爹娘问道:“爹、娘,现在哥儿都能与男子一样封爵了,我比哥哥弟弟聪慧,只要你们不随意将我嫁人,专心栽培我,是不是有一天,我也能封爵回来,给你们争个脸面。”
外面的这些改变虽然不多,但却意外地让很多的父母和长辈开始重视起家中的女子、哥儿来。
虽然,在他们心里认为女子、哥儿终究是要嫁人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就算他们培养得再好,那也是给外人培养的,还不如把精力放在一家儿子孙子身上。
但是通过陈烈酒封爵一事,他们在反思,确实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要是这个女儿比儿子聪慧,甚至比儿子能干,他们能不能把人留在家里,给她招赘,或者让她出去像陈烈酒一样给他们挣一份荣耀回来?
这些改变,京城的官员不知,许怀谦和陈烈酒更是不知。
他们一觉睡醒,面对的就是陈金虎和王婉婉给两人的敬茶。
“都是一家人,你们还这么讲究做什么?”许怀谦端着他们两人给他敬的茶,话是这样说,但还是心情大好地喝了茶,从怀里拿出两个早就包好的红封,递给他们两人,“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他就不说了,因为他和陈烈酒两人都还没有,他们两人就再等等吧。
不能让他和阿酒的孩子沦为弟弟或者妹妹不是,不然,以后孩子长大了,看着比他还大的哥哥姐姐,却要叫他们的爹娘,叔叔婶婶,就会问他和陈烈酒:“爹爹,阿爹,为什么我不是最大的,而是最小的?”
许怀谦怎么跟他说,总不能跟他/她说:“因为,你爹你当年根本就不想要你,是你的阿爹想要你,爹爹才努力把你生出来的。”
孩子听了多伤自尊啊,所以根要从源头抓起,为避免尴尬,他争取在陈金虎他们前面把孩子生下来,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然而有句话怎么说的,越担心什么来什么,他们在京城总共就待两个月,等到要启程回盛北的时候,有天在饭桌上,王婉婉突然孕吐了,而他跟陈烈酒还没有动静。
许怀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