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禄见许怀谦对突然出现的方行简极为恐慌, 怕他误会,较忙解释了一句:“许大人,这是犬子, 今日过来帮着撒草种的, 我叫他过来给你打招呼, 不是什么歹人,不必惊慌。”
“你儿子?”许怀谦又把自己的嫩脸摸了摸, 没有发现一丝褶皱后,看着方天禄那张是有些沧桑,但没有老得特别厉害的脸, 惊疑地问他:“你今年年几何?”
虽然不清楚许怀谦为什么突然问起自己的年龄来了, 方天禄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三十有五了。”
“才三十五岁!”许怀谦看看他又看看他儿子, 有点尴尬道:“那你成亲还挺早的哈。”
才三十五岁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 那岂不是十五六岁就得成亲了。
“也不早,我跟我家夫人十七岁成的亲,”方天禄看了眼儿子, 笑着跟许怀谦说,“隔年就有了简儿。”
同样都是十七岁成婚,到现在都没有孩子的许怀谦:“……”
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陈烈酒一天到晚的那么急迫地想要孩子了。
同样的年龄, 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他们两人的孩子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 在这个对子嗣特别看中的古代,不急才怪。
“许叔叔,”方行简见许怀谦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身上, 朝许怀谦腼腆地笑笑, “小侄特别仰慕叔叔的才华。”
左一口叔叔,右一口叔叔, 叫得并没有比他大几岁的许怀谦:“……”
“小简啊,”他比自己小几岁,加上他又叫自己叔叔,他这样叫他应该是可以的,“能不能打个商量,换个称呼?”
“叔叔不喜欢侄儿叫您叔叔?”方行简一听许怀谦这样说,立马领悟到许怀谦意图。
许怀谦抿唇:“你看我这张脸,像是做你叔叔的人吗?”
“不像。”方行简摇头,许怀谦丰神如玉,和他站在一块,说他是自己弟弟都有人信。
但,官场不以年龄论辈分。
许怀谦是他父亲方天禄的上司,他作为方天禄的儿子,只有功名没有官职,就算有官职,只要许怀谦官位比他们父子大,这声叔叔他都担得起。
从小在京都这个名利场里滚过来的方行简,很是放得开脸面。
自觉自己还年轻的许怀谦一点都不想当叔叔:“你就跟其他人一样,跟着叫我许大人就好。”
大人大人,听着就比叔叔好听,而且不会把人叫老。
“好,许大人。”方行简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叫叔叔显得亲呢,关系不一般,叫大人,就代表他与其他人一样,无形之间隔了一层,套不了什么交情。
“你仰慕我的才华啊?”许怀谦听他不再叫自己叔叔,心里舒服多了,抬眸看着这个胆子挺大,敢来给自己套交情的小孩,问道。
“是,”方行简颔首,“许大人的时政卷子,小侄已经倒背如流,连新科举的时政书都已熟读。”
言下之意就是许怀谦现在可以任意考校他。
许怀谦没辜负他期望地考了他几个时政点:“关于缙朝的繁荣昌盛你有什么看法?”
“小侄的看法与大人的看法一致,”方行简很快便给出了许怀谦答复,“致富先修路,古往今来,想要让一个地方富裕起来的方法,都逃不开一条好的交通。”
“小侄觉得,若是想要我大缙彻底地繁荣富强起来,将大缙四通八达的道路修通很有必要……”
方行简侃侃而谈,将大路能够运送大宗货物与粮食方便互商与军队,小路可使百姓便利,还把许怀谦的家乡,永安府拿出来举了例子。
听得许怀谦脸上不禁洋溢起了骄傲的神色,若问他为何要去改变科举,这就是他为什么要去改变科举的原因。
若是放在几年前,路边随便拉一位秀才,他能侃侃而谈怎样能够让国家繁荣富强么?
他只能假大空地说一些华丽而又一点实用的都没有文章,好看是好看,但没有一点可实施性。
但科举这么一改革,至少他们能够从实际上去考虑,究竟怎样去做才能够使缙朝繁荣富强。
将他们从那种华丽辞藻的思想中拖出来,转变为逐渐看清现实,从而发散自己的理想。
等他们入朝为官以后,靠着手中的实权,一点点地把自己的理想实现,那么缙朝就离强国不远了!
这种自己播下一颗种子,看着它逐渐发芽生长,最后会长成参天大树的体验是无法用言语体会的。
“你讲得好。”听完方行简的理论,许怀谦拍了拍他的肩膀,很欣慰鼓励他,“继续努力,没准明年你能跟我一样考个解元回来。”
“许大人,”被夸奖了,方行简面颊一红,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跟许怀谦说,“我其实除了时政这类文学类的学问还可以,其他的都学得一般,解元肯定是无望了。”
“哦?”许怀谦听他这么一说,意外地挑了挑眉,向他问道,“你那几科学得一般。”
方行简也老实,将自己不太会的说与许怀谦听:“医学、建筑、经济、天文、治理、算数、统筹。”
许怀谦:“……”好家伙,一共就十门学科,他这七门都不太会,偏科也偏得太严重了。
“许大人,实不相瞒,”方天禄见方行简已经把话说在这份上了,主动帮他圆上,“下官想求许大人为犬子觅一良师。”
“来了这盛北,下官知道近几年想要回京都的可能性不大,”方天禄跟许怀谦推心置腹起来,“下官一界官身,官职在哪儿,人就在哪儿无所谓,可我家孩儿,过两年就要参加科举了,盛北现如今连个书院都没有,若在没有良师教导,恐怕再给我家孩儿十年时间,这科举也是考不上的。”
盛北现在什么都没有,灾民们连房屋都没有,书院从何而来?
许怀谦倒也想修建书院,可他刚花了两百万两去修水库,手头上就剩下一百多万两的银钱了,这些钱还得留着修堤坝,他上哪儿去找建书院的钱。
不过,方天禄并不是让他修书院,而是让他给方行简寻个良师。
他偏科偏了七门,就算他给他找精通这七门的老师恐怕也学不进去什么东西。
许怀谦想了想,看向方行简:“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
“你来了这盛北,”许怀谦指向远处密密麻麻的营地,“你就没有发现,盛北经历过一次水灾,看似什么都没有了,却又什么都有了么?”
“嗯?”方行简顺着许怀谦的目光看过去,不太明白许怀谦这话的意思。
“你看你缺的这些学科,”许怀谦数给他听,“医学,营地里除了全国各地的医术教习外,还有御医吧。”
“治理不用说了,我跟爹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治理。”
“统筹、算数、经济、建筑,若是你有心的话,可以跟着工部去修修水库,修修堤坝,遇到不会的地方,多问问他们,我相信两年下来,你的这些学科学得一定不会比京城的学子们差。”
京城里的学子们学的都是照本宣科的东西,光有理论而无实践,而方行简在盛北这块大地上,只要他肯不耻下问地跟着别人去学。
在这里他可以找到任意一门学科的老师,这种跟着老师实践学出来的知识,不知道有多扎实。
方行简听许怀谦这么一说,顿时眼睛亮了亮。
他当官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治理国家,而许大人和他爹现在正在做的事,不正是在治理国家么?
别人还在学堂里学书本上的知识,他都可以跟着他的各路老师们在盛北上实践了,看着他们一点点将一个荒芜的地方重建好,他只要他肯用心学,什么样的学问学不到?
“谢许大人指点。”
明白过后,方行简和他爹方天禄同时向许怀谦行了一礼,显然方天禄也想到了这一层。
父子俩异口同声地开口,都向对方投过去了各自的眼神,然后又笑笑地挪开。
内心里都觉得盛北真是没有来错。
“指点算不上,”许怀谦摇头,“我就是给你们一个方向,成不成,还得看你们去实践过才知道。”
许怀谦觉得现实里能够学到的东西比在书本里学到的东西多得多。
可有时候,现实里的东西并不一定能够代入到书本里,况且这种方法也并不是适用于所有人。
他就这么一说,成不成还得看方行简自己,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至少许大人这样一说,下官与犬子不再心慌了。”人这一辈子除了功名利禄最担忧的莫非就是自己的子孙后代了,来了这盛北,许怀谦这是又解决了他们功名利禄的问题,又给方行简找到了学习的方向,无论如何,父子两都是感激许怀谦。
“要真感激我,”许怀谦笑笑,指着一大堆的废墟说道,“把紫花苜蓿种好,就去把那些废墟清理出来吧。”
那一片都是水流把淹没的县城冲出来的废墟,许怀谦看过了,里面有不少的木柴和石料,捡吧捡吧还能捡出不少东西来用。
许怀谦一天要忙的事可多了,可没有精力再来处理这些事了,交给方天禄他们去办再合适不过。
“许大人放心交于下官便是。”方天禄看了看那水流被疏通后,满目苍夷的废墟,没有问题的点头。
“要尽快处理好,”许怀谦给他下了命令,“这里天冷还没有大碍,等到五六月份天气热起来了,那么大一片地方还那样堆着,臭气熏天不说,还容易令人感染瘟疫。”
如此一看任务还挺艰巨的,方天禄没有害怕,还是向许怀谦点头:“下官知晓了。”
确定方天禄能够把这捡垃圾的事处理好,许怀谦这才朝远处撒种子撒得正欢的陈烈酒喊了一声:“阿酒!”
不一会儿,陈烈酒就打马向许怀谦这边奔了回来:“怎么了?”
许怀谦问他:“撒完了没?”
“还有一车了。”陈烈酒看了看远处赶着牛车到处送草种的板车说道。
许怀谦提议道:“那撒完我们回去了?”他看出来了,他老婆这哪里是来帮忙撒种子的,分明就是来撒欢的。
“好!”痛痛快快地撒了一圈欢,缓解了最近心里郁气的陈烈酒点头应下了,又转而笑颜如花地看着许怀谦,“阿谦,你要不要也来骑一圈?”
“我不会。”许怀谦摇摇头,他打马御街那会儿,因为人多,马儿都是慢慢地走的,像陈烈酒这般撒开手策马奔腾模样,他做不到的。
“我带你。”陈烈酒骑在马背上向地上的许怀谦伸了伸手,“我们一起。”
陈金虎送给许怀谦这匹马,是匹成年的好马,带两个人完全没有问题。
“我不用了吧。”许怀谦有点毛毛的,主要他除了不会骑马以外,他还有点害怕。
这马背上可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要是他被甩出去,绝对死翘翘了。
“不害怕,我陪着你呢。”陈烈酒一眼就看出了许怀谦忐忑,手继续伸在许怀谦面前,“不论你在哪儿,我都陪着你。”
要是许怀谦真从马背上飞出去,他也会跟着他一块飞出去的。
“好。”说得也是,许怀谦可是见识过陈烈酒马技的人,想着要死也跟老婆一起死,握上陈烈酒的手,踩上马蹬,想要跟陈烈酒一样,翻身而上。
一连试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去。
许怀谦:“……”
他尴尬地看着陈烈酒,好丢人啊。
“阿银,趴下,”陈烈酒看着许怀谦委委屈屈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拍了拍身下的马儿,叫他趴下了,再次给许怀谦伸手,“这次应该可以了。”
“嗯。”许怀谦拉着陈烈酒的手,脸烧得通红地爬上马背。
碍于他比陈烈酒高,到底还是没有坐在陈烈酒身前,而是选择了在他身后,紧紧地抱住老婆的腰。
“坐好了吗?”陈烈酒往前蹭了蹭,向身后的许怀谦问道。
“好、好了。”抱着陈烈酒,许怀谦安全感爆棚,心里的恐慌少了些。
“那我启程了哦。”听到许怀谦的声音,陈烈酒笑了笑,一夹马腹,在空旷地草地上奔腾了起来。
起初跟着马儿上下一颠一颠的许怀谦还有些害怕,跑了一段时间,发现无事发生后,许怀谦的一刻心渐渐平坦下来,抱紧陈烈酒腰的手逐渐松开了。
疾驰的风吹拂在身上,吹得两人的发丝飞扬缠绕在一起,旖旎而缱绻。
“是不是跑起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陈烈酒看了眼腰间松开的手,向许怀谦问道。
“嗯。”第一次这样骑马的许怀谦看着周围的环境,嗅着陈烈酒发丝上缠绕的香味,仿佛奔驰在草原上,而不是荒芜人烟的荒地上。
心情都变得心旷神怡了起来。
“给,”陈烈酒取下挂在马背上的草种子给许怀谦,“等这片的草长起来了,我们再来骑一趟,那会儿感受肯定又不一样了。”
“肯定的。”许怀谦学着陈烈酒将草种撒在两旁的土地里,“等这片地的草生根发芽,昭示着盛北的希望也来了。”
现在盛北的一切都朝着好的方面在发展,麦子种下去了,水库也在建成,就连曾经被摧毁过的地方也会长满紫花,到时候风吹麦浪,紫花阵阵。
盛北失去的终将会回来。
“阿谦,你也学着骑马吧,”等许怀谦把马背上的草种撒完,陈烈酒将马缰绳递给许怀谦,“等这片草地长起来了,我们骑着马跑遍盛北。”
再怎么说也是许怀谦建设的地方,不能只看他们这一片,所有地方都要去看一遍,才过瘾。
“好。”许怀谦接过缰绳学着自己骑马,朝陈烈酒笑道,“到时候我再送你一匹跟我一样的马,一块跑遍盛北。”
夫夫嘛,就要什么都是一样的。
“行,”陈烈酒大方的扬首,“我等着我家小相公给我买马。”
普通的马七八十两银子就能买到了,许怀谦他们身下的这匹马是好马,还是那种比较稀有的好马。
许怀谦估计得有个三五百两银子。
他现在升职了,每个月俸禄由六十两变成了八十两,攒个小半年就差不多了。
刚好,那会儿,田地里的麦子也熟了,什么都往好的方面发展,能和他家阿酒一块看遍盛北的盛景一定很开心。
许怀谦想象着美好的未来,一兴奋就带着许怀谦在荒地上多跑了两圈,这才初春,天还不是特别热,被冷风这么一吹,回到营地,他又咳嗽了起来。
咳嗽倒是不要紧,要紧的是,大腿内侧全都磨破皮了,看起来好不可怜。
“忘了,你这身体骑不了马,”陈烈酒拍着脑袋,一边给许怀谦上药,一边自责,“都怪我,瞎起哄。”
“没事,”许怀谦看了一下伤,看得很开,“也不是多严重,偶尔放纵一下也是可以的嘛——”
就是他话还没说完,舌头就打了个卷:“嘶——”
“阿酒,好疼,轻点!”
“这什么药啊,”许怀谦疼得额角直抽抽,“这也太疼了吧。”
“刘御医给的药,说是不会留疤,”陈烈酒治疗沾血药在许怀谦身旁碰了一下,就不敢再碰了,“很疼吗?”
“很疼。”许怀谦眼底都有点眼花了,“跟伤口上撒盐没区别了。”
“怎么办,”陈烈酒无助地看着许怀谦,“我就拿了这一种药。”
当时许怀谦的裤子一脱下来,陈烈酒就火急火燎地找他拿药去了,听他说这药不会留疤,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现在再回去找人拿药怎么都不合适了。
“我忍着点,你快点啊。”许怀谦趴在被子上,双手捏住被子,再心里默念,长痛不如短痛,让陈烈酒麻溜点。
“算了,”陈烈酒一看许怀谦这样,更舍不得下手了,将药瓶随手丢在一旁,把许怀谦翻了过来,“我给你上另外一种药。”
什么药啊?
许怀谦还没问出口,就感觉自己伤口处一凉。
他低头看见陈烈酒正蹲在床边很温柔地替他舔舐伤口。
霎时,许怀谦的脸就红了,他迎着还带着点水气的眼睛特别不好意思地向陈烈酒说道:“阿酒,你这样太涩了。”
“涩?”陈烈酒抿了抿唇,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向许怀谦重新问道,“这样还疼不疼?”
“不疼了?”就是太涩了,他都有反应了都。
“不疼就行。”陈烈酒见他不疼了,又给他舔了两下,“这样也能起到一点上药的作用。”
说着他看到许怀谦的反应,顿时就明白了,许怀谦说得涩是什么意思了。
他朝许怀谦笑着眨了眨眼:“我还可以给你更涩的。”
“唔——”真夫夫,说做就做,许怀谦仰躺在床上,捂着太过于刺激而泛红的眼睛,与陈烈酒说话,“阿酒,我今天被人叫叔叔了。”
陈烈酒抬了抬眼:“嗯?”
“就是那个方天禄的儿子,都十七岁,,”许怀谦感觉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不过,他叫我叔叔是想跟我套近乎,想让我给他找位个良师。”
陈烈酒松了松口:“那你给他找了吗?”
许怀谦摇摇头:“没有,我让他自己在营地里找老师了。”
陈烈酒一边给他舔伤口,一边听着:“嗯。”
“不过我从他联想到了营地里的孩子,”许怀谦眼泪都要刺激出来,他家阿酒这也太会了,“这开了春,他们就不能像冬天一样,在帐篷里猫着了,无论大小都必须出去干活。”
“所以呢?”
“所以我想在营地里开办一个学校,”许怀谦攥进被子不让自己爽着叫出来,“像杏花村那样,创建一所超级大的学校,把盛北所有的夫子和孩子们都装进去。”
“包括女子哥儿!”
当初他来盛北的时候,昌盛帝找他单独说得那番话,许怀谦始终记得,他觉得只要他能够完成昌盛帝目标,他想要的昌盛帝也一定会给他的。
正好,现在盛北一切百业待兴,先小小地试探一下朝堂的底线。
“可以。”陈烈酒完事后,直接拿许怀谦的帕子擦了擦嘴,顺便还帮他善后了一下,“正好,开春了,我也可以烧砖了。”
懒了一个冬了,陈烈酒觉得也是时候活动活动筋骨了:“用我的砖给你盖个学校?”
盛北的土质还是很适合烧砖的,陈烈酒修京城的房子用的南北砖就是盛北的土烧的。
这会儿许怀谦没钱,陈烈酒手上再有钱也不能乱霍霍,他打算就用盛北的土烧砖修房子。
“好。”许怀谦害羞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他老婆太涩了。
“修了学校,再修居民的住宅,”陈烈酒没有注意到许怀谦的小动作,自顾自地思索着,“你把盛北灾区这片划为了三十个区域,是不是想把他们所有人集中在一起?”
“嗯。”许怀谦颔首,现在缙朝一个县才几千人,说实话,太少了。
而且在乡下和县城距离太远,也不利于县衙管理。
正好,这次盛北水患把宗族都给冲没了,许怀谦也不打算把百姓们再按照原来的方式,一个个组成县、村。
他打算直接弄成三十个大县,一个县三十多万人,也不算太多。
人口密集也方便管理和商业化,把更多的土地空出来集中种地。
他在想,既然每个县城都有水库的水渠,能不能让这些水渠除了灌溉农田以外,还产生点别的用处。
正想着,陈烈酒又说话了:“那我是不是也能把你这三十个区域,打造成三十个京城那样的商圈…”
“可以是可以,”许怀谦被陈烈酒的豪言壮语给惊到了,“可是你上哪儿去弄那么多作坊。”
“而且人都去作坊里工作了,”许怀谦不是故意给陈烈酒泼冷水,而这就是事实,“地里的庄稼谁来种?”
京城是因为没有地了,而且就那二十多万灾民,二十多万人不种地,影响不了整个缙朝。
可盛北这里上千万的灾民,上千万的灾民若是不种地,绝对会影响到全缙朝的。
而且上千万的工人,也没有那么多作坊来供。
“我想想,”陈烈酒一听许怀谦这样说,也是,不过他并没有那么容易放弃,“三十个商圈打造不了,我就先搞一个,慢慢来,没准后面就可以了。”
陈烈酒正说着,他朝许怀谦了一眼,他终于注意到许怀谦的小动作了。
看着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了一个头的许怀谦,陈烈酒抿了一下唇:“怎么,怕我把你吃了啊?”
“不是,”许怀谦被他吓得一哆嗦,“我冷嘛。”
“阿谦,你身上哪儿我没碰过,”陈烈酒靠近许怀谦坏笑,“你要是再躲过,我就把你扒光,我看个够!”
“阿酒,你好凶啊!”许怀谦对上陈烈酒势在必得的眼睛,想到刚刚的场景,鼻子一下就堵了。
“我恶霸嘛,”陈烈酒一点都不介意地蹭了蹭他鼻子,“恶霸凶小相公,不是理所应当的?”
说了要烧砖盖学校,陈烈酒第二天,一早就去组织人手建砖瓦厂去了。
这事都他干了好几回了,再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没过几天他就在营地里看到了陈烈酒砖瓦厂的炊烟。
因着方天禄把垃圾地给清理了出来,清理了不少树木出来,陈烈酒也不去霍霍盛北其余没有被水淹没过的树木了,就买这些被水淹过的湿木来烧砖。
反正这种被水淹过的木头,也不能拿来修堤坝做房梁了,当柴禾卖给他,还能给他家小相公创收一点。
拿着陈烈酒给他买柴禾的钱,许怀谦正在想水渠究竟还有什么用处的时候,章秉文就来找他了。
“师兄,师兄,我们建水磨房吧!”章秉文拿着自己画的图纸兴致勃勃地找到许怀谦,“正好可以把水库和袤河利用起来。”
“你看啊,”章秉文给许怀谦说,“你不正好要修袤河的堤坝么,我们修一个可以随时收关水闸的堤坝,平时水闸可以关着,等需要水的时候,把袤河的水闸打开,让他流进水库,再从水库向整个盛北放闸。”
“不需要水的时候,把水闸一关就行了,平日里水渠的囤积的水,我们就在盛北各处县城逐渐大型水磨坊,正好,盛北产麦子,收了麦子就把麦子运进水磨房里磨成粉,能节省很多人工的,是不是很方便。”
“是很方便,”许怀谦听章秉文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算了算账,“修一个水磨坊大概许多多少钱?”
“不多不多,”章秉文早就给他算好,“一个水磨坊大概一百两。”
撒许怀谦觉得贵,章秉文还给他说:“一个水磨坊五磨盘,一磨盘一天能磨两千斤麦子。”
“一个磨坊一天能磨上万斤麦子!”
“我跟师父算过了,你一个区域三十万人,”章秉文给许怀谦报价,“至少都要十座水磨坊才够。”
“三万两!”许怀谦迅速算了算账,“三万两倒也是很多。”
“就是要修成你们这种可以开关的水闸,”许怀谦直觉告诉他,里面有陷阱,“不便宜吧?”
“至少都要五百万两,”章秉文特别不好意思地给伸了伸手指,“这已经是最省的了,连堤坝带水闸一块。”
“我现在手上就剩一百五十万两了,”许怀谦也直接给他说,“剩下的三百五十万两,杀了我,我都拿不出来。”
“那咋办,如果师兄你现在给钱的话,”章秉文挠头,“今年收麦子的时候,就可以把这个水磨坊给用上了。”
“就不能先修水磨坊?”许怀谦看水渠里的水还有不少,“你们说的这个水闸先慢慢建着,或许建着建着就有钱了?”
“也行,”章秉文皱眉想了想,也不是不能够做到,“就是做出来的效果,可能没有全部逐渐好那么好。”
“有得用都不错了,”许怀谦摆手,“效果后面再提升也是一样的。”
最后一百五十万两这一花出去,许怀谦手上是彻底没有银子了。
修水闸还欠着三十五十万两。
为了把这个钱凑足,许怀谦的毛笔杆都快要被他咬没了,最后只好又把注意打回到他的蚯蚓粪上。
他把他的三十位区域长召集了过来:“虽然现在还不知道麦收的情况如何,会不会增产,但有一样至少能够肯定,正常的产收是可以做到的吧?”
三十位区域长齐齐给他保证:“绝对可以做到。”
“那好,”许怀谦颔首,“等麦收的时候,我会请寻旬报笔帖式大肆报到盛北的小麦丰收情况,夸大蚯蚓肥的作用,让全国百姓都来买我们的蚯蚓肥。”
“所以你们现在手头上的任务很重,”许怀谦给他们下命令,“要大量的囤积蚯蚓肥,等麦收过后,我们就要大卖蚯蚓肥了。”
许怀谦知道养蚯蚓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太臭了,但是没办法,他们这不是什么都没有么,手头上有这么一个几乎不花钱就能挣大钱的项目,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吧。
三十位区域长都向许怀谦保证:“没问题。”
“等我们卖了蚯蚓粪,有了钱,我们就可以把营地给建设起来了。”
按理说,他们来建设盛北,许怀谦该给他们钱才是,奈何许怀谦穷光蛋一个,手上的钱都支出去了,只能让他们先穷着了。
“许大人,”仲长治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开了开口,“我们没有钱建设营地,能不能向陈掌柜赊账买些砖瓦,慢慢开始建着一些设施。”
现在盛北的田地都已经种上小麦,百姓们除了去地里锄草,浇水也挺方便的,就没什么活干了。
许怀谦这片区域的人能去砖瓦厂里烧砖瓦开始建设一些住宅,别的区域人都羡慕死了,他们也想找点事干。
“我们这边就一个砖瓦厂,供应一个区域都不够,”许怀谦蹙了蹙眉,“这样,我去跟陈掌柜说一下,让他们在你们三十个区域上再各自建三十个砖瓦厂?”
仲长治没想到许怀谦这么大方:“这样不太好吧。”
要知道,再建三十个分厂,就意味着要把技术工享三十次,是,烧砖瓦并不难,他们这些人也能组织人手做。
可他们没钱,光是找人修窑都要花好大一笔钱,更别说一点点地将砖烧出来了。
而许怀谦这么大方的让他家夫郎到他们的区域开分厂,他们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能白得一家砖瓦厂,这就跟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当然也不是白让陈掌柜付出的,”许怀谦开始试探他们的底线了,看着方天禄道,“我给陈掌柜一个县丞的名头可以吗?”
因为这些从京城来的官员官秩都不高,都是七八品官,所以昌盛帝给他们外放的官职都是正七品的县令。
别看现在许怀谦区域长区域长的叫着他们,等这三十个区域建设起来,这就是三十县城啊。
而这些县城现如今还没有班底,许怀谦想给他们安排班底了,他没忘记陈烈酒想做官的想法。
“这……”
此话一出,底下三十位县令全都沉默了,觉得难以接受:“许大人,陈掌柜可是个哥儿,且身上又没有什么功名……”
“我知道,”许怀谦颔首,“所以我这不是走的捐官的路子,三十个砖瓦厂,怎么也够捐一个七品官了吧。”
而他只是给他家夫郎捐的八品官。
“但陈掌柜毕竟是个哥儿,”有人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他来当这个县丞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不会的,”许怀谦对自家老婆相信得很,“你们没有来之前,他就帮着我把盛北打理得井井有条,先前一整个盛北他都管过来了,现在只是一个区域他会管不过来?”
“可陈掌柜的官碟上报到京城,”还有人担忧,“京城那边也不会同意的。”
一般的县丞都是由落第的举人或者其他有功名的谋士担任,只要上报到京城,京城就没有不批准的。
可是陈烈酒一个哥儿,就算是走捐官的路子,京城那边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
“先不报京城,”许怀谦知道京城那边是个大麻烦,他还没有强大到去跳京城那边神经的地步,“只是在我们盛北有个县丞的名头好做事,你们先把官碟给做出来,等麦收后,我回京城述职的时候再把官碟上报。”
反正许怀谦就是先给自家老婆弄个官当当,只要盛北的百姓接受了哥儿当官,再接受其他的,是不是就不是那么困难了?
三十位县令,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如何看不出来,许怀谦就是在给他家夫郎谋官位,可是他们能拒绝吗?
他们前程都要靠着许怀谦,如果现在他们得罪了许怀谦,许怀谦说能把他们换掉就把他们换掉。
何况,人家陈烈酒是真的真金白银的捐三十个砖瓦厂,这要搁他们身上,让他们给家里的儿子捐都肉疼,更别说是给家里夫郎、哥儿捐了。
这要是不给人陈掌柜一个官位,许大人肯定也不会让他家夫郎捐出来的。
“我没有意见。”方天禄是率先同意的,他即使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现在盛北许怀谦一人独大,他就算是把他这个县令废了,让他家夫郎当,也没有人说什么。
人家捐了三十个砖瓦厂,还只谋个八品县丞已经很给他们面子了。
方天禄这一同意,其他官员也顿时没话说了:“我们也同意。”
只是一个官碟不上报的县丞,天高皇帝远的应该没什么大碍,说不得,陈掌柜也就是新鲜两天,不用等到许大人回京述职,自己就不想干了。
这个时候他们怎么会想到,他们这一妥协,步步妥协,最后盛北彻底成为了,男女哥儿个顶半边天的天下。
所有的事都敲定好,盛北总算是进去了一个全面发展的阶段。
种地的种地,建设的建设,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七月麦收的时候。
这时候,整个盛北的百姓都已经进入了饥荒状态,所有人就等着许怀谦说收麦子,他们好收了麦子回去下锅饱腹。
就在这个时候,孟方荀来了,他是许怀谦特意邀请来写盛北麦子丰收的。
别的笔帖式没有孟方荀文笔好,孟方荀写得文章一出,呼声百万,既然要给自己的蚯蚓肥造势,许怀谦就要一口气造个大的。
另外一边,京城和其他地方的人也在翘首以盼等着盛北麦收的情况。
京城官员忧愁盛北麦收不理想,他们得想其他办法补贴盛北。
老百姓忧愁盛北麦收不理想,朝廷这次恐怕要向他们加赋税了。
商人们忧愁盛北麦收不理想,许怀谦恐怕又要组织他们捐款了,真捐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