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派来的官员正在等麦种呢。
盛北此次遭受如此大的灾情, 百姓手中的粮种肯定也没了,户部考虑到许怀谦手中没钱,主动帮他把粮种的事情解决了。
这批前来治理的盛北官员, 都在等户部将麦种整理出来, 一起带往盛北赴任。
“也不知道盛北被淹没的土地都开垦出来了没, 就这么巴巴地送麦种去,”麦种整理出来之后, 严智渊被叫到库房和方天禄一块搬麦种,盛北那么大块地,需要的麦种可不少, 严智渊一边气喘吁吁地搬, 一边和方天禄吐槽, “要是土地都还没有被清理出来, 这么多麦种送过去也是浪费。”
“不管浪不浪费,”方天禄却和他有不一样的意见,“能种一点是一点吧, 而且许大人对种地很有见解,没准,他已经将盛北的土地都清理出来了?”
方天禄不相信, 一个在秀才时期就能带着村民们种地挣钱的人,当了官后, 会把土地忘了。
“你现在已经把许怀谦神化了,”严智渊看方天禄话里话外都是对许怀谦的推崇,摇了摇头, “许大人是很厉害, 但是他再厉害也是个人,不是神。”
“盛北刚经历过水灾, 他就算是想要治理也需要时间,他才去盛北几个月,这么短的时间,能够把盛北管理得井井有条都算是不错了,还怎么有精力去管理被淹没的田地?”
方天禄反驳他:“那也肯定有做开荒等措施。”
“才开过荒的土地什么都不肥,这些好麦种,种下去都浪费啊。”户部这次为了不被昌盛帝骂,可是下了血本了,给的粮种都是好粮种,严智渊觉得这样的粮种就该种在良田里才是,给荒地种太不值得了。
方天禄觉得他在说屁话:“本来地就不肥了,要是再给差一点的粮种就更种不出什么粮食了,你是想盛北的百姓都饿死吗?”
说对了,户部就是这个想法,灾民们的粮食只够维持到五六月份的,要是再给他们差一点的粮种,到时候粮食出不来,盛北的压力又要落到户部身上。
一场灾难已经把户部给掏干了,他们五六月哪里拿得出救济整个盛北的粮食,还不如一开始就给他们好的粮种,看在粮种这么好的份上,只要他们勤快点,努力耕耘,没准到收获的时候,和着一些野菜之类的,还能接上茬。
严智渊被方天禄怼得说不出话来了,索性,什么也不说了,吭哧吭哧地搬起粮种来。
其实跟严智渊一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少人都觉得户部这次的做法有些激进了。
盛北的土质已经成为不可逆转的事实,与其给他们好粮种在荒地或者凉土上浪费,不如户部再寻块地精耕细作,待收获的时候,再把收成给盛北运过去嘛。
到时候,加上盛北或多或少有一点的收获,灾民们今年就能挺过去了。
对此,户部只想翻白眼,说得容易,他们上哪儿去寻那么多人、那么多地精耕细作去?
真当户部的土地随便一划拉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良田啊。
站着说话不腰疼。
不管京都的人如何说,总之方天禄是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妻儿老小去往盛北了。
临行前,还发生了一件事,他的儿子死活都不愿意去盛北。
方行简:“爹,盛北现在什么都没有,连学堂都没有,你让我去做什么啊!”
自他爹要去盛北,他要从国子监退学以来,他就被周围的同学给笑话死了:“你爹这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你这一去,两年后的科举还能够考得上举人吗?”
考不上举人,就没有办法参加后年的春闱,最后他们同窗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大,直至最后,同窗成为他高攀不起的人物。
明明最开始大家都是一样的,最后却因为他爹一个举动,毁了他所有前程。
方行简当然不愿意了,他只要一想想都觉得窒息,对盛北更为抵触了,扒着门框死活不愿意上马车离开京城。
“就你这没骨气没志气的样子,留在京城你也考不上!”方天禄见自家儿子这个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现在科举刚刚改革,国子监里的先生教导你们也很困难吧。”
方行简心想何止是困难啊,简直就是拿着新科举书不知道从何教起。
史记、统筹这些还好,那医学、天文、建筑这些可谓是跟他们这些学子一样,一窍不通。
方天禄循循善诱:“你想想新科举是谁改革的。”
“许怀谦许大人啊。”方行简抬了抬眼,现在全天下的读书人有谁不清楚这个昌盛七年改变了他们科举之路的状元郎?
国子监里原本诗词歌赋的学长们,恨都要恨死他了!
当初京都学子反对科举,就是那些学长们在背后挑唆的。
此事学长们做得极为隐蔽,他能够知道,还是有次跟着他们去红袖招无意间听一个喝醉酒的学长嘀咕:“都怪京都的那帮学子无用,连闹个事都不会闹,不然我等现在何至于此……”
吓得他当即就将目光沉溺在舞台上的舞女身上,他的这些学长个个有权有势,不是他这个七品给事中官员家的儿子能够招惹得起的存在。
这种事还是装作不知道得比较好。
“那现在许大人在哪儿?”方天禄给他儿子踩碎了说,“他在京城,我们这样的人永远也接触不到他,但他在盛北,又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近水楼台先得月,”方天禄自严智渊给他说了那番话,回来仔细思虑过了,“只要你爹我踏踏实实跟着他干,干好了,你爹我舍个脸面,向他在翰林院里给你讨个先生,你直接拜官为师,不比你在国子监里强?”
方行简顺着他爹的思路想了想,许大人在翰林院里的那半年可没少给翰林院的官员挣活,一些他们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官员,都因许大人而出了名,不少官员都感激着他呢。
若是他爹得了许大人的眼,让许大人给他推荐一位恩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眼界要放长远一点,”方天禄看儿子态度有所松动了,“变则通,不变则不通,一时的低谷并不代表永久的低谷,只要抓住机会了,一样可以青云直上。”
方天禄说完也不再劝方行简上车,径直上了马车。
他夫人见连他都没说动儿子,不禁担忧道:“要是简儿实在不愿意去怎么办?”
方天禄早就给方行简做好了决定:“那就让他回老家读书去。”
好在方行简并没有辜负方天禄的期待,没过多久就期期艾艾地上了马车。
方天禄欣慰地看着儿子:“想通了。”
“想通了,”方行简颔首,看着外面跟随着他们连绵不绝的麦种车队,又担忧起另外一件事来,“爹,你有信心在盛北干好吗?”
这灾后的复建,比直接去治理一个贫困县城还要困难,他爹这种从来没有在基层干过的人能行吗?
方天禄心里也没有底气,只是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现在的主要任务还是把学问学好,你爹我这里不用你操心。”
他觉得只要许怀谦能够命人将荒地开出来,按时播下他们带去麦种,这次盛北之行就不算太困难。
怕就怕,一个冬过去,盛北的人还没行动起来,他们过去望着灾后原封不动的盛北绝望。
京都的官员启程上盛北来时,许怀谦正带着人一个县一个县的清理被淹没过的县城。
“慢点,让水顺着水渠流,别溢出去了!”
三月,春暖花开,田地里树梢上,水面上的冰块都化成了水,和袤河涌进来还没有盛出去的水汇集在一起,又有要奔流着向其他县淹没而去的趋势。
幸好,许怀谦提前察觉到这一切,让工部的人带着灾民们考察地方,挖了水库。
是的,一个冬,许怀谦都没有动工去修袤河的堤坝,就是在命人挖水库。
盛被靠北,除了袤河一条河流以外就没有别的河流了。
工部的那群人虽然对来盛北极为不乐意,但来都来了,不积极改变盛北也没有办法。
在看过盛北的地形后,他们就向许怀谦提议:“许大人,既然盛北其他地方没有水,而这次袤河溢到盛北的水又如何多,何不如在盛北的中心点修一座大型水库,把袤河的水渡过去。”
“再从水库周边挖水渠到盛北各个州府,如此整个盛北都有了灌溉土地的水源。”
许怀谦结合盛北的地形后,觉得这个修水库的方法好极了,不能能够将盛北无法舀出去的水渡过去,还能袤河的灾水变成灌溉盛北农田的田水。
重要的是,这水库一旦建成,下次盛北再遇到决堤这种事,完全可以把水渡入水库里。
一举三得。
就是这修水库的钱,一下子就去了许怀谦两百两银子,把许怀谦肉疼得不行,一个冬都不想提起。
这会儿,水库还没有建成,但考虑开春要引盛北的水出去,工部先建造了一个蓄水池,就是一个大型的地坑,不用做堤坝等物,先把水蓄进去,后续满了,周围的堤坝也修建起来了,这水库就相当于是建成了。
现在看着淹没大半个盛北的袤河水,顺着水渠流进水库里,慢慢显露出被淹没过的县城来,许怀谦这才从不断拿钱修水库的肉疼中缓过劲来。
看着以前房屋林立,如今被水淹没得连棵草都没有的县城,许怀谦的心不疼了,头开始疼了:“这些曾经被淹没了的县城怎么弄?”
地肯定是种不了的,但再把人迁回去居住也不合适,水里死过很多人,那些沙子地下,如今都还埋着不少骸骨,就这样把人迁回去,一样也很容易引发瘟疫。
但这么大一片地总不能就放下这里不去管它吧。
“阿谦,我们种草吧。”陈烈酒陪着许怀谦巡视逐渐显露出来,被洪水冲得一马平川的县城,听到许怀谦给他说他头疼的事,想了想道:“这些地种粮食肯定是种不成了,但若是种草放牧呢?”
“你不是正好要开一个羊毛厂么?”陈烈酒抓了一把地上的沙子,“老从西域进羊毛也不是个法子,万一他们那天断供了,盛北的羊毛厂就运行不了了,与其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不如我们自给自足?”
盛北这么大一片被淹没的土地,就算是水全部盛出去,一些地方也变成了水洼,恢复不成原来的模样了。
而这么大一片地,想要开垦出来重新种庄稼,至少都要三五年的时间,有这个时间精力在这片荒地上折腾,还不如向许怀谦先前的做法一样,把盛北其他地方的荒地开垦出来做良田。
种草是陈烈酒能够想到最省时省力的事儿了,只需要把种子撒下去,不用管它,它都能自然生长。
过几年,这一片就会形成一个天然的草场,用来养羊养马养牛都可以。
“好想法。”许怀谦顺着陈烈酒的思路想了想,眼睛亮了亮:“这样以后盛北一半是良田,一半是牧场,有粮又有肉,盛北就是名副其实的盛北了。”
“是吧。”陈烈酒也就是这么一说,没想到许怀谦真采纳了他的意见,高兴地向许怀谦讨赏,“那你该怎么奖励我?”
“亲亲我的亲亲夫郎。”许怀谦也不避讳,当即搂过陈烈酒亲了一口。
羡得身后的一众手下不自然地撇过脸,他们许大人哪儿都好,就是太黏夫郎,走到哪儿都要带着,更是毫不避讳跟他夫郎亲昵。
这样的感情,旁人想插都插不进去。
要知道,盛北这次受灾面之广,不少世家和大户人家都遭了殃,他们想要东山再起,肯定是不太可能了。
但从人上人一下沦为普通人,这种落差也不是人人都能够接受得了,有那心思不纯的就打起歪主意来,想给许大人送人。
许大人和他家夫郎这么多年无子,要是他们把他们自家的儿女奉上,给许大人生下个一儿半女的份上,看在他们是他的半个岳父的份上,这在划地和其他方面多多给他们开后门。
要不了几年,他们曾经损失的不就全部回来了。
况且,许大人还长得这般云容月貌,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正五品的中书舍人,身上还有个正五品的工部主事实权,还是昌盛七年的状元,种种光环加起来,不用这些人提,有的是女子哥儿想要投入许大人的怀抱。
可惜,媚眼全抛给了瞎子看。
人家许大人每天不是黏着夫郎就是在去黏着夫郎的路上,满脑子都是他家夫郎,根本注意不到路旁的莺莺燕燕。
忙活了一阵,别人见实在引起不了许大人的注意,反而被许大人和他夫郎的伉俪情深打动,自己就歇了心思。
“阿酒,等这片的牧场建起来了,”望着这满目疮痍的盛北,许怀谦突然豪气顿生,“我们就带上毡毯,来这片滚草地吧。”
许怀谦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草原呢,甚至连骑马都没有骑过。
他这具身体想要策马奔腾肯定是做不到了,但和他家夫郎滚滚草地应该还是可以得吧?
“好啊!”陈烈酒想象的滚草地,就是单纯地在草地上滚,“到时候我们寻个坡地,慢慢地从坡上滚下去。”
他追逐着他家小相公或者他家小相公追逐着他,那一定很快乐。
“也行。”许怀谦承认有那么一颗他想歪了,但是只要能够和陈烈酒在一起,就算是随便滚滚草地都是开心的。
“走,我们回去找人买牧草去。”有了主意,许怀谦拉着陈烈酒回营地。
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比较好,许怀谦对这养牧一窍不通,他决定回灾区找回放牧的人来办这事。
正好从京城拉着麦种的一行官员这会儿也抵达了盛北。
他们看着从盛北碑界线不断往里开好荒绵延不绝田地,一个个脸上都露出惊讶之色:“许大人这是早就命人在开荒了?”
有那懂行的,下车看了看土地:“多半都是了,看这土地的颜色也不像是最近才开垦出来的,多半都是冬天的时候就开始了。”
“那这会儿许大人一定开垦了不少土地出来吧?”有人想到他们拉来的麦种,“我们拉了这么多麦种来,可算是有了交代!”
一群从京都来的官员,一路忐忑的心情得到了释放了。
在路上的时候,他们也害怕,害怕许怀谦什么措施都没有做,他们到地还得鼓励百姓开荒种地。
他们鼓励百姓开荒没有问题,就是他们抵达都三月了,再去开荒,开出来的田地至少都四五月份去了,那会儿再耕种粮食,什么都晚了。
现在看到许怀谦早就命人开垦好了土地,他们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去。
方天禄更是笑得大牙都露了出来:“我就说许大人一个农家子,忘了什么,唯独不会忘了土地的吧!”
一路上,这群京都官员一直惶惶不安,生怕到了盛北这春耕之事,进展不开,是方天禄强打起精神在安慰他们。
说是在安慰他们,其实也是在不断给自己精神暗示,相信许怀谦的为人。
现在看到许怀谦真的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方天禄内心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激动!
“既然盛北的土地都开垦出来了,许大人肯定也等着我们给他们送麦种去哪呢,”看到盛北情况的方天禄迫不及待地想要抵达灾区了,“我们快走吧!”
有激动的,也有不那么激动的,仲长治就是不那么激动的,他看以方天禄为首的人,兴致勃勃的模样,不满地撇了撇嘴:“开荒是个官员都能想到的事,这么多灾民聚集在营地里肯定要出事的,让他们出来开荒就是最好的不过的事,可是这地光开出来有什么作用。”
“你们看这地,又瘦又柴还干,”仲长治捏起一把土块给方天禄他们看,“这样的土地种出来的小麦,麦穗儿肯定都是瘪的,收不了多少麦子。”
今年困难,盛北这片土地就适合种小麦,户部也就只给了麦种,要想种得多样性,还得再缓一年再说。
可今年要是种不出粮食,盛北就得闹饥荒了。
去年商人们捐粮可是把他们库存的粮食都给捐了出来,今年再收上的粮食肯定不会再捐了。
到时候盛北这边的百姓可不就得闹饥荒嘛!
仲长治不是自愿来盛北的,他是被排挤来的,一路上不管方天禄如何说许怀谦如何如何,他都嗤之以鼻。
全天下就方天禄和许怀谦两人是农家子不成,他也是啊。
种地,他比方天禄和许怀谦懂得更多,这地不是光开出来就能种的,还得需要肥力。
以前盛北没有被淹的时候,百姓们靠着自家常年沤的农家肥配合着一些淤泥草木灰的也能将就。
但盛北这一遭灾,什么都没有了,拿什么沤肥啊。
到时候庄稼种不出来,盛北闹饥荒了,吃挂落的还不是他们这群官员?
因此他一路都没什么兴致。
“不管如何,这地开出来了就成功了一半,”方天禄没有他这么杞人忧天,“至于收获么,就看秋收了。”
“实在不行,这里三月开春了,”方天禄指着路边的野草说道,“挖野菜吧,我看这路边的野菜长得挺好,从现在开始挖,晒干了等到饥荒的时候,也能顶顶。”
“我还知道一种草根,”方天禄提了意见,别的官员也开始提起意见来,“可大一根了,味道虽然难以下咽,但能顶饿,收集起来,留到饥荒的时候,也能少饿死一两个人。”
这些官员又如何不清楚,他们是被放逐出来的,要治理一个偌大的灾区,在朝廷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的情况下,何其困难。
可是有什么办法,谁叫他们地位不高,在部门里又没什么人脉,被人排挤了出来。
什么都不做,等待他们的肯定是昌盛帝责罚,要是能够努努力,没准还能保住自己的官位。
都是十年寒窗才考上进士入朝为官的,享受过当官的好处,谁想被贬为平民?
何况他们所担心最大的事,许怀谦已经帮他们解决了。
剩下的事,他们能够尽自己的一份力就尽量地尽自己的一份力嘛。
一群人各自说着预防饥荒的方法往灾区走去,走着走着他们就看见一片长得极为茂盛的菜地。
有人起了疑惑:“这里的菜为何长得这般茂盛?”
“这才刚开春吧,”有人算了算时间,“就算这些菜都有稻草捂着,也应该刚发芽才是,为何茂盛的都可以采摘了?”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营地的菜熟了,偷菜的人一下就冒了出来,为了让每个灾民都能够吃到一口青菜,许怀谦特意安排了巡逻的人,这会儿巡逻的人看到这群拖家带口还带着不少货物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某个路过的商队,见他们对菜地里的菜好奇,主动解释道,“我们这菜使用了我们许大人养出来的蚯蚓肥,当然长得又快又好了。”
“蚯蚓肥?!”
“蚯蚓是什么?”
蚯蚓这个名字还是许怀谦取的,官员们乍然听到蚯蚓这个名词还有些陌生。
“就是地里的地龙,”巡逻的人简单交代了两句,“你们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我家许大人商议,我们许大人说了,这蚯蚓肥我们是出售的。”
盛北这么大,虽然遭了灾,但还有没有遭过灾的地方,来来往往肯定有商人,许怀谦现在手头上的钱已经捉襟见肘了,为了挣钱,他也不介意提前卖蚯蚓肥。
虽说蚯蚓肥一年最好只采收两次,但这不是没办法么,反正它们拉得快,一亩地一个月至少都能拉一吨多的粪,这么多蚯蚓肥,提前卖一点,回回血,继续搞建设也是可以的。
因此就交代了巡逻了,要是有对这蚯蚓肥感兴趣的尽管往他那边引。
“这蚯蚓肥能够使菜增长得这般快,”最关心土地肥力的仲长治开口了,“是不是也能够使在粮食上。”
“这是当然了,”巡逻的点头,“我们许大人呕心沥血地想出这个蚯蚓肥的方法,就是为了用来粮食上,只不过营地没有菜吃了,这不先给菜施上么!”
“这都有出售的,那这肥肯定很多!”仲长治一下高兴了,“有了这肥,我们何愁盛北建设不好!”
他最担心的就是,他们拉来了粮种也无济于事,现在看到许怀谦不仅解决了地的问题,还连带着把施肥的问题给一块解决了。
压在心口上的石头一下子就松开了,瞬间变得眉飞色舞起来,也跟着方天禄一样崇拜起许怀谦来:“这许大人不愧是时政状元郎,不论是眼界还是治理手段都远胜于我等。”
看到又一个人被许怀谦折服,方天禄最开心了:“我就说,我们得相信许大人,他既然敢来盛北,就一定对如何治理盛北有了想法。”
跟着这样的大人,方天禄才觉得前途有了希望!
“你们不是来盛北做生意的商人啊?”巡逻的人听这些人的口气,感觉他们不像是来做生意的,倒像是京城的专员挑了挑眉。
“我们是京城派来和许大人一块治理盛北的官员,我们给你们送麦种来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巡逻的人一听他们是京城派来的官员还给他们送了麦种来,嗖地一下就跑没影了。
“大人,大人,” 他找到正在营地到处找会放牧人的许怀谦,“来了,来了,京城的官员来了!”
知道许怀谦就等着这些人呢。
“终于来了,”听到手下人禀告,许怀谦当即从人群里抬起身,高兴地向人问道,“他们在哪儿,走,带我去见他们。”
就等着他们来好把手上头事情都甩出去的许怀谦这会儿可谓是健步如飞。
“在菜地那边,”手下领着许怀谦往菜地走,还告诉了许怀谦一个好消息,“他们说他们还带了麦种来。”
“是吗?”许怀谦意外地挑了挑眉,旋即,兴奋地搓了搓手,“这可是又给我们省下了一笔银子啊。”
麦种许怀谦不愁,他还单独预留了十几万两的麦种钱,就等着再给粮种商人们杀杀价,毕竟,这么多地呢,需要的麦种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们不能拿正常粮种的价格出售给他吧。
结果,他这边还没来得及找人买麦种,朝廷就给他们送粮种来了,可不就是给他们省钱来了。
“许大人。”
“许大人。”
“许大人。”
许怀谦刚一快步走近这些京城官员,京城官员们齐齐给许怀谦行礼,五品以上官员不外放,他们这些被外放的官员品秩都不高,只有七八品,理因给许怀谦见礼。
“免了免了,”许怀谦摆摆手,径直走向他们身后的麦种车,打开麻袋,看了看里面都是颗颗饱满的好麦种,满意地问道,“你们带来的麦种都是这般品质的么?”
“是的。”方天禄是户部的人,户部给的东西再清楚不过,“都是这般品质的,没有比这个品质更差的麦种了。”
“你是户部的人么?”许怀谦看他回答得这么利索,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了,向他竖起了手指,“你们魏大人这次可真大方!”
要知道,他改革科举那会儿,户部的人可抠搜了,一毛不拔的,如今户部倒是大方了起来,居然都能提前给他送麦种了。
方天禄尴尬地笑笑,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户吏工三部与许怀谦势不两立,这会儿被许怀谦猜到自己的来历,他有点羞于面对许怀谦。
许怀谦才不在乎这些,户部本就没钱,至于天天跟他作对,太正常了,因为他提出的改革样样要钱,他们给不出来,当然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许怀谦才不跟他们计较,能够拿到好处才是实在的。
“既然你们来了,”正苦于没有人用的许怀谦也不跟他们客气,“盛北这片灾区,一共划分了三十个区域,每个区域带孩三四十万人上下,待会儿你们一个去选一个区域。”
“选好了区域就各自带着麦种去督促各区域的百姓种麦子,”许怀谦直接开始安排起来,“另外,在去往各自区域的时候,你们再去蚯蚓基地那边带一名会养蚯蚓的人走,到了各自的区域,都给我把这蚯蚓肥给养起来。”
“啊?!”这些官员到地还没歇口气,面对许怀谦这一安排全都傻了眼。
“这地给你们开好了,肥也给你们培育好了,”许怀谦看他们呆滞的神情,目光扫了过去,“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众人摇摇头:“没有了。”许怀谦什么都弄好了,他们只需要跟着他的步骤来,再轻松不过了。
就是他们还不太适应,这种到地就立马工作的效率。
“没有问题,就赶紧去实施。”许怀谦忙得都把陈烈酒拉开顶事了,现在看到这群官员恨不得他们就是那生产队的驴,一刻也不要停歇地动起来。
官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不知道去哪儿选择区域。
“在我帐篷的案桌上。”看他们如此,许怀谦还好心指了指路,对于欢迎他们的到来,许怀谦可是手写了三十份建设报告,他们只需要随便抽一份就是。
“谢许大人。”官员们无法,只能向许怀谦的帐篷走去。
“对了——”
只是他们还没走两步,就被许怀谦给叫了回去。
“你们有没有会放牧的?”许怀谦刚在营地找了一圈,这会喂牛喂羊的人倒是不少,就是会放牧的人没有,他正愁去哪儿找人呢,面前这些官员可不就是人么?
“大人可是要喂马?”方天禄想了想问道。
“不是,”许怀谦也没有瞒着他们,“我想把盛北被淹没的地方清理出来撒上牧草做个牧场,想找个懂这方面的人。”
“大人你看我可以吗?”方天禄毫不犹豫地毛遂自荐,“我是霁西人,我们霁西人擅长养马,我从小在马场长大,对这些也懂得不少。”
“那感情好,”许怀谦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也别去抽什么区域了,直接就留在我这个区域吧。”
省得他后续有什么事,找人不方便。
“是。”方天禄欣喜若狂,近水楼台先得月,他留在许怀谦身边,不就有更多机会接触许怀谦了么。
其他人也羡慕地看着方天禄,跟着领导做事,升值最快了,尤其是,跟着一个什么都能给你安排好的领导做事,简直就是福报。
“春耕在即,你们也别在我这儿磨蹭了,各自下去忙各自的事去吧,”许怀谦看着他们又挥了挥手,“想要庆祝,等我们今年丰收了,什么样的庆祝宴办不出来。”
“是。”其余官员听许怀谦这么一说,不敢耽误地去许怀谦帐篷里拿了许怀谦写给他们的区域规划。
看着上面一条条逻辑条理清晰的规划,众位官员全都吃惊了。
“许大人这可真是什么都为我们安排好了,只需要每天照着这上面的事做就行了。”
“可不是,我们来时想的那些问题,全都被许大人给提前想好了。”
“在京都时,能够有一位如此为我们规划好的大人,我们何愁升职?!”
这些常年坐冷板凳,从未受到过重视的官员,拿着许怀谦这份给他们手写的区域规划,热泪盈眶。
他们第一次受到上司的重视,居然是在许怀谦这儿!
“出来是对的,要是在京城,哪位大人会把这样重要的事交给我们。”
“许大人如此礼待我们,我们也不能让许大人失望才是,得赶紧下去督促农人将麦子种下去才是。”
“等到明年秋收了,让京都的那一群瞧不起我们的官员好好吃一个瘪!”
一众官员带着满腔的热忱和愤慨去到各自的区域忙碌了起来,许怀谦带着方天禄去看了刚清理出来的几个被淹没的县城:“方大人,你看这种地种什么样的牧草好。”
方天禄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细细看过后,给许怀谦说实话:“许大人,每个地区的土质不一样,适合的牧草也不一样,我没有在盛北生活过,不知道盛北这片土地适合什么样的牧草,加上现在这片地又被水淹没过——”
方天禄说着向许怀谦说道:“我建议大人试着种种紫花苜蓿。”
“紫花苜蓿是苜草之王,它具有耐旱性和耐寒性,对于这种被水淹没过,全是凉土的地播种这种苜蓿再合适不过。”
“而且紫花苜蓿几乎适用于所有牲畜,鸡鸭鹅猪牛羊,马、骆驼、兔子都可以喂,”方天禄越说眼睛越亮,“人也可以吃,凉拌、清蒸,掺在杂粮里头都可以。”
方天禄说着拍了拍脑袋:“我先前光想着要是这次麦子不丰收还可以挖野菜充饥,把这苜蓿给忘了,这紫花苜蓿从播种到收获只需要三四十天,要实在没有吃的,也能用这个应应急。”
“就怕野菜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许怀谦打断了他的想法,他知道野菜或许或少都有些药性的,偶尔吃吃没什么问题,大批量的摄入,那就不是人体能够遭受得住了的,“这点还是别想了,既然你说的这个紫花苜蓿如此好,不如你单独负责此事,将这块地的苜蓿给种植起来。”
“没问题。”这对于方天禄来说,并不算太难,他立马应下,从许怀谦这里拿了买牧草种子的银子,联系霁西的马场商人购买牧草种子。
这紫花苜蓿虽然是七年到十年生的植物,但为了保证草的产量,每年马场的人都会在牧地里撒上一遍种子,因此这些养马场的人手上的牧草种子可多。
由于是草种,又不是粮种,方天禄仅仅只是花了一千两就买了几大车的苜蓿种子来。
到地去荒芜的县城撒种子的时候,陈烈酒还特意把他们自家的马车卸了,牵着陈金虎送许怀谦的那匹银马帮着撒种子去了。
看着陈烈酒一红衣,骑在银马上,手上拿着一袋草种子,在全是沙子的土地上,驰骋着撒草种的模样,许怀谦在一旁自豪得不行。
哎呀,我老婆可真是太飒了!
等这一片的牧草长起来了,他定要再带着他老婆再来这片骑一次马,到时候在草原驰骋的陈烈酒应该更飒!
许怀谦正美美地畅想着,突然他身旁出现了一个文质彬彬,十七八岁的读书郎,很有礼貌地向他行了一礼:“见过许叔叔。”
许怀谦摸了摸自己嫩滑的脸,惊恐地看过去,他何时多了个年龄这么大的侄儿!!!